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9)
笑起來,用近乎于哭腔的語調對逝雲說:“我已經厭倦逃跑了!我早就厭倦逃跑了!你們走吧,不要管我!”
逝雲放開了清緣,跑回到了弘淩身邊,一把将他拽了起來,道:“說什麽胡話呢!”
自暴自棄地弘淩看着逝雲又回到了他的身邊,情緒反複之中,毫無征兆地就哭了。逝雲斷然被他給氣到了,抓住了弘淩的雙肩說:“哭什麽哭!人固有一死,就算是死,也不要在魔族面前丢人!”
後面緩緩而來看上去并不着急的魔族笑了,說:“不跑怎麽行呢?浸染恐懼的鮮血帶着一種特有的香甜,你們神族的人都不知道的嗎?”
就算是清楚了魔族的意圖,也沒有人願意跟他廢話,至少清緣就不願意,用從天而降的無數冰棱跟他打了招呼。
冷空氣非常明顯的壓頂而來,無數冰棱垂直插地,破土過半,唯有魔族周身無恙,他的全身被一層淡薄的紫氣包裹住了,冰棱雖如萬箭齊發般襲來,卻在碰到紫氣時無一不折斷飛離。
但定眼一看,終有意外,一根冰棱也許在這紫氣并未展開前就近了身,現在已刺穿了魔族的右肩,僅有一半冰棱露在魔族體外。
逝雲以為這支冰棱搶了先機,聚氣一股旋風貼地而去,卷起了一路的沙石枝葉,聚成了風勢最前方的尖錐,直逼而去。
魔族周身紫氣暴漲如巨獸,撲向前去生生将逝雲的風勢攔腰折斷,壓得一幹二淨。同時他抽出了插在右肩上的冰棱,看着自己紫紅色的血液,憤怒了。
“很好,就用你的血替我療傷!”憤怒中,也許是他想到了魔族血液的美味,忽的又笑了。巨翼怒張,揮翅疾去,目标正是清緣。
清緣早就在身前懸空結出一面冰盾以防萬一,但看着飛撲而來的魔族,一尺多厚的冰盾似乎起不到任何防禦作用。轉瞬間冰盾裂成碎片,帶着攻勢迎上了逼近的魔族,可始終力道太小,被魔族身前的化形之力不費吹灰之力一一撥開。
一陣強風突襲而來,生生撞偏的魔族的飛行路徑,又一股風勢偏襲而來,撞得魔族生疏的黑翼控不住風勢,在半空中失控盤旋。趁此時機,第三股風勢又側襲而至,但這股風勢與之前的不同,其中暗藏風刃,魔族當然有所感知,無奈對于新生黑翼的掌控并不十分熟悉,所以心有餘而力不足地被風刃刺中軀體,血灑一地。
下方飛沙走石間,逝雲強行将弘淩往記憶宮殿的方向推去,大聲道:“還不快跑,替我們搬救兵過來啊!”
弘淩看了逝雲一眼,跟個孩子一樣,委屈地擦着眼淚,不情願地邁步跑開。
就在這個間隙,圍襲魔族的三股風勢漸漸走弱,魔族的黑翼有力地上下揮舞,終于替他穩定住了周身氣流,但清緣的攻勢卻緊随其後。
如此境地魔族似乎打消了玩耍的念頭,真真正正地動了殺心,面對控冰而成的劍雨紛紛,一股強大的化形之力突破重圍,直逼清緣而去,似要一擊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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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緣面對強壓,忽然發現凝冰速度不由降低,她心中有了不妙的預判:這一遭恐怕要硬抗了。
可忽然見風沙迷了眼,一個身影被風勢帶至面前,重重撞在了她的身上。雖然被撞得頭暈眼花,但清緣好似躲過了之前預期的化形之力,因為那撞擊是相對柔軟且帶着溫度的,并不是化形之力的傷害所致。
清緣正面被撞之後,在風勢中一路退行,直至她的後背結結實實地撞停在了一根粗壯的樹幹上,前後夾擊的滋味也夠她天旋地轉好一會兒的了。可危險并未解除,魔族絕不會善罷甘休,她奮力甩了甩腦袋,試圖止住面前不受控制的暈眩畫面。
直到逝雲低弱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清緣,你沒事吧?”
