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1)
,不能将其拱手送出,以防他們再度吞噬,從而進化到更強大的狀态。一個高階魔族隐匿在南落城內已經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了,我不希望融合出第二個高階魔族。”
狄旭十分贊同地點點頭,而後直截了當地問:“你需要我怎麽配合?”
“跟天晤一起在南落城內把隐匿其中的魔族統統找出來,我預感這暗處絕非一只。”
“行,追蹤魔族是他最擅長的,我這就去找他。”正欲起身離去的狄旭又頓了頓,用一種波瀾不驚的語調說,“對了,這事處理完之後,我就回深谷酒泉隐居,以後你自己能搞定的事,就別來找我了。”
“又隐居。”書吏說這話時,帶着幾絲調侃的意味。
狄旭站起身來,壞笑着反唇相譏:“你失蹤這麽多年,就連天帝陛下戰死在月墟洞時,你都未曾現身出過分毫力氣,怎麽這會兒就好意思笑話我了?”
書吏望着前方枯樹,箜篌的絲弦在最後的暮光中有些閃耀,他嘆息道:“當初我打敗了你的師父,而将來能打敗我的人,如果不是你的話,又該是誰呢?”聽上去,他好像在說一件遙遙無期的事情。
狄旭毫不客氣地嘲笑道:“什麽,你說是你打敗了家師?”
書吏轉頭看向狄旭,嘴角帶着一絲不屑的微笑:“怎麽時至今日,你還在這麽不服氣?”
狄旭驕傲地說:“恕我直言,我還是認為當年家師并非輸給了你,如果一定要用‘輸’這個字的話,他恐怕是輸給了時間。”
書吏卻不認同,說:“你師父就是你師父,宗師氣度遠勝于你,輸就輸得光明磊落,那胸襟還真非你所能企及的。”
“我實話告訴你吧,”狄旭狂傲道,“家師曾一手托白日,一手托紅日,背有祥光數層,禦風雲而來去,法起之時,身色純金,曾戰無不勝。而你當年所打敗的,絕非我曾看到過的他,不是嗎?”
書吏當場愣住,十分震驚,而後才緩緩道:“不,我挑戰他時,他并非如此現身!”
狄旭了然于心,道:“這不就得了。”
“他,故意輸給我的?”書吏緩緩低下頭去,目光越來越黯淡。
狄旭搖頭,再一次強調:“是輸給他自己。”
Advertisement
“難道,我努力了那麽多年,所得不過一場笑話?”書吏霍然起身,難以置信地環視周身一片花海,好似剎那間就因狄旭的話而陷入了一片茫然。
狄旭見狀,語氣緩和了許多,說道:“也許,家師年少時,應當也是如你這般思量,可我早在你們兩人的身上看清了真相。其實,放眼當今世上,再無一人能勝過家師當年風采。”
書吏恍若有悟,目光再次從花田中回落到了狄旭身上,如負千鈞般問道:“所以,當年你就早早的隐居去了深谷酒泉?”
“反正我這輩子都超越不了家師了,不過就當個薄行狂夫,何樂而不為?總比你日日夜夜困在這裏,時時刻刻盼着這枯木逢春、頑石花開要好過!”說罷,狄旭大笑離去,留下書吏獨自一人,終于擡望眼,看天際落日沉沉西去,難覓光明。
☆、人齊
狄旭将入朱雀府的時候,恰巧碰見了瞬影怒氣沖沖地出來,久別之後,兩人第一次打了照面。
誰知瞬影見了狄旭之後,火氣不減反增,斥道:“你死哪兒去了?怎麽現在才找到我?”
“怎麽又鬧小孩子脾氣了?”狄旭見怪不怪地笑道,“瞧你這樣子,又怎麽了?”
瞬影沒有理會,擡步就走,可狄旭并沒有跟上,而是站在遠處喊話道:“其實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朱雀府幫忙的。”
出乎意料,瞬影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回頭看了狄旭一眼,欲言又止,負氣疾步離去。
正好,前方有一列華麗車隊路經此處,與瞬影相向而行,狄旭見狀,預料着他憋着的脾氣估計在這個節骨眼就要發了出來,又不放心跟了過去。
不想,車隊正前方騎馬領隊的男人當真不長眼,指着走在道路中央的瞬影,厲聲道:“你這人眼瞎嗎?沒見我們車隊要過去,你還走路中央是什麽意思,還不速速避退!”
