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5)
影的脖子看着自己的長發垂在另一個人的肩上來回微晃。瞬影似乎一直都沒有發現,或者是他根本就是發現了但是沒說。
很快,甬道拐彎的地方有出現了一間石室的入口,同方才他們待過的石室相仿,裏面空空蕩蕩只有那些半人多高的方形石柱,瞬影走了進去想一看究竟。
清緣則用低弱的聲音對他說:“這應該也是控制入口的地方,每根石柱對應一個入口。”
既然清緣說是入口,瞬影就退了出來,他們要找的絕不是入口,而應該是深入到月墟洞某處的入口,并将逝雲找到。
甬道還很長,在這樣一個不熟悉且充滿了機關與未知空間的地方,找人是一件很漫長的事情,行進過程中這兩人已然沉默許久了。
瞬影經過甬道內的無數屍骨,觀察着死者身上各異的服飾,終于打破了沉默:“這裏就是月墟洞?”
“是的,月墟洞的防禦結構十分複雜,我們應該在最外層。”既然打開了話匣子,清緣便不由自主地将她對逝雲的擔心說了出來,“我還是想不明白帶逝雲離去的那個女子到底是誰。”
瞬影想到了他在雪山上的情形,便問:“那女人的眼睛是碧綠色的嗎?”
“不,黑色的。而且驗過血色了,她确實是神族的人。”
“神族?”這時兩人又路過了一間跟剛才差不多的石室,瞬影沒有走進去的興趣,在拐角處繼續向前,“會不會原本就是月墟洞裏的人?”
清緣細細說給他聽:“現在只能确定她是被困在月墟洞裏面的人,但是不明白她是何時被困在裏面的、也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被困。她自己卻又不說,看樣子她比我大不了幾歲,那麽九年前她還只是個孩子,那時負雪山上一片混戰,月墟洞裏的孩子都往外逃命,她不可能是那個時候進去的,如果她是更早的時候就在月墟洞了,那便是守護者的門徒,卻未曾看見她有過受印的痕跡。”
“那就說不通了,不過你知道的可真多。”瞬影這句話裏蘊含着十分明顯的懷疑口吻。
“不管怎樣,逝雲的情況覺不樂觀,必須盡快找到他們。”清緣刻意回避。
“你慌什麽?若真要殺他一開始就可以動手,帶他走分明是另有所圖。”話雖如此,清緣還是十分擔心,倒是瞬影鎮定自若得好似跟逝雲全無手足之情,接着他又問,“你對這裏倒是挺熟悉的?”
很快,瞬影帶着清緣來到又一個路口,左邊依舊是控制入口的石室,而右手邊則多了一個粗犷的石條門框,放眼望去裏面盡是森森白骨,特別是大廳中央一圓臺周圍遺骸層層堆疊、東倒西歪且肢體殘缺,可以想象當年在這裏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激戰。
從服飾與骸骨來看,這裏面神魔兩族人數參半,好似全數再在此同歸于盡了。
Advertisement
“這一定是下一層的入口,守護者的門徒死守了這裏。”清緣的話語中透着無限的凄楚,一滴滾燙的淚珠滴落到了瞬影的脖子上,瞬影十分敏感的渾身一顫,這樣的反應居然連他自己都十分意外。
“殿下,對不起!”清緣,抓住自己的袖口擦拭瞬影脖子上的淚痕,清緣冰涼的指尖從他項上的皮膚輕輕劃過,瞬影脖子一縮身體微顫,整個人的步伐都停了下來,他歪着腦袋躲避着,有些急促地吼了一嗓子:“別碰我!”