☆、危情
聽到了逝雲關切的詢問聲之後,清緣這才明白,方才在危難之際是逝雲馭風而來護在了自己的身前!
眼前不斷旋轉的畫面漸漸穩定下來,清緣隐隐約約看清了前方的輪廓。逝雲正面對着她,緊緊貼在她的身上,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依舊用一種揚不起來的關切聲調追問于她:“你怎麽樣了?快說話回我一聲!”
暈暈乎乎的清緣終于定住了面前的重影,逝雲神情痛楚的臉龐清晰地映入眼簾。
“逝雲,我沒事……”
清緣終于出了低弱的聲音,雙目也聚焦在了他的臉上,恢複了基本意識,逝雲如釋重負,但也終于後知後覺地感知到了巨大的痛楚。
清緣見逝雲面容異樣,馬上想到了些什麽,伸手撫摸逝雲的後背,果然就觸到了一片溫暖的液體,當下一顫,而逝雲也因她手中的力道觸碰在傷口上,疼得閉眼□□。
“逝雲!”清緣睜大了眼睛看着他,因他痛楚的神情而縮回了手,不知如何是好,“你怎麽可以……”
逝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似還想安慰她,低聲解釋道:“我身後的氣牆,好像裂了一點點,沒事的,就一點點。”
後面的魔族一招手,紮入逝雲後背的化形之力沾染着逝雲的鮮血一同回到了魔族的手中,逝雲死死咬牙,還是疼得悶哼一聲,他不敢出聲是怕清緣受到驚吓,但清緣卻早已将他承受巨大痛苦的面容看得一清二楚。
逝雲雙手撐住樹幹,盡量不讓自己的身體壓住清緣,低聲在她耳旁說:“我沒力氣馭風了,不然,你先走,別管我了。”
危難當前,逝雲傷重至此,好似從未想過自己。清緣晶瑩的淚珠湧出眼眶,她小心翼翼地扶住逝雲的雙臂,傷心而堅決地說:“你不要說這種話,我不要你出事!”
逝雲露出無力的微笑,卻忽然痛得面容扭曲,終于體力不支,身形滑落下去,側身摔倒在地,這時清緣才看清了逝雲背後的傷勢,大片的血跡主要集中在他後背左側,那是心髒的位置!
清緣蹲下身去伸手按住傷口,一股寒冷的氣息流轉于逝雲傷口周圍,溫和地替他止血,也許是因為逝雲傷勢太重,清緣的身體因為害怕而不由哆嗦起來。
逝雲的傷口看不出深淺,只是不斷地湧出鮮血,他痛得緊閉雙眼,身體蜷縮在地,意識迅速流逝。
清緣按着逝雲的傷口處,心驚膽戰地問:“逝雲,你把眼睛睜開!保持清醒,千萬不要昏過去了!”
逝雲喉嚨裏發出了微弱的聲響,似乎是在回應清緣,但以他的氣力,根本就吐不出一個清晰的字句來,他大概是很努力地擡起沉重的眼皮,微眯着雙眼看着清緣,任由現存僅有的意識漸漸溜走。
不遠處的魔族将手中被化形之力所帶回的鮮血舔了個幹淨,而後看到兩人還在原地,不悅地說:“真令我失望,你們兩個怎麽都不跑了?”
清緣見逝雲反應微弱,只得從傷口處抽出另一只手微微撫過他冷汗直冒的額頭,急切而大聲地說:“逝雲,你不可以有事,你要跟我說話才行,不可以睡,你知道嗎!”
