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方傾挽着于凱峰走到了醫院大廳裏,尹桐已經挂好了號,在裏面等着,看到方傾和于凱峰一起進來很吃驚。
“啊,你在外面啊,我還想着一會兒去樓上找你。”尹桐笑着對方傾說。
方傾這兩年是尹桐的專屬醫生,負責他每年的體檢,還有開抑制劑和一些常備藥。
方傾接過尹桐手裏拿着的包,對尹桐說:“剛出去了一趟才回來,聽說你們回來很久了,怎麽才過來?”
“去見了統帥,拜訪了幾位将軍,每天在各個部隊裏轉悠,忙活了好長時間,明天打算回昶洲了,這才過來,”尹桐細細打量着方傾,說,“你又長大了一些,比去年更成熟也更漂亮了。”
方傾嘻嘻笑着:“哪有,每天都睡不夠,忙得要死……這是什麽東西啊?”
“給你做了一件衣服,還有一些……東西。”尹桐說。
兩人坐到了候診室椅子上,于凱峰跟在後面站着,這時電子滾動屏叫到了尹桐的名字,讓他進去抽血。
尹桐故意拿起了帶來的包,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哎呀”一聲,一個站不穩,以極其詭異的姿勢摔坐在地上,把包裏的東西灑了一地。
“啊,東西掉了,麻煩小方醫生幫我撿一下,我先進去了!”說完,尹桐爬了起來,拍拍屁股,笑着跑進了檢查室。
“這……”
方傾對尹桐如此明顯的“假裝摔倒”莫名其妙,蹲下去撿包裏掉出來的照片、文件和各種證書、獎章等,仔細一看,全是于浩海的東西。
于凱峰在後面已經看不下去了,嗤笑道:“這演技……可真夠差的了。”
方傾已經明白尹桐這是做什麽了,原來摔倒是假,要方傾看這些東西、全方位了解他的大兒子于浩海才是真。
他坐到椅子上忍不住笑了,沒想到尹桐也有這樣的小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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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這些照片中看到一張特別奇怪的,上面是看起來才十五六歲的于浩海,走在荒蕪的草原前方,後面跟着五六只棕黃或灰黃色的野狼。
“這、這是什麽啊?”方傾問後面站着的于凱峰。
“這是浩海和他的兄弟。”于凱峰說完就後悔了,怕自己說錯話把未來兒媳婦吓跑,到時惹尹桐責怪,便走為上策,對方傾說,“我走了,到樓上找你爸去。”
“哦,好。”
方傾接着看這些照片,原來這些狼是浩海的兄弟啊……還以為他兄弟只有尹瀚洋那一個物種呢。
除了一沓照片以外,這裏還有于浩海在瀛洲Bate學校裏這些年拿到的獎狀和證書,像是100碼(91.44米)跑冠軍,重達40斤的鉛球賽、跳高、880碼(804.60米)野外競走、循環投擲鏈球、鐵人三項挑戰、不設上限的撐杆跳比賽,以及120碼跨欄、擲壺鈴、冰球、棒球等各種Alpha項目的比賽證書。
方傾一張又一張仔細地看那些證書上列明的時間,心裏推算着當時于浩海的年齡,臉上不自覺地挂着微笑,連尹桐從裏面走出來坐到他的身旁,都毫無知覺。
“方傾。”尹桐看着他,輕輕叫他的名字。
“啊?”方傾的眼睛沒有從照片上挪開。
“我兒子怎麽樣?”
“很好,”方傾指着一張于浩海身穿白色帶黑杠球服、領子被風吹得東倒西歪、腳下踩着足球,大拇指朝下向對手示威、笑得恣意張狂的照片,“這張看起來還很小呢,像我小時候見他的樣子。”
尹桐看了看照片,說:“差不多12歲吧,他們學校舉辦的秋季足球賽,他帽子戲法踢進去了三個球,正在這兒嘚瑟呢,被我拍了下來。”
“真可愛,”方傾每一張都愛不釋手、翻來覆去地看,尹桐是浩海的親爸爸,拍的照片既有藝術性又充滿了愛意,所以每一張都抓拍的很好,把浩海那種男孩的率真和帥氣相結合的神态捕捉的很到位,方傾不舍得還給尹桐,問道,“可以讓我多看一會兒嗎,或是看幾天,回頭還你。”
“送你都行。”尹桐嘿嘿地笑着。
“那怎麽行,一看這就是你給他做的成長日記……咦,怎麽沒有瀚洋的?”方傾問。
“瀚洋的不重要,瀚洋不好看。”尹桐連忙說。
方傾心中竊笑,看來尹桐這次來給自己推銷的只有大兒子于浩海這一個産品,小兒子堅決不給看。
他張開手臂摟住尹桐,下巴擱在尹桐的肩膀上,悄聲對他說:“尹叔叔,我喜歡浩海。”
尹桐身體一震,驚喜地問道:“真的?”
