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3)
象帶離,把夜晚還給了當下,不尋常的高溫也随之一并離去了,風的消失讓此間萬物恢複寧靜,不再躁動。一時間天地寬廣,只剩一人,蒼龍将軍至始至終未動的左手裏還拎着那酒壺,其中尚有餘酒,所以他只是毫不在意地看了兩眼插入衣服上的數根松針,遂提壺再飲。另一只空出的右手則随意拂袖,撣去了插在身上的松針,綠色松針從他身上脫離時,尾端帶血跡者不過零星而已。
暢飲之後,依舊不見騰王蹤影,蒼龍将軍對着空曠山野嗤笑道:“殿下就這麽點本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這裏的小天使們,我給解釋一下:我把原文第二章《遙感——盛軍大典》給删了
因為從結構上來講确實影響觀閱節奏,那麽原文第二章被删除之後,下面的所有章節向上順移,所以今天就是雙更了,更新章節是這一章和上一章
感謝支持,麽麽噠
☆、猜忌
此間不過平靜片刻,飓風竟然從上而下,壓頂而來,來者正是淩空而落的瞬影,只見他身如箭杆,右掌朝下,巨大的風勢在他掌下成形,随他心意逼向蒼龍将軍的天靈蓋。
蒼龍将軍周身即刻飛沙走石,浮物四散而去,叢草伏地、樹木彎折,地上之物全部因瞬影掌下之風勢俯首屈膝,唯有蒼龍将軍一人直挺而立,好似未感周身之變,此時,蒼龍将軍居然還在貪飲壺中之物,對上方威脅無動于衷。
上方瞬影掌下之風逼近,蒼龍将軍的衣服和發絲全部應風勢而翻飛起來,就在兩人相距一尺之時,正喝着酒的蒼龍将軍忽然擡起右臂舉手相抵,一束白光從他掌中發出,破風而去如入無物之境。
此光束一瞬即逝,狂風怒號撞地,猶如實物相撞,大地為之一顫,蒼龍将軍手中所提的酒壺早已碎落在地,另一只剛剛與瞬影對過掌的手臂慢慢放下,全臂帶血,可見右臂衣袖為利器所裂,裂縫中均有鮮血湧出。
然而蒼龍将軍似乎并不在意,風勢盛極而衰後,他的衣裳被風吹得十分淩亂,面具也有些松動,于是用帶血的右手扶了扶自己的面具,瞬影不知何時落在了他對面的地上,勉強站穩,身形微微前傾時一口鮮血噴出,他渾身上下卻不見外傷,唯有印堂處被灼黑一塊。
“有點意外,我還以為我能把這壺酒喝完。”蒼龍将軍将視線從瞬影的身上收了回來,他盯着地面上破碎的酒壺,還有灑了一地的酒水,再認真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似乎有意在數上面的裂痕和孔洞。
雖然這個樣子讓他看上去有些狼狽,不過比他更狼狽的還是傷得更重的瞬影,後者似乎已經有些暈眩,身形不由自主地向下墜去,單手撐地才勉強穩住身形,不過此時的他已經單膝跪在了蒼龍将軍的面前,蒼龍将軍半邊面具下的嘴角露出了笑意:“如你所願,你輸了。”
瞬影卻狂妄地笑了,狠狠地盯着他說:“如果我告訴你還沒結束呢?”
“我不想殺你,”在蒼龍将軍眼中看來一切已經結束了,他這是在拒絕,并且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你似乎忘記了當年天後的懿旨:沒有傳召你不能擅自離開西境!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會手下留情。”
半跪在地上的瞬影嘲弄地笑了起來,問:“那麽,你這次肯跟我動手是因為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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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就是為了替天後教訓你。”蒼龍将軍毫無顧忌地承認着甚至挑釁着說,“不然你以為我很閑?”
“哈哈哈……”瞬影保持着原有的姿勢忽然笑了起來,笑聲中帶着殺意。
就在這笑聲中,一道氣刃從蒼龍将軍的左上方斜刺下來,他本能地側身向後退避,另一股寒意卻從後方襲來--那時另一道氣刃!可是,對面的瞬影明明已經重傷了,不可能繼續攻擊他,所以這兩下難道是之前打鬥中所釋放出來的氣刃?
