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1)
”
“我姐姐有事。”姝蔓順手把帶來的食盒放在了桌上,然後熱情地沖庭院裏散步的禦璟招手。
逝雲猴急地問:“她可是受傷的人,有什麽事比養傷重要啊?她去哪兒有事了?”
“不知道。”姝蔓随口答話,注意力全在禦璟身上,“大人,快來嘗嘗我做的早點。”
盛情難卻,禦璟走到屋內,坐了過去,說:“還是不習慣叫我名字嗎?”
“這……”姝蔓聽後一愣,好似很不好意思的樣子,然後打開食盒露出一碗綴有梅花且飄有魚香的粥,取出後便被推到了禦璟面前,“這可是我們北境特有的做法,冰河下新鮮的魚肉再配上之前腌漬好的梅花花瓣,微酸開胃。”
盛情之下就連禦璟這種木頭樁子都不禁赧然,逝雲卻不合時宜的擠到兩人中間,跟姝蔓說:“她是你姐姐,你居然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殿下--”姝蔓嫌棄地看着逝雲,“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能比你更閑。”
“你也很閑呀,”逝雲居然還嫌棄起姝蔓來了,“你不是在參加盛軍大典嗎?不在試煉場待着,卻一直賴在家裏。”
“現在是休整期嘛,之前的兩輪下來,很多人都受傷了。”姝蔓不服氣地從袖內抽出把一根銀質的鑰匙拍在了桌面上。
那把鑰匙較為細長,前端為鮮花造型,花片五瓣,其中有四瓣閃耀着微弱的銀光,最後一瓣卻黯然失色,姝蔓指着最後一瓣說:“我就剩不到一天的時間了!”
逝雲拿在手中端看,說:“這上面的能量是……”
“空間門,”禦璟坐在桌邊對着自己的魚粥說,“第五天的時候最後一片花瓣也會閃耀起來,空間門自動打開,将拿着鑰匙的人帶入到下一個試煉場。”
“空間門這麽不穩定的東西你們也敢用在與試者身上,增加難度用的嗎?”逝雲怕被波及,連忙鑰匙還給姝蔓說,“接下來你們要考什麽?”
“我也想知道啊。”姝蔓笑着看向禦璟。
“下一輪還是封黎他們主持,我只負責最後一輪而已。”縱然是喝着姝蔓的粥,禦璟依舊是守口如瓶,沒露出一絲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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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盛軍大典下一輪一旦開始,封黎豈不是就會很忙了?”逝雲壞笑了起來。
禦璟預感不妙,好似想防患于未然:“你又在想什麽?”
房門外有人敲門,逝雲條件反射般地往床上沖去,掀開被子就往裏面鑽,捂嚴實之後就一動不動開始“裝死”,姝蔓瞠目結舌地看着床上的逝雲問:“他在做什麽呀?”
“他以為是封黎又來看他。”禦璟很淡然地對門外的人說,“請進。”
走進來的是清緣,坐在桌邊的姝蔓和禦璟都不會感到意外,齊齊看向床上入戲太深的逝雲。
清緣見逝雲在床上,關心地問:“殿下身體不适嗎?”
未等桌邊兩人回答,一聽到是清緣聲音的逝雲瞬間彈坐起來,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沒有、沒有,我好得很,以為是封黎呢!”