傷重虛弱的逝雲微微擡手,吃力地抓住了身旁清緣的衣裙,氣若游絲地催促道:“你快走啊,不然……”
清緣盯着逝雲,淚眼婆娑,固執搖頭,什麽都沒說。
魔族看看前面不願意逃跑的兩個神族,便帶着惡意的笑容對清緣花言巧語地哄騙道:“既然這個快死了,你就繼續跑吧,也許趁我吃他的時候,你能逃掉。”
“你這個瘋子!”清緣不願意面對魔族所說的關于逝雲的結局,便大聲哭罵起來,周圍氣溫驟降,雪花狀手掌大小的冰刃在她周身瞬間凝結,在高速旋轉中射向魔族。
化形之力從魔族的皮膚下逸出,化為無數繁星般的碎片逐一擊破了清緣的冰刃。而冰刃被擊散之後化為零碎雪花,紛紛揚揚簇成一團再度撲向魔族的面前,阻礙了魔族視線。
暗紫色的氣息在魔族的後退中凝聚為一股,游蹿中擊垮在他面前飛舞的雪花,不一會兒,雪花被擊落成為了冰雨,灑在了魔族身旁。
當魔視線再度明亮起來的時候,發現清緣和逝雲未能跑遠,只因逝雲傷勢太重,清緣扶動逝雲的力道就已令他再次血流不止。
忽然,被強行架起來移動的逝雲經受不住傷痛,噴出一口鮮血,清緣便徹底不敢再挪動他分毫,慌亂無助地将逝雲放回地面,逝雲順勢癱軟倒地,意識模糊中聽到了清緣壓抑的哭聲,微閉着雙眼時氣息微弱間憂心地問她:“清緣,你怎麽……我剛才那一下白挨了?”
不遠處,傳來了魔族張狂而邪惡的笑聲,他正在逼近,不過并不太着急。
“逝雲……”清緣跪在他的身旁,雙手捧着逝雲的臉龐,難免沾了他唇邊的鮮血,她帶着顫聲說道,“對不起,我恐怕救不了你了。但是,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什麽?”失血過多瀕臨昏迷的逝雲不知有沒有聽清楚清緣的話,他費力地伸出手要推開清緣,但柔軟無力的臂膀此刻哪裏推得開清緣分毫,唯有滾燙的淚水低落在了逝雲的臉頰。
“真是有意思的神族,既然你不願意逃跑,那我就連同你們一起吃掉好了!”魔族看着逝雲吐出的鮮血漸漸饑渴難耐,便再也不想玩什麽你追我趕的游戲了。
魔族越來越近,很快便走到了兩人跟前,用看着俎上魚肉的目光看着清緣和逝雲,不知是出于是惡意的恐吓還是啰嗦地自言自語:“先吃哪一個呢?”
出于本能,清緣伏低身體緊緊抱住了逝雲,并顫顫巍巍地在他耳邊輕聲道:“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我一直都是喜歡你的。”
“我、在做夢……”聽到這話時,逝雲好似漸漸陷入昏睡,雙眼徹底閉上,僅留下了嘴角複雜淺笑的痕跡。
魔族終于做了決定,對逝雲伸出了魔爪,道:“血凝了味道就差了,就你了!”
