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3)
“封黎算什麽東西,不過一介邊将!”
“你擅離封地,還偏偏來了北境,真以為他不敢用手中軍令治你?”狄旭勸解道,“封黎如果沒有明察秋毫之能,坐不了玄武之位,他之所以看破不說破,全然是給逝雲面子。”
瞬影卻嗤之以鼻,嫉恨地說:“太子就是太子,自然是不一樣的!”
話說到這裏,這個天狄旭是徹底聊不下去了,幹脆起身,說:“我去清緣的丹房取藥,這藥你非得喝,不然我不帶你去負雪山。”
誰知瞬影卻與他擦身而過,早一步先出了房間,其勢洶洶地說:“沒有你去我就辦不成事了嗎?”
“诶?”狄旭見這架勢就頭疼,“你去哪兒?”
“負雪山!”
狄旭在後面追了兩步就停下了,調侃道:“就你這傷勢去那麽高寒的地方?有本事你就去,萬一你傷勢加劇,大不了我吃點虧把你扛回來得了!”
負雪山以北處經常會出現極光,美輪美奂,與天無極。那是屹立在神魔邊境處天玦界的能量顯現,也就是神族抵禦魔族最重要的屏障。
剛到山腳下的時候,逝雲十分新奇地拉着身邊的禦璟說:“你看,天玦界的極光!”
今天是個大陰天,陽光并不強烈,所以負雪山北方的綠色極光十分明顯,那流光縱橫無邊,白色的雪山正好将它後面綠色的能量屏障映襯得寬廣高大而且神秘難喻。
“嗯。”禦璟不解風情地只是應了他一聲,仿佛北面通天的綠色極光并沒有多麽稀奇的樣子。
一路上松柏負雪,逝雲沿途而上,對跟随在旁的禦璟說:“說不定我能找到紅色的雪。”
禦璟望着這片白茫茫的世界,漠然道:“你這是想掘地三尺嗎?”
“往天玦界那邊走,那邊曾是戰場!”逝雲指着雪山的山峰,而他說的地方在山峰後更遠的地方。
禦璟并不積極地跟随在後,望着逝雲所指的方位說:“邊境那邊沒有人居住,而且環境惡劣,搞不好會碰到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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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雲卻在雪地中跨大步子,樂呵呵地說:“封黎的軍隊每隔一段時間就來掃蕩一次,真能碰上魔族就算我運氣好!”
禦璟無言以對,于是跟在後面苦笑:“那我是該希望你今天的運氣好還是不好呢?”
行進中越往北走寒風的呼嘯聲就越大,因為越是往山上走,雪地的植被就越少。毫無預兆的這裏下起雪了,北華城沒有四季只有冬天,飄雪是很正常的事情。
逝雲仰頭去看這漫天飄雪,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祈望道:“下雪了,這是大雪!”
雖然禦璟并沒有比逝雲大多少,但卻顯得十分老練地說:“戰場遺址真的不會那麽好找的,最近的一次血戰已經差不多過去九年了,這些年來積雪層層覆蓋,你不可能看到紅雪的痕跡。”
“所有人都知道月墟洞就在這負雪山之下,”逝雲四望周身皚皚白雪,困惑地說,“為什麽後來沒有人能找到月墟洞了?”
“當年天玦界毫無征兆地出現裂隙,魔族似早有預謀沖入雪山,此一役中月墟洞首當其沖,守護者的門徒全都被魔族殺死。月墟洞向來都是神族秘境,只有守護者及其門徒才能住在裏面,可是,在那一場戰争中她們被屠殺殆盡,又還有誰會知道入口在哪裏呢?”禦璟望着這千裏冰封之境,不無感慨。
逝雲置身于雪窖冰天之中,奮力向前走去,蹙眉道:“我記得有人跟母後說父皇應該是戰死在月墟洞裏面了。”
“是封黎将軍說的。”
“後來母後哭了好多天不敢見我們,當時差點把封黎将軍趕出中宮,”逝雲帶着對封黎的歉意笑了,“還斥責他說‘死要見屍’,否則就不準這麽說。現在母後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一直都沒有人敢當着她的面重提此事。”
“所以這麽多年來,封黎一直都沒有停止過搜山。”禦璟嘆道,“可是無濟于事呀,除非月墟洞裏的雪族并未死絕,否則,無人能找到月墟洞入口。”
☆、尋蹤
眼下一片蒼茫,逝雲卻心有希冀,行進中對禦璟說:“當時天玦界的裂縫還未完全縫合,母後寧願相信父皇被困在了魔界,逾越不了天玦界所以才不能回來找我們。”
“不排除這個可能。天玦守護者已死,沒有人能否定這個猜測。”禦璟緊随其後,這場雪越下越大了。
“也有人說父皇可能早就死于魔族的暗殺,當年似乎有刺客一直跟着父皇,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都見到過一雙碧綠色的眼睛,”逝雲稍稍遲疑了一會兒才接着說,“也許就是我在夢裏見過的那雙綠眸,不過終究是虛傳沒有實證。”
“其實,都已經過去快九年了,如果天帝陛下能回來,他早就回來了。”禦璟迎風而行,凍得偷偷把兩手揣在了衣袖中。
逝雲格外堅定地望着前路說:“但是母後要等,不親眼看到她絕不接受這一切的假設。我也一樣!”