“沒事就好,”清緣轉向姝蔓說,“就知道你在這兒。”
“你是來找我的?”姝蔓有種不祥的預感。
“今晚月升中天之時,你就直接進入盛軍大典第三輪了,一大清早沒見着你人,義父有事要忙就要我看看你準備得怎樣。”清緣的目光從姝蔓身上轉到了桌上的早餐然後又落在了禦璟身上,別有意味地微微一笑,禦璟裝作毫無察覺默默喝粥的樣子居然有點萌。
姝蔓無所謂地說:“不用準備了,我連着兩輪都是第一。”
清緣不放心地說:“大浪淘沙,後面遇到的對手只會越來越強。”
禦璟十分贊同,也是因為關心姝蔓才說:“試題也會越來越複雜。”
“不要嘛!”姝蔓不願離開這裏,拉着清緣的手撒嬌道,“我真沒什麽要準備的了。”
“這個好辦,”不知何時,逝雲已經走到了清緣的身邊,“禦璟,你出去陪她過兩招。”
“這個好、這個好!”姝蔓一下子跳了起來,興高采烈地拍在了逝雲的手臂。
逝雲瞪大了眼睛,咬着牙齒連連往後退去,清緣一下子就抓住了姝蔓的手臂,着急地說:“姝蔓,殿下右臂有傷!”
“額……”姝蔓呆在了原地,看看逝雲說不出話的樣子再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羞愧無語。
“沒事,不疼。”逝雲皺着眉頭努力笑了笑,假裝無事。
禦璟在一旁笑笑不說話,逝雲擺擺手對他說:“你還不帶她出去練練手,但是不能傷她!”
禦璟起身離去,姝蔓雀躍地跟了出去,逝雲還不忘在後面叮囑道:“記得走遠點!”
“不可能。”禦璟停在了院落中,并沒有走遠的意思。
“這個大傻子!”恨鐵不成鋼的逝雲迅速關上了房門。
☆、成見
關上房門後,逝雲為自己的機智而暗自竊喜,終于房內只剩下他和清緣了。
清緣注意到逝雲纏了紗布的手臂說:“禦璟大人連止疼藥都不給你上嗎?”
“不能,”逝雲煩惱地将右臂擱在了桌上,“封黎每天都來看我,不能讓他看出來,他也就對我客氣點了,不然大家都會有麻煩。”
“殿下,我想看看你的傷。”
“你為什麽不叫我名字了,你義父又不在這裏!”逝雲埋怨地看着清緣,帶着孩子氣。
清緣看着逝雲認真的樣子,竟然有些想笑,這時,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逝雲吓了一跳,馬上要往床上沖的時候,門外傳來了狄旭的聲音:“清緣。”
逝雲的動作停住了,但還是不放心地看着房門,清緣明白他的意思小心地對門外說:“狄旭大人,一個人嗎?”
“當然是一個人,特意來找你的。”門外的狄旭說。
逝雲這才松了口氣,安安穩穩地坐了下來,清緣跑去開門,看見滿面笑意的狄旭問:“大人找我有什麽事情?”
狄旭走了進來,先跟逝雲打了招呼,而後才開着玩笑對清緣說:“我這都是給肚了的酒蟲給鬧的!”
逝雲不明其意問:“你要喝酒找清緣做什麽?”
狄旭故作無奈地說:“她釀的酒,外面沒有賣的,你不知道,她釀的桂花酒特別香!”
見狄旭向自己讨酒喝,清緣還挺開心的:“大人喜歡就好,我院子裏還有,這就去給您再挖一壇出來。”
狄旭在逝雲身邊坐下,雙手随意往桌上一放,對逝雲說:“不如,清緣把酒送過來,我們一起嘗嘗!”
一說是清緣釀的酒,逝雲則興致盎然,連連點頭說:“要嘗、要嘗,一定要嘗。”
清緣心細地看到了狄旭落在桌面上的衣袖,問:“大人,您受傷了嗎?”
逝雲很快也看到了狄旭袖口附近的血跡,說:“是啊,有血。”
“是嗎?”狄旭好似渾然不知,看到了血跡後亦無所謂地說,“哦,不是我的血。”
清緣心中有所牽動,又問:“那是騰王殿下的?”
狄旭很淡定地回答:“還能是誰。”
逝雲聽到這話臉色也變了,說:“難道他傷得很重?”