暗紫色的化形之力成為魔族手臂的延伸,清緣憤恨地盯着魔族并用身體擋住了逝雲,抱着他的雙臂更加用力了些,一種視死如歸的情緒彌漫全身,這一刻,她心無雜念,世界安靜地似乎只剩下她和逝雲,故而也就不那麽害怕了。
霎時間,一股不屬于在場神魔兩族的力量突然出現,清緣感到了一種奇異的力場變化,果然聽到了魔族的的嘶吼聲,立馬擡頭看去,發現不知為何,魔族自己的化形之力竟會調轉方向攻擊他自己!魔族雖然有所躲避,但還是傷了胸膛,頓時魔血外湧。
“是誰?”魔族對着逝雲和清緣的方向怒吼起來,他的化形之力正是從那邊無故調轉回來擊傷自己的,但絕不可能是逝雲和清緣兩人所為,故而魔族盯着兩人的後方,十分警惕,如臨大敵。
不想清緣卻在魔族的身後看到了記憶宮殿的書吏,她斷然不敢出聲,但眼神卻出賣了一切。魔族恍然大悟,猛地轉身回頭,看着對面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神族。
“剛才是你所為?”魔族盯着書吏,以手撫過傷口,沾了一手的魔血,十分憎惡地盯着書吏。
書吏卻相當輕視魔族,沒有理會他的問話,而是遙問清緣:“他的傷勢如何?”
逝雲已然昏迷不醒,清緣急忙答他:“可能傷了心脈,出血十分嚴重。大人我醫術不行,需要盡快找到禦璟大人啊!”
這魔族一定在神族面前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視,面前出現的書吏居然根本就沒有正眼看他,而是詢問其他問題。
“讓我看看你剛才是如何出手偷襲我的!”魔族怒張雙翼,化形之力從其中逸出,振翅之時,暴雨般密集的化形之力在翼下鼓風時,齊齊射向書吏。
但書吏卻無動于衷,紋絲不動,清緣看得心驚,若是讓這陣化形之力沾身,血肉之軀必然支離破碎。
“大人!”清緣發出一聲擔憂的驚叫。
沒想到,眼看着化形之力近身在即,書吏那邊只是揚手在面前輕輕一揮,所有暗紫色的氣息全數憑空消失,看不到一絲一毫殘留的跡象。如此一來書吏自然是安然無恙的,這情形不僅使清緣訝異萬分,就連魔族也是一樣。可沒有任何多餘的時間給魔族思考,下一刻,無數暗紫色的氣息赫然在他面前出現。消失的與出現的一模一樣,只是方向截然相反。
魔族就這樣被自己的力量打了個措手不及,毫無意外地,軀體被暴雨般密集的化形之力沖擊得支離破碎,血雨紛紛的同時,零碎的骨肉也一同傾瀉,灑在林中污了一片地方,終于,這魔族連個全屍都沒有,被自己的力量碎屍銷骨于此。
“好精準的空間割裂……”清緣暗自松了一口氣,卻不解地看着那個平日裏沉默寡言、其貌不揚的書吏。
書吏盯着傷重在地的逝雲,一踏步便在遠處消失于清緣的視野之中,但緊接着是書吏一步落下,赫然站定在她的身旁--又是一次空間轉移。
被清緣護在懷裏的逝雲在迷迷糊糊中又吐出一口鮮血,染了清緣的衣裙,她連忙伸出一雙抓住了身旁的書吏,急忙道:“內出血我止不住,必須盡快……”
清緣是在慌亂無措中抓住了書吏粗糙寬厚的手掌,話還沒說完,眼前世界居然迅速轉動起來,一陣難以避免的暈眩之後,周身世界超速旋轉的感覺戛然而止,然後她聽到了一衆人等的驚呼聲在她身旁炸開。
☆、脫險
當清緣視線內新環境穩定下來的時候,她終于明白自己從方才一番混沌中脫離出來,來到了書吏的住處。大家似乎都在,禦璟第一個沖了過來,查看逝雲的傷勢,而她自己則被瞬影一把拉起。
大概是她還沒有從空間轉移的擠壓感中恢複過來,反應有些遲鈍,只覺得周圍的人們七嘴八舌十分吵鬧,卻聽不太清嘈雜的內容。
“清緣,你傷哪兒了?”瞬影關切的臉龐第一個映入眼簾,他抓住了她的雙肩,手上微微用力抓緊,擔憂地看着她衣衫上的血跡。
“沒有,”清緣連連搖頭,還因方才的遇險而心有餘悸,低頭看清了自己衣衫上成片的血跡,連忙掙脫了瞬影,尋找方才還在自己懷裏陷入半昏迷狀态的逝雲,“這都是逝雲的血,他傷了心脈,流血不止!”
