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069章 第69章
第69章
宏治九年, 冬,就在年節前,賈皇後沒熬到宏治十年的新一年。
皇後薨逝, 宮廷鐘聲長鳴。
對于宮廷內苑而言, 皇後薨逝,又是一場大變天。
燕京城,內城, 賈國舅府。
賈國舅身上當然有祖傳的爵位,侯爵。賈侯爵是他爹的庶長子,其時跟賈皇後關系更親近的是賈府上的二老爺。
賈二老爺才是賈皇後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對于賈皇後薨逝, 賈府裏早有準備。真等着這一天到來時,還是頗多人遺憾的很。
宮廷內苑裏有沒有中宮娘娘, 那差別還是挺大的。特別是太子還只是儲君,高高在上的天子還是太子的君父。
宮廷內苑沒有親娘的庇護與照顧, 或者說天子跟前少一位枕邊人的親近, 賈氏一族的前程, 太子這一位東宮儲君的前程, 免不得就容易添了幾分的變數。
這變數可大可小, 大的,東宮儲君離着天子還差一步, 這一步,萬一不成,那就是沒未來了。
“姐姐。”賈二老爺哭得傷心。他在得知親姐姐薨逝後,他就忍不住大哭一場。
哪怕當着一家子親人的面,賈二老爺也是如此态度。
被關府裏, 說是尊貴體面的二老爺。實則又跟軟禁沒兩樣。
賈二老爺能幹的事情不多,除了調戲美色, 喝一喝小酒外,他其它的什麽也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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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賈二老爺心裏,還是親姐姐賈皇後會心疼他。
至于旁的兄弟,這主要指賈侯爺這一位庶長兄。賈二老爺心底清楚的很。
賈皇後薨逝了,賈二老爺的美好日子可能就要一差三千裏。
往前,賈候爺的一些優容未嘗不是做給昭陽宮的賈皇後瞧一瞧。
哪一回賈氏一族的女眷進宮,賈二老爺的嫡妻都是一定同行的。
往後呢?
賈二老爺頂着舊事根子,他在仕途上,那就注定沒作為。至于嫡子,年紀還小,前程在哪都不知道。
賈氏一族如今的頂梁柱是他的庶長兄賈侯爺。
賈侯爺這等有能耐的舅舅,那才會是東宮儲君心頭的親舅舅。
也确實是親舅舅,賈侯爺怎麽說法,那跟賈皇後也是同一個親爹生的孩子。就是不同母罷了。
這在東宮儲君眼中,壓根不叫事。反正東宮儲君喊賈侯爺,也得尊稱一聲“舅舅”嘛。
賈侯爺府上的事情,旁人不是理會的。
倒是宮廷之內,賈皇後的身後事宜,那是大肆的操辦起來。
治喪國母的身後事宜,從來不是一件小事。或者說還幹系着很多人的命運。
丹若宮,主殿內。
萬蓁蓁對于賈皇後的謝幕,說實話,她沒什麽特殊的感覺。
二人交情淺,又不是什麽同道好友。于萬蓁蓁而言,她跟賈皇後沒利益沖突,賈皇後活着,萬蓁蓁就瞧着。
賈皇後薨逝,萬蓁蓁也不過随衆嫔妃的大流去替賈皇後哭靈幾場。
宮廷內苑,皇後的治喪是操持大辦又如何?這些風光,賈皇後人殁了,那就殁了。一個死人又瞧不見。
萬蓁蓁很淡然,她是觀衆,她是利益不相幹系的人。
倒是有些人的心情複雜的很。
哭靈結束,回了金粟宮。
楊惠妃這會兒忍不住開心起來,哭靈時,明明心頭歡喜,還要上演了悲傷的戲碼。楊惠妃覺得裝着心累。