這樣居然也能惹他生氣,清緣忙說:“殿下,還是放我下來吧,我自己可以走了。”
“放你下來我還得扶着你走,跟背着你走有多大的區別!”瞬影心煩意亂地跨着大步繼續往前走,跨過了橫在地上的屍骨,尋找出口的線索,清緣縮在他的背後不敢說話。
這是一個十分寬闊的大廳,除了遍地屍骸之外,就是大廳內的八根粗壯的圓柱了,柱上纏繞有各式飛禽走獸的浮雕,廳柱本為白色卻濺上了許多血跡,神魔兩族的血液在這九年中日漸暗沉,最終失了本色,大廳除了入口外,再無門窗,其內隐隐飄蕩着久久不散的血腥味。
路上瞬影沒有沉默多久又問:“你第一次見我,看的是我身上的玉環,是不是?”
此話一出清緣好生驚異,自打那天以後她再也不敢多看瞬影身上的墨色玉佩一眼,完全沒有想過瞬影早已看出了她的動機,只得低聲承認道:“是的。”
“你一定在別處見到過這種玉環,那個女人有一雙淺綠色的眼睛,她是魔族,她身上的玉環有一個缺口,是不是?”瞬影背着清緣走向第一根廳柱處。
清緣愈發驚愕了,說:“你怎麽知道,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事!”
某些長久以來的猜想在瞬影的心中得到了印證,他繼續說:“因為我掉下來之前也看到了她。”
“你看到了她?怎麽可能?”清緣聽了這話方寸已亂,這事情背後似乎有什麽不得了的隐情。
“就是她引我進來的!”瞬影已走到了廳柱旁,見有一身披獸皮且骨骼嶙峋的枯骨背靠大柱,露出厭惡之色一腳踹開,骨架當即散開滾落一旁,瞬影問她,“那麽,你看到她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清緣慌張地說,“我發過誓,不能說!”
瞬影能感受到清緣緊張地身體有些縮緊,厲聲逼問:“你對誰發的誓?”
“天帝陛下。”說到這裏,清緣的聲音已是小得不能再小了,似有點自欺欺人希望瞬影聽不見的心理。
“父皇?”這個答案如雷貫耳是瞬影根本不可能想到的,他忽然把清緣放了下來,正面對她,盯着她閃躲的目光急切地說,“你為什麽不早說!”
“我不能說,”清緣扶着手邊的廳柱向後退步,身形不穩晃了晃便靠在了柱上,“就算我說了,也無濟于事!”
瞬影不許清緣再退,伸手抓住了清緣的肩膀,聲色俱厲地說:“我要你現在就說!”
那可是瞬影失蹤已久的父親,他這般急切是人之常情,清緣卻堅持地搖頭,說:“我只能說,天帝陛下應該就在這月墟洞裏,其他的我不能說,只希望能同你盡快找到天帝陛下的蹤跡,到時候你自己也許就能明白!”
“你不說?”瞬影幾乎是急紅了眼,松開了清緣的肩膀卻掐住了她的脖子,惱火地威脅道,“信不信我殺了你!”
瞬影手上用力,掐得清緣呼吸困難,她身體還未恢複,無法凝冰反擊,只得雙手抓住瞬影的手腕,艱難地說:“你要我背棄對天帝陛下的誓言?”
瞬影想不通究竟是何原因,更不明白清緣怎麽會和他失蹤已久的父皇有交集,她纖細的頸骨就在自己手掌之中,似乎永不了太大氣力就能折斷,瞬影手指慢慢加力。
“少廢話,此時此刻我要殺你易如反掌!”那是他生死未明的父皇,他必須現在就知道!
清緣的喉嚨被卡得不能進氣,整張臉已是憋得通紅了,神色痛楚不堪,但卻咬着牙齒只字不語。看上去如此柔弱易折的人,為什麽寧死也不透露半個字?
