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9)
一輩子困在月墟洞了?”
“告訴我,咳咳……”瞬影情緒波動太大,牽動傷勢,一下子又咳出血來了。
狄旭撿起地上的玉璜,按在了瞬影手裏,對一旁的逝雲說:“你先出去吧,他這脾氣也就我還受得了了。”
“辛苦了。”逝雲既同情又感激地看了狄旭一眼,再嫌棄地瞟了瞬影一眼,沒多作停留直接就走了出去。
瞬影捂着胸口傷勢,咳嗽聲剛剛被壓制下來,便迫不及待地命令狄旭:“說!”
狄旭在瞬影的床沿邊坐下,看着瞬影嘴角咳出的鮮血緩緩落下滴在了他的衣襟上,在身上搜來搜去都沒搜出什麽東西來,別無選擇地用手拭去瞬影嘴角的血跡,叫苦不疊:“哎,我堂堂一個紫電戰将,怎麽老做這種事情,你說你把清緣吓出去于你于我到底有什麽好處!”
瞬影毫不領情地推開了狄旭的手,說:“說你該說的,不要提她!”
狄旭收回了替瞬影拭血的手,漫不經心地看着上面的血跡說:“你自己先把話說清楚,你要我說什麽?”
瞬影倚靠着床架,費力地支撐着坐姿,聲音顯得比平時低啞許多:“現在只要我們兩個人,你知道什麽就說什麽,不準像剛才那樣閉口不語!”
狄旭仰視一笑:“這麽說你終于反應過來,剛才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我為何什麽都不說的原因了?”
瞬影煩躁地催促道:“少廢話!”
狄旭站起身來,俯視瞬影說:“要我說可以,但我有一個要求。”
“不行!”瞬影果斷拒絕,擡眼看他時,神色痛楚卻隐忍不發,但撐不了多久,還是咳出聲來。
狄旭沒有理會瞬影,自顧自地繼續說:“我的要求是:需要清緣先把她得到碎玉的經過說出來。”
“你明知道她發過誓不肯說!”瞬影依舊不同意,方才清緣淡漠離去前的情形還歷歷在目,惹得他原本銳利目光悄然黯淡,“哪怕是我殺了她,她都不會說!”
狄旭嫌棄地看了瞬影一眼,假意教訓道:“你這麽人怎麽這麽粗魯,動不動就打打殺殺,從來沒有一句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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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拖延時間!”瞬影太了解狄旭了,一句話就能點破他的意圖。
狄旭毫不在意地說:“這個要求不管我提不提出來,你都會逼清緣把真相告訴你的,就這麽定了。只要她開口,你想知道的,不管是我這裏的答案,還是她那裏的答案,你就都能知道了。”
“你不是一直都護着她的嗎?”這次狄旭看上去倒是挺認真的樣子,瞬影忽然不解,聲音漸低,“為什麽現在……”
“難道我就不想知道碎玉為什麽會在她身上嗎?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對她發脾氣沒用,如果不同她把道理講通,的确是殺了她都問不出來。”狄旭見瞬影困惑地看着自己,繼續說,“我就是要你好好跟她說,別發脾氣、別吵架,問題反而更好解決!”
“可是她……”說到半路時,瞬影沒了後話,而是暗自咬牙。回想方才,她的眼中只有逝雲!
“你又把她怎麽了?”狄旭當然能猜出個八丨九不離十來,恨鐵不成鋼地說,“真是讓你給氣死了,脾氣這麽好的女孩子都能讓你給整得避之不及!”
“分明是她心如鐵石。”瞬影深覺疲乏,上身向後,靠着床架便閉上了眼睛。
“呵,賊喊捉賊!”狄旭饒有興致地看着瞬影這幅挫敗的樣子,往他床上一坐,說,“要不要我教你怎麽哄她開心呀?”
“滾!”
逝雲在屋外看到了清緣清瘦的背影,她正擡頭向上看去,月墟洞裏的空間似乎變得明亮起來,他也擡頭看去,發現深深嵌在岩壁中大大小小的光珠居然比方才要明亮許多,以至于放眼向上,好似看到了一片星空。
逝雲走過去喚了她的名字:“清緣……”
“外面天亮了,”清緣開心地擡手向上指去,“今天雪山上的天氣似乎比昨天好些。”
“啊?”逝雲走到了她的身側,忽覺內心平靜,方才在屋內鬧出來的煩悶被一掃而空。
清緣試圖指引逝雲去看山體內壁中正在發亮的繁浩光珠,說:“這是月磐柱吸收日光能量表現。”
逝雲癡癡地看着清光下秀麗的清緣,說:“好美。”
清緣沒有察覺,依舊看着猶如星空的上方說:“是呀,好美!”