如今回到自己的地盤,在金粟宮內,楊惠妃想事情開心了,她就拿起茶盞吃一吃茶。
說是吃茶,不如說品一品歡喜人生。
想着壓頭頂的一座大山倒了,楊惠妃真開心。又想到了東宮儲君少了昭陽宮的助力。
“喜從天降啊。”楊惠妃感慨一回。
“嬷嬷。”楊惠妃喚一聲。
“娘娘,您吩咐。”楊嬷嬷趕緊回話道。
“近日皇後娘娘的治喪事宜是本宮和淑妃一起料理,盯緊了,可不能讓下面人走神出差,哪怕有半點的錯處,也會成為本宮的大罪過。”楊惠妃吩咐道。
“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吩咐下去。”楊嬷嬷肯定回話道。
這等事情就是楊惠妃不吩咐,楊嬷嬷也一定會盯緊。
要知道宮權多重要,楊惠妃重視,她的身邊人也一樣。
侍候着掌管宮權的宮妃,那在宮裏的地位就是頭一等。
有宮權,沒宮權,一切皆不同的。
宏治十年,春。賈皇後的治喪事宜結束。
宏治十年,夏。
在萬蓁蓁自己都要忘記了宏治帝李子徹曾經提過晉封她為皇貴妃一事時。
泰和宮,帝王下旨,晉封貴妃萬氏為皇貴妃。
丹若宮,主殿內。
萬蓁蓁接過聖旨後,她還暈乎乎。不是幸福來得太突然,而是這事情她擱下,也以為前面就是帝王開玩笑。
或者說帝王在衡量後,又擱下這等事情。
但是嘛,帝王不樂意提,萬蓁蓁對于皇貴妃的尊位又是可有可無,她當然更不會提。就當這等事情沒有發生過。
哪料想,兜兜轉轉,晉封皇貴妃一事還是被帝王落實了。
“恭喜皇貴妃娘娘,賀喜皇貴妃娘娘。”在宣讀聖旨的天使拿着賞賜離開後。
此時,丹若宮內,萬嬷嬷領着衆宮人們跪下向萬蓁蓁賀喜。
“同喜,本宮與大家夥同喜。”
“都起來吧。”萬蓁蓁虛扶一下。
待衆人起來後,萬蓁蓁笑道:“既然是同喜,丹若宮內,人人皆賜賞三個月的月例銀錢。”
此時聽着萬蓁蓁賜賞,衆人又謝恩。
萬蓁蓁笑着,她這會兒挺歡喜的。好歹是升職加薪啊,哪能不歡喜。
更主要還是從天子晉封她為皇貴妃一事上,萬蓁蓁嗅到了另外的一點味道。
她能晉封為皇貴妃,那麽,天子八成應該不會冊立誰為皇後了吧?
這是不是表明天子挺滿意東宮的儲君。
萬蓁蓁這般想,當然,亦同樣有人這般想法。
疏香宮,主殿內。
崔淑妃跟侍候自己的崔嬷嬷吩咐話,說道:“丹若宮得了晉封皇貴妃的旨意,本宮要親自去賀喜的。嬷嬷,把挑的賀禮單子拿來,本宮要過目一回,瞧瞧是否妥當。”
崔嬷嬷一聽淑妃的吩咐,忙把賀禮單子遞上。
看罷一回,崔淑妃講道:“就這樣吧,依着宮規也可了。”
“嬷嬷,差人把賀喜禮物裝好箱籠。稍後,本宮要去一趟丹若宮。”崔淑妃又吩咐道。
“諾。”崔嬷嬷應下話。
崔淑妃不止等着賀禮打包好,還要等着泰和宮、壽康宮的賞賜先給予丹若宮。
沒得崔淑妃還搶在了壽康宮的前面去賀喜,也沒那一份着急的必要。
等着崔嬷嬷來回話,一切妥當後。崔淑妃點點頭。
“不急,等一等消息。”崔淑妃講道。
等什麽,當然是等小黃門來報信,壽康宮的賞賜予了丹若宮。
疏香宮的崔淑妃才會前往了丹若宮賀喜。
此時,崔淑妃的目光望着窗外。
“皇貴妃娘娘得聖寵啊。”崔淑妃感慨一回。
聽着這話,崔嬷嬷也贊同一回。只是話嘛,可不能這般應答。
崔嬷嬷想一想,回道:“娘娘,皇貴妃娘娘尊貴無比,可陛下沒讓皇貴妃娘娘攝六宮事,管着宮權。娘娘,您一樣得着陛下的器重。疏香宮裏撫育了六皇子大公主,娘娘還協理宮務呢。”
話由崔嬷嬷一說,崔嬷嬷越覺得就是這麽一回事。說着,崔嬷嬷的臉上就顯出歡喜的神色。
她的歡喜,當然是真為着淑妃娘娘得天子器重而開心。