一念之間,瞬影又松開了手,清緣的喉嚨裏發出了痛楚而急促地呼吸聲,她整個人癱軟倒地,有氣無力地咳了幾聲就咳不出來了。
瞬影不自主地退了兩步,不明白盛怒之下的自己為何會不由心慌。他看看自己方才在清緣頸項上用力的右手,有些後悔無措,但地上的清緣是看不見的。
瞬影仍對清緣心有疑忌,冷酷地說:“我怎麽知道你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
氣虛體乏的清緣伏在地上,剛才差點被掐得背過氣去,現在整個人那是一個氣得不行,完全無法因為現在的困境而克制些什麽,啞着嗓子發了火:“騰王殿下處事為何如此不計後果,如果殺了我就能找到天帝陛下,我這條性命給你又算得了什麽!現在太子殿下身陷囹圄,天帝陛下不知所蹤,我們兩個都被困在這一層,騰王殿下現在殺了我,難道是百利而無一害嗎!”
☆、逢魔
瞬影伫立在旁,一動不動、一聲不吭。清緣擡頭看他,與之前婉然儀态大相徑庭,目中帶怒。瞬影面無表情地直視清緣,目光中沒有了鋒芒,彎腰伸手要去扶清緣起來,卻被她一巴掌打開了。
瞬影看着自己被打了一下的手掌忽然想笑,那一下打得不疼不癢也就算了,清緣伸手的時候自己一下子沒撐住,撲倒在了地上。
不由分說,瞬影再次伸手直接抓住清緣的手臂,硬生生地把她拉了起來然後往廳柱上一推,清緣撞在了柱子上順勢一靠便站穩了。
清緣不服氣地看着瞬影,瞬影卻無動于衷,她無聲無息的怒氣在這滿是遺骸的大廳中飄散不去。
這似乎是瞬影第一次看到清緣倔強的樣子,看來是真的很生氣。“一直盯着我看就能把出口找出來了嗎?”
瞬影這話倒是提醒了清緣,逝雲還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大局為重,不能在此與他置氣。
她扶着廳柱環顧四周,朝大廳中央的圓形高臺走去,雖然心急,但是步子快不起來,因為方才被藤蔓刺傷的雙腿還有些麻痹,走起路來看上去一瘸一拐的。
瞬影看出了清緣的意圖,徑直朝她的目标走去,很快就超過的了清緣。
中央圓臺周圍有三層環型臺階,此臺高約三尺,直徑約一丈,在此周圍屍體最多,大概幾十具的樣子。
行進中,瞬影向前揮袖,一陣大風從他袖中甩出,過境之處,地上枯骨皆被吹散至兩旁,給瞬影開了一條無阻的通道。
被清理幹淨的圓臺完整地展現在瞬影眼前,地磚本是純白色,紋路素雅精美,但是現在沾了血污。瞬影踏上圓臺,環顧四方,并未發現任何異樣。
不遠處清緣才吃力地走完一半的距離,行動遲緩如身負千鈞,可見她氣息起伏急促,額邊發絲微微汗濕。
瞬影看着清緣說:“下一層的入口真的會在這裏?”
清緣的脖子還在隐隐作痛,看他就來氣,自然沒有回複他,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走。
瞬影看着清緣好一會兒就是為了等她回話,但對方置若罔聞毫無反應。
若是換在尋常時日裏,瞬影早就發火了,這次卻出奇的淡定,似有些無可奈何地收回了放在清緣身上的視線,站在圓臺處轉而觀察大殿內的每一處細節。
廳內很暗,環壁上依舊鑲嵌着光芒暗淡的光珠。
原來除了他們進來的那個入口之外,沿着廳內八根對列石柱往大廳的另一端望去,還有個與之對稱的入口。
但那個入口已被一堵厚重且帶有裂紋的冰牆從上到下給堵死了,那冰牆中有幾具保存完好的屍體,還有當時散開在內的紅色血跡。
依稀可以看出冰封在內的都是神族女性,事發時那幾人将門框堵住後,以血肉之軀引鑄而成了這堵冰牆,将敵人阻擋在外。
只可惜,酣戰之時,另一個入口--也就是瞬影和清緣進來的那個入口,失守了。
清緣終于走到了大廳中央的圓臺邊上,不過到此她就停了下來,并沒有走上去的意思。
瞬影的視線又回到了清緣的身上,但是負氣的清緣根本沒有再看過他一眼。
瞬影再次淡淡地問她:“入口在哪裏?”
