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氣人高手
20 氣人高手
打死孟雲舒都想不到,她會在二十八歲那年,給自己找個十九歲的炮友。
十九歲的,炮,友——準确來說是接近二十歲,因為遲雨生日在十一月末,馬上要過二十歲生日了。
在這之前,孟雲舒一直自認為是個正經人來着。
抛開又皮又欠這一點,遲雨為人,似乎還不錯。
她算得上體貼,孟雲舒加班到十點身心俱疲地回家時,她從不糾纏;甚至有時候還挺聽話,做完以後會主動換床單、收拾殘局……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做飯,實在是太好吃了。
遲雨對食物的口味十分挑剔,除香菜以外倒是沒什麽忌口,更多的是要求食材的新鮮程度、火候、和口味,而且她還在為了上臺控制體重,孟雲舒見了都得說一句真是為了藝術鞠躬盡瘁。她有空的時候,會自己準備當天的午飯便當,於是也順便便宜了孟雲舒。
和遲雨保持這樣的關系半個月後,孟雲舒養成了吃早飯的習慣,中午也帶飯去律所,晚上也沒空健身——如此循環往複,最直觀的結果就是,她省了午飯錢,但胖了三斤。
孟雲舒從體重秤上下來,嘆了口氣。
“明天不用準備我的飯了。”她把體重秤收好,随口說。
遲雨拖着長音“哦”一聲,有些失落的樣子:“好吧。”
“組裏明天團建,去滑雪。”孟雲舒補充。
“滑雪?”遲雨眉梢一動,若有所思,“好新奇的團建。”
……
“為什麽,團建,會來滑雪?啊——好好的周末,累死了。”
梁怡不會滑雪,她全副武裝,拖着兩塊雪板,滑起來是魚雷,走起來像烏龜。第n次對着孟雲舒跪下以後,她目光呆滞,神情麻木,痛苦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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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雪場剛開板。這是本市最大的滑雪場,地處遠郊,這個時間,低級道上已經有了不少人。
“雲舒姐,你甭教我了,自個兒玩去吧,我不玩了。哎喲我這腿,肯定摔青了……”
孟雲舒笑着去扶她,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嘈雜,她轉過身,被驕陽晃了一下眼。
碧空如洗,高級道上一個純黑色滑雪服的人從陡坡躍下,自跳臺騰空而起,空翻旋轉,抓板,換刃,又游刃有餘地落地繼續滑行,揚起薄薄一層飛雪與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像一尾輕盈靈活的魚,也像一顆劃過天幕的流星。
好帥。她擡手擋住陽光,目不轉睛地追着這道身影。
“我天,這也太帥了……”梁怡仰頭追随着這人的背影,魂也跟着一起旋轉、下墜,愣愣地問,“我也能滑成那樣嗎?”
孟雲舒也滑單板,她水準普普通通,能上高級道,也能在初級道上教梁怡滑兩步。她眯了眯眼,點頭:“能。但是得練個一年半載的。”
但這人做的是cork,多少度孟雲舒看不出來,但是這熟練度,這核心力量,只練一年半載……恐怕不行。
梁怡當場洩氣:“一年半載?那得摔多少回啊,算了算了算了,我怕累,更怕死。”
她摔夠了,孟雲舒也懶得動,二人正打算回去歇一會。梁怡見四下無人,忍不住又開始吐槽:“我服了,你說團建能不能考慮考慮我這種四體不勤的人的感受,腦漿都給我晃勻了,回去還怎麽當牛馬啊!”
“是因為程par。”孟雲舒抱着雪板,朝雪道的方向眯了眯眼,嘆道,“她喜歡滑雪。”
肯定是呂文進的主意,誰能巴結得過他啊。
梁律瞪大眼睛:“程par……?”
大par啊,高級合夥人,這是真大佬,她只在有大項目開會時見過幾面。這次程par剛從香港回來,轉頭就一起參加團建……大老板還挺平易近人。
但再牛的老板也是老板,都長着同一副嘴臉,她現在滿肚子怨氣:“大老板喜歡滑雪,我們就要陪着滑雪,那如果她喜歡什麽深潛蹦極高空跳傘的,我們難道還要一起去找死嗎?”