“陛下器重……”崔淑妃呢喃着這四字。她輕輕搖頭。
“嬷嬷,陛下更器重着東宮的太子。”崔淑妃給了新的結論。
“娘娘,太子是國本,陛下更重視,那也不代表了陛下就忽視了疏香宮的六皇子殿下啊。”崔嬷嬷趕緊勸話道。
可崔嬷嬷這一說,偏就勾起了崔淑妃的一點心事。
“太子與皇子不一樣,大不同。嬷嬷,你不懂。”崔淑妃一句你一懂,也讓崔嬷嬷懵逼了。
崔嬷嬷怎麽會不懂,太子是國本,是儲君,那是未來的天子。
六皇子的前程嘛,不過是未來的親王。同是天子的兒子,這前程大不同。
崔嬷嬷哪有不懂的道理,她可太懂了。至少崔嬷嬷這般認為。
崔淑妃瞧崔嬷嬷的神色,她輕輕搖搖頭。
崔淑妃真就這麽認為,崔嬷嬷哪懂她的心思。對于崔淑妃而言,如果六皇子的前程止于親王,她又何必做局陰了何婉華一把。
那時候,可不止陰了何婉華一人,還有孔茂儀呢。
說白了,對于崔淑妃而言,她想經營好跟六皇子大公主的母子情份、母女情份。
這中間少了何婉華、孔茂儀這兩個生母的摻合,那就是很重要。
可為着不留隐患,崔淑妃又并不想要二人性命。
說白了,崔淑妃是留着退路的。
她不止給自己留退路,更給何氏一族、孔氏一族這等六皇子大公主的助力,也留了退路。
人人有退路,皆是沒得退路。
崔淑妃太清楚,在皇權面前,只差一步了,誰又會忍得住不邁了那一步?
崔淑妃沒忍住,對于皇後,崔淑妃沒做太多肖想。可沒做太多肖想,總會有一丢丢的幻想啊。
如今從天子寧可晉封貴妃萬氏為皇貴妃一事,崔淑妃就看懂一件事情。
皇貴妃出爐,這就是卡位的。卡着其它人的上位。
壽康宮。
高太後給丹若宮賜了賞,關于萬氏晉封皇貴妃一事。
高太後得着親兒子的話,她早知道這一件事情,也吹過風聲。如今嘛,不過是見到兌現了。
對于高太後而言,應該吃吃就吃吃,應該喝喝就喝喝。
高太後能淡然,有人淡然不了。
次日,高府女眷進宮。
壽康宮裏,高太後見着弟妹與侄媳。高太後的心情還成。
可高家夫人、高晨嫡妻的心情嘛,這二人的心情有一點麻木感。
主要是二人都聽過枕邊人的擔憂,如今心裏忐忑不安,也是麻麻的。
“哀家瞧着弟妹,侄媳,你們婆媳二人的氣色不怎麽好。”高太後一眼給了結論。
“可是府上出事了?”高太後關切的問道。
“禀太後娘娘,夫君病了。”高家夫人給了答案。
“……”高太後聽着高家主這一個兄弟病了的消息,她的眉頭一皺。
“可傳太醫了?”高太後問道。
“已請太醫至府上替夫君瞧過病情。太醫說是心病。”高家夫人實話實說。
高家主真病了,不過,不是什麽大病。就是頭疼,太醫一診脈,還真的診出來是心病。
說白了,就是身體沒病的。奈何心裏有病,于是給人整出來毛病。
這鬧的高府裏一陣雞飛狗跳,不得安生。至少落高家夫人眼中,那便是如此。
“心病?”高太後的眉頭舒展開。
“你等退下,哀家要跟娘家人說說私房話。”高太後吩咐一聲。
殿內侍候的宮人們得着太後的吩咐,忙見禮,爾後,一一告退。
待殿內剩下三人後,高太後問道:“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高太後問了,高家夫人不隐瞞。簡單說了高家主的心病來頭。不外乎,還是天子晉封萬貴妃為皇貴妃一事。
心病嘛,總歸是病根子有來由。
高家主幹過要人命性命的勾當,他怕被事後報複。
或者說高家主怕天子和皇貴妃萬氏的壽數太長,高太後熬不過。
到時候皇貴妃吹了枕頭風,再陰高氏一族一回。讓高氏一族不得翻身,那可如何是好?