還是沒有回答,清緣自顧自地擡頭向上望去。說來這大廳雖然寬廣,但是空高卻相對較低,最多也就一丈有餘的樣子,大廳的頂上也貼了白磚,同樣上面也濺到了兩種斑駁的血跡。
瞬影這次倒是挺有耐心,不厭其煩地問:“下一層的入口莫非是在上面?”
“不是,”清緣終于開口了,語氣生硬卻掩不住心中顧慮,“上面有這個大廳的第三個入口,當年魔族圍攻這裏的時候,只有我們進來的那個入口沒有守住,其他兩個都守住了!”
“你怎麽知道上面還有一個入口?”瞬影望着上方,清緣沒有回答他了,他細看着那些頂處的白磚,在噴濺狀的血跡中發現了異類--也就是線性血跡。
那些血跡無一例外都出現在磚縫處,如此看來,上面當真還有其他空間,這磚縫裏的線性血跡就是從上面的空間中滲透下來的。
清緣還是沒有登上圓臺,而是在環臺的階梯旁邊蹲下,伸手在臺階側壁上摸索着什麽。
瞬影對下面的清緣說:“你剛才是不是覺得上面有動靜?”
“錯覺吧,應該只是氣流的聲音。”清緣依舊負氣答話,她正繞着臺階轉圈,不知道她想摸索着找到什麽。
瞬影伸出手掌對準了上方曾經滲血的白磚,有股氣流在他掌心生成自下而上沖撞到頂上,而後這股氣流自然又被反彈回來,撲向了瞬影的手掌。
與此同時,有灰塵碎屑從磚縫裏掉落下來,瞬影感受到了反彈會手中的氣流有些異常,盯着上方警覺地說:“那裏面的氣息是溫熱的,雖然十分微弱,但一定還有活物!”
“不可能,沒有水源也沒有食物,沒有誰能困在裏面九年有餘還不死。”清緣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瞬影,依舊是為剛才的沖突而介懷,她停下了圍着圓臺繞圈的步伐,貼着臺階內壁的手掌似乎确認了什麽東西。
“魔族的生命力非常頑強,況且神族的血肉就是他們的水源和食物!”瞬影帶着根深蒂固的仇恨,擡手向上就是數道風刃紛紛而過,目标全在那些血跡異樣的白磚位置,在密集的風刃鑿擊下,許多白磚都碎裂墜落,唯有一處白磚的中央被風刃擊打得凹陷入裏。
清緣吃驚地看着瞬影的行為,同時手掌用力在第二層臺階靠圓臺的側壁上按了下去,轟隆隆的聲音響起,是輪軸轉動的動靜,既來自上方也來自下方。
下方是與圓臺銜接的地磚朝某一方向漸漸下沉,列出了一條向下的臺階,由于四周光線昏暗故而顯得深不見底。
上方是大廳頂部下沉到地面的一條石質樓梯,随着這段連接上方空間的臺階出現,數十具屍體,也從上方掉落或滾落下來。石階末端落定在大廳地面時,從上方空間掉落的屍體也堆在了臺階旁。
匆匆掃視發現這些也一樣都是亡者屍骨,有的穿着神族軍隊的铠甲,有的穿着素色的長裙,有的衣服破爛不堪,辨別不出原本的材質。白骨累累,形狀駭人,無一例外。
至此,新出現的兩條樓梯雖一上一下,卻恰好連成一條直線。大廳兩處入口由八根廳柱兩兩排列的情況下也是連成一線的。而這兩條線正好相互垂直。
“你可不是碰運氣,你早就知道這裏有機關可以通向下一層?”瞬影盯着清緣,語氣漸漸由懷疑變為确定,“這不該是北宮玄武府能知道的秘密,你是守護者的門徒?”