“你的頭發……”逝雲見清緣發絲披散,終于想起來了,“我說哪裏不對勁呢!你的發釵呢?”
清緣撫了撫烏黑細密的發絲,想了起來說:“之前……”
逝雲見清緣說話猶疑,便問:“之前怎麽了?”
☆、冤枉
之前瀕臨昏迷的她為了放瞬影從冰室中出來,用發釵刺破掌心,勉強維持清醒,發釵定是在那時遺落在了入口石室中。若是把這事講給逝雲聽,他心裏肯定不會好受。
猶疑過後,清緣低頭避開了逝雲的視線,才說:“可能是不小心在什麽地方弄不見了,我卻沒有注意吧。”
不知為何,清緣的這番舉動不由得就讓逝雲想起了瞬影,馬上替他向清緣道歉:“不好意思,瞬影從小到大都是那個爆脾氣,整個中宮內只有父皇鎮得住他,但是父皇在世時,又常年征戰在外沒有太多時間管教他,而現在……”
“現在則更應該是長兄如父了。”清緣直視逝雲,似有所指。
逝雲看出清緣話裏有話,便問:“你的意思是?”
“你覺得自己虧欠了他,我能明白。”清緣柔聲道,“你覺得八年前是你害得他被逐出中宮,到現在都被天後禁锢在西境之內,對嗎?”
“對,母後待我與他之間相差太遠了,自父皇失蹤之後更為明顯。從小到大,沒由來的我所擁有的就比他多了許多,他因此不忿也是應該的,我明白。”這便是逝雲對瞬影百般忍讓的原因了。
清緣卻慧眼如炬:“可如果将你們兩人身份對調,當你站在瞬影的位置時,你也永遠都做不出他所做的那些事情。”
“其實,我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我始終不能确定會不會做出,他做過的這些事情來,畢竟……”逝雲坦誠地注視着清緣,搖頭苦笑便沒有了後話。
清緣溫柔而堅定地看着他,分明是對他充滿了信心:“我确定你不會做。你胸懷萬物,怎會自陷于一隅?”
迎着清緣柔軟如星月般的目光,逝雲的臉上可能有些發燙了,一時間竟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說:“沒想到,你竟這樣懂我。”
“所以,我方才所說長兄如父的意思是:既然天帝陛下已不在人世,作為長兄的你便要擔起管教他的職責。若任憑他這性子驕縱下去,不僅會傷了他身邊的人,也會令他自己越來越孤獨,你可明白?”
逝雲想了想,才說:“他這性子,若頻頻傷害身邊的人,則那些人會離他而去,他此生中可以親近的人怕是落得寥寥無幾,如此對他自己也是無益,你可是這個意思?”
“正是。”清緣憂慮地看着逝雲說,“這話我本不想跟你說的。”
“為什麽?”逝雲率真地看着她,不明其中深意。
“騰王殿下日益驕縱已成事實,我只怕你對他強加管教時被他沖撞。這些時日下來,你與他井水不犯也常常會被他惡語相向,我擔心……”清緣注視着逝雲的目光中,盡是遠慮。
“你擔心我管教他不成,反而被他所傷?”逝雲大笑起來,“不必多慮,我哪有那麽容易被他所傷!”
“哎!”清緣一聲嘆息,繼續說,“你與他這一生都被血脈所系,就算費盡心機退避三舍,也不可能獨善其身,所以我思慮再三,還是把方才那番話跟你說了。只希望終有一天他也能明白這些道理,不再依着自己的性子輕易傷人,同樣也能懂得珍惜自己不再自傷。”
“清緣,沒想到你竟暗自為我如此費心。”逝雲在感動中深深地看着清緣,心潮湧動下輕輕牽起了她冰涼的雙手,仿佛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說起。
清緣被逝雲執起雙手時,本微縮着指尖意欲抽出,逝雲卻不放手,他掌心溫暖,令人忍不住生了依戀之情。
此時的逝雲目光灼灼,仿佛世間萬物不在,唯有清緣。清緣目光閃躲,害羞地低下了頭,朱唇微啓,欲言又止。
“清緣。”不遠處是狄旭在喚她的名字。
“大人?”清緣的視線從逝雲的腳尖處移開,向聲源望去,有意無意中,她的雙手亦輕輕地劃過了逝雲的指尖,脫離而去。
逝雲看了空無一物的雙手,仍殘留着清緣指尖上的涼意,心下失落處微微握起雙手,而後才看向狄旭馬,問:“他怎麽樣了?”