蠻橫多年的瞬影走在大街上的時候,還真沒給誰讓過道,他擡眼看向馬頭那人時,目光一淩,對方直覺不妙,接不住那股無形的壓迫感,脊背一陣發涼,估摸着當下就後悔方才說話不太客氣的事了。
“要我避退?好大的架勢!”瞬影傲慢地擡手往華蓋車駕處一直,說,“我倒要看看,車裏坐着的是誰?”
狄旭恰好在此時走上前去,一副和事佬的模樣對瞬影說:“算了、算了,街道就這麽寬,人家馬車那麽大,也沒地方讓你,還是我們讓吧!”
見瞬影不說話,馬背上那人也很識趣的沒有多話,狄旭拉着瞬影的衣袖就想講他往旁邊拽去,誰知瞬影大袖一揮就甩開了狄旭,對着捂得嚴嚴實實的馬車那邊說:“怎麽,是你主子自己下來,還是我請他下來?”
瞬影這話太過冒犯,馬背上帶隊那人頓時冒火,喝道:“放肆,再不離去,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瞬影卻橫眉冷對,正欲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狄旭馬上搶先一步,好聲好氣地對瞬影說:“其實我就是來找你的,偶然得知這裏出了事,順便過來幫忙的。來來來,借一步說話。”
狄旭再一次抓住瞬影的手臂,往旁邊拉去,瞬影卻紋絲不動,還橫了狄旭一眼,繼續僵持。
忽而,華麗的馬車裏有了動靜,只見一只纖纖玉手掀起扯窗簾,便有一個女孩子懶洋洋打哈欠的聲音傳了出來。接着,一水靈靈的少女探出腦袋,看着窗外街景,帶着一股嬌柔無力的語氣問道:“怎麽停下來了?到朱雀府了嗎?”
禦璟回到逝雲房間時,發現他正拿着外衣準備穿上,但是背後傷口太深,臂膀微微用力就會引發劇痛,禦璟連忙上前制止,搶過了外衣說:“你不好好卧床休養,想做什麽?不要命了?”
逝雲對着禦璟晃了晃左手中的玉璜,卻還是掩不住虛弱地說:“這玉鑰療傷效果驚人,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禦璟當然不信,開門見山地問:“別胡扯了,你就直接說你想幹什麽吧!”
“我要去見先知。”逝雲一臉困苦地拍拍腦門,說,“我現在腦子不夠用,必須面見先知,請她幫我解決一下。”
禦璟将逝雲攔在床邊,說:“人不齊,你見不着!”
逝雲卻執拗地說:“我不信,我都傷成這樣了!心傷、身也傷,我不信先知會不給我這個面子!”
見勸阻無效,禦璟就來硬的了,說:“別逼我用念力鎖你。”
“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敢對我施加念力,你有沒有人性!”說到激動處,逝雲以手捂住了胸口,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也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
未等禦璟回話,一個女孩子沖入房內,跑到了逝雲身邊,焦急無措地問:“皇兄,我、我聽說你傷得很重,沒事吧?”
逝雲意外地看着突然闖入的女孩子,說:“秦如?”
這是一個衣着華貴,俏皮可愛的女孩子,有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真滿心擔憂地看着逝雲,問:“皇兄,你傷哪兒了?”
“我沒事,”逝雲意外地見到了自己的妹妹,立馬換上了如沐春風般的笑意,安穩道,“你別擔心,有禦璟在。”
“禦璟?”秦如見逝雲臉色慘白,十分心疼,忽而又怒目對着禦璟說,“有你在我皇兄怎麽還受傷了?你怎麽看上去什麽事都沒有?”
“秦如,”逝雲抓住妹妹的雙肩,輕輕往後拉了拉,勸道,“你別一見面就發脾氣呀,我受傷純屬意外,與他無關,你可別亂使性子了。”
秦如的火氣被逝雲勸住了了一大半,她轉而看向逝雲,不忍地說:“皇兄,你不是傷了嗎,還不上床歇着,難不成還打算外出走動?”
面對秦如殷切關心的目光,逝雲有些犯難,不過還是帶着去意說:“我确實還有點事……”
“什麽事能比你的傷勢還重要了?”秦如順勢挽住了逝雲的左臂,想要帶着他往床邊走去。
禦璟急忙止住道:“公主殿下,不要碰她左臂,以免牽扯到他背後的傷勢?”