“真的。”方傾松開他,又低下頭去看照片。
留下尹桐還在那兒震驚:“啊,真的?太好了!我還以為……還以為很難呢……”
“哈哈,”方傾笑道,“為什麽啊?”
“你阮倪叔叔說,你特別不好追,拒絕了很多家了,劉贏的爸爸幾次要見你,都被你拒絕了。”
“都是Art的人,當面拒絕很不好意思,所以我就幹脆說忙不見了。”方傾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之前您來見我,一次都沒提,我還以為,您看不上我呢。”
“哪有!我是怕說了的話,你都不當我的醫生了,那我連見你的機會都沒有了,啊,太好了,你竟然喜歡浩海,”尹桐還沉浸在喜悅中不能自拔,“沒想到啊,哇,太好了,竟然,天吶,沒想到,啊……”
方傾聽着尹桐一連串的感嘆詞心裏好笑,說:“您怎麽對您兒子這麽沒自信啊,現在喜歡他的Omega可多了,快兩百萬人投票給他呢……”
“可是他只喜歡你啊,”尹桐說:“我親生的兒子,當然了解他,這些年他雖然沒問過我和他爸,也沒對方醫生明确表示過,但我知道他心裏只有你,你看——”
尹桐從照片中找出一張素描圖,是畫好後塑封過的畫像,方傾接了過去,驚訝道:“這裏怎麽有我的畫像?”
“是他畫的你。你第一次接診了我之後,我回去跟他說你現在的樣子,形容了一下你的頭發、眼睛、嘴巴、鼻子、耳朵,第二天我去他房間收他的衣服,在他的抽屜裏看到的。”
“……他畫的我,”方傾看着畫像中的少年半身像,穿着白大褂,頭發微卷、眉鋒淩厲,嘴角調皮地翹着、眼睛大大的,确實與自己十分相似。
他看了看尹桐,又看着畫像,很不可置信,喃喃地說:“竟然這麽像我。”
“那當然了,我兒子的音樂和美術都非常棒呢,可不止會打仗哦,”尹桐忍不住炫耀,又說:“他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我跟他描述了一遍之後,這就是他猜想的你現在的樣子。”
“天……”饒是方傾再怎麽鐵石心腸、無動于衷,在這種愛中也被完全融化了,他又忍不住抱住尹桐,深深地感慨道,“我真是太幸運了。”
“不,是我兒子太幸福了,能擁有你,你特別好,”尹桐感激地說,“于總說你還把我們家的財産都贖回來還給我們了,你是我們家的大功臣,現在我們家的錢都是你的錢,未來也都是你的。”
方傾聽到尹桐這質樸無華的話忍不住笑得肩膀發抖,說:“那本來就是于家積累了四代的産業,用到醫療開發上太不值了,何況我現在已經找到了財閥投資,那些財閥的錢都是收刮的老百姓,不用白不用……”
他說到這裏想起自己無心說的“窮光蛋”曾引發的慘案,傷了于浩海的自尊,連忙叮囑尹桐道:“尹叔叔,這事別跟浩海他們兄弟說了,我不想他們以後看到我別扭,好像我做了多大的事似的,我只是做了該做的……”
尹桐沒想到方傾竟如此貼心,連這都顧及到了,更是抱着他說:“不知道怎麽謝謝你才好……”
方勻帶着于凱峰在實驗室看了最新研發出來的噴射槍後到樓下去拿實驗模型,遠遠地就看到方傾和尹桐在長椅上抱來抱去,他立刻意識到什麽,瞪着眼睛對于凱峰說:“那小不點兒在那幹嘛呢?是不是在這兒游說我兒子嫁給你兒子呢?啊?”