“你弟弟這個人脾氣爆你是知道的,”狄旭似乎一點也不關心瞬影的傷勢,反而數落起來,“誰都敢惹、誰都敢打,如果痛了傷了,誰都不給說。千萬別管他的事,反正永遠不聽勸,随他去,死不了就行了。”
“那怎麽行!”逝雲一下子站了起來說,“我這就去……”
“稍微等一下,”狄旭穩坐在原位,不慌不忙地把逝雲拉住,慢條斯理地說,“你去做什麽?”
“我去看他呀!把禦璟帶上……”
狄旭苦笑道:“你想讓禦璟給瞬影療傷嗎?”
“難不成是我呀?”逝雲有點覺得狄旭是不是在跟他胡扯了,“我又不懂醫術。”
狄旭倒沒逝雲那般着急,而是淡定自若慢慢道來:“你在中宮那邊剛剛消失,禦璟就暗中派人把騰王府給圍了,你知道嗎?”
逝雲替禦璟解釋說:“那應該是禦璟要堵我才插了人過去。”
狄旭好似想提醒逝雲什麽,又說:“前幾天,禦璟的人才在騰王府吃過虧,你也是知道的。”
“那都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禦璟不會介意的。不過……”逝雲轉念一想又有些煩惱,“瞬影介意。”
“可不是。”狄旭把話說完之後,緩緩的将目光移到了清緣的身上。
站在一旁許久沒有說話的清緣将一個瓷質的小藥瓶放在了狄旭身前的桌面上,說:“其實我昨天找了一瓶雲花紫蜜,晚上給您送過去的時候,您醉了,怕耽誤騰王殿下的傷勢,就直接給送了過去,但是……”
逝雲看清緣欲語還休的神情便猜出一二來,問道:“他不要啊?”
清緣點點頭,沒有繼續說下去,狄旭心中了然,卻假作欣喜地說:“姑娘有心了,我晚點給他送去,不說這些了,這北境天氣寒冷,實在不習慣,不如大家先喝點小酒暖暖身子、看看風景聊聊天,多惬意。”逝雲和清緣都面色凝重,唯獨狄旭能怡然自得。
逝雲還是不放心,說:“我還是去看看比較好。清緣你醫術好,你跟我一起?”
清緣馬上答應:“畢竟騰王殿下是因為雷池受傷的,雖然他脾氣……異于常人,但你要是能跟我一起,我就安心多了。”
狄旭微微皺眉問:“你們真打算一起去?你不怕被封黎撞見了?”
“不要緊的,”清緣安然解釋,“今晚盛軍大典第三輪會在北華城內進行,義父已經外出安排宵禁事宜,今晚試煉結束之前是抽不開身回府裏來的。”
“哦,這我倒沒料到。”慢慢的,狄旭神色有些奇怪了。
逝雲等不急地說:“他不在府裏就好,清緣,我們現在就過去。”
“等一下。”狄旭站了起來,看兩人的神色好似沒剛才有底氣了。
“又等什麽?”逝雲被狄旭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覺得狄旭今天好生奇怪。
狄旭不得不再直白一點說:“你們見面必吵,你确定要去?”
“也對,昨天我們才吵過……”逝雲為難地對清緣說,“這事不能讓府裏的醫師去辦,不然會被封黎發現的,你能替我去嗎?”
一想到瞬影這個人清緣就發憷,果斷搖頭說:“我不敢一個人去!騰王殿下的脾氣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逝雲似乎從清緣的表情裏看出了什麽端倪,問:“他一定欺負過你?”
“沒有,”清緣連忙否認,“你別誤會了,我只是不太懂察言觀色罷了。”
“不用擔心,”此時情形恰合心意,狄旭揚聲道,“你不能陪清緣去,我陪呀!我不會讓清緣受委屈的,這你總信得過我吧?”
瞬影坐在庭院回廊上,一手提壺一手持杯,望着對面的幾株梅樹自飲自酌,花期已過,枝上已然無花,唯有地面積雪中可以看到幾許殘紅。
狄旭穿過圓拱門來到庭院中,徑直走到瞬影身邊去,故作不悅狀:“喝酒不叫我?”