狄旭擡手看看上面沾染着的瞬影的鮮血,悠悠地說:“沒事,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死不了的。”
逝雲忙說:“我進去看看。”
狄旭将匆匆向前的逝雲攔下說:“他好不容易折騰到精疲力竭,你這麽突然沖進去,不怕他又來勁了?”
“這……”逝雲左右為難,“難道我不管他?”
狄旭不緊不慢地走過來,說:“冬隐給你治內傷的藥還有沒有。”
逝雲氣急敗壞地說:“剛才都被他摔了!”
狄旭指了指綿長的回廊,說:“那就有勞你再去找她要一點了。”
逝雲看了清緣一眼,似想相邀同行,狄旭馬上搶在他之前開口:“別看了,就你傷勢最輕了。”
“好吧。”逝雲悻悻然移步離去。
直到逝雲在岩壁長廊上走遠之後,狄旭才對清緣說:“怎麽樣,想好沒?”
“大人剛才那番話有理有據,清緣無從反駁,但是,得到碎玉的因由,我只能說給騰王殿下一人聽。”
狄旭欣喜地說:“你真是冰雪聰明,一點就通。”
“那麽,”清緣抵觸地望了那屋子一眼,“大人是否要我現在就去将事情交代清楚?”
“不可、不可,”狄旭連忙制止道,“他傷勢未好之前不能刺激他。”
這麽一來,清緣反而有些慶幸,不過又問:“那麽,大人的意思是?”
“有勞你幫我個忙了,”狄旭狡黠一笑,低聲在她耳旁說,“他要我叫你進去見他,你現在便去見他。然後他必然會問你碎玉的事情,你就假裝我沒有勸說過你,你也沒有答應過我什麽,直接向他提要求,說待他傷勢痊愈之後再告訴他。可否?”
“大人為了騰王殿下可真是用心良苦,如此計他周全無恙。”清緣有些感慨,理所應當地答應了他,“能助大人良策,清緣義不容辭啊!”
狄旭寵愛地看着清緣,撫了撫她頭上的發絲,說:“瞬影脾氣那麽差,可委屈你了。”
狄旭如此待她,清緣竟未覺不妥,相識的這段日子裏,不知何時,她已将狄旭視為至親長輩一般,毫無抵觸。
“無妨,騰王殿下若能安好,逝雲亦能安心。”清緣不太輕松地看了房門一眼,毅然擡步前去。
只是狄旭聽了清緣的最後一句話,臉上的笑意不易察覺地僵硬些許,留在原地看着她走過去推門入內。
瞬影靠在床上,手裏拿着那枚玉璜,單手将其翻來轉去地看着,清緣進來時,他也不曾移開視線,只是呼吸的力度在暗地裏凝重了不少。
無聲的環境裏,氣氛很不輕松,清緣止步處離瞬影還有好一段距離,見他氣色比方才好了少許,便輕聲細語地開口:“狄旭大人說,騰王殿下您要見我?”
瞬影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将玉璜握在手中,視線停留在床尾,依舊不曾轉向清緣,他就那麽盯着床尾的繡褥說:“我需要知道那塊碎玉的事情。”
他的聲音也許是因為傷重體虛,而顯得比平常要溫和許多,真是難得一見,全身緊繃的清緣因此得以少許舒緩。
清緣低着頭回想起方才狄旭跟她說的那番話,可是看看瞬影又想起他的諸多不是,正遲疑着不知該用什麽口吻開口的時候,瞬影居然又追加了一句:“我為我之前所做的事情向你道歉。”
這說話的聲音低弱得完全不似他自己的原音。所以,這還是那個桀骜不馴的騰王殿下嗎?
清緣詫異地看着他蒼白的臉頰,想确定剛才那話是否真的出自于他,此時瞬影手上的玉璜又開始被他翻轉起來,面上肌理僵硬,強作無事的表情看上去好不自然。
處于驚異狀态下的清緣脫口而出:“殿下所指的是哪件事?”