清緣卻注視着瞬影剛才打開的那條樓梯,盯着那些滾落在樓梯口層層堆疊的屍骨,暗自擔憂地說:“帶逝雲走的那個人從沒有打開過這個入口,你是九年以來第一次打開這條通道的人!”
清緣的語氣好似瞬影做了一件非常不應該做的事情一般,瞬影也看向那堆屍骨,發現了白骨堆中居然半埋着一具幹屍。
那具幹屍身着獸皮服飾,形容枯槁,眼皮微閉,縫隙間猶可看到一對紫色的眼眸!
清緣盯着白骨中唯一的幹屍說:“為什麽只有他沒有化為枯骨?”
“因為他是活的!”瞬影推掌出去,強勁的風刃呼嘯而至,那股殺意中還透着少有的興奮!
幹屍居然在風刃達到之前從骨堆中一躍而起,輕盈異常地在半空中攀住了一根廳柱。此時他的雙目圓睜,深紫色的雙眸顯得格外妖異。
“已經、過去九年了嗎?多虧你們放我出來!”那魔族的身影非常低啞,也許是九年來第一次開口說話,顯得非常生疏。
瞬影盯着那雙深紫色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放你出來就是為了殺你!”
形如枯槁的魔族卻着癡癡地盯着瞬影身旁,手上有傷的清緣,深吸一口氣并滿足地聞到了空氣中來自清緣傷口的血腥味。他貪婪地舔了舔舌頭激動到幾乎扭曲地說:“血,神族的血!”
這魔族渴血的變态神色令瞬影憎惡至極,動念之下瞬影周身風刃群起,向前方魔族橫掃過去。
一股紫色的氣息卻從魔族的身體中散發出來,濃厚地裹住了他枯瘦的身體,好似以此為屏障自我保護。
風刃後至,将那股紫色氣息利落地刺穿無數次之後,妖異的紫色氣息漸漸散去,卻看不見魔族的蹤影。
正當瞬影看清這一切的時候,魔族忽然躍入瞬影側方視野之中,只見一只枯爪想要直取瞬影心髒,卻在半空中劃破了一面憑空出現的冰盾。
冰盾被抓破之後并沒有碎裂開來,而是聚向魔族皮包骨般的手臂,沿着幹燥龜裂的皮膚不斷伸展,眨眼間那條手臂已有一半被冰塊包裹凍住了。
魔族看到一旁的清緣,知道是她所為,瞬影風刃追擊而去,攻他面門,魔族乘機将被冰塊凍住的手臂擋在了前方,風勢破冰,魔族的身形也随着撞擊而退遠!
魔族張狂的笑聲傳來,剛才分明是瞬影的風刃幫助魔族擺脫了清緣的冰凝陷阱。
瞬影揮袖有風勢追出,而後轉頭怒吼清緣道:“誰讓你多事了!”
清緣原本是怕瞬影被魔族所傷才出手相助,而且乘機制住了魔族的一條臂膀,不想卻被瞬影這良心被狗吃的人罵了,新仇舊恨都堵在了胸口,這氣不出不行,她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大敵當前,你……”
☆、月墟
話還沒說完,清緣就聽到了大廳遠處風刃碎骨的聲音,她目光急速追去,看到一廳柱旁屍骨被風刃絞碎,卻獨不見那魔族蹤影。
與此同時,以那根廳柱為中心,四周屍骨咯咯作響地紛紛漂浮起來,定眼一看,屍骨下方都聚有一層淡薄的深紫色氣息,正是借着那層氣息,錯亂的白骨拼接成人型站立于地面,全數面對着瞬影和清緣這邊。
魔族的狂笑聲從廳柱後面傳出,紫色的氣息伏在地面四散而開,遇骨而附,附骨則屍骨拼接直立,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一一對準了這邊兩人。
無數垂死時的嘶喊聲從骨縫摩擦中迸發出來,毛骨悚然,清緣不知那是亡者死時的意志還是魔族制造的假象,本能地捂住雙耳。
瞬影卻對那些聲音無動于衷,他張開雙臂,狂風聚于面前呼嘯中席卷向前,而那些白骨則“咯吱咯吱”的張牙舞爪地沖了過去。
兩而相撞之下,白骨在旋風中化為粉末,風勢沒有停息,卷着一切塵埃襲向躲在廳柱後的魔族!