“來得正好,随我去一趟負雪山。”瞬影舉杯飲酒時,神情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
“負雪山,”提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狄旭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是他很快就舒展開來,說,“你傷成這樣去還想着去爬山?”
“然後就回府,待我複原,就去找你師兄算賬。”瞬影心生去意,語調竟也變得比以往更低沉了些。
“合着你都打算好了?”狄旭哭笑不得往瞬影身邊一坐,說,“那你覺得我會讓你去找我師兄嗎?”
瞬影也不看他,只揚首眺望北宮玄武府外的遠峰,說:“盛軍大典最後一輪的時候,你抽不開身。”
一提到這事,狄旭就煩惱地擡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子,無意間瞬影看到了他衣袖上的血跡,問:“哪來的血。”
狄旭把手放了下來,收了收自己的衣袖,上半身往瞬影那邊偏了偏,帶了些哄小孩般的輕柔語氣對瞬影說:“不如這樣,你先把傷治好,負雪山上天氣十分惡劣,你傷了肺腑,現在這個樣子,不适合往那麽高的地方走。”
這話瞬影聽得清楚,卻沒有接話,給他自己再斟滿一杯酒,狄旭直接把酒杯搶了過去說:“我就不客氣了。”語畢,一口飲盡,看着幹瞪眼的瞬影遞出了一個小藥瓶。
瞬影認出了這個瓶子,沒有去接,只是問道:“她給你的?”
“不然還有誰?”狄旭将藥瓶硬塞到了瞬影的手上,又強搶了瞬影另一只手上的酒壺,“快喝了!”
瞬影看着手中的藥瓶,問:“她去找你了?”
“是我去找她!”狄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嘆了一口氣,低聲嘀咕,“我堂堂紫電戰将,神族境內五大名将之首,當初在中宮天端城受天帝冊封時,哪曾想過現如今幹的是這種事!”
就在狄旭念叨的時候,瞬影拔下瓶塞把藥喝了,狄旭看在眼裏,笑而不語,心情大好地喝起小酒來。誰知瞬影起身便說:“走,去負雪山。”
狄旭擡頭看他,明知荒唐卻故意調侃:“你是想跟我說,就這麽眨眼的功夫,你的傷就已經好了嗎?”
瞬影去意已決,說:“夠給你面子了,走。”
狄旭卻一幅悠然自得的樣子,哪也不準備去,緩緩道:“負雪山延綿數百裏,你若是要去天帝陛下最後出現過的地方,沒我帶路是不行的。”
瞬影心生不悅,愠怒問他:“你要挾我?”
“正是!”狄旭近乎誇張的點了頭,“你不把傷治好,就哪都別想去。”
很多時候瞬影也拿狄旭沒有辦法,環顧四周唯有他們兩人,瞬影不知狄旭是何用意,兩手一攤,說:“來,你打算怎麽給我治?”
狄旭滿意地點點頭,對着庭院外大喊一聲:“清緣,你還在嗎?”
瞬影有些意外,神色中好似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狄旭站起身來走到瞬影跟前,在他耳邊壓了壓聲音說:“人家被你吓得不敢一個人來,這次你可長點心吧,別再給我找麻煩了!”
不多時,清緣走近了庭院,向兩人欠身行禮,她與狄旭笑顏相對,卻始終沒敢多看瞬影一眼,終是成見作祟。
☆、心結
逝雲站在清緣所住的庭院中,好奇地看着庭院中央的一個花盆,裏面種着一株黑色的花朵,花瓣六片,花蕊金黃,十分奇異。
當清緣抱着幾包東西出現在逝雲的面前,逝雲立刻迎了上去,關切問她:“清緣,你怎麽這麽久才回來,瞬影的傷勢怎樣了?”