“啊?傷後面了?”秦如急忙繞到逝雲身後,見了一大片侵染衣物的血跡,吓得一聲驚叫雙手捂嘴,“怎麽流了這麽多血?”不消片刻又怒問道,“是誰傷了我皇兄?”
“傷他的東西已經粉身碎骨了,”禦璟有些疲于應對秦如炮語連珠的諸多問題,往後面指了指,說,“快把你皇兄扶上床去好好休息。”
當下,逝雲的內心是拒絕的:“我還要……”
“你還要什麽?”禦璟不悅地說,“你看你這傷勢把她給吓得,還不好好養傷?”
秦如眼巴巴地看着逝雲,柔聲勸道:“是呀,皇兄有什麽事交給下面的人辦就好了,你看你這傷勢……”
“好好,都依你。”為了讓秦如安心,逝雲轉身往回走,卻依舊逞強道,假裝輕松地說,“反正也就是一點小傷,我休息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旁邊的禦璟見了逝雲在秦如的攙扶下乖乖上了床,便也安心許多,将手中逝雲的外衣挂回了衣架。
逝雲在床上躺下之後忽而想到什麽,便問秦如:“對了,你怎麽在這裏?”
“是攝政王皇叔派人護送我過來的,”秦如神秘兮兮地從寬廣的衣袖內取出一枚木雕令牌,展示給逝雲看,“你看這是什麽?”
逝雲看得清楚,那塊木雕令牌繞以藤蔓紋飾,上有四字光耀而顯“軒轅秦如”,他欣喜地說:“是先知請柬!”
“是呀!”秦如寶貝地把請柬收回了衣袖,喜滋滋地看着逝雲。
“等等,”逝雲掰着手指數了數,“我、清緣、姝蔓、羽楓、瞬影還有你,一共六個人,人齊了!”
朱雀府一院落牆根處,就在清緣拿不定主意離不離開朱雀府的時候,姝蔓來到了她的面前。
姝蔓有些苦惱地說:“姐姐,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做沒做對。”
這個樣子的妹妹清緣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便說:“做都做了,你倒是說說什麽事?”
“剛才,羽楓找我,要我把你和逝雲的事情講給她聽,我看她态度挺誠懇的,然後婚約的事情,我覺得她也挺無辜的,所以就把我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說完,姝蔓則心虛地看了清緣一眼,明顯是怕她責備了。
“告訴她也無妨,既然如此,我就先行離去了。”主要是姝蔓這麽一說,清緣也對羽楓心生歉意,便打定了離去的主意。
姝蔓試探着問:“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清緣見四下無人,便小心翼翼地在姝蔓耳邊說:“只要你沒把我姓雪的事情告訴她,無論你怎麽說我都不會生氣。”
姝蔓松了一口氣,谄笑道:“這麽重要的事情,我當然不會說了。主要是,這麽重要的事我一旦說漏了嘴,你生不生氣倒是其次,義父那邊我可就要遭大劫了。”
清緣于心不忍,又問:“羽楓……現在應該很難過吧?”
“是難過了點,畢竟這婚事不是她做的主,她更加不知道逝雲和你發生的那些事情,你們也算是幾度共過生死了,今天逝雲更是為了護你而生命垂危,換誰心裏都有疙瘩了。”姝蔓貼心地牽起了清緣的手,更是安慰起她來了,“不過,姐姐你也是無辜的呀!”
“不要在朱雀府裏再說這些事了,以免讓旁人聽見,多生事端。我先走了,你要願意,就好好陪着你的禦璟大人吧。”清緣輕撫着姝蔓的手背,有些不舍,不過還是松開了。
“那你要去哪兒呀?”
起先,清緣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一臉茫然,片刻思索之後,沮喪無奈地說:“事情鬧得這麽不愉快,我當然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要順利離開必須在面見先知大人之後,怎麽還是繞不過瞬影!”
姝蔓一聽跟那個棘手的人有關,便怯怯地說:“那你還是走吧,我就不留你了。”
清緣被姝蔓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氣到了,一手伸出去就推了下她的腦袋,嗔怪道:“你對我可真好!”
姝蔓捂着腦門無可奈何地說:“那能怎麽辦嘛,那種脾氣刁鑽的人,誰沾上誰倒黴!也不知道先知大人怎麽想的,偏偏要邀他入輪轉宮?”