“放心,我不喜歡蹦極和高空跳傘,深潛倒是喜歡,但不會送死,也不會讓同事陪我一起玩。”Θ
“嗐,我就是打個比方……”梁怡一擺手,剛要繼續說下去,不成想,回過頭定睛看清身後的女人,“嘎嘣”一聲,凍成了一座哆哆嗦嗦的冰雕,“程、程、程par……”
“你叫,梁怡是吧。”程par臉上帶笑,“我的名字是程玮,不是‘程程程’。”
程玮今年四十歲,是中誠最年輕的高級合夥人之一。她外表沉穩,面相嚴肅,在所裏不茍言笑,履歷金光閃閃,工作風格雷厲風行,渾身上下散發出“我不好惹”的氣場。如今在雪場相遇,她抱着一塊雪板,面帶笑意,竟然顯出幾分和藹可親。
北風蕭蕭,雪花飄飄,天地一片蒼茫。在這一刻,梁怡感覺自己已經一步到位,提前到達了職業生涯的終點——不誇張地說,她已經開始盤算不做律師以後還能有什麽別的出路了。
“對不起,程par,我們沒有這個意思。”孟雲舒反應迅速,面不改色地找補,“您喜歡什麽都好,工作那麽累,業餘生活就該好好放松嘛。”
“對、對對對,”梁怡氣若游絲,“對不起,程par。”
“沒關系。我也是從剛入行走過來的,這很正常,我理解。”程par不甚在意,轉頭看向孟雲舒,“雲舒,玩得怎麽樣?”
連她倆叫什麽都記得住?意外之餘,孟雲舒下意識立正:“很開心,謝謝程par關照。”
程par笑眯眯地點點頭,戴上雪鏡:“那稍後再見了,好好玩。”
走出一步,她想起什麽似的,轉過頭問梁怡:“我認識這裏的一位元滑雪教練,幫你聯系一下?”
梁怡頭搖成了撥浪鼓:“不不不不不,謝謝程par美意,我……有孟律就夠了。”
大老板大笑着走了。梁怡感覺自己丢了一半的命。
“我完蛋了。”她表情麻木,生無可戀,“我走了以後,麻煩你照顧好我的實習生。”
“行了。”孟雲舒被逗笑了,“程par看起來嚴肅,其實人挺好的,你別多想了。她一看就沒放在心上,不然你就去道個歉,好好說說。”
而且放在心上多想也不管用,她想給咱們穿小鞋,咱們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孟雲舒這麽想,但沒說出口。
“我沒跟着程par做過專案,她人怎麽樣,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現在就去道歉,我立馬追上去給她跪下。”
“別追了,她去高級道了,你追不上。”
“啊……”
“雲舒,小梁!”
聽見呂文進的聲音,孟雲舒牙疼似的啧了一聲,梁怡眼裏已經沒了光彩:“呂par。你們聊,我去找地方坐會。”
孟雲舒對呂文進唯恐避之不及,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我們也過去吧呂par,剛剛摔慘了,我們歇會兒。”
呂文進摘下護目鏡,撥了撥劉海上的碎雪:“滑雪好學,你不會,我教你?”
孟雲舒擠出一個微笑:“謝謝呂par,我會,是梁律不會滑。”
“噢……那可以請個滑雪教練,挺容易上手的。”
孟雲舒:“……”
“雲舒,等等。剛才程par和你們說話了吧?怎麽樣,聊得還好?”
什麽聊得好不好,其實是想打聽她們剛剛說了什麽吧。孟雲舒後退半步拉開距離,假裝沒聽懂:“還好,程par很平易近人。”
“程par這次,也是帶着大項目回來的。 ”呂文進靠近半步,掃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雲舒,好好表現。”
孟雲舒身上立竿見影地竄起一層雞皮疙瘩。
“呂par,我……”
“雲舒!”
