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8)
便說:“清緣,你以前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什麽偷那些令牌嗎?”
“說實話,之前是很困惑,不過現在大概看明白了。”清緣神色明朗,嘴角似笑非笑,好似十分通透。
逝雲狐疑地問:“你看明白了什麽?”
“在東飏城的時候,發現你諸多隐瞞,問你卻又不說,确實很失望;在北華城外看到你連北宮玄武府的內府令牌都偷了的時候,真心生氣。雖然那麽多人都要抓你,但卻無人傷你分毫,我也就差不多猜出來了。”清緣在夜色中看着逝雲,目光明亮,似能明察秋毫。
聽了這番話之後,逝雲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好似很不希望她知曉的樣子,問:“你猜出什麽了?”
“你的身份貴不可言,你本不願意他人知道,那此刻就不說了,”清緣也有不舍,起身長舒一口氣,說,“我逾期未歸,家中是會擔心的,只怕妹妹早就到家了,既然禦璟大人已然解毒,我也該即刻趕回去了。”
“不如……”逝雲霍然起身,跟緊了清緣,萬分不舍。
“不如什麽?”都這個時候了,清緣不明白逝雲又在想些什麽。
逝雲在清緣的耳畔悄聲說:“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清緣的耳廓能感覺到逝雲熾熱的呼吸,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她聽後睜大了眼睛,十分配合地也壓低了聲音,做賊似的對逝雲說:“你送我回去,那禦璟大人怎麽辦?你不是要跟他走的嗎?”
逝雲露出調皮的笑容,繼續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可以先送你回去再跟他走呀!反正最後都是跟他走了。”
清緣顧慮地問:“他會同意嗎?”
“我想不會吧,他是個急性子。”逝雲回答地倒是十分坦誠,明明不是好消息,他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那……”清緣的心裏十分掙紮,她也分明不舍,卻怕再次惹惱了禦璟。
逝雲頑皮地壓着笑聲在清緣的耳邊說:“所以我們要趁他沒有發現之前趕緊的走呀!”
這個想法幾乎驚着了循規蹈矩的清緣,她不可思議地說:“不辭而別的話,他會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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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他不記仇的,”逝雲最後偷瞄了遠處的房間一眼,打定主意抓住了清緣的手就拉着她離開,“快、快、快,趕緊走!”
逝雲手心的溫度較高,清緣有些不适應,但是被他寬大手掌握緊的感覺讓人莫名覺得無法掙脫。清緣猶豫地跟在逝雲的後面,擔憂地說:“不要吧,如果被他發現然後在把你給找到,你會不會很慘?”
“不會的,他很忙!再說了,我也沒有不守信用呀,我把你送回家之後再跟他走,也沒什麽問題。我又沒有答應他是立刻馬上現在就跟他走,無傷大雅!”這話雖然說得理直氣壯,但逝雲心中卻覺十分驚險,拉着清緣越走越快,最後小跑起來。
清緣也不由得跟着他的節奏跑了起來,前面帶路的逝雲笑得神采飛揚,回望過來時,雙眸中如有明星閃爍,帶着無盡的歡喜與雀躍。據說,人世間的種種美好多發生于不經意之間,四下環境猶如濃墨一般神秘而朦胧,未知的前方又會隐藏着哪些不期而遇的驚喜呢?
作者有話要說: 即将進入下一卷,謝謝看到這裏的諸位小天使長久以來的支持,(*  ̄3)(ε ̄ *)
☆、北華
神族北境是一片冰雪世界,北華城坐北朝南三面環山,坐擁負雪山之天塹易守難攻,城門只開在一側,就在正南面,而城門之外有一片常年冰封的湖泊,遠遠望去,人來人往的過路商販或挑着貨物、或牽着馬匹在堅硬的湖泊冰面上來來往往,這片一年四季都不會融化冰封之湖是進出北華城的唯一通道。據說當大敵來犯時,這個護城湖泊的冰面會自動碎裂,以絕來犯者。
對于第一次來到北華城的逝雲來說,一切都是新奇的。逝雲跳到了堅硬且鑿有防滑紋路的冰湖表面上,開心地說:“好堅固,紋絲不動,真的不會裂!”