☆、妹心
正在清緣苦無對策之時,有兩個人穿過院落拱門,并行經過。
她很快就将兩人認了出來,其中一人持簫,在寶豐村外見過,應該就是執音戰将天晤,而另一個人則是紫電戰将狄旭!
兩人邊走邊說着什麽事情,清緣顧不上禮不禮貌,跑上前便欣喜地打了招呼:“狄旭大人,你怎麽會在這裏?”
狄旭見了清緣并不意外,看了身旁的天晤一眼,說:“我來助他除魔了。”
“大人……”清緣欲言又止,“可否借一步說話?”
狄旭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有什麽事要找自己幫忙了,對天晤歉然颔首,便雖清緣離開。
轉角僻靜處只有清緣和狄旭兩人時,她才不好意思地說:“有件事情,恐怕只有大人能說得動騰王殿下了。”
狄旭自有思量,并未正面答應清緣,而是說:“事有輕重緩急,有什麽恐怕得等我同天晤大人殺盡南落城中魔族之後再說了。”
清緣目光一亮,積極地說:“清緣願助大人一臂之力!”
狄旭和藹笑道:“也好,你随我來。”
羽楓踟蹰許久,還是去看望逝雲了。不巧當時秦如恰好出門,在回廊上碰見了羽楓。
秦如見羽楓是要進屋的樣子,便問:“你誰啊?”
“聽說秦如公主剛剛到府,羽楓這廂有禮了。”羽楓看着秦如,緩緩施禮。
“哦,就是你呀!”秦如瞟了羽楓一眼,目光便放在了院內別處,很是高傲無禮。
羽楓不知秦如第一次見她為何會如此不悅,便自己找了原因,歉然道:“羽楓有過,今日帶太子殿下出行,沒有安排妥善,導致殿下傷重而歸,請公主殿下責罰。”
“責罰就不用了,畢竟你是我母後看中的人,我皇兄傷勢痊愈之前,別讓我再見着你就行了。”說罷,秦如便趾高氣昂地離開了。
逝雲正好被秦如堵在了房中哪兒也不能去,秦如興致高漲地坐在逝雲的床邊聽他講這段時間在外發生的事情。她看着哥哥的目光天真無邪,全然沒有了方才對待羽楓是的銳利,聽到精彩處更是笑得人畜無害。
狄旭、天晤和清緣一行人走到逝雲房外時,正逢房內傳出了一陣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無憂笑聲。
禦璟守在門口,看到清緣複返,難免意外。
天晤表明來意道:“關于近日太子殿下遇襲之事,有些細節需要向殿下請教,煩請通報。”
禦璟點點頭,正欲轉身時,見清緣止步不前,對狄旭說:“大人,我雖然說過想幫您的忙,只是……我還是在外面候着吧。”
狄旭見清緣面帶難色,點頭默許,沒有勉強。反倒是禦璟有些一反常态地多事說了一句:“你還是進去吧。”
清緣不解地看着禦璟,他不得不加上一句:“心情舒暢對傷勢有益。”
随後,禦璟扣門入內,說:“殿下,狄旭大人和天晤大人求見。”
“什麽事?”側躺在床上的逝雲吃力地坐起身來,一旁的秦如連忙幫忙攙扶,怕動作太大影響到傷口。
逝雲面色原本慘白如紙,不經意間看到了跟在狄旭身後的清緣,頓時笑逐顏開,臉色似乎有了些血色,忙說:“清緣,你怎麽也來了?”
秦如貼心地取了逝雲的外衣披在他身上,忽然見了逝雲的看清緣的目光炯然有神,她那一雙靈巧的大眼睛馬上追了過去,正逢狄旭和天晤分別想他們兄妹兩人行禮請安,清緣也恭敬地一一照做,低眉順眼時并未發現秦如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
狄旭看得出來逝雲和清緣之間肯定有事,兩人的目光始終都是一追一躲的,無論怎樣都對不上去。就在這時,站在一邊的天晤恭敬開口說:“想問一下太子殿下遇襲時的詳細情形。雖然禦璟大人方才将此事轉述給了羽燔将軍,但微臣主理此事,還是怕漏了重要的線索。”
“也沒什麽,”逝雲好不容易才把視線從清緣身上移走,對天晤說,“就是當時我在路邊見到了有一只黑翼魔物在追弘淩,就出手救了他,然後就出來了一直紅瞳魔族,他吃了黑翼魔物的心髒,就長出來了一對一模一樣的翅膀。”
天晤敏感地問:“那黑翼魔物為什麽要追那個叫做弘淩的人?”