不斷被翻轉的玉璜忽的停在了瞬影的指尖,他依舊沒有去看清緣一眼,而是盯着自己的手,好似深吸了一口氣才對清緣平緩地說:“我指的是因這墨玉而産生的所有誤會。”
清緣一百個不相信,這人不是最擅長吼、罵、打的嗎,怎麽一下子就轉性了?她還是相當疑惑,又說了一句:“殿下,容我冒昧地問一句:您這話可是出自真心?”
瞬影聽了這話扭頭就瞪了過去!也許,若不是因為怕牽動傷勢,依他往日的性子估計一開口就會吼罵傷人了。
這眼神直接把清緣給看慌了神,她馬上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您大可實話實說,您的蠻橫無理我早已習慣,如果為了達到目的而虛與委蛇,反而會事與願違。”
清緣這話說得倒是真誠無比,瞬影注視着她的雙眸,雖不能說是無所畏懼,卻有一種堅韌紮根在了心底。想到了過去發生種種誤會時,她多半都帶着這種眼神。
畢竟過往多是瞬影理虧,他就這麽看着清緣,也許世間只過了片刻,但在他心底卻長如相識至今,忽而不覺惱怒反而自嘲一笑,說:“也罷,過去你與我坦誠相對時,我也總是如你現在這般多疑,還從不給你解釋機會。”
“那倒是,”畢竟過節在心,清緣理所應當地應了一聲,不過好似開始相信瞬影方才的話了,“您現在也嘗到被人誤會的憋屈滋味了?”
☆、破誓
清緣最後一句話似乎令瞬影有所觸動,看着清緣的眼神居然多了一份不易察覺的愧疚,他馬上把頭轉了回去,似有意躲避着什麽,再次看着自己的床尾對清緣說:“無論如何,那碎玉都與我有着某種重要的聯系,所以我需要知道其中原委。雖然你曾向父皇立誓,但我畢竟是他的兒子,你見過我父皇之後不久他應該就進了這月墟洞,而後殒命于此,身為他的兒子,我必須查明真相!”
這可是瞬影把話說得最清楚的一次了,清緣聽着着實出奇,答他:“我可以告訴你。”
“此話當真?”瞬影喜出望外,沒有想到會這麽順利!
清緣真誠地說:“但我也只告訴你一人,而且我還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沒開心多久的瞬影忽然防備地盯着清緣,似乎擔心她的要求會超出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變成清緣借此不違背誓言的借口。
清緣緩緩道:“等你傷勢痊愈之後我才能告訴你。”
“為什麽?”又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瞬影似乎想到了什麽,“狄旭教你這麽做的?”
清緣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說:“難道你真的感受不到逝雲對你的關懷與擔憂?”
“你違背誓言難道是為了他?”瞬影恍若有悟,居然帶着一絲失望冷笑道,“莫非你已經把碎玉的事情全部告訴他了?”
“我說過,碎玉的事情我只告訴你一人,殿下安心養傷吧,我該去看看禦璟大人那邊有沒有找到出去的方法了。”興許是因為瞬影的猜忌,清緣的态度又變得生硬冷淡起來,她躬身行禮而後退離,不帶絲毫遲疑。
瞬影再一次看着清緣在門外關上房門,卻始終等不到她投來的目光。直到清緣完全消失在視野中,瞬影刻意板着的面容終于換上了懊惱與嫉恨,重重的一拳砸在了身側床板上,聲響極大。同時,傷勢又被牽動,瞬影按着胸口,劇烈的咳嗽久久不能停息,幾近令他窒息……
逝雲沿着岩壁長廊走了很遠的路,才随着光線找到了深陷岩壁的密書館,見識到了裏面的卷帙浩繁。禦璟正在高處查閱古跡,沒有理會身後動靜。
在一旁幫不上什麽忙的冬隐一看到逝雲就格外開心,說:“你怎麽來了?”
逝雲不好意思地問:“你給我內傷藥還有沒有?”
冬隐不解地問:“那可是三天的量,你怎麽還要呀?”
踩在梯子上的禦璟回頭看了逝雲一眼,了然于心地說:“怎麽,全被他摔了?”
“看你的書去!”逝雲這表情算是默認了。
冬隐不悅地問:“誰摔的?”