清緣望着遠處城門下的戍卒,拉了拉逝雲的衣袖說:“逝雲,快停下來,他們不準這樣做的。”
逝雲的嘴中呼出騰騰熱氣停了下來,拉着清緣往高大恢宏的城門走去,說:“走,快去城裏看看。”
通過城門之後,逝雲新奇的發現整個北華城都是銀裝素裹,賞心悅目地說:“難怪人們叫這裏冰雪之城!”
跟在後面的清緣忍不住問:“逝雲,你是不是第一次見到雪景啊?”
“是呀、是呀!”低溫中,逝雲搓着手往前跑去,青石板街道兩旁的空地上全是積雪,逝雲按耐不住心底的激動,馬上揉了一團雪球,兩眼發光地看向了清緣。
清緣很快就看出了他想做什麽,正要勸阻的時候一團雪球朝她飛了過來,清緣笑看着雪球在自己面前升華消失,而後對逝雲說:“別鬧了,我已經逾期未歸了,以後再陪你打雪仗吧!”
“也對、也對,”逝雲一下又跑回了清緣身邊,冷得邊跺腳邊說,“走,送你回家。”
清緣看着他這身單薄的衣服,說:“走吧,先去給你買件厚實的外套。”
正當逝雲跟着清緣離開的時候,發現了街道房屋牆壁上的圖畫是居然是一整張貼上去的,便新奇地指着那副捕魚圖說:“這幅畫的畫紙好奇怪,有鱗紋!”
“那是魚皮畫,”走開了的清緣發現逝雲沒有跟上而是駐足在了壁畫前,又回頭牽着他的衣袖将他拉走了,“城裏的壁畫都是這樣的,因為冰河之下有很多巨型魚,這是城內主要的食物來源,久而久之魚皮的用途就越來越多了。走吧!”
逝雲笑着被清緣拉遠了,但馬上又指着路邊一個特殊的雪堆說:“清緣,你看,那是個椅子!”
清緣看了過去,那是用冰塊堆砌而成的厚重座椅,就放在路邊一家店鋪的門口,沒等她開口解釋,逝雲又興沖沖的跑了過去想都沒想就往上一坐。
“逝雲……”清緣看到逝雲頑皮的樣子,哭笑不得地跟了過去。
兩人就這麽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玩,逝雲對這座城的好奇心永遠都沒有得到滿足,看什麽似乎都是第一次,每一處他都能說出自己眼中所看到的美。就在他意猶未盡的時候,清緣的腳步卻越放越慢最後停下對逝雲說:“好了,我家到了。”
原來,兩人已經站在了一座大宅的正門之外,門前有兩名侍衛站得筆直挺立,大門口的兩尊石像做得也十分雄渾粗犷,一尊石像是昂首巨龜,另一尊石像是粗壯盤蛇,好生氣派。逝雲擡頭一看府邸匾額上書五個大字“北宮玄武府”就傻眼了,緊張中故作鎮靜地往後倒退,勉強擠出奇怪的笑容問清緣:“這就是你家?”
“是呀!”清緣露出預謀已久的笑容,跟着逝雲一步步遠離大門。
逝雲的表情似笑非笑,繼續往後退:“你怎麽不早說!”
清緣故作嗔怪地說:“讓你也嘗嘗被人戲弄的滋味呀!”
逝雲做賊般環顧四周還在退離,服服帖帖地說:“受教了。”
“其實是我義父不許我在外面透露身份,”清緣見逝雲臉色異樣,忙跟在身旁解釋,“我很想告訴你我的身份,但是又不能違背義父的囑咐,所以才帶你來看這宅子的!”