清緣轉身就看到院內的所有人都圍了上來,禦璟跪在逝雲的身邊,興許是聽到了清緣的提醒,将逝雲扶坐起來,看清了他背後的傷口,以手抵住,同時大喊:“止血藥!”
逝雲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朱雀府內的房間中,現在側躺在床上,背後墊着軟枕用來固定姿勢,防止他平躺時擠壓到了後背的傷口。
還什麽都沒做的時候,耳邊就傳來了禦璟的聲音:“不要亂動以免牽扯了傷勢。”
“清緣……”逝雲費力地看清了床前禦璟的面容,忍着有後背直傳入心腑的劇痛,關心地問,“清緣呢?她沒事吧?”
禦璟擔憂地看着逝雲毫無血色的面容,走近說:“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她的傷勢無礙!”
“啊?”逝雲聽得莫名其妙,側身躺在床上,還有些迷糊地看着禦璟說,“這個問題我問過你很多次了嗎?”
“自打你傷成這樣出現在我面前開始,就一直喊着清緣的名字,”禦璟無可奈何地解釋道,“淨說些胡話!”
這麽一說,逝雲好似有了些印象,卻摸不準那些時而浮現出來的斷斷續續的畫面代表了什麽,便問:“我說什麽胡話了?”
禦璟走到桌邊打開藥盅,從裏面到出溫熱的湯藥來,端着藥碗重新回到逝雲的身邊,嘆着氣說:“你什麽胡話都說了,先把藥喝了再說。”
逝雲側躺在床上,右臂用力試圖撐起身體,不想剛一使勁,便引得左側傷口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劇痛,經受不住的逝雲本能地止住了動作,松了力道,又落回了遠處,同時抱怨道:“你到底有沒有替我療傷啊!”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死了,我耗盡念力深入你的心脈方能止血,否則你性命難保!”禦璟來到逝雲的床邊坐下,一手端碗另一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漸漸用力要将他扶起來,“忍着點。”
劇痛中,逝雲被禦璟扶坐起來,然後一碗藥湯就送到了他的嘴邊。艱難地喝完湯藥之後,逝雲片刻不停地對禦璟說:“若是清緣傷勢無礙,就帶她來見我。”
“不急,她随騰王去取玉璜了來為你療傷,不必我催她也會盡快趕回來的。”禦璟松開了逝雲将空藥碗放回原處,逝雲獨自支持身體坐在床上,手臂用力牽動胸背,不由又是一陣鑽心的絞痛,露出一副龇牙咧嘴的狼狽形容。
好不容易忍住傷痛,逝雲勉強出聲問話:“瞬影沒有将天玦玉随身攜帶?”
禦璟搖頭不語,似乎另有心思。
沉默中,逝雲忽而又想起了什麽,關心再問:“弘淩呢?他沒事吧?”
禦璟面露不悅,說:“原本你讓他逃走是為了搬救兵,他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音信全無,你還問他!”
“他不會出什麽意外了吧?”逝雲不由擔心弘淩,見禦璟并不搭話,繼續道,“對了,既然弘淩沒有找到你,那你是怎麽知道要過去救我的?”
“我哪裏知道你會有危險,更不知道該去何處救你,救你的是記憶宮殿的書吏!”說完這話之後,禦璟一陣後怕,便繼續道,“如果不是他今早外出,回程時偶然經過發現林中異常,你……我上哪裏去找你的全屍!我又有何臉面去見天後!”
“誰?”逝雲細想之下,發現自己好似根本就不認識此人,“你是說看守記憶宮殿的人?那只紅瞳魔族可不好對付,那書吏沒事吧?”
