第35章 一葉小舟 說是木船,實則更像是一葉小……
第35章 一葉小舟 說是木船,實則更像是一葉小……
自嚴帆與周遠外出覓食回來後,洞穴裏的氛圍變得微妙了起來。
嚴帆視名門正道為洪水猛獸,之前是不得已才與方家人妥協休戰。如今卻不同了,自容欺出現後,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還拉着船老大周遠一同表忠心。周順是周遠的徒弟,見師傅如此,便也一并站在了容欺身後。
至于方家兄妹……取針之後,他們與容欺暫時不計舊仇,但也并不信任。
正邪不兩立,武林盟與離火宮本就不是一路人。
等到容欺察覺到什麽時,就發現自己身邊已經變成了嚴帆等人,而顧雲行待在方氏兄妹間,隔着火堆與他遙遙相望。
耳旁,嚴帆和周遠周順正商讨着造船之法,容欺卻興致缺缺,無端生出幾分厭倦。
自遇到怪人開始,他們連夜奔波,渡海登島,又與衆人彙合。短短幾日的光景,那段與顧雲行結伴搭夥的日子竟一下子變得恍如隔世。
“右使,您可是在憂心顧雲行這個變數?”嚴帆壓低了聲音,“有他在,的确是個威脅。”
容欺目光森冷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本座似乎并未讓你開口。”
嚴帆一愣。
容欺皺眉:“還是說,離宮太久,忘了我的規矩?”
嚴帆的臉色“唰”地慘白,慌忙跪在了地上:“屬、屬下知錯!”
對面三人聽到動靜,一齊看了過來。
“自作聰明。”容欺強忍着怒氣:“滾一邊去!”
嚴帆立時跪行到了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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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欺又掃了眼周遠和周順:“你們也滾。”
他們急忙哆嗦着身體,一并跟着退離。
身周總算沒有旁人了。
容欺的心情卻未見變好,尤其當發現對面仍望着自己時,他更是沒什麽耐性地勾起一絲獰笑。
方若瑤吓了一跳,縮到兄長背後,小聲道:“這魔頭真吓人,嚴帆和周叔他們為什麽非要跟着這種人!”
方斂寬慰了妹妹幾句,心中也是憂慮萬分。
“游之,以我的了解,此人手段詭谲,性情殘暴,斷不可能相安無事地同我們離島。你有何打算?”
顧雲行卻少見地沒有應答。
方斂看向他,眼底浮出些許疑惑:“游之?”
顧雲行輕嘆了口氣:“如今說這些,為時過早。先休息吧。”
西島的夜晚仍是寒意刺骨,只不過狂風經由錯綜的通道逐漸衰弱。容欺孤身坐在火堆前,将枝條掰折,又一并扔了進去。
火焰暫小了一瞬,很快又蹿升起更大的火苗。
洞穴內,方若瑤抱着兄長的胳膊沉沉睡去,方斂運功為自己和妹妹驅寒。角落裏,嚴帆混在周遠周順這對師徒間,幾個人潦草地挨在一起抱團取暖。
不多時,洞穴內只剩下柴火燃燒的噼啪聲,就連方斂也阖目睡着了。
容欺卻沒有睡意,只固執地往火中添柴,好讓這光亮不會消失。
許久後,顧雲行走過火堆坐到了容欺身側,也陪着他一起添枝加葉。
容欺詫異地看向他。
顧雲行伸出食指,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容欺用口型問:“不睡?”
顧雲行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刺鱗,又随手從腳邊撿起一截較粗的樹枝,靜靜雕刻起來。
容欺一下就回想起曾經那些付之于火堆的成品,各個不成形狀,還奇醜無比。于是,無聲嘲笑他,明明連朵花都不會刻,非要裝模作樣糟蹋木頭。
顧雲行也不惱。他的手指修長且靈活,眼神專注,即便刻出來的東西不怎麽樣,可這雕刻的架勢卻賞心悅目。
容欺便也随之看過去,看着那截樹枝被剔除外皮,又被一刀刀削成長塊的形狀。他起初感到好奇,看久了又有些茫然,最後陷入了深思。
不多時,一根細細的木棍遞到了容欺跟前。
容欺疑惑地看向他。
顧雲行側身貼近他的耳邊,輕聲道:“多謝右使高擡貴手,沒讓我受針刑之痛。這枚‘刺骨針’,便送予右使,以記此恩。”
容欺沉默了,他看看那細木棍,又看看顧雲行,眼裏滿是狐疑。
顧雲行管這叫刺骨針?
不是,這刻的是刺骨針?
一瞬間,容欺很想為自己的銀環刺骨針讨個說法。
顧雲行見狀,有些遲疑:“不像嗎?”
容欺扯了扯嘴角,無聲質問:你、說、呢?
到底誰教會了顧雲行這麽雕刻的!
“船!我的船……唔……”身後的周遠翻了個身,嘴裏吐出含混不清的呓語。
容欺一驚,急忙與顧雲行拉開距離,見周遠并沒有醒轉,莫名又松了口氣。側頭看向一旁,發現顧雲行也是正襟危坐,目視前方,一副淡然出塵的模樣。
他挑了挑眉,又貼過去盯着顧雲行瞧。
顧雲行只好無奈地出聲:“容欺。”
容欺笑了笑:“顧門主在心虛什麽?”
顧雲行眸色微暗:“右使又為何急着與我撇清幹系?”
