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監督你
第23章 23.監督你
峽谷景區的第一次開放吸引來了無數愛好游山玩水的人,游客接待量遠超預計,度假村從空蕩到夜以繼日的運作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除開5A峽谷奇麗的山水吸引,不少游客對月池鎮的銀飾制作和特色美食也十分熱衷,大大小小的祠堂也在當地政府的配合下向大家敞開大門。一時間,人煙稀少的月池鎮,形成了以前河到下游清溪河的一帶旅游勝地。
好在度假村前期準備工作十分完善,設施設備齊全,餐飲玩樂也一應俱全。還包下了一個山頭特地為想體驗農家生活的游客開設了許多不同種類的農樂項目。
什麽種地、拔草、圈地認領、喂養屬于自己的寵物,還有不同農作物的收割體驗、釣魚抓牛蛙、摸螺蛳逮黃鳝,一時間供不應求。
開放式的廚房時刻為游客準備一切原料,完全可以實現自捕自烹饪的完美體驗。
周景池帶隊本地顧問組,組內五個都是年紀相仿的本地人,既能跟得上時代,又能根據本地情況應變。
本地組猶如在世革命磚,這兩天可謂忙得不可開交——介紹當地美食,推薦游玩路線,囑咐安全事宜,和鎮上其他店鋪牽線搭橋共建旅游網。
忙得腰酸背痛,口幹舌燥,周景池才覺得人算不如天算,預設的一切心理準備都被魚貫而入的游客全部打亂。
從頭一天的手忙腳亂,到現在的得心應手,也不過是兩天的事情。
什麽革命磚,分明是拉磨驢。
失眠在上班面前,可謂小小小巫見大巫,周景池這兩天幾乎沾床就睡。
臨近七月末,太陽正是毒辣的時候,周景池這種不喜歡拉上窗簾睡覺的人,毫無疑問地慘遭荼毒。
廊外成列的竹影隔着窗戶映進來,給純色的被單罩上一幅幅飄搖搖曳的中國畫。
冷氣十足,平時輕飄飄的空調被變得沉重。
周景池用手臂擋住眼前的陽光,快要再次陷落到昏昏欲睡中的飄飄然夢境之中。本想一鼓作氣鯉魚打挺坐起來,又覺得身體沉重得很,半夢半醒間,眯着眼思考今天到底是周幾。
到底是不是排休的周三……?
半分鐘過去了,床跟沒有耐藥性的安眠藥似的,沒思考個結果,周景池又兀自昏睡過去。
夏天天亮得早,反正自己調了五個鬧鐘。
鯉魚與驢也得睡覺。
在臨界點安慰完自己,周景池又陷入夢境中,和其他大多數人不同,他是個十分多夢的人——被追殺的,漫天遍野飛翔的,與不認識的人結婚的,被三歲的陳書伶哭着控訴的......
各種各樣,應有盡有。
作為一個出門都得打開黃歷審時度勢穿衣的人,周景池對夢境的探究從幼時就已經開始。從小求神拜佛,哪怕神佛菩薩并沒有拯救他,他仍舊避免不了些許迷信。
不過在網上搜索也并不可靠,看了許多古舊地攤上淘到的所謂解夢小冊也是模棱兩可,摸不出什麽确切門道。
什麽‘夢到被追殺是財運亨通’,周景池喜滋滋看完,當天出門騎車把人車挂了,怒賠八百。
還有什麽‘夢見有人死了是有貴人相助’,這次倒是沒信,只是出門辦事被纏着發傳單,周景池怒氣沖沖,在沒人的地方折紙飛機,哈一口怨氣擲出,紙飛機一個回旋镖給他眼角剌出條鈍口......