逝雲覺得他多此一問,便說:“魔族見了只身一人的神族能不追嘛?”
天晤這才明白自己說話方式欠佳,改口再問:“微臣的意思是,弘淩有沒有跟殿下說過,他是在何處、又是處于什麽情形下被那魔族追殺的?”
逝雲善意笑道:“那種危急關頭哪有時間問。”
天晤還是很不放心的樣子,繼續問:“聽禦璟大人說,那個叫做弘淩的年輕人,是太子殿下此次出行于半路上結識的?”
“正是。”
“冒昧一問,”天晤歉然微笑,卻很快嚴肅起來,“太子殿下對此人了解多少?”
這似乎是一個值得逝雲思考的問題,他緩緩道:“我還真不太了解他,他很少說自己的事情。第一次見他是在東飏城的一家客棧外,他是北華城那邊前來參加盛軍大典的,不過沒有搶到魚形牌,應該走得匆忙沒有帶足路費的樣子,我就請他吃了一頓飯。”
心思缜密的清緣突然想到了什麽,便說:“不好意思,打斷一下,這裏似乎有些不對勁。”
天晤十分重視,迅速問她:“哪裏不對勁了?”
逝雲未覺不妥,卻無比認真地注視着清緣,也問:“是啊,哪裏不對勁了?”
清緣當着衆人的面恭敬地跟逝雲說:“太子殿下,您忘記了?從北境出發去東境,會從東飏城的北門入內,可是如果當真如此,那麽由北門到軍營的路徑與去到那間客棧的路徑恰好是相反的。”
逝雲笑了笑說:“我當時就知道了,他應該是方向感不好才不能晉級的。”
清緣又鄭重其事地說:“殿下,你忘了那天早晨我外出去等我妹妹了?姝蔓是第一個到達軍營牌塔的人,後面的與試者浩浩湯湯由北門一路湧向軍營,怎麽可能走失方向?而且為此過程中不會出現嚴重擾民的狀況,蒼龍軍沿路列隊把控,就算是沿着蒼龍軍一去走去,也不會走到反方向的客棧去吧?”
這麽一來,逝雲徹底被說服了,他的臉色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一旁的禦璟說:“果然不對勁。”
逝雲擡頭用略帶責備的目光看了禦璟一眼,說:“你別疑神疑鬼的,他救過我。今早遇襲時,他怕拖累我,差點自己跳出去送死了。”
禦璟卻固執己見:“可你和清緣一同禦敵時,叫他來我這裏求助,他又去哪兒了?如果不是書吏路過……”
“行了、行了,”逝雲介意地看了一旁的秦如,怕她擔心便說,“後面的就打住了。”
禦璟也見着了秦如那雙滿是擔憂與驚恐的大眼睛,識趣地住嘴了。
在旁邊站了許久沒有說話的狄旭也有些生疑,問:“殿下對此人還有些什麽了解嗎?”
面對弘淩的問題,逝雲漸漸認真起來,說:“他可以控制時間。”
禦璟恍然大悟,說:“上次在北華城城外樹林中,他将我的時間凝滞,才順利将你帶走的?”
“是的。”面對禦璟一如既往的懷疑态度,逝雲頗為不悅地解釋說,“今早他也是以此将我從化形之力的攻擊下救了出來,不然我早死了。”
“皇兄!”坐在旁邊擔驚受怕好一會兒的秦如終于聽不下去了,出聲制止。
逝雲看向秦如歉然一下,馬上安慰道:“我這不是沒事嗎?別怕!”
天晤愈發覺得此人可以,不願錯過任何一個細節,故而追問:“還有其他的線索嗎?”
“他還跟我說過他們家……”說到中間的時候,逝雲頓了一下,聲調微微一揚,語速也快了不少,“他家裏沒別人了,就他一個人,所以居無定所。”
禦璟見了逝雲臉色有所懷疑,問:“就是這樣?”
“當然!”逝雲看也不看禦璟一眼,顯得有些冷漠了,接着他看着狄旭和天晤問,“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接下來你們有何打算?”