孟雲舒蹙眉,這聲音……
二人齊齊回頭,只見遠處雪道上一個黑色的身影朝他們小跑過來,遲雨抱着雪板,氣喘籲籲地在二人面前停下,滿臉驚喜:“雲舒,真的是你!好巧呀!”
“你……”孟雲舒的心情簡直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你怎麽也在這兒?”
“我和朋友出來玩。”她笑着,用一種驚奇的目光把呂文進上下掃了一遍,“這位是……孟叔叔嗎?”
呂文進:“……”
孟雲舒:“……”
她能确定,遲雨這個氣人好手就是故意的。
呂文進臉都要綠了,孟雲舒把這輩子的傷心事都想了一遍,勉強沒有笑出聲來,她正經人似的把眉頭一擰,嚴肅地介紹:“胡說什麽。這是呂par,我的上司。呂par,這是我朋友。”
“啊,原來……”遲雨驚訝地捂住嘴,雙手合十,“對不起對不起,原來是呂叔……先生,我認錯了。”
“呵呵呵,沒事,沒事。”呂文進嘴角抽搐,轉向孟雲舒,“小朋友很有活力。好事,好事。”
“呂先生一看就是有品味、有閱歷的成功人士……”
“呵呵。”
“遲雨,差不多可以了。”孟雲舒目視前方,保持職業假笑,用只有兩個人聽的見的音量,咬牙說,“你是過夠了嘴瘾,但是我還要在他手下做事。”
遲雨輕笑,同樣小聲說:“知道啦。”
她用一通明褒暗貶的阿谀奉承,幾句話把呂文進說得找藉口離開,孟雲舒膽戰心驚,祈禱呂文進的肚量最好大一點——畢竟遲雨能幫她打嘴仗,可替不了她穿小鞋。
呂文進走時,臉色還不算難看,孟雲舒松了口氣,雪板撐地往上一靠:“你怎麽在這兒?我記得快期末了吧,我們所實習生都回去備考了,而且,你不是還要排練?”
“我真是和朋友來玩,碰巧的。”遲雨眨眨眼睛,“快期末了,還要排練,所以沒去遠的地方,這裏雪道有意思,雪質也不錯。”
期末了還有空出來玩,孟雲舒想到自己上大學的時候,不禁感慨:“年輕就是有活力。”
“你也正年輕呢,”遲雨湊上來,“別妄自菲薄呀,師姐。”
“啧。”她的氣息近在咫尺,孟雲舒耳根一麻,擡手想抽她,“你……”
見她皺起眉頭,遲雨笑了起來,自然地岔開話題:“我剛剛帥不帥?”
“嗯?”孟雲舒掀起眼皮,漫不經心地回想,“哦,你說怼呂文進的時候……”
“不是啦,我說我滑雪帥不帥,那個cork你看到了嗎?”
孟雲舒腦海中想起那道從碧空中掠過的黑色身影,一時驚訝:“那是你?”
“對呀,你不會沒看見吧?”遲雨小聲嘟哝,“好傷心,白做了。”
純黑色滑雪服襯得她唇紅齒白,嘴角一垂,委屈得讓人心軟。孟雲舒失笑:“行了,逗你的,我看見了。”
“很帥,”她擡頭,對上遲雨的目光,認認真真地重複,“真的,特別帥。”
遲雨目光微怔。
“看見就好。”她咳了一聲,岔開話題,“你什麽時候回去?”
她們并肩往前走,遲雨空出來那只手自然地搭向她腰間,孟雲舒把她的手拍開:“明天。我同事都在,你注意影響。”
“啊,好痛。”遲雨裝模作樣地抖了抖手,“好吧,我後天回去。你們晚上住哪兒?”
“華景酒店。”
“巧了,我也是。”
孟雲舒駐足,視線輕飄飄地往她臉上一掃,語調上揚:“哦?”
遲雨伸手搭上她的腰,以一個接近擁抱的姿勢,附身低聲說:“晚上見?”
作者有話說:
遲雨:全體目光向我看齊,我要開屏了。
誰懂我想把遲雨對孟律說的每句話後面都加上波浪號,大家自己腦補那種~~~的語氣吧。
孟律:不好好說話就不好好說話吧,已免疫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