兩道氣刃一前一後,避得了前面避不了後面,正面的氣刃已經落空擊中了他腳邊的地面,同時他背後刺痛,那道氣刃沿着他的背部劃開了一條傷口!在瞬影的注視下,蒼龍将軍意識到還沒完,果不其然,緊接着是八個不同方向、不同角度的氣刃破空而來,其中三三兩兩各成犄角,絕對無法全身而退!
發現得太晚了,從今以後,蒼龍将軍一定再也不會如之前一般輕視瞬影這個對手了,但是此刻他即将為自己的輕敵付出代價--至少,瞬影是這麽想的。
不過,就在蒼龍将軍被氣刃包圍住的時候,黑夜中又有了光明,瞬影用手遮擋在眼前,閉眼的前一刻他詫異地看到了蒼龍将軍的皮膚正在逐漸變成金黃色--這次的光芒居然是從蒼龍将軍的身體中散發出來的!
氣壓再一次改變了,瞬影閉上眼睛的時候可以聽到氣刃劃破蒼龍将軍的衣服甚至是皮膚的聲音,他還嗅到了空氣中越來越濃烈的血腥味,但是這一切都阻擋不了強光灼燒萬物的腳步,地下的泥土似乎正發出幹裂的聲音,野草被灼焦的味道越來越濃烈,還有他自己的皮膚也随之幹裂滲血,渾身上下的灼痛感越來越強烈了,他被無形的高壓重重彈開,半空中自己的身體被那股連綿不絕的力道越推越遠,但是灼痛感并未因為遠離蒼龍将軍而減輕!
瞬影似乎快被融化在這光芒之中了,不用睜開雙眼他都能感受到這個世界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在空中還是在地上,他聞不到周圍任何焦糊的味道,他聽不到氣刃繼續刺穿蒼龍将軍身體的聲音,就連不斷湧上喉頭的鮮血也沒有了腥甜的味道,他的五感正在漸漸消失,這一切都說明他輸得十分徹底!
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一股清冽的涼意觸碰到了他的肌膚,狂躁的世界似乎正在漸漸冷卻,冰冷的撫觸中他失去了知覺。
當瞬影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終于變成了正常的黑色,他睜開眼睛正好看到了銀河中的繁星,體內依舊燥熱難耐,但是卻不斷有沁人的涼意從皮膚湧入肌理,為什麽會這樣?
五感随着意識漸漸恢複,他左右一看,發現原來自己全身除去面部之外都浸在了湖水之中,并且湖面上不斷有漂浮着的碎冰向他靠近,雖然這些碎冰在接觸到體溫不正常的瞬影之後會漸漸消融,但是依舊有源源不斷的碎冰不知從何處向他周身聚攏。可這暮春時節,哪來的冰塊?
瞬影忍着劇痛無力地問道:“誰?”
沒有人回答,瞬影發現自己身側就是湖岸,岸邊蒲草圍水。又高又密的草叢後面似乎有人,他躺在淺水之中忍受着渾身上下從裏到外的灼痛再一次大聲道:“誰!”
有一只白皙的手臂緩緩撥開了茂密的草叢,清緣嬌小的身子從後面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正好看到瞬影仰面躺在盈盈湖水中,面上帶有無盡困惑,那時兩人四目相對,瞬影迅速收起了方才痛楚不堪的神情,急于掩飾故而怒不可遏的喝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清緣呀,你不記得我了?”清緣半蹲在湖岸邊,一只手觸碰着蒲草根部的水面,湖中不斷出現的碎冰就是來自她的掌下。她看着瞬影的神色十分溫和,看上去并不介意一個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傷患的怒意。
“你怎麽會在這裏?”瞬影警惕地看着清緣,奮力支起身體坐了起來,然而就在他上半身離開水面的那一刻,他衣服上的水分很快就被體內不正常的體溫給烘幹了,方才傷重處的灼痛感再次襲來,但他強忍不發,只是瞪着清緣,沒什麽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本來是要去找人的,沒想到卻碰到了你……”清緣保持着手掌觸水的姿勢繼續促使浮冰向瞬影周身靠近,關心地看着瞬影因離開睡眠而泛紅的皮膚解釋道,“一開始我本想獨自溜走,但是看到你傷的不輕,所以就順便把你也……”
“胡扯!”瞬影幹脆站了起來,離開了水源,皮膚的灼痛感繼續在他身上擴大。
清緣被瞬影激動的反應吓了一跳,眼見他衣服上的水份被異常的體熱迅速烘幹,且他身上能見的皮膚也在不同程度上出現了紅腫的現象,那種渾身灼痛的感覺想想都不好受,忙對他說:“你燒糊塗了?快回到水裏去!”