逝雲歉然道:“我弟弟就是那樣的脾氣,你放心,你再給我一點,我保證會好好管教他,不讓他亂發脾氣摔東西了。”
雲梯上的禦璟笑了,從高處傳下來的笑聲在這特殊的空間中居然還帶着點回音。
冬隐不解地看了上面的禦璟一眼,逝雲馬上嫌棄地說:“你別管他!”
冬隐也算爽快地答應了:“好吧,你随我去異珍閣。”
逝雲開心地說:“多謝、多謝!”
冬隐臉上的笑意也被他帶了出來,也許有的時候脾氣比較古怪,但好似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就這樣兩人一起往外走去。
沒過多久,這密書館內又有人進來,禦璟低頭一看,是清緣。
清緣仰望這高梯上的禦璟問:“大人,這些密書研究得怎樣了?”
禦璟手持書卷犯難地說:“月墟洞的構造巧奪天工十分複雜,而這些書中的密語又數不勝數,一時之間實在難以破解。”
清緣樂觀地說:“大人不必氣餒,若那麽容易被外人掌控月墟洞的秘密,這裏也就不是月墟洞了。”
“若是逝雲失去蹤跡的消息被玄武将軍報到天後那裏,怕是又要令天後憂心了。”看得出來,禦璟對天後那邊十分顧慮。
“大人,我幫你一起找吧!”說這話時,清緣的目光已經落在了由地及頂的巨大書架上。
“嗯。”禦璟應了一聲,但并不覺得清緣能幫上什麽忙。随後清緣就在密書館裏四處走動,快速掃視書籍的名稱,似乎有目的地在找什麽書。
禦璟覺得奇怪,便問她:“你是想要找什麽?”
清緣不太确定地說:“大概是叫作《月墟印法儀》。”
禦璟出奇地看着清緣說:“你說的是《藏玉印法儀》,月墟印法儀是書中內容之一,我們一進來的時候冬隐就拿給我看了,那本書自打被她發現之後就時常被翻閱,全是為了解除她掌紋中的禁離印記,但是裏面密語繁多,無法破解。”
“大人,那書在哪兒,快給我看看!”清緣喜形于色。
“就在下面長桌上。”禦璟迅速從雲梯上下來。
清緣馬上來到長桌邊,捧起一本古書翻看。禦璟狐疑地來到她的身邊說:“這本書是她當年初來密書館中尋了許久,才從這書庫裏翻出來的,你怎麽一來就知道有這本書的存在?”
“嗯……”清緣有些支吾地回答,“大概是義父跟我說過的,所以有些許印象。”
禦璟直覺敏銳,總覺得清緣有些不對勁,又問:“封黎将軍跟你說這些做什麽?”
“大人,我們可是北宮玄武府啊!破解月墟洞入口的要務一直都被義父記挂在心上,況且義父當年認定天帝陛下就在這月墟洞中,只是一直無法進入,推測得不到證實罷了。”清緣一邊回答禦璟一邊急速翻閱書籍。
禦璟将信将疑地看着清緣,不置可否。
終于清緣停止翻頁,似乎找到了想要的內容,禦璟看過去,說:“這些密語你看得懂嗎?”
清緣十分篤定地說:“‘出奇’與‘入正’這兩篇指的就是出口與入口。”
“是嗎?”禦璟馬上湊過去看清緣面前攤開的書頁,上面所記載的內容正好屬于“出奇”之說,“可是內容這麽多,如何判斷哪幾句說的是哪一個出口,而所指的出口在哪裏?”
清緣面色凝重地看了許久,沮喪地說:“糟了,這怎麽全是密語,完全不知何解!”
禦璟白高興了一場,将古籍取來放在手中細細翻看,不過他還不忘安慰清緣:“至少确定要找的答案就在這本書內,不用我上下搜尋了。”
“對了,古物有靈,”清緣雙目炯然有神地看着禦璟,“大人可否用攝念術感知這古物上曾沾染的過往?”
禦璟盯着書頁緊蹙劍眉,說:“這畢竟不是活物,我又傷勢初愈,容我再研究一下其中密語,看看是否能夠破解。”
其實禦璟傷勢并未痊愈,那玉璜就被狄旭要了去,現在正在瞬影手上。清緣馬上道歉:“對不起,大人,我剛才一時心急,沒有想那麽多。”
“無妨。”禦璟專心致志地看着古書,并無多餘的精力放在其他事物上。
逝雲同冬隐取藥回來時,獨見狄旭坐在瞬影的房外,便問:“清緣呢?”