心底的仇恨漸漸浮現在了禦璟少有表情的臉上:“那是一場格外慘烈的戰争,北方的駐軍以血肉之軀将入侵的魔族攔在了北華城之外,決戰于雪山之巅。那簡直就是一群嗜血的怪物!”
“自從父皇失蹤之後,那麽多人都來找過他。反而是我身為他的兒子,卻不能為他做這件理所應當的事情,為什麽呢?”逝雲自嘲一笑。
“天後不能再失去更多了,所以對你的看管格外慎重。”說到這裏,禦璟的神色柔和了許多。
“可是母後一定也知道,總有一天我會代替父皇南征北戰,魔族不滅則戰火不息,這是父皇曾說過的話。因為我是他的兒子,因為将來我會繼承他的一切,所以無論多少人來過這裏卻又無功而返,我都應該來到這裏。”
大雪紛紛,逝雲累得稍作停歇,這裏有入人心脾的寒冷,多年前的戰場,還有那段殷紅慘烈的傳說就埋藏在他們的腳下。這滿山白雪之下裹着一座血染的戰場,除了這裏再也沒有別的地方的雪層會是紅色的了。
禦璟望着這雪域中仿佛永遠都走不完的蒼茫,對逝雲說:“這雪山連綿幾百裏,你想怎麽找?”
逝雲迎着寒風拉緊了身上的紫貂,輕松地說:“跟着我走就是了,也許找到那棵樹就行了。”
“樹?”走了半天兩人還未走到山腰,這附近确實還有成片的蒼松,便指着不遠處說,“那些樹?”
“長得不像,不過跟着水源走總不會錯的。”逝雲好似很有信心的樣子。
負雪山脈中有一處水源一路向下直入北華城之中,雖然此處常年萬裏冰封,但是已到春末,河水開始悄悄融化,逝雲首先找到了那條細小的水流,沿着那狹窄且還有部分積雪未融的河道逆行而上。一路上松柏負雪,枝條都被壓彎,直到前方的道路忽然被高聳的山峰絕壁隔斷,纖細的河水到了一處圍滿了松柏的冰湖前便斷了去路。
逝雲看見冰湖後再無樹木,遺憾地說:“看來這裏是沒有那種樹了。”
眼看兩人走到了樹林的盡頭,禦璟問他:“你到底是要找什麽樹?”
不過,逝雲眼前一亮指着樹木盡頭的這片冰湖說:“狄旭說過冰河能通到負雪山內,莫非這就是月墟洞的入口之一。”
禦璟望着湖水興嘆:“據說戰亂之前這片湖泊并沒有這麽大的面積,确有一條地下河直通負雪山中的月墟洞,但是自從月墟洞遭遇滅頂之災後,這湖中的水就暴漲起來,封住了去路。”
逝雲躍躍欲試地說:“我下去試試!”
禦璟警覺地把逝雲攔住,說:“不可,這裏面遍布機關!而且曾經有人進去過,全部無功而返!月墟洞內的設計巧奪天工,是沒進去過的人根本就想象不出來的!”
就在逝雲和禦璟讨論下不下去的時候,忽然水花四濺有人從水池中冒了出來,禦璟被驚得差點動手,而定眼一看那人居然是清緣!