白骨在風中被撕裂成灰,附着在上的紫色氣息卻聚集在了一起,輕而易舉地脫離風勢凝為人型向瞬影飛撲而去!
禦璟和狄旭在雪山上,以枯木林為中心,找遍了所有目之能及的地方,終于又在一片白雪蒼茫中碰到了一起,兩人臉色都不好看。
“你把太子弄丢我,我把騰王弄丢了。”狄旭望着附近被兩人踩出來的腳印,少有的氣急。
“啊--”禦璟忽然捂住了雙耳,腰背微弓,似乎有些難受。
狄旭扶住了禦璟的臂膀,馬上問:“怎麽了?”
“亡者的吶喊,一衆亡者死前的吶喊聲,突然出現又瞬間湮滅!”禦璟漸漸松開捂住耳朵的雙手,自己也是一臉茫然,敏銳地朝一個方向往去。
地面微震,前方有積雪下陷!兩人雖不知是什麽情況,但都抓住了一線希望拼命飛奔而去!
積雪陷落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黑洞,他們想都沒想就跳了下去。
沒想到這一跳好似入了一個無底洞,兩個不擅長馭風術的人高速下墜了許久,見到亮光的時候以為終于落地。
沒想到着地之後還沒停下來,直接順着地面上的一條樓梯往下滾去,直到兩人狼狽地滾到了樓梯底部,正好遇上了狂風大作,風中夾雜着粗糙的白色粉塵,完全看不清四周情形。
狄旭和禦璟當即捂住口鼻慢慢起身,待風勢漸息、粉塵落地的時候才漸漸看清四下環境。
這是一個石室大廳,廳內縱排八根大柱,中央是一圓臺,他們兩人就站在圓臺附近。
狄旭聽到動靜往左看去,正是瞬影倒地吐血時,一股詭異的紫色氣息在他周身漸漸消失,清緣趕到了瞬影身邊按住了他胸口的三道傷痕試圖止血。
幾乎在同一時間,禦璟看向另一邊,廳柱後方有一骨瘦如柴的魔族被風勢所傷,手足折斷無法動彈,可是有一股紫色氣息幽然飄至掌心,浸入肌理并留下殷紅血跡。
眼見折骨自接、傷口自愈,魔族站起來貪婪地舔淨手掌上最後一滴血,面色能見容光煥發,全然不似方才那樣形如枯槁,他大笑道:“好久沒有嘗到神族血肉了,這還又來了兩個!”
那魔族自然是用看食物般的眼神看着剛剛出現的狄旭和禦璟。
不想禦璟目中燃火般直視魔族,無形之間對方就被撞飛到了廳內牆壁上!
魔族并沒有掉落下來,而是在禦璟利刃般的目光中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在牆壁之上,動彈不得。
那力量帶着無盡的憤怒,魔族掙脫不了,感到自己身體似乎要被壓得陷入牆壁之中,低頭一看确實如此,與他身體接觸的牆壁均有不同程度的內陷。
“禦璟,你別把牆給拆了!”狄旭大聲提醒禦璟,同時一擡手朝牆壁上的魔族放出一道明亮的紫色電弧。
在清緣冰冷的手掌下,瞬影胸前傷口已經凝結不再出血,稍微有點力氣坐起來了就把清緣推開,跟狄旭說:“讓我殺了他!”