“難怪你見我偷了玄武府的令牌會生氣。敢問令尊在這北宮玄武府裏身居何職?”逝雲越笑越離奇全是借以掩飾自己的此時的窘迫,面對着清緣假裝他自己好似散步般往後倒退。
“北境封疆大将玄武将軍正是家父。”
“先行告辭!”話音剛落,逝雲掉頭就跑。
清緣看着情況有點不對勁,追了幾步去問:“逝雲,你不會是生氣了吧?”
“沒有,純屬震驚,以後有時間再找你玩,不用送了!”逝雲走得腳下生風,臉色十分難看,完全顧不上再多看周圍一眼,跟大禍臨頭似的溜了。
清緣站在原地,目送逝雲離去,心中還有點自責:“怎麽連他都這麽怕義父?”
很快逝雲消失于清緣視野之中,她轉身走向府門時,她身後的街道傳來了巨大撞擊聲,而且還有一個她非常熟悉的女孩的聲音:“小賊,我看你往哪裏跑!”
緊接着是人群嘈雜且略帶慌亂的聲音,清緣立刻往出事的地方趕去,遠遠地就看到有一群路人紛紛離散,逝雲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姑娘,有話好好說,你這是做什麽?”
“明知故問!”答話的人殺氣騰騰,噼裏啪啦的撞擊聲接連不斷。
清緣跑到現場的時候,正好看到姝蔓手中由無數冰塊相接組成的鞭子從半空中朝逝雲狠狠地抽了下去,這是凝冰之鞭,形聚形散由操縱者心意控制,變化莫測且力達千鈞!還好逝雲腳下生風躲得飛快,并沒有讓節鞭上的冰塊沾身,但是街道上的青石板路就沒那麽幸運了,冰組節鞭攻擊落空抽在地面上時,巨大厚重的青石板表面立即碎石飛濺,剩下牢牢嵌在地面的石板也四分五裂了。鞭子上的冰塊擊中地面之後,自然而然地彈飛出去就沒有再飛回來,而是散落四周,姝蔓手上那條冰鏈般的長鞭頓時短了一大截。
逝雲落在路旁的一個貨架上,莫名萬分地說:“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怎麽你了?我們認識嗎?”
清緣及時趕到,大聲制止道:“姝蔓,住手!”
姝蔓難以置信地看了看清緣,又看了逝雲,責備道:“姐姐,你跟他在一起卻不抓他!”
“姐姐?”雖然明白了姝蔓和清緣的關系,但逝雲還是摸不着頭腦。
随着清緣一起到來的還有北宮玄武府的侍衛,姝蔓看到來了幫手後馬上指着逝雲說:“快把這個逃犯抓起來!”
正當手持兵器的侍衛們要上前圍住逝雲的時候,清緣馬上又對他們說:“根本就沒有他的通緝令,不能抓他!”
逝雲站在高處極為矚目,馬上對着那隊侍衛說:“是呀、是呀,這都是誤會!冷靜、冷靜!”
姝蔓氣急敗壞地說:“我見過他的畫像,禦璟大人親自畫的,分發給東飏城戍卒傳閱要捉拿的人那就他,那不是通緝令是什麽!”
“又是禦璟?”逝雲一下子聽懵了。
在姐妹倆各執一詞的時候,侍衛們不知接下來如何處理,只能站在一旁成了衆多圍觀者的一份子。
姝蔓見侍衛們停住不前,指着清緣說:“姐姐,你明明知道他是金玉戰将要抓的人,為什麽還要包庇他!”
清緣看着這一大圈旁觀者有口難言道:“姝蔓,北華城內沒有通緝令你就不要多管閑事了,我向你保證這件事情絕對沒有你想得那麽簡單,況且金玉戰将并沒有要你插手這件事情替他抓人!”