“清緣?”逝雲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渾身濕漉漉冒着騰騰熱氣走上岸來,趕緊解開身上的紫貂皮裘往清緣身上蓋去。
“不用。”清緣推脫着往後退去,她冷得雙手抱臂身上的水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蒸發,很快衣服就幹透了。
“說什麽呢!”逝雲心疼地看着瑟瑟發抖的清緣,硬是把寬大的紫貂皮裘壓在清緣的身上,摩挲着她的臂膀幫她取暖。
禦璟不解地說:“你怎麽在這裏?”
“采藥。”清緣纖細的身體被逝雲裹在了裘衣中,牙齒打顫地說,“這裏面可以找到水玉,不過、不過太難找了,這種水域中根本就很難以辨別出水玉,必須要在東飏城那種水幕薄弱的地方才有機會……”
“那你還來這裏!”逝雲站在清緣的對面,雙手幫她拉緊了裘衣的縫隙不讓寒風灌進去,略帶責備地看着她說。
清緣望着湖面失望地說:“可是,如果有水玉的話……”
“诶?”逝雲想不明白,問道,“你為什麽突然來這裏找水玉?”
清緣看着逝雲下意識地抿了抿凍得失了血色的雙唇,低聲說:“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我為什麽要生氣?”逝雲疼惜地看着清緣,故意帶着撩撥的語氣說,“再說了,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呢?”
清緣顧慮地看了禦璟一眼,禦璟心領神會徑直走開把地方留給了他們兩人,如此清緣才開口說:“如果我能找到水玉,騰王殿下的傷就基本無礙了。”
這冰天雪地的,逝雲把凍得臉色蒼白的清緣一看,再把淩冽的冰湖一看,不由埋怨道:“昨夜他對你那般無禮,你怎麽還為他受這個罪?”
逝雲這堂堂七尺男兒生得器宇軒昂,那孩子氣卻說來就來,清緣哭笑不得也不怕逝雲怪她了,十分坦白地說:“我是希望他傷好了快點走啊!”
“啊?”清緣這話答得逝雲始料未及,不過很快又反應過來,“他言行中對你太過無禮,你不想見到他了,是嗎?”
清緣輕輕搖頭,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們兄弟倆發生沖撞,畢竟是在玄武府裏,如果這事情被義父知道,那麽無疑也就是天後知道了,于你于他都不好。”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逝雲聽了緣由之後小情緒一掃而空,寒風夾雪呼呼而過,他面對着清緣,細心地替她把身上的紫貂扯得更嚴實了些。
聰慧靈巧的清緣仍怕逝雲心中不悅,進一步說明:“他對你有心結,該如何解開不得而知,只有你們兩人暫時分開讓情緒冷卻下來才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見清緣這般為自己設想,逝雲十分開心,還帶着自己的小私心滿意地說:“原來是為了我。”
逝雲如此強調,清緣無言以對,逝雲也不言語,只是微微低頭含情看她,好似要把一個人看到心裏去了。
這大風大雪的,本就怕冷的禦璟獨自一人站在遠處,陡然發現那邊兩人竟然相對無言深情對視起來,好生郁悶,便一步一步走了過去,這才驚得清緣含羞地收回了目光,退離逝雲兩步才站定。逝雲則不然,無聲無息地用敗興的目光盯着禦璟,好似在警告他不要過來。
禦璟不解風情沒有去管逝雲,而是看着清緣心生懷疑,指着旁邊的冰湖問:“這是月墟洞的入口之一,裏面可是有機關的,你不知道嗎?”
禦璟這麽一說也提醒了逝雲,逝雲馬上問:“是呀,你能從這裏進去月墟洞嗎?”
“不可能。”清緣斷然道,“首先,入口太遠太深了,就連我這種熟悉水性的人都游不過去;其次,就算有比我水性更好的人能游過去,裏面還有機關;最重要的是,這只是月墟洞入口之前的一段路罷了,裏面才是真正的入口大門,但是已經完全被封閉了。”
逝雲聽地出奇,問她:“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清緣被這麽一問有些慌神,馬上解釋說:“因為我從小都在北宮玄武府呀,這些事情都是從義父那裏知道的。當年為了尋找天帝陛下,整個神族境內真的什麽辦法都用過了,死了好多人才放棄進入月墟洞的!”
“看吧。”禦璟一幅有言在先的樣子對逝雲說。
“你到這裏來不會是……”清緣看看逝雲,指向旁邊的水池說,“想從這裏進去吧?”
“碰到你之前有這個想法,現在沒有了。”逝雲頗為畏然地看看那池冰涼的水,說,“算了,我還不如繼續去找那棵樹呢!月墟洞不是鬼斧神工般造有許多入口嗎?”