“不必擔心,騰王殿下已經喝過兩瓶雲花紫蜜了,髒腑出血應該是止住了,我現在才回來是因為方才去了趟庫房,取了些藥材。”清緣踏上檐下臺階,走到一間門外,推開了房門,裏面陳放着各種藥爐丹鼎,原來是間丹房。
逝雲跟在後面,清緣将藥包放在了滿是瓶瓶罐罐的長條石臺上,接着說:“這些上等的藥材可都記在你的用度上了,若是義父問起……”
“這個我懂。”逝雲答得輕車熟路,“他的傷勢痊愈的話,需要多久?”
“按照我的方子來算,少則十天多則半個月就可以行動自如了。”清緣将藥包拆開,一樣一樣的将不同的藥材分開放在石臺上。
逝雲算了算,說:“時間也不算長。對了,他沒對你無禮吧?”
“沒有,”清緣慶幸地說,“還好有狄旭大人在旁邊。”
清緣答話如此輕快,才是真的沒有在瞬影那邊受氣,逝雲這才安心地說:“那就好,還是狄旭有辦法。”
清緣從靠牆木櫃處取了藥罐走回到石臺邊上,說:“逝雲,有件事情我覺得挺奇怪的。”
“什麽事?”逝雲本在看石臺上的藥材,清緣問起時,他帶着一種知無不言的信賴與悅然。
“你這次出宮,其實是為了去找騰王殿下吧?”
“沒錯,自從瞬影受封騰王去到西暝城之後,我們兄弟倆就一直沒能再見,直到我去騰王府找他。一定是他對我的态度令你覺得很奇怪,是嗎?”
清緣将石臺上的每一種草藥酌量放入藥罐中,溫婉說道:“因為這幾日相處下來,我覺得你很關心他,可是他……”
“這事不能怪他,我是當哥哥的,本來就應該照顧弟弟妹妹。”逝雲從随身的荷包裏取出了一枚金色的四方印章,此印章盤龍為鈕,系上紅色绶帶,翻開來看,印章上刻字為“天命太子禦印”六個大字。
清緣不解地問:“這是你的印章?”
“這是父皇的,”逝雲緩緩道來原由,“當初父皇還是太子時所用過的一枚印章。多年前天玦界出現裂隙,魔族趁機入境作惡,因此父皇連年征戰在外。有一天我們跑到了父皇的書房裏去玩,無意中就看到了這枚印章,我和瞬影都很喜歡,搶着要玩,那時候小,不懂事,現在想想就是一枚印章而已……”
“可這是太子禦印。”聽到這裏,清緣放下了藥罐,沒有繼續揀藥了。
“問題就出在這裏,我以為是我的,瞬影說這是父皇的,搶起來了,然後……”逝雲尴尬地笑了笑,不太情願地跟清緣說,“我從小就打不贏他。”
逝雲語調異樣,微笑之下好似蓋着某種難以言喻的苦澀滋味,清緣真切感受到逝雲玩世不恭外表下的懊悔,用一種和風細雨的口吻問:“那次動手的結果,很嚴重嗎?”