瞬影卻一步一步地從淺水中走出,每一步似乎都因為傷勢而顯得比平時沉了許多,縱然如此卻是依舊掩不住他的怒火:“自從我進了東飏城,到哪裏都能碰到你!說:是誰派你來跟蹤我的?”
“你冷靜一點,我可沒有跟蹤你,”清緣見瞬影在步步逼近中已然近在眼前,不自主地向後退去想要避讓于他,奇異于他猜忌的同時還在極力解釋,“昨天給你的那塊水玉本來是別人的,所以我今天又去抓了一只要送過去。”
“送東西?這附近只有蒼龍府的軍營,你想說你正好去了蒼龍将軍的軍營裏送東西所以才恰巧碰到了我?”瞬影遙望天際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卻面色陰沉難以琢磨,“難怪你帶我走的時候法處承沒有追過來,你根本就是他的人!”
“不,你誤會了!我跟蒼龍将軍并沒有關系,我妹妹是此次盛軍大典的與試者,之前的那塊水玉本來是答應要給她的,”清緣聽他這麽一說也急了,馬上将背後行囊裏的水壺拿出來捧在雙手之中伸直了手臂遞給瞬影看這物件想自證清白,“所以我今天又抓了一只要給她送去,沒想到就這麽巧碰到你了。”
清緣急急忙忙解釋完了這一切之後,瞬影只是定定地站在她的跟前看着她,眼神裏全是防備似乎看不到一絲信賴,良久,他才輕輕地開了口:“你是中宮天端城的人?”
瞬影這次說話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是語氣卻顯得更加陰霾了,甚至帶着一絲惡寒的殺氣,清緣忽然之間感到無比失望,縱然面前這人傷得再重也無法體諒他這般胡言亂語:“我解釋地不夠清楚嗎?你這人怎麽如此多疑?”
“你是什麽東西,憑什麽要我相信你?”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瞬影已經與清緣擦身而過了。
寂靜的黑夜中,清緣将他話語中的高傲與輕蔑聽得一清二楚,無論是誰剛剛做完好事就聽了這樣的話心中絕對不會好受,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和事,曾經淳樸的世界觀有些動搖,負氣說道:“原來救死扶傷也得看人啊!”
瞬影在前面止住了腳步,回過頭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叱喝道:“我不管你是誰,從今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
此時,清緣看着瞬影的眼神慢慢複雜起來,傷重的瞬影拖着沉重的身軀轉身離開,清緣也背對着瞬影望向遠處軍營中的篝火。月夜下,兩人背道而行,默然無語。
☆、巧遇
清晨,逝雲牽着他的馬匹來到了一處集市,雖然是小鎮集市,但是來這裏趕集的人十分之多,人來人往之中逝雲走馬觀花般地看過一個又一個攤販的貨物,很快意識到了後面什麽人正跟着他。
走到下一個攤販面前,他随手拿起了一個女士專用的合歡扇,左右轉身對光看完逆光看,假裝正在欣賞扇面材料和所畫的仕女圖,實則是在用眼角餘光去觀察跟蹤他的人,很容易地就看到了躲在裝滿了貨物的馬車後的泓淩,如此一來,逝雲緊繃的神經便放松了下來,然後暗自壞笑。
在集市中尾随了一段距離之後,當泓淩越過馬車貨物再次朝那邊看去的時候,只看到了逝雲的馬匹旁卻找不到逝雲本人了,他的馬正好停在了一個面具攤子的前面,面具攤的主人見有一匹馬擋住了攤前懸挂的大量貨物,馬上就不淡定了,張望着四周大喊:“誰的馬?怎麽停我攤子前面?快來牽走,別擋着我做生意!”
在攤主的叫喊聲中,并沒有人過來牽走馬匹,懵懂的馬兒也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悠哉的停在原地甩着尾巴,街市上的來往行人只得繞着它走。
忽然,有人在泓淩的背後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泓淩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個青面獠牙的大頭怪物,它張着血盆大口發出威脅地嘶吼聲并且急速逼近,如此一來泓淩被吓得大叫一聲便揮舞着手臂向後退去,不小心撞到了什麽東西就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原本趕集的人們都湊了過來看熱鬧。此時就有人說了:“這小子,拿魔族的面具吓人一跳!”