科學研究表明,多夢的人睡眠質量普遍不好,尤其是像周景池這樣将夢記得一清二楚的人,每次醒來大汗淋漓,疲累得仿若通宵。
不過,周景池還是愛夢。
夢是缥缈的,人類至今無法準确為它的作用下個完美定義,但他固執覺得夢本身就是完美的。因為許多次,他在夢裏圓了無數個想也不敢想的夢,久而久之,他在夢裏經常知道自己在做夢。
這給了他極大的自由度。他可以在面對荒唐的劫持時,在衆目睽睽下帶着朋友從二十多層高樓一躍而下,逃離魔爪而毫發無傷。也可以在許多真摯笑意和掌聲下,走到講臺上為大家朗誦一首惠特曼的詩歌。
此時此刻,夢與現實再一次聯結,透進來的竹影化成曼妙的波瀾,周景池躺在水面上,像掉進湖裏的一片葉子,輕輕地在水面打轉。
忽然,一只飛鳥從天而降,站在他胸前,然後又來了一只,并列而立。
它們引吭高歌,吸引來了無數雪白的飛鳥,在頭頂上空盤旋,最後撲棱着翅膀要占據他身體上的每一處空位。
越來越沉,越來越重,周景池掙紮着想醒來,搭在眼前的胳膊卻重如泰山。
于是他顧不上三七二十一,在無所依的湖面上坐起身。
歡騰的飛鳥盡數消失,傳來一陣嘩啦啦東西掉落的聲音。
光刺得眼睛睜不開,周景池不得不緩了會兒,才看清眼前的盛況——
薄薄的空調被上是散落各處的物品,暑假每日練,茶葉包,餐巾紙,鼠标,充電器,花露水,衣架,小風扇......還有一個偌大的早餐托盤。
最詭異的是面前床上跪坐着三個人,将他團團圍住,卻不置一詞。
韓冀率先開口,卻指着另一邊的趙觀棋:“你輸了!我們可都看見了啊,你放完充電寶他才醒的。”
“......什麽?”周景池還在狀況外。
“明明是你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趙觀棋不服輸。
“你又胡扯,剛你放完人才醒的,再說了我剛就是腿麻了換個姿勢,哪裏有撞到?!”
“你才胡扯,都說了每個人不許碰到人,你坐那麽近還不承認。”趙觀棋看着那條隔着被子挨着周景池的腿。
兩人劍拔弩張,誰也不服誰,周景池全全化作一條半仰卧起坐且被忽略的鯉魚。
趙觀棋和韓冀異口同聲:“小伶,你說呢?”
陳書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吼吓了一跳,仔細想了想:“好像是韓冀哥不小心碰到的......?”
“胳膊。”她補充。
“不信。”韓冀固執己見,轉頭看周景池:“周顧,你說你是感受到什麽才醒的。”
問了一愣,本就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周景池回想起夢裏沉重無比的壓迫感,最後不确定地開口。
“好像是被壓醒的,什麽東西特別沉。”周景池将夢境和現實聯系起來,“你們剛往我身上放什麽了。”
其餘兩人都看向罪魁禍首,趙觀棋兩手一攤:“充電寶啊。”
“充電寶?”周景池狐疑,充電寶也沒有那麽沉吧,興許是誤會了,正準備搖搖頭說自己做夢醒的以此休戰,便聽見趙觀棋補充。
“六萬毫安的。”
“?”周景池目光搜尋幾秒,最後停在手邊那個帶着手提繩的巨大充電寶,像兩塊板磚粘一塊似的。
“壓死我很有快感嗎?”周景池問。
“沒有其他東西可以選了嘛......”趙觀棋拂開還在周景池腿上的東西,說得很委屈,“他們也放了。”
“所以還是觀棋輸了。”韓冀點題。
“你們......”日頭照得人分不清現實夢境,周景池從重壓下找回一絲絲思緒,“在比賽?”
“比賽算不上,頂多是打個賭。”韓冀熱心解釋,“輪流放東西,誰放的時候把你吵醒就要接受懲罰。”
現在知道為什麽感覺越來越沉了,合着三個人莫名其妙湊在一塊,還是在他房間,用他做起了游戲。
受害者無言沉默,随後問:“什麽懲罰。”
“......”三人凝滞。
趙觀棋咳嗽兩聲,悻悻開口:“忙着玩了......還沒顧上決定什麽懲罰。”
這下可把韓冀樂壞了,連忙開口要敲竹杠:“請我們仨去山上吃全魚宴。”
怕被反駁,韓冀一個三百六十度旋轉下床:“現在,立刻,馬上。”
趙觀棋當然覺得沒什麽問題,只是另外兩個人還得看受害者發言。三人眼神自然而然地爬上周景池的臉,一個猶豫,一個盼望,一個懇切。
沒人說話,周景池卻感覺被貼耳騷擾了......