“去密書館幫禦璟找出口的線索了。”狄旭起身說,“正好,我也去看看進展如何。”
冬隐跟了過去,期待地看着他說:“大人,能多給我講講母親的事情嗎?”
“當然,”狄旭風度翩翩地将前路一引,說,“邊走邊談。”
“多謝大人。”不知為何,較之常人略為冷漠的冬隐唯獨在狄旭面前顯得格外乖巧活潑,自然而然地就跟了上去。
逝雲看着狄旭和冬隐一同離去,便對着狄旭喊話:“欸,留我一人啊?”
狄旭已經走遠,回首對他一笑,調侃道:“你怕呀?”
逝雲急忙反駁:“你才怕呢!”
如此,便看着狄旭和冬隐兩人親昵地遠去了。逝雲看看手中的藥瓶,輕輕嘆了口氣,不得不獨自一人往瞬影房內走去。
逝雲推門進去就問:“傷勢怎樣了?”
瞬影正好站在房內,正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玉璜沉思,見逝雲來了馬上收斂神色,卻不答話。
“正好,把藥喝了,”逝雲走過去遞藥瓶,似乎還有些防着瞬影亂來,特意強調,“我告訴你,這月墟洞裏的物資十分珍貴,你要是再給我砸了……”
沒成想,逝雲話還沒說完,手中的小瓷瓶就被瞬影搶了過去,他二話沒說,幹淨利落地拔掉瓶塞,一飲而盡。
逝雲詫異地看着他,不知說些什麽。這離他上次鬧脾氣可還沒過多久,他怎麽一下子就轉性了?逝雲見他反常反而更擔心,問:“你……沒事吧?”
瞬影将空藥瓶放在桌面上,神情複雜地看了逝雲一眼,沒有說話。逝雲馬上察覺到兩人的關系進入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舒緩狀态,馬上靠近了些,卻生疏地找了個話題開聊:“他們都去找出口了。”
這話頭興許是開得太差了,瞬影沒有接話,如此一來逝雲顯得有些尴尬,不過很快就又想到了一件事情,語重心長地說:“你就別為難清緣了,她也是身不由己。設身處地為她想想,如果換做是父皇叫你立誓,你也會守口如瓶的。”
瞬影聽了這話暗自意外,清緣居然沒有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他,心情自然就好了起來,嘴角帶着一抹壞笑得意地說:“看來,你并不了解她。”
☆、較勁
“我、我了解她呀!”逝雲沒有聽出瞬影話裏的意思,他的理解僅僅停留在了字面上,心虛地揚起了聲音,“我與她一路結伴同行至此,我跟她相處了這麽長時間,我怎會不了解她!”
在瞬影看來,逝雲說的這些無關痛癢都是廢話,不予理會。逝雲轉而又好聲好氣地說:“你之前誤會清緣的地方,她也算是給你解釋清楚了,過去的事情那就過去了。總之,你以後可別再針對她了,她人這麽好,你那樣對她不公平。”
“沒想到皇兄待她竟會如此用心,那麽我怎樣待她才算公平?”瞬影看着逝雲的眼神居然又有些陰沉了,微鎖眉頭故作苦思狀,“回憶起來我待她确實不公,幾經誤會中處處刁難于她,她卻三番四次不計前嫌或替我解圍或為我療傷,如此說來……”
“你能這麽想就對了!”
正當逝雲在為瞬影這番自省感到高興的時候,瞬影未說完的後半段話語中卻漸漸露出了挑釁的端倪:“照皇兄的意思,我娶她可好?”
瞬影那不輕不重的話傳入逝雲耳中竟驚如雷霆,瞬影前一句話剛落,緊挨着的後一句話裏又故意裝糊塗:“什麽?皇兄方才說‘這就對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逝雲連連擺手,急切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別欺負她就行了!你們倆的關系,其實也就一般,哪裏就到了那種地步!”