當着清緣的面逝雲還是覺得挺丢人的,但又不得不承認:“我醒來之後就再沒看見他了,養了一段時間的傷,母後不準旁人提他。當然,當時我也很生氣,可是氣消之後再去找他玩,才發現他已經不在宮中了。”
“他就是那個時候受封為騰王去了西境?”清緣恍若有悟,好似明白了為什麽瞬影每每見到逝雲都是介懷于心、愛答不理的樣子了。
“是呀,”逝雲悔不當初地說,“他從小就很倔強,不肯跟母後認錯,母後就一直不宣他回宮。”
清緣惋惜嘆道:“這結果,比我跟妹妹動起手來更嚴重。”
“就為了這枚印章,”逝雲自嘲道,“真是荒唐,從那以後再也沒見父皇回宮了。”
清緣少見逝雲神情如此低落,于心不忍地安慰道:“你們畢竟是兄弟手足,給他點時間,慢慢會好起來的。”
“謝謝,”在逝雲看來,清緣的眼神溫暖好似能融冰雪,心中寬慰便不再沮喪,期待地說,“等瞬影的傷勢好了,我就帶他去負雪山。”
“那是天帝陛下當年最後出現的地方。”隐隐約約,清緣似有所憂。
“沒錯,”逝雲打起精神說,“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不管封黎帶人搜了多少次山,我都要帶着瞬影再去看一眼。”
就在逝雲心神向往的時候,清緣的眼眸卻慢慢被憂慮占據。
日暮時分,天空中飄起了雪花。侍者在這個時候送來了晚膳便默默退去,狄旭首先搶走了桌上的酒壺,打開蓋子一聞就大失所望地說:“哎,清緣把我的桂花酒給忘了。”
瞬影在房間另一側,若有所思地看着書桌上鋪開的北境地圖,狄旭敲了敲桌面,對瞬影說:“過來喝藥。”
瞬影意外地擡起頭來,掃過房內發現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就再無他人了,然後目光落在圓桌上的藥碗,緩緩走來說:“跟飯菜一起送來的?”
“這不很明顯嗎?”狄旭對着酒壺再聞酒香,不甚滿意的樣子。
瞬影不滿地說:“她怎麽沒來?”
狄旭笑了起來,說:“你怎麽越來越難伺候了,騰王府的時候也沒有誰煎藥誰就得送藥的規矩吧?”
“你去跟她說,從明天起,讓她給我送藥。”瞬影端起藥碗背過身去,不想讓狄旭一直盯着他看。
狄旭十分護着清緣,近乎跋扈地說:“行呀,你先給人家道歉。”
瞬影聽了這話,一口正要下喉的湯藥差點噴了出來,轉過身來瞪圓了眼睛對着狄旭,皺着眉頭咽下湯藥對狄旭說:“你瘋了?”
“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幹嘛那麽驚訝!”狄旭對着壺嘴直接喝了口酒,而後說,“不然你自己去跟她說。”
“你什麽毛病了?怎麽處處替她說話?”瞬影端着半碗沒喝完的湯藥費解地看着狄旭,“你還是不是我的人了?”
“我是天帝陛下的人,”狄旭的話語,悠悠然中帶着神傷之色,“他一天不給我個說法,我就一天不得歸隐田園,我被坑得慘呀!換別人如此不守信諾,早翻臉了。”
天空落下片片小雪,逝雲十分開心地跑到了院子裏,伸出手臂去接雪花。
姝蔓坐在房內,不解地看着身邊的禦璟問:“他怎麽那麽興奮啊?”
禦璟雙手捧着一杯熱茶,吹了吹上面的騰騰熱氣,見怪不怪地說:“天端城四季如春,很少下雪,好像自他出生到現在都沒下過一場。”
有一股風在逝雲掌心旋轉起來,空氣中的雪花被卷入這股莫名的氣流中,好似跳起了舞蹈,輕盈躍動,翻飛盤旋,接着風速越來越快,被卷入氣流中的雪花也越來越多,最終逝雲五指微微一收,随風高速旋轉的雪花被凝成了一個雪球。
逝雲眉飛色舞地将雪球朝禦璟擲去,禦璟似乎早有預料,擡眼盯住雪球,目光一淩,那雪球便陡然停在了房門口,好似撞上了什麽看不見的東西,瞬間被一股力量擊散,再次化為片片雪花,悠然墜地。
“無聊。”禦璟收回目光,又喝起了茶。
逝雲遺憾地說:“又沒砸中!”
“姝蔓。”清緣走入了庭院,逝雲看見她身上片雪不沾,每一片雪花在觸碰到她身上之前,都無聲無息地升華為空氣,消失不見了。
姝蔓坐在禦璟的身邊不願起身,随口問:“怎麽了?”