“去呗周顧。”韓冀替陳書伶開口,“今天周三,反正你也休息,閑着也是閑着。”
韓冀點到為止,周景池捕捉到言外之意,陳書伶沒有幾天就該返校了,前兩天忙得飛起,組內輪休到他,再不抓緊機會,後面幾天忙起來怕是一個下午都抽不出來。
見陳書伶一臉祈盼樣,萬衆期待下,周景池向來好說話,也沒追究三人如何進來的,只點點頭:“行。”
韓冀立馬歡呼,又改主意說要自己在魚莊釣魚上來吃。周景池沒釣過魚,陳書伶卻感興趣得很,要跟着去拿魚竿裝備。
兩人一前一後出走,偌大的房內頓時只剩下周景池和趙觀棋。
房間隔音太好,周景池走到落地窗邊才看見外邊游客如螞蟻般四處游走,各式小攤販也入駐街邊。
盛暑天,小孩子們卻不覺得熱,在攤位處流連忘返,揪着父母要這要那,擺渡車也在園內忙碌。
好熱鬧,跟小時候從平樓下山趕集一樣熱鬧。
正望得出神,趙觀棋卻在身後出聲:“周景池。”
周景池疑惑轉身,趙觀棋舉着一包煙,滿臉不悅:“你還抽上了。”
“不是說了我自己收拾麽?”周景池顧左右而言他,走到床邊又捋了捋床單,就算趙觀棋已經将它撫得一絲褶皺也沒有。
“別轉移話題。”趙觀棋手裏拿着煙,微諷道:“黑冰,你還喜歡這味兒呢?”
“挺好抽的。”周景池平靜道:“比你那根合我胃口。”
“這是重點嗎?”趙觀棋被周景池的發言荒唐笑了,他不信周景池忘記了那夜在車裏的話,更不會忘記病榻上的父親因何而死。
周景池這次安靜了幾秒,思考之後說:“煙不是我買的,是昨天我帶隊去祠堂那隊游客落下的,後面去找人已經走了。”
“還沒拆封。”
“我管他拆沒拆呢,關鍵是你不能抽。”趙觀棋将煙盒捏得很緊。
周景池拿不出煙盒,只好作罷。本想去換身衣服,趙觀棋又正正擋着衣櫥門。面色凝重,是一副他看不懂的神情,正準備問問為什麽,為什麽就自己不能抽,那天看醫生,他從趙觀棋身上也聞到了煙草的氣味。
難道就因為他之前厭惡麽。
人也是可以改變的吧,周景池想。
還沒開口,趙觀棋卻說話了:“醫生囑咐我監督你。”
周景池想起高醫生,問:“監督什麽?”
“監督你不能抽煙啊。”身披陪同人員和醫生好友的身份,趙觀棋振振有詞:“高醫生都說了,你這種身體狀況不适合接觸煙草,況且,你之前本來就不抽煙的。”
周景池仔細回想醫囑,随後發問:“有說這個?”
“高醫生沒和我說這一條。”
“你記錯了。”趙觀棋化身判官,“你當時剛吐完,難受成那樣還能記住醫囑?”
他語氣十分懷疑:“我有理由懷疑你忘記和我說的話了。”
周景池想錯了,以為是指那天喝醉的夢話,說:“那個本來就記不起了。”
“不是那個。”趙觀棋立馬否認,引導道:“我們第一次見面,在車上,你給我說了什麽?”
一下扯那麽遠,周景池十分擔憂自己能不能想起來,一番搜腸刮肚的回想之後。他說:“煙卡住了?”
“不是這個,再想。”
周景池停頓幾秒:“我叫你少說點話。”
趙觀棋扶額:“重新想!”
周景池凝思片刻:“我說豬圈是你家。”
“?”
【作者有話說】
棋子:惡毒的話為什麽要說兩遍?(無力怒吼)
池子: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