“姐姐,你太過分了,你才跟這個人認識幾天!”說到生氣處,姝蔓再次揚起了她手中的半截殘鞭,起手之時方才散落四處的大大小小的冰塊又迅速飛回,有序地組成了不用鎖鏈就能鏈接在一起的長鞭,狠狠地抽向了逝雲,好在逝雲馭風術了得,反應十分敏捷地跳落在別處,方才的木質貨架瞬間被棱角如刃的冰凝長鞭一劈即散,一股餘勁還将木材震得四分五裂,頓時木塊木屑飛揚,圍觀的人為了躲避,站得更遠了。
清緣站在約十步之外,勸道:“姝蔓,千萬不可傷他!你先住手,找個地方我慢慢說給你聽!”
“不要,你為什麽不叫他先住手!”姝蔓負氣之中,揚手用力又是一鞭子朝逝雲身上抽去!
逝雲見勢躲避開來後落在另一處地面上不可思議地說:“姑娘,你在說什麽呢?我根本就沒有跟你動手呀!”接着逝雲站定在原地不敢輕易挪動,眼睜睜地看着兩旁被姝蔓抽碎的物件紛紛落下,揚起一陣煙塵。
姝蔓縱然理屈卻不詞窮,揚聲道:“我不管,你最好給我束手就擒!”
逝雲二話不說,馭風而上,順着欄杆、屋檐一路向上,是想另辟蹊徑從另外的方向離去,可是姝蔓的鞭子居然說長就長,一下子接上了更多的冰晶冰塊追到了屋檐之上,轟然一聲巨響,已經躍上房頂的逝雲腳後跟處的屋檐被一劈為二,瓦片連同積雪嘩啦啦往下墜落,逝雲本身的重量也沒有了依托之處,整個人跟着往下掉去。
清緣看着心急,正要上前出手的時候,忽然在人群中有人将她的手腕一把抓住,于是清緣被拉了回去,轉頭一看,從後面拉住她的人正是瞬影!
☆、太子
瞬影雖抓着清緣的手腕,但視線卻并不在她身上,而是在不遠處的逝雲身上,還帶着一種戲谑的神色。姝蔓的冰鞭抽得房頂塌陷碎瓦齊飛,逝雲霎時失去支撐往下墜去,不過很快便馭起一陣向上的旋風将他的身體包住并在姝蔓第二鞭到來前将他自己送上了安全的房屋上。
清緣這才松了一口氣,注意力暫時回到抓住自己的瞬影身上,介于他的身份不得不恭敬地說:“殿下,您怎麽會在這裏?”
逝雲根本無心戀戰,他現在只想一心一意快點溜走,無奈姝蔓的鞭子太厲害了,總是能在不經意之間攔他的去路。來回飛速抽打的冰凝長鞭的猛烈攻勢阻斷了逝雲各方去路,很快的,一排房屋也被街道上的姝蔓抽得七零八落。
瞬影十分感興趣地看着這一上一下兩個人的你攻我躲,冷不丁地說了一句:“挺精彩的,不許插手。”
清緣并不明白瞬影為什麽要這樣做,他的話在現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很容易就被忽略了,清緣沒有理會這個有些莫名其妙的指令,斷然甩開了瞬影的手朝姝蔓追近了一些,大聲說:“姝蔓,你不要再拆街了,讓義父知道夠你受的了!”
瞬影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被甩開的手,再朝背對着他的清緣看去,不禁有些怒了:“好生放肆!”
“我是在幫忙抓要犯,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幫這逃犯說話!”姝蔓說話間更加生氣,最後一鞭子落在上方逝雲身側的時候,似乎打斷了逝雲下方商鋪的房梁,這一條千瘡百孔的臨街商鋪終于支撐不住,大面積的傾斜坍塌起來,逝雲腳下很長一段範圍內都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在喧嚣的塵埃中身不由己地一同墜下,混入了瓦礫碎片之後便遭掩埋,暫時難以辨別其摔落的具體位置。
氣頭上的姝蔓并沒有因為商鋪成片的倒塌還有自己姐姐越來越嚴厲的勸阻而住手,她用力揚手一揮,從長鞭中分離出無數鋒利的冰棱,以密集而又快速的陣勢沖入還未塵埃落定的房屋廢墟之中!