清緣提醒道:“時間差不多了。”
姝蔓把鑰匙那枚銀質的鑰匙從衣袖中取了出來放在掌心,看到上面精雕細琢的五片花瓣已全部熠熠生輝,她當下一驚,馬上跑出房間來到庭院,對清緣說:“時間過得真快!”
“月升中天了嗎?”逝雲擡頭看天,一片漆黑,只有指甲片大小的雪花緩緩落下,完全看不見月亮此時何處。
忽然,逝雲聽到姝蔓驚叫起來,但是當他再次看去的時候,發現庭院中只剩下自己和清緣兩人了。
清緣看看方才姝蔓站過的地方跟逝雲解釋說:“去試煉場了。”
“這麽快?”逝雲嘆為觀止,忽而又道,“今夜宵禁,北華城也是這一輪的試煉場之一吧?”
“姝蔓現在在東飏城了,就是這麽陡然過去,人會很不好受。我們這裏依舊是西境與試者的試煉場,所以今夜除北華城軍隊和與試者之外,誰也不能出門。”
擡望眼,逝雲依舊着迷般地看着天空的雪花,忽而揚聲說:“你是不是把狄旭的事情給忘了?”
清緣覺着奇怪,但經逝雲這麽一說馬上就想到了一件事:“糟了,答應給大人挖出來的桂花酒還在我院子裏呢!”
逝雲點點頭,對房裏手捧熱茶的禦璟說:“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喝酒?”
禦璟不感興趣地搖頭說:“不去。”
“那我們去啦!”逝雲竊喜,拉着清緣就小跑着離開了。
一陣涼風吹過,禦璟打了一個噴嚏,于是關上了門窗。
☆、咫尺
逝雲和清緣很快就在庭院的一棵蒼松下挖出了酒壇子來,他欣喜地捧着剛剛出土的酒壇如獲碩果,說:“我第一次從土裏取酒,太有意思了。”
清緣卻對這事習以為常,逝雲把酒壇子放在一旁,捧起地上的積雪搓了搓手,手上的泥土很快就幹淨了。于他來說這似乎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逝雲随即捧起了更多積雪,又在手上搓了起來。很快,冰雪融化滴落在地,逝雲正正反反地看着自己微微被凍紅的雙手漸漸生生熱,笑容無邪。
清緣無法感同身受,只是看着逝雲欣喜的樣子莫名愉快。“清緣,你這裏還有什麽好玩的?”逝雲看着她,眼神明亮異于尋常。
雪還未停,逝雲的身上的積雪越來越多,清緣伸手撣去了逝雲肩上的雪花,說:“快到屋裏去避一避,別着涼了。”
此時,遠處天空傳來異響,逝雲揚仰首望去,看到了一片絢爛煙火!五彩煙花在雪夜中綻放開來,逝雲的眼睛都快看直了,面對突如其來的美景歡欣無比。
“我可從來沒試過在下雪的時候放煙火,這誰幹的,太有才了!”
“這是盛軍大典第三輪試煉開始的信號,”清緣看着煙花的色彩漸漸在夜空中消失,說,“第一輪每區只取與試者一百人,第二輪再淘汰一半,第三輪剩下的五十人會出現在北華城中不同的位置,他們每人面前都會有一個信封,裏面有這一輪的規則還有信物。”
逝雲興致勃勃地說:“你快給我說說,這一輪是怎麽玩的?”