天晤沉思着說:“這個叫做弘淩的人到底是在哪裏遇見了魔族,或者說是怎麽引來魔族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們現在要找的就是隐匿在南落城中的魔族,所以需要盡快找到這個叫做弘淩的人一問究竟。”
禦璟依舊帶着對弘淩的偏見與敵意,說:“這個好辦,我記得他的樣子,這就将他的畫像畫出來,張貼在南落城中,應該很快就會有他的消息了。”
逝雲猛地擡頭看了禦璟一眼,有些不願意,但思忖片刻才說:“可別讓城中人以為貼出去的是一張通緝令,措辭方面你自己拿捏吧。”
狄旭征詢般對天晤說:“那麽,我們再去事發地點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天晤點頭說:“原本我看天色已晚,想明天再去,你來得正巧,就算是趁夜前去也無妨了。”
☆、魔道
清緣随狄旭和天晤離開時,逝雲的目光一直相随,直至她消失在門外。
一旁的秦如全看在了眼裏,咬咬牙卻什麽也沒說。
好一會兒逝雲才從牽挂中清醒了一些,對禦璟說:“對了,怎麽沒見着羽燔和羽楓啊?”
又是一個令禦璟憂心的問題,他慢條斯理地說:“你昏迷的那會兒,他們都在。現在羽燔将軍正忙着部署南落城戒嚴事宜,應該是抽不出身來。至于羽楓,可能是你昏迷時說的那些胡話讓她聽了去,心裏會難受好一陣子吧。”
秦如并沒有說她方才在外面碰見過羽楓的事情,而是興高采烈地問:“皇兄是對羽楓不滿意嗎?你昏迷時都說了些什麽胡話了?”
逝雲皺眉看她,說:“小屁孩,說了你也不懂。”
秦如不滿地嘟起嘴,說:“你怎麽老把我當小孩子,我只比你小一歲呀!”
逝雲寵溺地看着沒妹妹生氣可愛的樣子,笑道:“你在我眼中,永遠都是小孩子!”
在瞬影負氣返回記憶宮殿的路上,難免會經過花田裏書吏的院落。這一次,瞬影在彌漫花香的田地裏意外地問道了一陣濃烈的酒香味,并不是他帶去記憶宮殿中的桂花釀的香味。
推開柴扉入院,瞬影難免碰到了呆坐其中的書吏,只見書吏手提酒壺坐在石桌旁,面朝他的枯樹箜篌,醉意朦胧間時不時地癡笑幾聲,偶爾還會說幾句聽不太清楚的話語,猶如夢呓。
其中一間陋室的窗戶原本被兩只小手悄悄擡起,卻因瞬影的到來而砰然落下,屋內燭光将三個孩子飛速跑裏的影子十分清晰生動地照在了窗戶上。
瞬影對今日書吏擊殺魔族的事情有所耳聞,自然很是奇怪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書吏怎麽這麽厲害,能輕易擊殺一只紅瞳魔族。故而,瞬影在經過的時候多看了書吏一眼,不過當他望向不遠處記憶宮殿的時候,好似又想到了什麽,頓住身形便問那醉漢:“本王問你,為何記憶宮殿中許多紋書都有不可翻閱的部分,好似殘篇一般前後不通,是不是壞了?”
喃喃自語的書吏聽到有人跟他說話,微微擡眼看了看一旁的瞬影,也許并未辨出他是何人,提起酒壺再飲,似笑非笑的目光又落在了枯樹箜篌上。
“身為此處書吏,竟敢如此渎職!”瞬影氣不打一處來,看準了樹旁地面上的水壺,揚手聚風,眼看着一股氣流将水壺打翻,裹住裏面漏出的水就卷了過來,一股腦全潑在了書吏臉上。
當時,亮着燈光的屋內就傳出了幾個孩童的驚叫聲,瞬影循聲望去,又是窗戶落下的撞擊聲和幾個孩子手忙腳亂的逃竄聲,屋內的燈光早就将他們的影子一清二楚地投射在這窗戶上了。
一臉涼水而已,書吏并未在意,而是哈哈大笑,一把抹去面上水珠之後,他的目光似乎清亮了許多,這才對瞬影說:“你又不是将來的天帝,自然是查閱不了只有天帝陛下才能看到的密文。”
瞬影當即明白的書吏的意思,恨恨地說:“父皇畢生之所學,神族諸術之要妙……憑什麽只要那個廢物能看!”
書吏癱醉在旁,但卻心似明鏡般說道:“關于天帝陛下所知不死魔的一切也在其中,也許,裏面還記載着天帝陛下并未嘗試過的屠魔方法。”
夜幕初垂時,一股化形之力從城中陋巷飄逸而出,偷偷地從布告欄上揭下了一張剛剛貼上去不久的畫像,而後幽幽返回來處。
南落城一角的陰影處,渾身上下布滿密密麻麻裂痕的紅瞳魔族拿着這張畫像,豎在弘淩的面前說:“你看看你,這些神族一定是知道了!”