紫色的電弧糾纏在魔族身上灼出了一股強烈的焦糊味,同時還有禦璟的念力重壓在他身上一寸寸折斷骨骼,他痛苦到無法發聲的極端境地,卻依舊頑強掙紮想要逃出生天。狄旭盯着那魔族奇怪地說:“怎麽這樣都死不了?”
清緣幹脆扔下沒心沒肺的瞬影,跟狄旭解釋說:“大人,他生命力很強,被困在這裏九年都沒有死!”
“真不一般。”狄旭如此說着,并觀察魔族在他電弧之下的無力掙紮,最終在紫電肆意反複的蹿流之下終于焦黑萎縮成了一具難辨人型黑炭,徹底死絕。
禦璟這才收了念力,那炭屍掉落在地,濺起些許灰塵。
“軒轅驚風--”一個忽如其來的奇怪吼聲從通向下方的樓梯傳來,其中飽含着擠壓多年的憎惡與怒火。
石室內的所有人都聽清楚了這四個字--竟是有人在喊神族天帝的名字!
逝雲跟着神秘女子走過了一段又一段漫長無窗的甬道,一路無語,暗自思忖再三,不得不極力壓制那團因清緣而起的胸中怒火,保持冷靜。
此時的他只盼着能盡快取得解藥,無論他将付出什麽代價。若真如那女子所說,清緣只有不到兩個時辰的話,逝雲可就顧不得其他只能暫時妥協,由得這神秘女子帶路前行了。
甬道盡頭,兩人一同進入又一間石室內,眼前豁然開闊。全因他終于看到了一扇窗戶,頓覺空間不再逼仄。這窗戶正方,窗條一縱一橫交錯分出四個窗格,窗口沒有糊上紙或紗,逝雲可以毫無阻礙地看到窗外的世界。
昏暗中,外面是一望無垠的月墟洞,就如同他一開始和清緣一起掉入的管道中匆匆一瞥的情形一樣,透過窗戶他又看到了負雪山內中空的環境。
負雪山整個山體由一根粗壯的龐然大物支撐,那是黑暗中央散發柔和白光的一根曠世巨柱,下抵深淵,上擎巅峰,就是它照亮了層次錯落的月墟洞。
逝雲指着中央的龐然巨柱問:“那就是月磐柱嗎?”
“沒錯,那就是月磐柱,整個負雪山存在的核心,它從深不見底的地下河中伸出,直達負雪山最高峰,并且每年都在不斷生長,所以負雪山的山勢每年也是在緩緩上升,這是一座有生命的雪山。”女子橫拉上了石室可滑動的石門很驕傲地回答着,接着将石室的窗柱中央用力一拍,窗格中央的雪花紋路凹陷下去,整個石室輕微晃動了一下之後開始勻速下降。
逝雲驚異地看到了整個石室垂直向下,伴着月磐柱散發出的不甚明亮的光芒,月墟洞下面的空間也就越來越清晰地展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月墟洞內有許多或延伸出來或內陷進去的岩層,每一層裏面都可依稀看到道路與建築,如此看來這其中結構果真十分複雜,如果沒有這陌生女子帶路,恐怕是很容易就迷失在其中了。
“下面就是守護者和門徒們隐居的地方?”逝雲抓着窗框向下看去,能感受到月墟洞內寒冷的氣流呼嘯而過。
神秘的女子站在逝雲身旁,見怪不怪的看着逝雲新奇的目光,莫名有一種愉快的感覺,不自主地問他:“知道為那根巨柱為什麽叫作月磐柱嗎?”