“反正姝蔓已經不在了,不怕她聽到,”清緣緩緩朝屋檐下走去,“每個人得到的信物是一個吊墜,每兩人飾物相同,其他的則各不一樣,規則是先找到同伴,然後一起達到城樓,搶奪一株三醉旱蓮,且試煉中信物不可遺失。”
“旱蓮?”逝雲自然而然地跟上清緣腳步。
“普通蓮花出水而生,旱蓮則不然,且在夜晚開花,一晚之內顏色變化三次,先白再粉最後化為紅色,如此謂之‘三醉’,但是黎明時分就會凋謝,所有人必須在此之前搶到此花方能勝出。”
“五十個人裏面只有兩個人能勝出,而且一開始誰都不知道誰是同伴,還只有一晚上的時間,好有意思!”說話間,逝雲依然不知不覺地跟在清緣來到了屋檐下避雪了。
逝雲頭上的雪開始有些化了,細心的清緣伸手去替他拂去發絲間的雪花,不經意間逝雲才發現清緣的臉龐已然離他很近了,近的可以看清她細微的唇紋、也近的可以聞到她衣服上淡淡香薰味道,甚至近的能在這冰冷的雪夜中感受到她散發出的體溫。
霎時間,兩人相視無語,世界忽然變得十分安靜。逝雲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就在心髒強烈撞擊肋骨的情況下,他不由自主地想再靠近清緣一些。心中的躁動狂喜與緊張不安共存,如果再近一些的話,他就能吻上她的唇……
陡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幾乎是在院子裏炸開了:“原來你在這裏啊!我找你好久了!”
逝雲和清緣都給吓了一跳,不約而同地拉開了方才近的離譜的距離,兩人看到了剛剛走入庭院裏笑得莫名大聲的狄旭,還有他身邊面無表情的瞬影。
逝雲強作鎮定,面露微笑卻僵得好生難看,他不自知地看着瞬影問:“你怎麽來了?”
瞬影卻愛答不理地回了一句:“怎麽,你能來我不能來嗎?”
這話裏帶刺,逝雲習以為常,沒有再說什麽,氣氛有些凝滞。逝雲趁着這個間隙偷瞄了清緣一眼,發現她的臉頰已紅的好似要燒起來一般,逝雲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居然有些燙手!
狄旭看到了院子裏的酒壇,開心地說:“這是我的桂花酒了吧!”
“是啊,我和清緣剛剛挖出來的,”逝雲小動作地将兩手交握在一起,竟是一手冰一手熱,自覺好笑便有些心不在焉地對瞬影說,“狄旭說這酒味道很好,一起嘗嘗?”
清緣馬上低聲提醒逝雲:“他有內傷!”
瞬影原本不想理會逝雲,但是聽了清緣的話後又沒好氣地說:“皇兄是怕我的傷好得太快了?”
逝雲被瞬影這句話弄得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回應的時候,半空中有什麽東西閃着微光劃過,輕輕落在了逝雲和清緣所處的屋檐上方。
逝雲故意轉移話題,出了回廊向上看去,說:“什麽東西?”
清緣也走了出來說:“好像是信物!”
“就是你剛剛說的那種同伴信物?”逝雲十分好奇,一躍而起乘着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勢就落到了房頂上,積雪中一眼就看到了所謂信物,果真是一個吊墜,其上墜着的是一顆泛着紅光的獸牙。
房頂上逝雲将信物拿在手中,聽到遠處傳來了氣急敗壞的罵人聲:“共旻,你這個混蛋!”
這聲音聽得有點耳熟,逝雲似乎想到了什麽,遠處聲音越來越嘈雜好似有人纏鬥便聽不清什麽說話聲了,那些應該都是玄武府外的動靜,逝雲拿着吊墜一躍而下,伸手給清緣看。
狄旭看到信物的時候忽然笑了,說:“真會玩,誰這麽倒黴,試煉資格都被人扔了。”
逝雲看見獠牙表面似有異色,說:“奇怪了,這獠牙反光怎麽是紅色的?”
“那是血光,你怎麽連這都看不出來?”瞬影說這話時,十分嫌棄,反正就是怎麽看他都不順眼。
逝雲也不介意瞬影如何說話,而是問:“血光?為什麽?”
狄旭難得正正經經地說一次話:“這是魔族的牙齒,魔族殘忍嗜血,不知生啖我神族多少生靈才會在經年累月之下浸染成這種顏色。”
“你們把這個當做信物?”逝雲不可思議地看着清緣。
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