容欺不說話,将目光移到不遠處睡熟了的方家兄妹,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顧雲行搖搖頭,重新将“刺骨針”遞了過去:“右使當真不肯賞臉收下嗎?”他想了想,補了句,“顧某所刻,難得有七八分像,算是佳品了。”
容欺盯着那所謂“佳品”的細木棍,陷入了沉默。
顧雲行無意間轉動半圈,露出了尾端刻着的雲形圖案。
片刻後,容欺接過了木棍,道:“正好發繩髒了。”
說着,也不再嫌棄,當着顧雲行的面解開發繩,随手用“木棍”挽了幾下,斜斜插好。木棍不大不小,離刺骨針差了十萬八千裏,但用作木簪剛好妥帖。
顧雲行:“……”
他盯着看了好一會兒,許久才收回視線。
第二日清晨,容欺自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斜靠在岩壁上。顧雲行先他一步醒來,正坐在火堆邊燒水。說起這個,不得不提一句,洞穴裏看似簡陋,實則一應用具都很齊全,也不知道是誰搗鼓出來的。
石鍋裏傳來咕嘟冒泡的聲音,容欺聽出是水開了,便道:“顧雲行,給我倒碗水放着。”
方斂抱着柴堆,一進門就聽到了這句,詫異地看了過去。
只見他的好友當真取來一只石碗,舀了幾勺熱水,放到一旁等着變涼。
他不由地皺眉,不懂好友為何要滿足對方這般無禮的要求。但他并非多嘴之人,只默默坐到一旁,提及造船取材之事。
“造船之事已有眉目。”方斂收拾着柴堆,又取過石碗,替自己盛了一碗熱水,“只是前幾日遇上難題,進度一直停滞不前。好在如今你來了,以你之才,定能想出些辦法。”
顧雲行便詢問了幾句。
容欺坐在一旁,光明正大地聽着。
關于造船之事,其實昨晚嚴帆已同他說過。自怪人現身後,西島諸人便致力于研究造船離島的方法。昨日他們那麽多人離開洞穴,就是在為此事奔波。
可造船之事談何容易。
船老大周遠半生與船為伴,是他們中對船最為熟悉之人,往日裏若遇船身受損,也能修補一二,但造船和駕船畢竟不同,他也只能盡力一試。
等到方斂将差不多雷同的情形說完,容欺便起身走到了顧雲行身邊。他無視方斂複雜的目光,端起那碗放涼的水,一飲而盡。
溫水下肚,周身也變得暖和起來。
容欺莫名心情變好,喚道:“嚴帆。”
“屬下在。”嚴帆也已醒轉,昨夜容欺一番訓斥,讓他不敢造次,便只在一旁靜靜等候。
容欺擡了擡下巴,示意嚴帆将周遠和周順叫醒。而後,饒有興致地看着方斂,道:“本座對你們的船很感興趣。你們慢用,我先行一步。”
說完,他便讓嚴帆帶路,叫上周遠師徒,一同離開了。
方斂默默端起熱水,喝了一口:“我記得上一個在你面前這般耀武揚威之人,傷還沒好全。”
顧雲行不置可否,恍若未聞。
方斂:“……”
造船之處在密林深處的一條小河邊。
嚴帆一邊帶路,一邊說道:“順着河流造船,到時就可以直抵離海岸最近的湖泊,也方便我們運送過去。”
容欺:“是誰想出來的?”
嚴帆愣了愣,有些遲疑。
“看來是方斂了。”容欺冷笑道:“這些日子你們跟着他,過得倒挺不錯。”
“方盟主是比我們有想法,若非有他,我們幾個早就被殺人魔捉住了。”船老大周遠讪讪接了一句,冷不防看清容欺臉色,立馬哆嗦道,“不過那是在之前!如今右使來了,一定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是嗎?”容欺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幾月未見,船老大還是這麽會說話。”
周遠擦了擦額角的汗:“哪裏,哪裏。”
周順見狀,也跟着幫腔。
他們都見識過離火宮右使的手段。入海前,三大碼頭同時下令禁行,船只被迫停航,可偏偏這尊煞神直接領着手下劫持了他整條船,還拿劍架在他脖子上強逼他開船。
那日駕船離港,關卡重重,那魔頭便以小船開路,将阻攔之人盡數斬于劍下。每每想來,他們都要做噩夢。
“放心。”容欺拍拍周遠的肩,壓低聲音道:“本座不會讓你死的。”
畢竟這島上,可找不到第二個懂造船的人了。
很快,他們停了下來。容欺環顧了一眼,也不費力去找,直接問:“船呢?”
周順忙指了指前方草木掩映處,道:“在、在這裏。”
他迅速跑過去,擡手将蓋在船上的遮蔽物掀開,生怕晚上一步這魔頭又要恐吓起師傅。
容欺的目光一下被他身後的木船吸引住了。
說是木船,實則更像是一葉小舟。船體細長,雖不完整,但能看出幾分流線型的樣子;船身由幾根木材拼接而成,奈何造船之人手藝不精,留出許多細縫;船的尾部,還豁開了一道口子。
——一看就還未成型。
容欺走過去,手指輕輕撫過船身,眼底難掩激動。在這荒島待久了,他一度都做好了永困于此的準備,沒想到今日見到小舟,竟重新燃起了離島的希望!
“大概還有多久能造成?”容欺語氣急切道。
船老大道:“若是順利,十天內可以完工。只是……”
容欺皺眉:“只是什麽?”
船老大嘆了口氣:“海中波濤洶湧,這小船不一定能抵得住風浪。還得試驗一番才知道能不能成。”
容欺深吸一口氣,不管如何,哪怕最終失敗了,也總比苦苦等待救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