逝雲很快就回答道:“當然知道,書裏有記載過:月磐柱如月亮一般可以吸收日光從而使自身發光。光能被月磐柱吸收,然後通過山體內的能量體系傳送到洞內各處,分為無數特制的光源。整個山體的能量體系全是借日光蓄能,今天的負雪山是風雪交加不見日出,否則現在這個時候月墟洞內的光線就會格外明亮,猶如白晝。”
“沒錯,在這裏月磐柱就好似一顆參天大樹,主幹直升向上之後,開枝散葉般伸出許多枝杈埋入山體表面,連通月墟洞各處出入口,主幹吸收能量,枝杈輸送能量,借此維持月墟洞裏的一切。”神秘女子此時此刻雖然同逝雲并排站在一起,但依舊用一種無比孤寂的口吻說道,“這真是一個巧奪天工的雪域地下城,可惜,到此為止已經荒廢,守護者曾經的輝煌也永遠成為過去,幾乎化為一段被掩埋在歷史中的秘密。”
從這間石室開始下降的位置算起,到達肉眼可見的月墟洞底部,似有千仞之高,現如今已經下降到了中央,石室的下行速度依舊沒有減緩,逝雲這才從新奇中恢複了危機感,問:“你帶我拐了又拐,彎了又彎,我都不知道怎麽回去,那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你好像很急。”女子卻悠悠然地問。
“廢話不急才怪,清緣只有兩個時辰,是不是你說的嗎?”逝雲的目光又被窗外的事物吸引了,對面岩壁上竟然長着一株白色的樹木,那植物枝繁葉茂挂在懸壁之上,實為奇景,再往下看,發現白色的花草樹木攀附于峭壁之上的漸漸增多。
女子冷幽幽地來了一句:“如果我帶你去死,你也會這麽急嗎?”
這番話語到了逝雲的耳裏,他也顧不上外面的新奇景象了,義正辭嚴地對女子說:“好歹都是神族,本應該同氣連枝,你這人怎麽不安好心啊?”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此刻要出去的話,我不會攔着你。”女子別有用心地看着他。
“如果我走了清緣怎麽辦!”此時此刻,逝雲看這女子極不順眼,但依舊在心底告誡自己,沒有拿到解藥之前一定沉住氣!
女子不緊不慢地說:“那麽你願意為她去死了?”
☆、冬隐
逝雲沒有說話,他只是敵視着那個女子,女子似乎猜到了什麽,輕蔑而高傲地說:“你不可能打贏我的,一路上我敢放心大膽的走在你前面,就說明我根本不怕給你偷襲的機會,更不怕與你正面交鋒。你有幾斤幾兩的修為我還是看得出來的,你就別做夢了。”
逝雲被這女子激得暗自咬牙,道:“你越是這麽說,我倒越是想試試了!”
話音剛落,逝雲便竭力攻了過去,數道風刃聚氣而顯,從他身旁呼嘯而過直攻向前。
女子只是冷眼相待,她伸出手掌,掌心對準了逝雲。
與此同時,她的掌心處有什麽東西在反光,再看一眼,原來是一塊冰晶凝結而現,此後無數塊一模一樣的冰晶十分迅速的圍繞其排列出現,空氣中的水分在肉眼看不見的情況下飛速聚集于女子的手上形成了無數冰晶列成的護盾。
在正常人只用了一次呼吸所需的時間內,女子手掌前方居然凝結了一個直徑約三尺的冰晶盾牌,當然,在這只能呼吸一次的時間內,逝雲的氣刃自然是如期而至。
一聲巨響之後,冰盾表面僅流下幾滴水而已,但是那股在氣流中沖刺過來的力量卻被反彈了回去,強風反撲下逝雲被自己反彈回來的力量撞到石室牆壁上,還好後面有面牆給他撐着,逝雲勉強站穩,不然就輸的更不好看了。
女子譏诮道:“我就是簡單的擋了一下而已,只有五分之一的力量反彈回去,你居然就倒在了地上,真給你父親丢臉!”
“诶,你說我父親?”逝雲滿臉狐疑地爬了起來。“父親”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時,充滿了陌生感,只因他常用的詞語是“父皇”。
“看吧,我說你打不贏我。”女子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望着手上冰晶的直接升華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