“聽清緣說,此人不費吹灰之力就令那魔族化為絞肉血水。”一提到此時,禦璟就陷入了深思之中,“但是從清緣的描述和你的傷勢看來,恐怕連我都不是那魔族的對手,怎麽區區一個書吏……”
“還有這種事?”逝雲只是奇怪了一會兒,便問,“此人現在何處?”
“還在記憶宮殿外看守着呢。”禦璟給了逝雲一樣相當複雜的眼神,緩緩道,“他可能是……”
果然,玉璜被瞬影藏在了記憶宮殿中。
記憶宮殿正廳處懸有匾額一塊,其上根書成字為“古往今來”,字跡蒼虬有力均為匾額後伸出的樹根纏繞所現,那氣根某處時而會有微妙起伏,如某物勻緩呼吸一般。
匾額上糾纏成字的根書中,就緊密包裹着玉璜,在瞬影揚手拂風之後,氣根扭動異常,那天玦玉就從中掉落了出來。
瞬影一手接住,清緣看着他手中的玉璜,迫不及待地說:“太好了,這就去請書吏大人将我們送去朱雀府!”
清緣已然提步向外,瞬影卻拿着玉璜站在原處,并沒有跟上她的腳步,而是蓄意已久地問:“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清緣定住腳步折返回來,急匆匆地拉扯瞬影的衣袖說:“這都什麽時候了?逝雲傷勢要緊,我們先去朱雀府把這玉璜給他療傷。”
“你慌什麽,有禦璟在,他一時半會兒又死不了。”瞬影一動不動地盯着清緣,面色陰沉難看。
這種神情,清緣有幸領教過,故而十分警惕,卻也因為心系逝雲傷情而十分焦躁,忍不住說道:“他是你親哥哥,你怎麽……”有些話一旦說出來,就會很重,清緣終究還是沒有脫口而出,壓住了情緒,冷靜了些才說,“方才禦璟大人雖然已經止住了逝雲體內心脈出血,可是這種傷勢容易反複,一日未能痊愈,就一日不能掉以輕心。你就忍心站在這裏任他性命垂危?”
瞬影避開了清緣焦灼的目光,卻執拗地說:“他方才在昏迷中,有說到:定要退婚娶你。什麽意思?”
“他說的是胡話……”清緣急得方寸已亂,伸手就去抓瞬影手腕,想直接拉着他離開。
瞬影卻會錯了意,緊緊将玉璜攥在手中,背到身後防止清緣搶去。他盯着她帶着嫉恨的口吻一字一頓地說:“我不相信!”
起初,面對瞬影的逼視,清緣是有所回避的,思慮片刻忽而直視瞬影,篤定地說,“總而言之,我是不可能嫁給他的!你現在就跟我去朱雀府,把玉璜交給逝雲!”
“口說無憑,我為什麽要相信你的情急之言?”瞬影伸出空着的左手,一把就抓住了清緣纖細的脖子,陰冷妒忌地說,“你看不到自己方才為他哭得有多傷心,所以就在這裏睜着眼睛說瞎話騙我?”
清緣激烈地推開了瞬影的手臂,在脖間留下了指印抓痕。
她捂着脖子在後退中咳了兩聲,才惱火說道:“你生性多疑,信與不信全憑一己之見,卻怪我用真話騙你?我說了不會嫁給他就不會嫁給他,信不信由你!話已至此,如果你還是不願意将玉璜帶去朱雀府,就別怪我動手搶了!”