漸漸恢複體溫的清緣将身上的紫貂遞還給了逝雲,且不太明白地問:“找樹?”
逝雲默默接過清緣遞來的衣物,上面帶着她的體溫還有她身上的香囊味道,有些心不在焉。
清緣見逝雲沒有答話,又問:“你們是要找什麽樹?”
逝雲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發亮,說:“對呀,找地标應該由本地人帶路的!”
負雪山延綿百裏,越往上走,植物就越少,直到最後松柏絕跡于山巅之時,逝雲回頭一望,方才經過的成片的松柏現在已然近在腳下了,繼續向前,蒼茫茫一片的無邊無際中,終于讓他看見了一株巨大而滄桑的枯樹傲然挺立在雪原之上。
逝雲開心地指着前方孤影矗立的枯樹,對身邊的兩人說:“就是那棵樹,我終于找到了!”
清緣疑慮地問:“你确定你在夢裏看到的就是那一棵嗎?”
這麽一問,倒是把逝雲問住了,他漸漸從狂喜中冷靜下來,說:“好像有點不一樣,不是那個姿勢,這裏還有其他類似的樹嗎?”
清緣好似了若指掌,指着枯樹虬枝後面看不見的地方說:“當然有,你越過這座山峰就全是了。”
“啊?”一陣狂風呼來,逝雲差點坐地上去了。
☆、冰室
這山勢越是往上,天氣便越是惡劣,鵝毛大雪伴着刺骨寒風一直未停,禦璟被凍得萎靡不振,幾乎用一種了無生趣的目光将逝雲看了一遍又一遍,但是逝雲完全接收不到,他的所思所想除了這雪山便是清緣。
“許久以前,山峰那邊有一大片樹林,”清緣陪着逝雲緩步向前,在雪地裏留下一路的腳印,“那是一種楊樹,人們說它可以活着不死一千年,死後不倒一千年,倒地不爛一千年。那些樹在這裏還不是冰天雪地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原來如此,我是說這千裏冰封寸草不生的,怎麽會有這種樹紮根于此,”逝雲回望後方的腳下的松柏樹林說,好生感慨,“連松柏那麽耐寒的樹都長不上來了,原來這樹是古物。”
風雪太大,禦璟只覺得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稍稍站定正想跟逝雲說些什麽的時候,那家夥竟全然不顧邁開步子朝遠處枯樹跑去,清緣見稍落身後的禦璟臉色不對,問:“大人,沒事吧?”
禦璟擺擺手,緩緩呼氣吐氣,對清緣說:“沒事,你跟着他。”
清緣不放心說:“您該不會是呼吸困難了吧?還有點頭昏眼花?”
“你怎麽知道?”禦璟看着清緣,有些懵了。
清緣馬上說:“這是高山反應,如果太難受就下去吧。”
“他不下去我能下去嗎?”禦璟擡眼向前,逝雲都快跑到枯樹旁了,他也很無奈啊,“你快跟着他,我緩一緩就跟上去。”
“清緣,你快來看呀,真的好多枯樹,都立着呢,一顆沒倒!”遠處逝雲已經跑到了遠峰處的枯樹旁邊,玩似的跟清緣招手要她過去。
“那您就多休息一會兒吧,千萬別暈了,我跟着他,不會有事的。”清緣最後看了禦璟一眼就在風雪中奮力跑了過去。
禦璟站在原地大口喘氣,原本遙望前面兩人,忽然警惕地向來路看去,目光變得格外敏銳:“怎麽這雪山上還有別人?”
逝雲站在他看到的第一棵枯樹的位置向下望去,果然看到了大片被山峰遮擋住了的枯樹林,其中全都是大同小異的蒼勁枯枝,雖不知它們已枯死多少年,卻依然挺立于此不懼風霜侵襲。
他迫不及待地順着山勢向下跑入寬廣的枯木林中,尋找昨夜夢中所見的那棵怪木,清緣緊随其後提醒他:“逝雲,你別跑太快了,等等禦璟大人吧!”