壞事做了,當過壞人的,那當然怕被事後報複。
高家主也不例外。
誰讓皇家裏,最是能見證奇跡的發生。今個和明個,哪一朵雲彩會下雨,那真是料不準,讓凡人料不準。
“哀家的兄弟在府上過日子,這是過得太悠閑,他糊塗,你們也跟着糊塗嗎?”高太後不得勁兒了,她罵一回。
“天子晉封皇貴妃,那就是給了萬氏莫大的體面。憑她一介宮婢出身,她想做皇後,哪有那一份可能。沒可能的。”高太後說的斬釘切鐵。
“……”高家夫人、高晨嫡妻,這二位一起望向講話的太後娘娘。臉上不敢相信的神色顯現。
瞧着弟妹、侄媳的神情,高太後免不得解釋一回。
“萬氏能晉封皇貴妃,天子跟哀家講過,哀家也點頭了。這一切,不是瞧了萬氏的體面,還是宮廷裏需要一個嫔妃出頭來。這人不是萬氏,也會是旁人。總之,不會是有生了或撫育皇子的嫔妃。太子是國本。”高太後在太子是國本幾字上,那還是加了重音。
“太後娘娘,您是意思是說宮廷內苑裏晉封了一位皇貴妃娘娘,陛下便不會再冊立中宮娘娘了,可是如此?”高家夫人不敢相信的問道。
“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高太後回道。
高家夫人、高晨嫡妻一琢磨,好像還就是如此。
有了皇貴妃,那當然就不需要中宮皇後的出現。
而太子是國本,只要天子沒有冊立繼後的心思。那麽,天子膝下就太子一人是嫡子。
立嫡立長,還真沒誰能挑戰太子的儲君之位。
“陛下為着東宮着想,還真是深謀遠慮啊。”高家夫人感慨一回。
“回去點醒一下哀家的兄弟,讓他有事沒事,少思少想。安心的頤養天年,照顧孫兒為樂吧。”高太後吩咐一回話道。
對于親兄弟,高太後不抱大希望。她覺得娘家希望在侄兒身上。
此時的高家夫人聽着太後的一番話,只得讷讷的應下。
丹若宮,主殿內。
萬蓁蓁在消暑。她吃了一個小冰碗,這會兒心情不錯。
“嬷嬷,這般說來,宮廷內苑裏的消息。還真是多羨慕了丹若宮啊。”萬蓁蓁笑道。
“可不嘛,人人都羨慕了丹若宮裏出了一位皇貴妃娘娘。”萬嬷嬷忙回道。
“哈哈哈……”聽着這一番話,萬蓁蓁笑得開心。
對于冊立皇貴妃的大典,欽天監算得吉日在秋日。
萬蓁蓁也期盼着。或者說,萬蓁蓁更開心的事情是宮廷內苑裏,她需要注意一些高太後的審視外。
其餘的嫔妃們,萬蓁蓁已經不需要怎麽在意了。
畢竟丹若宮跟大家夥沒利益沖突,萬蓁蓁往後要做的就是多施恩,不結仇。
那麽,丹若宮的超然還能繼續。至于旁的事情?
萬蓁蓁更在意冊立皇貴妃大典之後,她可以名正言順的去一趟皇家寺廟。
往前,有賈皇後在呢。萬蓁蓁想去,也得偷偷摸摸的跟做賊一樣。
有些事情面上嘛,那是能做不能說。
萬蓁蓁想去皇家寺廟,不為旁的,就是為了給蘭草撐腰的。
她人親去了,還是打着皇貴妃的儀仗。再往後,蘭草在皇家寺廟裏的日子只會好,沒可能壞的。
想得多嗎?