面對清緣過激的行為,瞬影的面色居然漸漸的由陰轉晴。
“平日裏真看不出來你性子這麽烈?”瞬影見了清緣方才的一番激烈舉止,好似是信了她,所以看着她周身空氣中暴漲的冰刺,對着自己懸而不發,竟然還笑得出來。
而在清緣看來,瞬影的脾氣秉性實在是難以琢磨,一愣神,懸浮在周身一一對準瞬影的冰刺,也就漸漸升華消失了。
瞬影從清緣身側經過,往記憶宮殿外走去,并對她說:“記得你今時今日所說的話,如果将來有一天讓我發現你騙了我,我絕不饒你。”
清緣看着瞬影的背影,怔了怔,而後才跑步上前跟了過去,直至與瞬影并肩而行才改跑為走。
瞬影低頭看她,帶着笑意。往日與瞬影接觸過的畫面迅速在腦海中一一閃現,忽然想到了什麽令她心驚的事情。左思右想之後還是開口問了一句:“我嫁不嫁逝雲與你何幹?你方才是在關心逝雲的婚事,還是……”
清緣開口問這話的時候,好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氣,不過越到後來聲音越小。瞬影本平視前方而行,卻在清緣說不出話的時候,忍不住地低頭去看她,見了那思慮憂心的面色,方才還挂在他臉上的笑容便在無聲無息中消失了。
當他再次平視前方,生冷地答了清緣的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一個人特別是要風得風的太子殿下,若是娶不到自己喜歡的人,該會有多麽的不如意。見到他不如意我就開心,這你都看不出來?”
☆、書吏
在逝雲的病房中,密談多時之後,禦璟的話讓他尤為意外。
“不可能吧,失蹤那麽多年的人,怎麽會是這裏的書吏?再說了,如果真是,這裏是南宮朱雀府的地界,羽燔一定知道才對,怎麽會不告訴你。”逝雲側卧病榻,精神依舊不是很好的樣子。
“如果真是,朱雀将軍的地位在他之下,就算是知道了,若是未能得到應允,也不能說出來。”向來穩健內斂的禦璟說到後面竟面露喜色,“在神族之中,他的地位僅次于天帝陛下,是唯一能與攝政王分庭抗禮的角色!”
如此一來,逝雲倒是被提醒到了什麽,便說:“說來也怪,羽楓今天不是說過嘛,這裏的人都不知道書吏的姓名,而且他是由中宮直接指派過來的。也許我母後知道?”
禦璟站在一旁,不解地望向窗外:“若是天後知道,這麽重要的事情,她為何不曾提起,特別是在你來南落城之前?”
“她連我的婚事都沒說。”一說到婚事,逝雲便十分喪氣。
禦璟好像白了逝雲一眼,自顧說道:“難道這一切都跟他當年的失蹤有關系?”
總而言之,逝雲并不似禦璟那般時刻精神緊繃的樣子,而是樂觀随意地說:“反正他總在那裏,人不會跑,等我傷勢好了,就去那邊看看,親自問他就好。”
“你別忘了你現在并未繼承大統。如果真是,神族之內他只聽命于天帝陛下,所以,你去了也不一定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逝雲撇了撇嘴,嘲笑道:“那你豈不是跟我說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廢話?”
禦璟走到了逝雲的跟前,俯身過去在他耳邊低聲道:“他自己不會承認不代表我試不出來,一旦坐實了他的身份,就一定要弄清楚他當年失蹤的因由。如此一來這人才有可能為你所用,這樣,你便做到了天帝陛下當年都做不到的事情。繼承大統方面,也不必擔心攝政王貪權不放而有所掣肘。”
此話一出,逝雲另眼相待,面露喜色說:“既然你心機如此深沉,快順便替我想想如何退婚。”
原是一本正經的禦璟聽到逝雲忽然提及此事,自然是不滿的,繃直了腰背繼而正色說道:“現在的形勢你一點都不擔心嗎?攝政王自天帝陛下失蹤至今掌權多年,恩威并施頗得人心,現如今天帝陛下已不在人世,天後秘不發喪,又讓你與南宮朱雀府聯姻,全是為了保你順利登基。你卻要在這個節骨眼退婚,豈不是毀了天後的一番心血?”