“不用管他,他可是修習攝念術的人,在這種小範圍內他能感應到我的情緒波動,不會把我弄丢的!”逝雲的速度沒有絲毫減緩,說話間已跟清緣拉開了好大一段距離。他心中有種奇特的感覺正變得越來越強烈,因而顯得有些緊張了。
清緣不得不随着山勢往下去追逝雲,回望眼時,禦璟已經被擋在矮峰那邊看不見了。
逝雲被近在眼前的一顆顆枯木楊樹吸引,這些早已死去的樹木生得十分高大雄壯,枯樹林中最大的一棵樹在山勢最低處,居然可達十丈之高,目測主幹直徑也應在半丈左右,鐵杆虬樹,龍盤虎踞,十分壯美。再看其他枯樹,挺拔者似頂天立地,怪異者皆盤根錯節,奇妙絕倫,難以想象在這裏還未變成雪山之前此地是何境界。
列陣般排列的枯木林中,逝雲每看過一株樹,都會伸手去觸摸感受,直到最後他從一個不期然的角度望向遠處,心驚動魄地看到了夢中那棵孤獨矗立在遠處蒼茫雪域中的枯樹!
“在那裏!找到了!”逝雲欣喜若狂,那蒼勁枝杈如搖臂呼喚般,他迫不及待地穿過枯木林,越過一片雪地,順着漸低的地勢來到了樹下。
“真有?”清緣緊随其後,她無法相信逝雲竟然能在現實中找到夢境中的樹木。
逝雲親切地看着這棵早已沒有生命的植物,如之前一樣,輕輕地用手掌在冰冷的樹幹上反複摩挲着,寄托着某種情感輕聲說:“父皇來過這裏,絕對來過這裏!”
清緣跑到了逝雲身邊,回望來處依舊沒有看到禦璟的蹤影,心中不免有些擔心,但是自己又答應過要跟着逝雲,而此時此刻的逝雲眼中只有這棵樹了。
逝雲的手掌一直貼着樹幹,他就這麽繞着這棵樹走了一圈,再仰望天際虬枝。突如其來的他手掌感受到了樹幹輕微的抖動,很快枯木發出了與積雪摩擦的聲音。
正當他感到奇怪的時候,清緣沖上前用力将逝雲一把推離了樹幹,大聲警告:“逝雲,馭風!”
就在逝雲不明所以的時候,枯樹周圍的地面忽然陷了下去,積雪不斷的在往下坍塌,剛剛推開逝雲的清緣首先随積雪一同陷落向下。
逝雲被推得身形後傾稍稍離塌陷的地方遠了些,但頃刻之間逝雲又飛撲過去,緊緊抓住了清緣的手,同時逝雲的周身也漲起一股莫名的風勢将兩人裹住向上擡拉。
可是陷落中心的地底下有一股更大的力量吸住了清緣将她繼續往下扯,正好山間大風經過,逝雲自身所馭的風勢被削弱,清緣的身子往下沉得更深了些,轉眼間下她半身就已沒入地面之下,逝雲見狀大聲呼救:“禦璟!”
“快點放手!”清緣感知到底下纏住自己的那股吸力異常強大,不是逝雲的風勢所能抗衡的,情急之下只希望能保全逝雲無事,“不然連你一起拉下去了!”
“不行!”逝雲乘風懸浮在半空之中,一手抓着清緣不放,另一手想抓緊這巋然不動的枯樹,看着清緣周身向下坍塌的雪域說,“是什麽東西把你拉住了?”
那股向下的力量太大,兩人根本來不及再說什麽,清緣的上半身就在眨眼之間陷了下去。這樣的形勢根本就是逝雲無法逆轉的,電光火石間清緣心念一動,一根冰刺紮入了逝雲的手背,逝雲疼得始料未及一不小心松開了清緣的手。
霎時間,枯樹周圍的一整塊地面都塌陷了,黑洞洞的一片讓逝雲看清楚了下面概是一個直徑一丈,深不見底直入地下的洞穴。
清緣被吞沒在黑暗之中,剛剛陷下去的積雪現在居然又往上升起,下面有什麽東西擡着那堆積雪想堵住這個缺口将這裏填平,好僞裝成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樣子。
情況緊急,逝雲來不及喊禦璟過來,更顧不上下面是什麽東西,他聚足了一股力量,用周身風勢打散了那堆正在向上的雪,洞口再次呈現在他的面前,于是趁着這個機會便跳了下去。
逝雲乘着微風墜入了一個很深的地方,下方居然有光,可就在他下墜的時候還有什麽東西正在阻止他,是無數只觸手在黑暗湧向周身。
逝雲憋足一口氣将周身托他墜落風勢化為無數風刃一并射出,切割聲紛紛響起,風勢散盡的逝雲則加速墜落下去了。本能地擡頭向上看了一眼,上面的洞口已全然封堵,漏不出一線光明,外面的世界一定又變成了一片普通的雪域,而他卻在裏面處于險境,終于摔在了地上。
逝雲首先看見先他一步被扯下來的清緣,她原本是摔倒在地面上了,驚奇地發現逝雲居然也掉到了這裏,便忍痛站起來問:“你怎麽還是下來了?”