逝雲一邊笑一邊取下了面具,對地上被吓得臉色鐵青的泓淩說:“只是面具而已,膽子怎麽這麽小?”
直到地上的泓淩看清了逝雲之後才停止了繼續退行,指着面前的逝雲說:“你、你……”
逝雲見泓淩氣息如此急促,一時間話也說不清楚,知道自己吓得他不輕,馬上湊近了蹲在他面前問:“你沒事吧?”
後面有個挑着扁擔的商販從這裏經過,閑路面太擠,說了一句:“快把你朋友扶起來吧,小夥子,不要攔着路了。”
“不好意思,”逝雲跟路人道歉之後将泓淩一把拉了起來,調皮地笑道,“魔族的面具而已,看把你吓成這樣。”
“我、我知道是面具,”泓淩站起來的時候還顫顫巍巍的,看上去驚魂未定地說,“就、就是不确定,面具後面是什麽。”
逝雲寬慰道:“當然是自己人了,邊境處天玦界的裂縫早在九年前已就經修複成功,魔族進不來的,就算當年還有些魔族餘孽躲藏起來也不必擔心,執音戰将這些年來一直都在追殺他們,用不了多久我們神族境內的魔族就會被徹底肅清的。只要天玦界完好無損、屹立不倒,邊境那邊的魔族就永遠都過不來!”
泓淩跟在逝雲身後默默點頭,逝雲牽着馬匹順着街道漫無目的地繼續朝前走,忽然回頭對泓淩說:“咦?說好分開走的,你跟着我幹嘛?”
“沒、沒有,碰巧。”泓淩低着頭跟在後面,與逝雲的東張西望截然相反,他對這個集市一點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碰巧?這幾天自打我離開了東飏城之後,我跟你就一直碰巧,這再往北走都快到北華城了。”逝雲好奇地看着路邊各色攤鋪,“對了,你去東飏城搶盛軍大典的名額,所以跟清緣一樣也是北境的人,你家不會也在北華城吧?”
泓淩低着腦袋搖頭,逝雲見他雙手在前交握,雙臂繃得老直,看上去十分拘謹,于是拍拍他的肩膀誠摯地道歉:“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這麽怕魔族,我以後再也不這麽吓你了。”
泓淩微微擡頭看着前面的逝雲,輕輕地點了點頭,逝雲笑着說:“肚子好餓,一看就知道你也沒吃早飯,走,我們一起!”
當泓淩将店裏最後一碗面吃完的時候,周圍一同過早的人已經看得目瞪口呆了,不過逝雲早已習以為常,店主在門口挂上了打烊的牌子,經過時還好奇地問了一句:“這小夥子到底是餓了多少天呀?”
逝雲早已吃飽,便耐心地等着泓淩吃完,忽然打趣道:“我明白了,這一路上每當你餓壞的時候,就會碰巧遇見我了。”
泓淩剛剛把面湯喝完,正要舔碗底的蔥花,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逝雲在說什麽,于是逝雲強行把泓淩手中的空碗拿走了,并且對他說:“這不是個辦法呀,你為什麽不回家呢?”
“家?”泓淩怔怔地望着逝雲手裏的碗說,“我沒有家。”
逝雲好奇地問:“怎麽會?你的意思是你家裏有變故?”
“我們家有很多兄弟,但是只有一個人能夠繼承父親遺産。”這時泓淩害怕地低下了頭,“我争不過我的哥哥,所以我就離開。”
逝雲略帶不平地說:“誰說只有一個人能繼承遺産了?”
泓淩想了想,最後一片茫然地看着逝雲。逝雲又問:“你父親有沒有遺囑?”
泓淩依舊似懂非懂地看着逝雲,逝雲不得不說得更詳細些:“你父親去世前應該會說清楚他的遺産該怎麽分配才對,既然你家裏兄弟那麽多,争來搶去不就亂套了嗎?”
“我也希望大家不要争來搶去,可是哥哥們都很兇的。”說這話的時候,泓淩的經常空洞無神的雙眼中忽然透出了一股悲哀與無奈。
“你們氏族裏的其他長輩呢?”
“沒有。”泓淩茫茫然地看着逝雲說。
逝雲挺為弘淩着急的,接着問:“你母親呢?”