如果跌落在殘破商鋪中的逝雲運氣不好站位太準的話,下一刻估計就會被打成篩子了!情勢緊急,清緣斷然伸手出去,從張開的手掌出推出一股奇異的寒氣,街道上的積雪居然在剎那間紛紛響應,緊緊凝聚為無數冰塊紛紛擊向姝蔓揮出的冰棱。
發自不同方向的冰塊十分準确地兩兩相撞,沒有一塊落單,終于冰棱在沖入房屋之前被全數攔截下來,一時間冰渣四濺,圍觀人群繼續往後退避,給發生沖突的地方留下了很大一塊空地。
在無數冰塊清脆的撞擊聲徹底結束之後,坍塌的房屋內沒有絲毫動靜,清緣跑到了姝蔓的面前,将她攔住不能去到房屋那邊,焦急地說:“姝蔓,不能再打下去了!”
可是姝蔓又驚又氣,說:“姐姐,你居然為這個逃犯跟我動手!”
“姝蔓,你是被金玉戰将誤導了,”清緣靠近姝蔓,壓低聲音在她身旁說,“禦璟大人是要抓他沒錯,但絕沒有傷他的意思!”
“你忘記義父說過的話了,我們之間是不能動手的!”姝蔓的冰凝長鞭在她手中消失了,那些被她控制的冰塊在短時間內全數升華為氣态,不知道為何她說這話的時候居然十分害怕。
“好大的膽子,何人敢在我北宮玄武府前鬧事!”有人在他們的背後發聲制止。霎時間,一條街的氣場都變得壓抑起來,圍觀者無論平民還是侍衛都紛紛朝着一個方向行禮,清緣回頭一看居然是一身戎裝的玄武将軍封黎!
姝蔓當然住手了,她馬上對威嚴的封黎說:“義父,你來得正好,剛才有一個天端城的要犯跑了,需要盡快封城!”
清緣馬上解釋說:“義父,沒有通緝令,不能證實他是要犯。既然無憑無據,我想一定是有什麽誤會的!”
玄武将軍封黎的視線卻在這時盯住了一旁的瞬影,他早就注意到了後者,因為方才在他出現的時候,只有一人沒有向他行禮,當然這人無需行禮,可是卻也出現地很不合時宜。封黎面露不滿地對瞬影說:“殿下,天後早有懿旨,沒有傳召,您不能離開封地。”
“殿下?封地?他是騰王嗎?”
清緣馬上用眼神制止姝蔓發出聲音,只是微微點頭。
瞬影睥睨視之,傲然道:“你想管我?”
原本就不怒自威的封黎現在更加嚴肅了,逼近一步毫不留情面地說:“此乃神族法令!”
心高氣傲的瞬影卻全然不将封黎放在眼中,正要開口反駁,忽然有人從廢墟瓦礫中站了起來,那人正是逝雲,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姝蔓見到他馬上說:“好呀,你居然躲在裏面了!”.
“放肆!”封黎呵斥姝蔓,一下子就把她給吓懵了,清緣緊緊抓着姝蔓的手,暗地裏不讓她靠近逝雲分毫。
塵埃浮動中逝雲從早已變成廢墟的房屋中走了出來,被嗆得咳了兩聲才對封黎說:“是我帶他出來的。”就是這麽一句話,封黎看瞬影的眼神失去了原有的強硬,而這時,瞬影看逝雲的眼神卻變得陰冷無比。
姝蔓無辜地指着逝雲說:“義父,他是個逃犯。”
封黎怒目圓睜怒斥道:“閉嘴!”
逝雲很随意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積灰,毫不在意地說:“将軍息怒,我跟她鬧着玩的,無傷大雅。”
封黎将這殘破的街面一掃而過,更加生氣了,對姝蔓吼道:“跪下!”
姝蔓不但不跪,反而十分委屈地問:“義父,為什麽呀?”