這裏的地面又冰又硬,摔在地上的逝雲緩緩站起,看到清緣裙擺有血,大致是小腿位置受傷浸染出來的,想到了方才在上面遇到的觸手,說:“你就是被那些東西扯下來的?”
清緣沒有答他,逝雲的出現令她始料未及,現在她的心中全是逝雲的安危,故而迫切地擡頭向上,上面只有一片黑暗,入口已全然堵死。
逝雲卻盯着清緣裙尾的血痕,急切地想看她傷勢卻不敢動手逾越了禮數,則催促道:“你快看看你的傷!”
“我沒事,皮外傷而已,那些好像是某種帶刺的藤蔓,不礙事。關鍵是你現在也困在這裏了!”清緣只看了裙尾一眼,似乎傷處一點痛感都沒有,她環視周圍看清這是一間奇異的冰室。
這裏四壁全部都是白色的冰塊,其上雕刻有一些奇異的花紋,其中一面冰壁上鑲嵌着三顆蘋果大小的橙色寶珠,寶珠散發出的橙色光芒将室內照亮,除此之外,冰室內空空如也再無他物。而他們墜落下來的入口全隐匿在了珠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了,根本無法估算其高度。
“只要我沒把你弄丢就行了,”逝雲釋然地站在清緣身邊,上下打量之後終于确認她安然無恙,“剛才我還以為你會被那洞口給吃了,吓死我了!”
忙着找出路的清緣聽了這話之後定了定神,看着逝雲心中感動,卻還是要責備他:“你身為皇儲,整個神族的未來都在你身上,你怎麽能以身犯險!”
“只要你沒事就行,放心吧,我會護你周全的!”逝雲可沒想那麽多,只要确定清緣無恙就能令他安心。逝雲樂觀地看着清緣,清緣無言以對刻意将目光轉向冰室其他地方,似乎有些心慌。
畢竟身處困境,逝雲沒再多說什麽而是朝上看去,同樣也看不清黑暗中的入口現在到底是什麽情形。他試着回憶說:“那些藤蔓好像是黑色的,非常堅硬風刃都割不斷,是不是就是那些東西死死地堵住了入口,讓雪地看上去并沒有異常?不知道等下禦璟能不能發現這個陷阱!”
“積雪是有一定流動性的,當這些黑藤再次堵住入口的時候,很有可能痕跡會被掩蓋,而且上面正在下雪!”清緣擔憂地在冰室中走動,不知為何行動有些遲緩,她試着敲打冰冷堅硬的四壁,沒有任何反應,“難怪那棵枯樹所處的地勢較低,是為了便于掩飾!”
逝雲環視空蕩蕩的冰室,這裏的地面上不停向上散發着白色的霧氣,他并沒有清緣那麽重的危機感,反而有些開心地說:“怎麽雪山下面會有這麽大的空間,難道這裏是月墟洞?”
“應該是的,但是該怎麽離開這間房?”清緣奮力去推身旁的冰制牆壁,牆壁紋絲不動,倒是清緣把自己推得往後打滑。
“我馭風術比較好,再上去看看能不能從原路出去!”說話中,一陣風從逝雲腳下生出,旋轉着将他托起往上送去,很快逝雲就離開了冰室內橙黃色珠光的照射範圍,清緣仰頭觀望,就在逝雲身影沒入遠端黑暗中時,忽然傳來清脆的擊打聲。
☆、困局
清緣仰頭觀望逝雲消失冰室光珠照亮不了的地方,極高處發出響亮頻繁的擊打聲随着狹小的洞穴空間傳了下來,逝雲驚呼一聲自上方墜落而下,風勢因逝雲慌神而散開無法聚形,就在清緣意料不及的時候他就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逝雲!”清緣立馬蹲下身去扶他,擔憂地問,“怎麽了?”
“沒事、沒事,”逝雲結結實實摔在了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疼得五官都擠在了一起,他吃力地坐了起來,往上指了指,“上面那些黑色的藤蔓跟張了眼睛似的,我一上去就不知道從那裏跑出來抽我,還有有氣盾在前,不然就給它當場毀容了!”