“沒有。”泓淩看着逝雲,茫然如故。
逝雲意外地看着泓淩,意識到自己太過唐突,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不好意思,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但是你也不能一直這麽流浪下去。”
“可我不知道去哪兒。”說到這裏,泓淩便是愁雲滿布了。
逝雲一本正經地說:“按照我神族法典,應該是不會出現你這種問題的。你家到底在哪裏?”
泓淩恐懼地搖搖頭說:“我不能回去。”
逝雲換了一個說法:“那麽我們結伴同行吧!等我的事情結束之後……”
“不行。”泓淩繼續搖頭,這次回答地最快了。
“算了,不勉強,反正我們這些天下來也跟結伴同行沒什麽區別了。”逝雲似乎料定了些什麽事,也不再勸說弘淩,而站起身來對他說,“那我先走了。”
就在這個時候,逝雲正要移動的身形居然猛地定住了,泓淩意識到逝雲異常的時候吓了一跳,來來往往的集市上有一個鮮亮的身影正對着逝雲走了過來,來者是一個目光銳利的年輕人,他的雙目猶如鷹眼一般死死地盯着逝雲。
膽小如鼠的泓淩瞄準情況不對,二話不說就跟做賊一般的溜掉了。離開之前他真是看都沒有多看逝雲一眼,想都沒有想過自己剛才吃了逝雲多少錢的早點,定在原地的逝雲哭笑不得。
禦璟一路走來都沒有停止與逝雲的對視,似乎并不太在意泓淩的離去,直到他走到了逝雲的面前,這兩人四目相交中逝雲的眼神越來越慌亂了,還依舊身不由己保持着紋絲不動的狀态。
直到禦璟移開了與逝雲對視的視線,逝雲的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然後扶着桌面重新站穩。禦璟坐在了逝雲的身邊,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并說:“我不想在人這麽多的地方跟你動手。”
恢複行動能力的逝雲急速掃視周身範圍,很快就發現了人群密集的集市之中有幾個站得筆直的好似柱子一樣的人,不得不坐了回去,跟禦璟對話卻不再看他的眼睛:“你這次怎麽這麽快?”
禦璟胸有成竹地說:“你絕對不會直接去西暝城,所以必然繞路,由東至西繞來繞去也就那麽幾條路,我全找人守住了。”
“你怎麽知道我要去西暝城?”逝雲問這話的時候更加意外了。
禦璟沒有回答逝雲的問題,而是繼續他一開始的話題:“盛軍大典的第二輪已經開始了,我必須盡快趕回去。你是要在這裏束手就擒,還是自己去找個空曠沒人的地方被我打一頓才肯束手就擒?”
逝雲忽然笑了起來說:“你不要這麽嚣張好不好?分明是你自己的攝念術不能定住我太久,你這才不得不坐下來跟我打商量的。”
禦璟既不否認也不承認,一本正經地說:“我不想傷及到這市集上的人,你呢?”
逝雲沒有回答他,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疾風,很快就能聽見集市上有人朝他指指點點大喊着:“你們快看,好厲害的馭風術!”
逝雲聽到這些贊嘆的時候,已然在半空之中。剛才乘風蹿離時,下面集市中的人群和貨物被突然出現的勁風帶得東倒西歪,不過并不妨礙人們看熱鬧的心。
禦璟緩緩站起來看着他馭風遠離集市,即刻揚手一揮,人群之中那些前一刻還站得好似木樁一般的人幾乎同時動身,訓練有素地匆匆穿過人群,往逝雲逃離的方向奔去。
☆、誤闖
神族北境內有很大一片桦樹林,這裏面安紮了一百個嶄新的白色單人營帳。此時東方既白,太陽正無聲無息地緩緩升起,光明漸漸侵襲了這片安靜的樹林,也悄悄逼近了這一個又一個緊閉的營帳。
林中十分安靜,營帳中的人都還在夢境之中,沒有一個人看到此時營帳外的情況:當陽光照射到營地裏白色帳篷時,濃烈的白色煙塵從帳篷表面溢出,悄無聲息地彌漫在這樹林之中,好似大霧突降于衆人安睡之畔。
“哪裏冒出來的煙?”一片靜谧中忽然有一營帳內爆發出了第一聲警告,有人狼狽地撕裂帳篷捂着嘴鼻跑了出來,放眼望去才發現,這片營地早已淹沒在了白色濃煙之中,目之所及,茫茫然全是白色,并且不斷地有濃煙從陽光照射下帳篷上冒出來!