瞬影将逝雲的神色全數看在眼裏,言辭愈發激人:“我與她的誤會都已解釋清楚,從頭到尾細細想來,她待我如此用心絕非将我視為泛泛之交,未必不會暗許芳心,況且佳人難求,我不如就此遂了這天意,娶她為妃。”
“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她喜歡的可不是你這樣的!”逝雲被瞬影激得都有些口不擇言了。
“那她喜歡怎樣的?莫非是皇兄這樣的?”瞬影說話本故作平淡,但到了最後竟不自覺地有些咬牙。
“是啊!”逝雲馬上就應了他的話,全身上下都透着無比的自信。
“這麽多年了,你倒一點都沒變,我在意的你就總喜歡跟我搶!”瞬影的語氣陡然變重,像露了森森利齒的野獸一般。
“我不就跟你搶過一次父皇的印章嗎?”逝雲也沒什麽耐心了,“再說了,男婚女嫁講求的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有什麽搶或不搶的!”
“你說得到輕巧!從小到大,母後處處護你,就連與我一胎所生的皇妹也事事向着你,皇叔也好、四方諸将也罷,哪個不是以你為先,就因為你是太子,但凡我與你有沖突的地方,必須一律避讓,自我出生至今,被你搶走的東西還少嗎!”瞬影說話語調越來越重,最後竟然吼了起來。
逝雲兩手一攤,無辜至極地說:“我也不想這樣,我比你生得早我能選嗎?這你也賴我頭上?”
“好一個你也不想,就能把一切推得幹幹淨淨,坐享其成!”說到此處瞬影愈加不忿,一掌拍在了桌面上,方才放在上面的藥瓶被震落在地,摔碎了,而瞬影也因動作太大牽動傷勢,不住咳了起來。
“你怎麽越扯越遠?我、”逝雲生氣地把瞬影一指,但看到瞬影傷勢發作的痛楚神情,半路又收住了動作,于心不忍地說,“現在我避讓你總行了吧,我不跟你争這些,我走!”
狄旭和冬隐到達密書館的時候,清緣同禦璟還在研究那本《藏玉印法儀》。
狄旭一進門就問:“進展如何?”
禦璟攢眉不解地盯着古籍搖頭,清緣替他答了話:“大人,我們卡在這裏了。”
“《藏玉印法儀》?”冬隐看到她經常翻閱的那本書,別有用意地問清緣,“怎麽,你看得懂?”
清緣如實相告:“基本上看不懂,這裏面密語難解。”
狄旭對這本書很感興趣,也湊了過去,看着書上的圖文說:“密語多是正常的,怕萬一落在魔族手中月墟洞反倒會成為我族負累。”
清緣憂慮道:“這密語含義本是口口相傳,如今……”
“如今她們都死絕了。”冬隐用一種近似冷酷的方式把清緣的話說完了,然後看着清緣投來了介意的目光,竟有些得意。
“我記得大凡這類印記都是施加在掌紋中的,”狄旭對禦璟說,“如果月墟洞中尚有門徒保存完好的掌印,你是否能後破解其中奧秘?”
“那就要看這印記有多強大了。”禦璟依舊無法确定。
清緣回憶一番,憂慮地說:“可一路走來,所見只有骸骨呀!未有血肉,那印記又将依附何處呢?”
狄旭看向冬隐說:“你能不能給我們想辦法?”
“我倒還真有辦法,”冬隐笑着說,“這些人的遺體我從未處理過,唯有我母親,被我封入了墓葬冰棺中。”
不久之後,冬隐帶着衆人來到一岩壁內所鑿的石室外,門進去時,寒意撲面,內置有一白色冰棺十分明亮。
冬隐将棺蓋推開之後,見一女人躺在棺內,面容安詳寧靜,她右手食指上戴有一枚銀質戒指,上面雕花如雪,晶瑩剔透。
禦璟不曾見過此人,便問狄旭:“這就是冰舞戰将?”
狄旭站在冰棺旁感慨萬千,嘆道:“正是。”
冬隐有意觀察清緣,發現她第一眼看到亡母面容時,并非如禦璟那般陌生,反而神色哀惋憂傷,好似早就相識一般。清緣發現冬隐銳利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臉上有些心虛,馬上就收斂了神色,看向了冰舞戰将手中的戒指。
“文死谏武死戰,這也算是雪茵最好的歸宿了,”狄旭對冬隐說,“如果沒什麽問題,就讓禦璟開始吧?”
冬隐信任地看着狄旭點點頭。
禦璟盯着雪茵的戒指,緩緩走到她的右手邊,說:“冰舞戰将的身上完全感覺不到一絲殘念,好似當年走得十分慷慨無憾,反倒是這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