清緣心如明鏡卻無法當衆說清,馬上拉着姝蔓跟她一起跪了下來。逝雲連忙擺手阻止:“将軍,這是何必呢!”
封黎卻畢恭畢敬地施禮道:“微臣教女無方,請太子殿下處罰!”
“什麽?”姝蔓看到這一幕時,整個人都傻掉了,唯有無辜地看着她的姐姐,終于明白了方才種種阻攔背後的用意。
清緣無可奈何地看着姝蔓,應聲嘆息。餘下衆人當場跪地而拜,唯有一旁的瞬影獨異于人,神色桀骜好似事不關己。
兄弟兩人順勢進了北宮玄武府花廳之後入了上座,封黎站在一旁,而那姐妹倆就一直跪在廳內沒起來過,姝蔓的神色自是惶恐不安,完全不敢擡頭多看封黎一眼。瞬影一聲不吭,看着清緣若有所思,逝雲的目光卻落在封黎将軍的身上。
逝雲好聲好氣地對封黎說:“将軍請坐。”
封黎筆直地站在一旁說:“罪臣不敢。”
逝雲就當是聽了個玩笑似的,随和地對封黎說:“這都是誤會,快叫她們別跪了,都怪禦璟他沒有把話說清楚。”
玄武将軍卻面色冷然道:“我北宮玄武府賞罰分明,太子殿下無需多言。”
這麽一說,逝雲自然就閉了嘴,正想找其他話題的時候,玄武将軍已經盯住了瞬影,問:“不知兩位殿下何故來此?”
逝雲看了瞬影一眼,略顯急促地搶在他前面把話給答了:“沒什麽,閑逛而已。”
封黎面露不悅,肅然道:“成何體統。天後早有懿旨,騰王殿下不得随意離開封地!”
瞬影聽到這話時面生怒容,目光淩然直逼封黎,逝雲注意到旁邊的瞬影的神色,又急切地搶在瞬影開口之前笑着說:“我跟母後打過招呼了,這次是她特意準我來看瞬影的,都怪禦璟,方向感不好,半路跟我走散了!”
封黎卻十分篤定地說:“可是禦璟發過來的羽檄不是這麽說的。”
“他這個人是這樣的,什麽話都不說清楚,”逝雲不想在此問題上過多糾纏,從座椅上起身說,“不說了、不說了,我累了想休息,散了吧!将軍你先去忙。”
“好,送兩位殿下去休息,”封黎将侍者招來,同時看了一眼下面跪着的兩個人,話裏透着股狠勁說,“我這就來忙我自己的。”
聽到這話的時候,跪在地上一直不敢動的姝蔓忽然顫了一下,一看就是給吓的,這麽一來逝雲就不願意走了:“你這是做什麽!”
封黎十分堅決地說:“此乃北宮玄武府內事,請太子殿下回避!”
逝雲看這陣仗不是開玩笑的樣子,立刻沒了去意,馬上又坐了回去說:“不行,我要旁聽。”
瞬影忽然冷笑起來,嘲諷道:“是呀,一路上打情罵俏還沒玩夠,舍不得她。”
此話一出,一直低着腦袋跪在地上的清緣忽然惶恐擡頭,本欲辯解什麽,發現玄武将軍聽了這話後眼神淩厲地瞪向自己,便馬上又低下了頭,不敢多說一句。
“胡說什麽呢!”見到清緣也給吓得不輕,逝雲一下子急了,盯着瞬影一個勁地使眼色。
瞬影倨傲至極,看都不看逝雲一眼,起身向外走去,末了還給逝雲來了一句:“那還賴着不走?”