“怎麽回事?失火了嗎?”
“這些帳篷到底是什麽材料做的?怎麽遇光而化?”
然後接二連三的呼喊聲便開始此起彼伏了,原本還在安睡中的人們紛紛驚醒,迅速從營帳內沖了出來,源源不斷的白色煙塵在光耀之下從營帳表面溢出,占據林中越來越多的空間,每個人的視線都是一片茫然,分不清周圍的事物,而且一個個都被嗆得幾近窒息。
人群四散而開,尋找幹淨的空氣還有安全的地方,不過一切并不順利,有人分不清方向、有人撞到了樹、有人撞上了營帳、更不乏人撞着人,形式一片混亂。
軍營中洪亮的號角聲忽然響起,很快,在白霧之中有一個雄渾的聲音說道:“盛軍大典第二輪正式開始,現在,你們要盡快搶奪對方身上的魚型令牌,任意兩塊令牌可拼成一個完整的進階信物。”
晨曦中,白色的營帳一寸一寸的融解于朝陽之下化為源源不斷的濃煙迷亂營中諸位,一片混亂之中互聞其聲不見其人:
“開什麽玩笑,這就開始了?我的鞋呢?”
“來參加盛軍大典你還敢脫鞋睡覺?”
營地持續騷亂中,那個雄渾的聲音又壓倒性地出現在衆人上空:“搶奪時間截止日落之前,且範圍不能超出這片林地,即刻開始!”
在大家的視覺被好似無邊白霧弱化到最低限度時,人們只能紛紛逃出這片盲區範圍,以達到最優狀态。混亂中有人一邊跑一邊說:
“難怪昨天紮營的時候全都是嶄新的帳篷,一看就是專門為我們趕制出來的!”
“怪不得這些物資昨天都收藏在黑箱之中,防光的!”
形勢漸漸明朗起來,這片樹林中一場相互淘汰的混戰看來是在所難免了。
這片白桦樹林的邊緣處守着一排士兵,逝雲從遠處禦風而來,一路上卷起落葉砂石無數,氣勢龐然裹挾而至,守林士兵們紛紛警覺起來,馬上遙相警告:“軍營重地,不得入內!”
“你們在說什麽?風聲太大,我聽不見!”逝雲看着下方衆人,并沒有做任何減速,而乘着一陣北境獨有的寒風從上空闖了進去,風勢既快又大,不可阻擋。闖關之時,地面上不少士兵都被疾風帶倒,勉強站穩的卻又追趕不上望塵莫及,這些人追在後面大聲制止:“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違抗我北軍軍令!”
“我逃命呀!”逝雲朝自己的身後指去,并乘着那陣疾風呼嘯入林,不消片刻便在狂風掃落葉之中失去了蹤跡。
在守林的士兵們還來不及往林中追去的時候,林外又有一行人騎着快馬正在逼近,這行人看到守林的士兵其速不減反增,看樣子是要強闖關卡!
禦璟在馬隊最前方,看到有軍隊把守,便對身後的人下令:“你們繞路向前,我一人進去。”如此,他身後随從立刻分為兩隊,繞林而行,無一人随他直行。
守林戍卒大喝:“你們又是什麽人?這裏面是我北方玄武營地,不得入內!”
禦璟闖關之前出示令牌,大聲道:“中宮密令,不得阻礙,全部散開!”
然而守軍并沒有把中宮令牌放在眼中,衆人迅速并列一排持兵相向,其中有人強硬回道:“此乃北宮玄武府轄內重地,無北宮內府令牌不得擅入!”
短暫的兵刃相接之後,戍卒們早被掀翻在一邊,禦璟騎着馬風馳電掣般闖入林內,過關卡時其速度分毫未減,人們甚至沒有看清此人是如何出手,眼看一前一後兩人闖入,守在樹林邊緣的士兵們卻不敢踏入半步,只能在林外大聲警告:“不能進去,盛軍大典已經開始了!”
任憑後面的人喊得多大聲禦璟都不予理會,不斷圍攏的戍卒們只得眼睜睜地看着又一人消失在樹林深處。忽然有将士站在樹林邊緣下令:“立刻通知将軍說有人擅闖試煉場!”