弘淩承受着巨大的痛楚,正無力地倚靠着一旁的牆壁,看清了畫像上的自己之後,慘笑起來,更顯絕望。
“你就別想着逃了,當初我不方便抓你,是因為你可以僞裝成神族,混在他們當中。”紅瞳魔族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抓住了弘淩的下巴,借着月光可以看見他手臂上的皮膚全碎,每一個動作都帶着咯吱咯吱的碎響聲,他現在的形體完全是一片一片拼湊起來的,那幽紅的眼睛正盯着弘淩的黑瞳,用一種可怕的嘶啞聲說道,“而現在,這伎倆就行不通了,你也得像我們一樣,晝伏夜出,永遠隐匿在神族看不見的地方,自保安全。”
弘淩想掙紮,卻沒有力氣,不過阻礙不了他看着對方的眼神中充滿了憎惡。他似乎受傷了正以雙手捂住腹部,手指縫及手背上沾染着紫紅色的血液。
很明顯,紅瞳魔族的身體此刻并不是完整的,所有碎裂的肌理紋路下面并不是鮮血,而是暗紫色的化形之力充斥其間,用以粘合皮肉骨骼,致使他不會四分五裂。
紅瞳魔族繼續用一種喉嚨裏“咕嚕咕嚕”血流不止的詭異聲音說着:“所幸,你為了回來與我一戰,吃掉了我吃剩下的東西,不然你就還沒有力氣支撐到現在了。怎麽樣,終究還是不及神族血肉來得甘美吧?”
紅瞳魔族與弘淩近在咫尺,他說話是所産生的氣息難以避免地噴到了弘淩的臉上,夾雜着一種複雜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弘淩卻靠着牆壁逃脫不開。
“只是,我很好奇,為什麽剛才我破開了你的肚子之後,只找到了那只黑翼獸的屍體?還有一些……神族的食物?你是有多久沒有吃過神族了?”說到這裏,絮絮叨叨的紅瞳魔族皺了皺眉,指引面部肌肉用力,整張臉皮沿着裂縫翻起,好似要一一碎落掉下一般,不得已,他扔掉了手中的畫像,手掌用力捂住面部,将翻起的碎塊又按了下去,幾聲肌理拼接的聲音過後繼續說道,“真煩,那個神族居然把我切碎成了這般模樣,害我耗時許久還不能塑形還原!”
弘淩終于忍不住說話了,他明明很害怕卻帶着一種找死的語氣:“你到底想要幹什麽?要麽就吃了我,要麽就放了我!”
“放了你?怎麽可能?我的好弟弟,你可不要忘記了,這一路上你幫我引來了多少兄弟,如果沒有你做誘餌,我們怎麽吃得了這麽多?”說罷,紅瞳魔族不懷好意地發出滲人的笑聲,似乎正回憶着令他十分愉快的事情,“沒有你,我怎麽可能盡占先機?”
“你讓我一直逃、你讓他們一直追,直到你吃下了一切,現在你已經是最強大的部分了,還要怎樣?”弘淩屈辱地閉上了雙眼,那一定是一些不堪回首的事情。
“可我還并不完美!你知道的,我要的是完美!”紅瞳魔族癫狂地瞪着弘淩,一再強調,“要像父親那樣完美才行!”
“沒有什麽是完美的,父親號稱不死魔,不也被軒轅驚風給殺了嗎?不然怎麽會有我們?”軟弱的弘淩流下了悲觀的眼淚,不知道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他們所謂的父親。
“對,”紅瞳魔族十分贊同地點點頭,異想天開般說道,“應該比父親更完美才對,我可以的!”
紅瞳魔族将弘淩捂住腹部的手緩緩拉開,看到了破裂衣服後面血肉模糊的傷口,還有裏面跳動的經脈,他很欣賞地說:“你的恢複能力是最強的,每次吃掉的那部分總會迅速長出來,這就是我選擇留你到最後的原因。”
弘淩雙手被制住,他無力反抗,極度羞辱地讓紅瞳魔族這般盯着自己腹部的血窟窿,卻什麽也不能做,就像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雖然有自己的思想,卻無力主導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