于凱峰笑着推他:“尹桐都三十多了還小不點兒呢。”
“還豆芽菜似的幹煸拉瘦的,不是小不點兒是什麽,你們這對詐騙夫夫把錢拿走了還來騙我兒子……”
“方勻,你剛說還有一種萬能槍,不止是定格三秒鐘的,是什麽型號的?”于凱峰把方勻又推到了另一個操作室內,遠離尹桐和方傾所在的位置。
“這是他畫的胖虎。”尹桐給方傾介紹于浩海的幾張練筆,“這是他跟胖虎玩的照片。”
照片從校園體育賽事來到了野生随筆系列,方傾看到這幾張內容其實有些瘆人的照片,不由得打了冷顫,畫面裏那老虎并不怎麽樂意的樣子,但脖子被浩海牢牢地按住了,不得不配合着趴好。他問尹桐:“浩海平時……還愛跟這些野生動物玩?”
尹桐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對方傾說:“我知道不能只給你說我兒子的好,也要跟你說他的缺點才行,就是,浩海吧,他平時都很好,但有的時候,很兇……”
方傾看着尹桐那雙無暇清澈的眼眸裏,一些欲語還休的內容,便說:“Alpha當然都有些野性,天生的,本能驅使,很正常。”
可尹桐的表情說明浩海的兇并不在“本能”的範圍內,他指着照片上那只名叫胖虎實際上威風赫赫、足有380多斤的吊睛白皮大老虎,說:“這只虎在瀛洲鳳凰鎮裏經常咬死人,把牛羊也吃掉不少,村民們去捕獵,反而被它吃了,浩海去了之後……把它的牙都給拔了,現在……它像只貓一樣,只會打盹兒睡覺了。”
“把它的牙……拔了,”方傾覺得喉嚨發緊,無意識地吞咽了一下,“直接槍殺了不行嗎?”
“不行的,當地人有講究,說這是保護山林的虎,不能殺,所以……于總也沒辦法,不知道怎麽弄這老虎,浩海半夜去找這老虎……跟它玩了玩,後來就這樣了……”
方傾知道尹桐已經盡量不把浩海描述得那麽可怕了,可只要想到浩海是怎麽玩的,他就心驚肉跳:“那這胖虎……”
“胖虎是浩海給它起的名字,喊它一聲就過來了,現在吃流食,給摸毛、摸頭、摸爪,可溫順了,浩海很喜歡它,你看,給它畫了不少呢。”
哦,原來是這樣。看來本咪咪并不是于浩海馴服的唯一一只獵物。
方傾面無表情、目光呆滞地看着尹桐,尹桐一看要糟糕,連忙往回着補,說:“他馴服了胖虎之後,就對它可好了,平時給梳毛,還給它剪指甲……”
“尹叔叔,我不想聽胖虎的故事了,”方傾越聽心裏越發毛,捏了捏鼻梁,又拿起了一張于浩海帶着群狼散步的照片,問,“這個,于總說這些狼是浩海的兄弟,是怎麽回事?”
“哦,大毛三毛和四毛五毛六毛啊,”尹桐看着這張照片,指着帶頭的那只狼,說,“這只,本來是坩南峽裏狼群中的頭狼,後來……”
“……後來浩海去了之後,它就讓賢了,對嗎?”方傾差不多知道了故事走向,眉毛挑着問。
“嘿嘿,”尹桐緊張地抓了抓自己的褲子邊兒,讪讪地笑着,小心地讨好着方傾,“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
“這大毛三毛四毛的,二毛呢?”方傾問。
“二毛咬死了人,被浩海把腿給撕開了,死了。”
尹桐沒等說完,方傾已經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縮成一團,天吶,他喜歡的到底是個人,還是個野獸,不,還是個獸中之王啊?!