不消片刻,又見一人騎馬而來,遠遠望去可見衣帶飛揚、長發飄然,一看就是女子,士卒有一眼尖的,指着對方大喊:“大小姐回來了!”
清緣策馬而至,看到隊形如此淩亂馬上問:“出什麽事了?關防陣型怎麽亂成這樣?”
軍中有人急忙回報:“有人強闖,其中一個人的馭風術極強完全追不上,後面一人騎馬追趕念力超然,一個眼神就把我們全都定住了,期間還能操控我們陣型錯位,雖然攝念時間不長,但解控之時居然都是我軍兵刃相交,等我們想追的時候那人就已經不見蹤影了!”
“難道……”清緣聽到此事心中有數了,說,“通報義父了嗎?”
下面的人答話說:“已經派人去通報了!”
“你們別慌,繼續守住外圍,等待義父援派,不要造成防衛缺口,我先進去看看情況。”話音方落,清緣便策馬追去。
馭風而行的逝雲入林之後發現很多奇怪的事情:
比如前方大約是樹林中央的地方有白色煙霧彌漫天際,但既不是燃燒産生的煙塵也不是林中瘴氣;再比如說從樹木枝桠間穿梭而過時不小心觸碰到樹枝,枝上的鳥兒居僵硬得一動不動地就往下墜落,好像是被什麽定住了一般;再往前行就更誇張了,直接有個灰頭土臉的人被半埋在泥土之下,他正掙紮爬出的時候帶出了死死纏在腰身下的樹根;就在乘風前行的逝雲思考要不要折回去幫忙的時候,聽到前面傳來了聲調十分奇怪的呼救聲,視線在林中搜尋一番,穿過密密的樹幹看到了半空之中有一個巨大的中空水球,一個人被困在裏面,只有頭部露出在外,四肢不能得力,任憑浮在空中的巨型水球笨拙地将他越帶越遠。
“奇怪了,這裏為什麽這麽多陷阱?難怪剛才的守軍都不準我進來,剛才他們說什麽來着?這裏在幹嘛?”越飛遠逝雲越後悔,“剛才飛地太快,風聲又大,完全沒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麽!”
馭風行進中忽有人影一晃而過,逝雲正在半空之中,視線裏全是樹枝,那是有人呆在樹上!還沒有等逝雲想通是什麽情況的時候,那人從樹梢上對準了逝雲一躍而下,将逝雲從半空中直行的氣流裏飛撲下來,逝雲失了風勢滾落在地,與那人雙目對視,忽然間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來襲者是一個年齡相仿的少年,招呼都不打一個就在逝雲身上上下其手,一邊搜身一邊說,“令牌呢?”來者知道逝雲此刻被定住身形,所以動作十分從容,根本都不在乎他現在的想法,也毫不擔憂逝雲能坐起來并把他打一頓之類的情形會發生。很快的,對方摸到了逝雲半身下壓住的布袋,扯出來之後,袋口朝下一倒,裏面各種令牌嘩啦啦的往地上掉。
少年蹲在一旁看着一地的令牌傻了眼,一邊在地上摸索尋找着什麽一邊說:“什麽呀?這都是……各內府令牌和符節!”
“打劫的?”逝雲渾身松動,于是随意地坐了起來,好奇且淡定地看着偷襲他的少年問話。
少年見狀大驚則失色地向後躲避,一不小心就坐在了地上:“你怎麽這麽快就能動了?”
“被人用念力定多了呗!你為什麽要打劫我?”說話間,一股厚實的氣牆就在這個時候壓了下來,少年如遭重擊被服服帖帖的撞倒在地面上,起不來也滾不開,就這麽被逝雲從上方直勾勾地盯着,一時間慌了神。
話說這少年被一股無形的氣壓按在地上後,呈“大”字型躺地,仰面朝上地看着逝雲問:“你不是參加盛軍大典的人嗎?”
“啊?”逝雲迅速把地上散落的令牌全部撿起放回了布袋裏,顯得一頭霧水,“原來剛才的戍卒說的是盛軍大典?”
“我原本以為你是參賽者,沒想到你是賊!”少年正好看到逝雲從地上撿起一枚绛色令牌,十分激動地說,“怎麽還有我府上的?”
逝雲拿着手上的绛色令牌,細細地打量着地上與自己年齡相仿的人,猜出了一二:“原來你就是宗肅候府裏的儒皓小少爺。”
“我想起來了,當初府庫核算的時候确實是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