逝雲果真毫無顧慮,侃侃道:“我乃神族正統,登基之事理所應當,四帥五将對我并無異心,有什麽好擔心的?反倒是你們對攝政王皇叔太過防備,更易引起相互之間不必要的猜忌,若是當真弄巧成拙,讓皇叔以為将來會兔死狗烹,到時候,母後與你都會都來不及了!”
“你秉性太過寬厚仁德,萬一……”在此事上,禦璟與逝雲的想法明顯相左了,但畢竟牽扯到天家內事,太過的話他輕易說不出口。
“虧你還是修習攝念術的人,寬厚仁德又不是傻的意思。不說這些了,不然三天三夜都說不完。”逝雲的眼神一下就溜到了門邊,按捺不住地說,“你快去看看清緣怎麽還沒來,這退婚事我好像還沒跟她解釋清楚,也不知……”
禦璟退了一步,好似嘆了一口氣,說:“退婚的事情你怎麽沒說清楚了?你受傷昏迷的時候,反複念叨這事,所有人都聽了不下三遍了!”
“有嗎?”傷情困擾之下,逝雲微微蹙眉,苦苦回憶着什麽,“我昏迷的時候到底還說了些什麽?”
“你覺得退婚這麽糟糕的事情當着那麽多人反複說還不夠嗎?”禦璟讓逝雲給氣得臉色都變了,卻又不能把傷重的他怎麽樣,“然後你一直喊清緣的名字,讓她別管你快點跑,稍微好一點的時候就問我清緣如何,沒玩沒了!你知道羽楓當時什麽臉色嗎?你知道後來羽燔什麽臉色嗎?”
逝雲居然有些高興,說:“如此說來,這退婚的事,其實我已經跟他們父女倆說了?”
禦璟聽得氣不打一處來,正要說些什麽話教訓逝雲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同時響起的是姝蔓的聲音:“禦璟大人,我可以進來看看太子殿下嗎?”
如此這般,禦璟把脾氣收了起來,對着門口禮貌說道:“請進。”
姝蔓推門進來之後,發現逝雲已經清醒,開心地跑了過去,說:“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回想起方才在記憶宮殿外最後一次見姝蔓的時候,自己正被她罵來着,再看到姝蔓的時候,她臉上盡是雨過天晴的樣子,也很開心問:“你不生我氣了?”
“不生氣、不生氣,禦璟大人都跟我解釋清楚了,都怪我遇事時太沖動了,禦璟大人已經說過我了,這壞脾氣我會改的。”說到中途,姝蔓還聽不好意思地偷瞄了禦璟一眼,“況且這婚事是先知大人做媒,然後又是天後私定的,并沒有跟你透露半個字,你也是來了這南落城……”
“等一下,”逝雲把話聽到一半就打斷了姝蔓,“你剛才有提到先知?”
“你還沒來得及跟他說嗎?”姝蔓不解地看了禦璟一眼,禦璟默然不語,不置可否。
“他确實還沒來得及跟我說,”逝雲不露聲色地看了禦璟一眼,繼續問姝蔓,“這婚事怎麽就是先知給做的媒?”
姝蔓脫口而出:“你到了成婚的年齡,天後有寫信給先知大人,所以先知大人回信中就指了羽楓。”
“我的婚事就是這樣定下來的?”
“是啊。”
逝雲豈有此理地說:“太草率了吧?”
“确實。”這麽說來,姝蔓還有點同情逝雲的樣子。
逝雲依舊覺得此事不可思議,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母後給先知大人寫信征詢過?”
“晶菱說的呀,你帶我姐姐走了之後,禦璟大人就給我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正好晶菱也在旁邊,聽到時就插了兩句。”
“原來如此。”逝雲想了好一會兒,接着便欣然道,“我要盡快見到先知,問清楚她這麽做的用意,然後勸說她打消這個念頭,幫我一起說服母後取消婚約就好了!解鈴換需系鈴人,只要說清楚這場誤會,就算是退婚,相信以羽燔這麽明事理的人來說,也就不會不理解我的行為了。再說,只要從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