“別害怕,”尹桐眨巴着大眼睛,伸手拍拍方傾的肩膀,輕聲安慰道,“浩海人很好的,不打Omega。”
“……尹叔叔,你們到底是怎麽養兒子的啊?”方傾忍不住吐槽。
“唉,浩海和瀚洋性格完全不一樣,浩海是很特殊的,但是我們沒有差別對待,兩個孩子得到的愛是一樣多的。”
方傾看到一張劃舟比賽的照片,浩海抱着漿,坐在中間,笑得很高興,旁邊的人長得奇形怪狀,有一個人臉上布滿橫肉,腦袋有兩個西瓜加起來那麽大,還有一個人左邊胳膊正常,右邊胳膊則像被注射了血清一般粗如老樹墩……
“啊,這個是變異Bate……”方傾看着這張照片裏的人,“我只在歷史書上見過,當年的‘翟晨之亂’,Bate注射了血清之後發動的戰争。”
“是的,這些人都是戰俘,有些Bate孩子是戰俘的後代,身體有各種各樣的殘缺,人也很殘暴,不過浩海上學的時候交了很多朋友,不論是年長還是年輕的,有時于總都很吃驚,浩海交游廣闊,什麽人都接觸過。”
那還不是你們放養的結果。方傾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他一時說不準,他是更喜歡這樣野蠻生長的浩海,還是會更喜歡在駐地跟雷蒙、萊恩那樣的闊少爺一樣平常長大的浩海。總之,浩海就是浩海,方傾又看了看于浩海給他畫的那張畫像,心裏酥麻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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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凱峰尹桐夫夫拿好了方傾開好的藥就走了,明天他們将奔赴昶洲,繼續鎮守那個恐怖的地方。尹桐送給方傾的禮物是一件用最新發明創造的一種特質布料,做成的白大褂,防噴濺、防髒污,這件衣服穿上,再也不會被血污弄髒了。
上回尹桐來的時候,方傾剛處理好一個車禍受傷的重症患者,走出來一身血污的樣子被尹桐看到了,所以尹桐心裏一直記着這件事,便做了這件衣服送給方傾。
方傾對尹桐除了有天然的好感以外,更喜歡他的人品,他推銷兒子的方式,既靠近、又不勉強,既展示優點,又把壞毛病都抖落幹淨,他告訴方傾,浩海以一個戰士的角度來看是無與倫比的優秀,可以說是無敵,但脾氣也很差,他有些潔癖、生氣不愛說話記在心裏,記仇,打人喜歡打臉,用這種方式來羞辱對方,下手很重,有時不知收斂等等,尹桐是公平公正地向方傾介紹自己的兒子,他不想騙方傾,也不想坑了方傾,而是讓方傾綜合考慮後再做決定。尹桐表裏如一的善良和美麗,是方傾一直對他親近的原因。
方傾穿着新的白大褂美滋滋地在醫院裏巡房,路過牙科時,聽到裏面的王醫生叫苦連天:“這是對我職業生涯的一種考驗嗎?天吶!”
方傾走了進去,看到王醫生前面擺着四個透明圓筒盒子,裏面是四顆Alpha的犬齒。他看着不禁牙痛起來,啧啧稱奇:“竟然是犬齒,這顆牙不是Alpha的牙中最堅固的一顆嘛?怎麽也會脫落?”
“是啊!”王醫生看到方傾,一把抓住他的手,跟他不住地訴苦,“四顆!四個Alpha的犬齒都被打掉了!還是新兵,軍隊那邊讓我想辦法給接上呢,可你看斷的這麽徹底,是從牙根處打掉的,我還怎麽接啊!”
“新兵?”方傾知道這事可大可小,犬齒是Alpha用來标記Omega腺體的牙,長而尖,非常鋒利和結實,是用來注入信息素的,屬于Alpha的第二性征,其重要程度相當于下面那裏了,這樣的犬齒被生生打掉……
“當事人怎麽說?是誰打的?”方傾問。
“四個人怎麽都不說,估計是被教訓了,下手也太狠了,這得多大的拳頭能把長這裏的犬齒打掉啊,”王醫生把手握成拳頭量着自己的臉,“這角度還挺刁鑽,唉,愁得我不行,他們還沒有對象呢,這就先掉了犬齒,接不上的話這輩子也就那樣了,再也标記不了了……”
方傾心念電轉,說:“你把他們四個人的檔案給我看下。”
王醫生把桌子上的檔案遞給了方傾。
四個人是一個宿舍的,軍隊是五個人一個宿舍,這麽說剩的那個人就很可疑了,他看着這四個人的資料上寫的住宿地址:“龐寬,1701室1號,郭俊英,1701室2號、司空澤是3號、楊薊是4號……”
方傾打開櫃子,從裏面翻找衆戰士的牙科體檢報告,從裏面翻到了于浩海的資料:
于浩海,1701室,床位:5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