清緣拉他起來的時候,看到了逝雲右手手背上的傷口,這是他方才在掉入這怪洞之前被冰刺刺破的地方,因為這裏面溫度極低,所以傷口早已止血。
縱然如此清緣還是臉色忽變,神情郁然。逝雲一目了然,輕松笑道:“真沒想到你會對我使陰招,剛才竟然用冰刺紮我。還好,你的冰刺紮人一點都不疼。”
清緣當然知道逝雲這是在安慰她,釋然一笑,松開的逝雲的手,四望道:“是月墟洞沒錯了,可月墟洞的出入口都是單向的。”
“單向的?入口只能進不能出的意思嗎?”逝雲這才漸漸擔心起來,說,“可是我們被困在這裏,能算是進到月墟洞裏面去了嗎?”
“由于禦敵需要,月墟洞裏的機關十分複雜,不同區域內的防禦性都很明顯,我們被困在入口下面,卻又卡在了月墟洞外圍。”清緣看着這十步見方的冰室,相當困頓。
“啊?”很明顯,逝雲對月墟洞的了解十分有限,“如果不能從這裏出去,那應該有辦法進入到月墟洞的內層吧?”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還屬于戒備區域,正常情況下,如果裏面的人發現強闖的人是敵人,就會把人困死在這裏面!”說着說着,清緣似乎有些疲乏,竟然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裏面的人?”逝雲聽到這話忽然高興起來,“也就是說,其實月墟洞裏還有人?”
“但這是不可能的……”
還沒等清緣把話聽完,逝雲當場就開喊了:“喂,還有沒有人呀!這裏有人被困住了,快放我們出去一下,謝謝!”
“逝雲,先等一下,”清緣馬上把他給拉停了,說,“現在不比九年前的月墟洞,如果此時此刻月墟洞裏還有人的話,我們的情況說不定會很危險!”
“啊?”逝雲腦子一轉,馬上反應過來了,又小聲對清緣說,“月墟洞裏的人本身就可以自由進出這裏,但是這些年來,你們北宮玄武府根本就沒有收到過來自月墟洞裏的消息,因為如果有幸存者在這裏面的話,就一定會第一時間跟你們聯系,所以……”
“月墟洞地處北境,自古以來都設有特殊渠道可以秘密地與北宮玄武府互通消息,九年前魔族來犯,玄武軍才得以在第一時間內前來增援的!而這九年以來月墟洞再也沒有向玄武府傳遞任何信息,所以現在這裏面就算有活着的人,也很有可能是當年被困在這裏而無法自由出入的魔族!”清緣忍不住用雙手揉了揉眼睛,看上去沒有在外面的時候精神了。
而逝雲的思路卻越來越清晰,自問道:“話說回來,我是怎麽會掉下來的?如果機關是自動觸發的,這麽多年以來,負雪山會随機消失許多人才對,但是你們北宮玄武府是不可能無所察覺的。”
“這些年來沒有人在負雪山莫名失蹤過,我們北方軍駐守邊境絲毫不敢懈怠,巡山頻率也不低。況且月墟洞的入口是不會自動打開的,而且,這個入口被觸發的時候,我似乎看到你身上忽有金光一閃而過!”清緣困惑的目光落在了逝雲的身上。
“金光?”逝雲馬上低頭打量自己身上的皮裘,說,“我這身紫貂哪來的金光?”
背靠冰壁的清緣閉上眼睛苦思着說:“為什麽會莫名掉下來呢?難道是月墟洞的機關忽然失靈了?也沒聽說過月墟洞的入口會散發金色的光芒呀!”
“金色?”逝雲沉吟片刻解開了紫貂上的鎏金帶鈎,從內側的口袋裏取出一個錦囊,隔着錦緞居然可以看到有金色的光芒從裏面透射出來,大吃一驚,“不會吧?”
清緣看到逝雲手上的東西十分驚異,問:“這裏面裝着什麽?”
“诶?”就連逝雲也覺得意外,打開之後裏可以看到面裝着一枚小巧的四方印章,面上刻着六個大字“天命太子禦印”,正是這枚印章散發着奇異的光芒,“怎麽會這樣,以前從來都沒有發過光呀!”
“這是你上次給我看的印章?”清緣記起了這枚印章。
“是呀,我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