封黎将軍憋着火氣,當着逝雲的面沒發出來,逝雲十分擔心清緣和姝蔓接下來會怎樣,但是瞬影都把話說成那樣沒了退路,只得擔憂地看了清緣一眼,身不由己地跟着瞬影一起出去了。
封黎将軍這才在廳內坐下,瞪着跪在堂下的兩姐妹,氣得狠狠把桌子一拍,桌面茶具随之哐當作響,姝蔓顫得更厲害了。
☆、鬥智
兄弟倆一出了大廳,身後馬上有人關上了大門,前方有侍者帶路,恭恭敬敬地伸手引路道:“兩位殿下這邊請。”
兩人随侍者而行,逝雲回望了兩眼才壓低聲音對瞬影說:“你跟我鬥氣別把別人也拖下水呀,清緣本來就回來晚了,你這不是害她在封黎那邊下不來臺嗎?”
“我跟你鬥氣?哼!”瞬影對逝雲不屑一顧。
逝雲心中了然,語重心長地對瞬影說:“你看你,還沒消氣!”
瞬影不予理會,逝雲繼續說:“你這是何必呢!跟母後認個錯有多難,搞得你現在去哪裏都理虧。我保證,只要你跟我回去向母後認錯,什麽事情都沒有了,你以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瞬影直視前方,毫不領情地回絕了。
逝雲掏心掏肺地說:“我這可是為了你好,不然我幹嘛大老遠的跑過來找你?”
瞬影聽了這話便馬上止步不前,逝雲也跟着停了下來,前面帶路的侍者好似什麽情況都察覺不到一般,緩步向前。
瞬影怒目而視逼近逝雲,狠狠道:“為我好?同情我還是施舍我?你怎麽越來越惡心了!”
逝雲看到瞬影這個樣子就頭疼,說:“你這人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與你無話可說!”
逝雲看到瞬影的眼中寒意逼人,如帶針芒,想就此打住:“你冷靜點,我不想跟你吵架。”
瞬影忽然對前面帶路的侍者喊話:“喂,不要讓我跟這個話痨住在一起!”
年輕的侍者稍微頓了一下,很快就從意外轉為微笑:“那就一位住東廂房,一位住西廂房吧!”
“行!”逝雲馬上賭氣答應了,不過還是很有分寸地對瞬影說,“我給時間你再好好冷靜一下,等你冷靜完了再來跟我說。還有,你煩我歸煩我,不要把別人牽扯進來!”
北華城地處神族極北之境,城內積雪長年累月不化。北宮玄武府的庭院內,多植有勁松及怪梅,松柏常青,寒梅傲雪。
話說,逝雲入了玄武府之後,百無聊賴,轉眼就到了黃昏時分,閑來無事在庭院內散起步來,綠松白雪間,偶有幾朵未謝粉梅入眼,清麗淡雅。
不經意間,逝雲隔着老遠就看到姝蔓盯着他徑直走了過來,那走路帶風的氣勢一下子就讓他想起了中午時分她在大街上揮鞭子的情形。思來想去估計又來找麻煩了,只想掉頭就走,誰知道姝蔓看出了他的去意,竟果斷追到跟前撲通一下就跪在了他的面前,帶着哭腔道:“太子殿下恕罪!”
這一跪出乎意料,逝雲躲都躲不及,忙問:“你這是做什麽?”
哪知姝蔓紅着眼睛跪伏在地,求道:“之前多有得罪,都是我的錯,請殿下罰我,不要罰我姐姐!”
“你快點起來,”逝雲抓住姝蔓的衣袖要把她拉起來,“我當然知道這些都是誤會,更沒說要罰你們呀!”
“可是、可是……”姝蔓擡頭看着逝雲,發現這個剛才還被自己當街追打的人居然一點都不生她的氣,着實意外。
逝雲稍一用力就把姝蔓拉了起來,關切地問:“可是什麽?清緣怎麽了?”
“義父說等盛軍大典結束之後再處罰我,但是姐姐現在就慘了。”說着說着,姝蔓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之前沖動追打他也好,現在無措跪求他也罷,看來看去不過都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單純女孩。
逝雲聽到事情同清緣有關,心中竟有些慌亂,忙問:“清緣現在怎麽了?”
“姐姐被關進了雷池,義父說為了處罰她,這次要關她整整一天一夜!雷池獸首見光生電,這幾天天清氣朗的姐姐哪裏受得了!”哭訴中姝蔓一下子激動了,緊緊抓住逝雲的衣袖說,“殿下,都是我錯,都怪我沒有聽姐姐的話……”
這話聽得逝雲心裏一沉,焦灼地說:“雷池不是囚禁魔族的地方嗎?趕緊帶我去見清緣!”
逝雲擡步要走,左右一看卻不知道方向,而後盯着姝蔓,示意姝蔓帶路,她卻說:“現在帶你去看我姐姐也沒用呀!軍令如山,你得先去說服我義父把姐姐放出來才行呀!”
“也對,你趕緊帶我去見封黎!”
瞬影被安置在北宮玄武府內西邊某處的庭院裏,閑來無事折取院內一截梅枝,枝上積了一層白雪,雪中綻出一朵淺紅色的梅花,暗香撲鼻。
“怎麽樣,猜錯了吧?”院內忽然傳來狄旭的聲音,“她可不是中宮天端城的人。”
瞬影知道狄旭在自己身後,卻不回頭看他,固執己見地說:“可是北宮玄武府比中宮天端城更讨厭。”
狄旭聽了這話開心的不得了,走上前去相邀道:“那可正好,我們這就打道回府。”
瞬影嗤之以鼻:“封黎那老家夥就是想我待在西暝城哪也不去,我偏不如他的意!”
狄旭可沒把這話當回事,話鋒一轉說:“那麽,既然是你誤會清緣了,理應跟她道歉。”
瞬影将手中花枝随意往積雪裏一抛,漫不經心地說:“禦璟跟你一起到的?”
“他傷成那樣,如果不是與他同行,我早就到了,”狄旭在心裏估算了一下時間,說,“這個時候,差不多也該見到逝雲了。”
逝雲随着姝蔓的指引匆匆進了一間暖房,而姝蔓自然是大門都不敢靠近在外面遠遠地候着了。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封黎居然換了身寬敞的便服在盆火圍繞中優哉游哉地插花!
逝雲往房中間走去只覺一陣熱氣撲面,封黎站在一張寬大的木桌邊,桌上擺放着各式花草木材還有大小花剪數把。封黎見了逝雲,放下手中器物,恭敬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逝雲現在哪管的上什麽禮數,三步并作兩步走來到了封黎面前,開門見山地說:“将軍,清緣犯了什麽錯?”
封黎面前的長案上正擺着一截類矩形枯木,随手取了一支迎春花在木段一比,好似是要用那枯木做插花瓶器,似覺迎春花枝條太過柔軟,又棄于一旁,如此不經意間才回了逝雲一句:“數不勝數。”
逝雲只覺封黎說的話十分離奇,馬上道:“說來聽聽!”
封黎卻着手在一堆枯枝中挑來揀去,不以為意地回了逝雲:“軍中要密。”
問了半天,封黎一共就才說了八個字,向來寬和的逝雲居然生氣了:“我都不能知道嗎!”
封黎對于逝雲的動怒有些出乎意料,當時他正拾起一根尺餘長的枯枝,随後說道:“賤女動手傷了殿下。”
逝雲馬上替姝蔓解釋:“那是姝蔓跟我動手,她不知道我是誰,情有可原,況且她根本就沒有傷到我!”
封黎冷靜地看着逝雲着急的樣子,目光又落回了手上中枯枝,見這枯枝分叉淩亂,便拿起了剪刀,又不疾不徐地說:“讓殿下受驚,理應領罪。”
“我沒有受驚!”逝雲急得上前一步,逼近了封黎,“況且這跟清緣有關系嗎?”
“她沒有護住殿下周全。”咔嚓一聲,封黎一剪刀下去,竟把枯枝左側的分支全剪了,只留下右側分支,突兀得好似曾有狂風掠過生生将枝杈吹向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