不,萬蓁蓁只是知道人心嘛,從利而矣,無可厚非。
夏日,暑意很重。
殿內,有着冰盆,倒是消去暑意三分。
傍晚,帝駕往丹若宮而來。萬蓁蓁親迎。
“陪朕走走。”李子徹攙扶起見禮問安的萬蓁蓁,他笑着說道。
“好。”萬蓁蓁應了話。
在丹若宮裏走走,也不過賞了幾棵石榴樹。
“這樹上的石榴花開得漂亮。”李子徹點評道。
“是啊,紅豔豔,遠遠瞧着,一朵朵,紅火紅火的。真耀眼啊。”萬蓁蓁笑道。
“石榴……”李子徹盯着石榴花,還是走神片刻。
萬蓁蓁聽着天子之語,她笑道:“陛下莫不成想吃石榴了。”
“朕不缺這一口吃食。朕不像你,你可有饞嘴的時候。”李子徹的目光望着萬蓁蓁,他打趣一回。
“食色,性也。”萬蓁蓁坦坦蕩蕩的回道。
“陛下,您可不能高看了我啊。我就是一凡人,再說,衣食住行。人嘛,哪一頓少吃了一餐,也一定餓得慌了。我饞嘴,那只是更想好好的享受了美食,不辜負了美食。”萬蓁蓁替自己辯解一回。
好一口美食,怎麽能叫饞嘴,那是品嘗美味的美食家。
至少萬蓁蓁這般替自己辯解的。
正說反說,萬蓁蓁總要替自己尋一個道理。
李子徹聽罷萬蓁蓁的自我證道,他是笑一回。
笑罷,李子徹指着石榴花,講道:“朕只是想到了石榴多子。”
“蓁蓁,你對此有何看法?”李子徹問萬蓁蓁。
聽着這話,萬蓁蓁沉默片刻後,她回道:“陛下,在我心裏,燕京城的郊外大莊子上,那些禁軍的遺孤孩子們,他們就像是我的孩子。”
“或許這是上蒼的安排吧,我也有許多的孩子,也象征了石榴多子的美喻。”萬蓁蓁回話道。
回此話時,萬蓁蓁的唇畔含了一抹的笑容。
李子徹聽罷這話,他輕輕的點頭。
對于太醫給萬蓁蓁開的苦藥汁子,便是養身養胎宮的法子。
在萬蓁蓁晉封為皇貴妃後,萬蓁蓁已經不樂意喝了。
或者說,萬蓁蓁覺得一切随緣。無子嗣緣分,那就莫要強求。
“那些孩子視朕為君父,朕也欣慰。”李子徹感慨一回。
對于禁軍,萬蓁蓁是樂意施恩給孩子。對于李子徹而言,他一樣重視天家親軍。
這會兒,李子徹執起萬蓁蓁的手,二人繞着石榴樹慢慢的散步。
李子徹講一些小事,不外乎,還是過往跟禁軍相幹系的小事。
萬蓁蓁靜靜的聽着。
散步一番,爾後,二人進殿內。
落坐後,宮人送上茶果點心,李子徹拿起茶盞,他是吃起茶來。
萬蓁蓁瞧着,她是陪着一道吃茶。
吃罷一盞茶。
天子的心情似乎真不錯。此時,李子徹又講道:“待秋日,待皇貴妃的冊立大典圓滿後,朕陪蓁蓁你一道,你我二人再去一趟大莊上吧。”
“好。”萬蓁蓁應下了。
瞧着萬蓁蓁挺歡喜的神色。李子徹莫名的,他一側目,又從窗邊瞧到窗外的景致。翠綠的葉子,紅豔豔的石榴花。
李子徹想着石榴的“多子”喻意,他又想到前世的第五子李濟世。
問李子徹遺憾嗎?
雖然嘴裏說不遺憾,可在心頭呢,李子徹未嘗午夜夢回時,他想着,他還是遺憾的。
“陛下。”萬蓁蓁喚一聲。
“……”李子徹被喚一聲,他回過神來。
“我給您再添一盞茶吧。”萬蓁蓁指着帝王掌中,那已經空了的茶盞。
“不了,快到晚膳的時辰。朕留了丹若宮用膳。今個,不需得吃茶了。”李子徹回道。
“這話在理,茶飲多了,用膳時的胃口免不得要小了。”萬蓁蓁贊同一回。
瞧着萬蓁蓁笑語晏晏的模樣,李子徹收斂發散的思緒。
過去了,一切皆不同。李子徹總不會沉溺在過往裏。
“蓁蓁。”李子徹喚一聲。
“陛下,您想說什麽?”萬蓁蓁問道。
“朕在想,你的家人不知在何處?朕想給你娘家親眷恩典,也是無法給予。”李子徹又問道:“可要尋一尋你的親人?”
問親人?
前前世,李蓁蓁是孤兒啊。
對于前世今生,萬蓁蓁心頭有數的很。前世,萬蓁蓁尋過親人。
結果嘛?不理想。
“陛下,當年被萬公公收養前,我的親人們已經沒了。”萬蓁蓁遺憾的回道。
是真沒了,這一輩子的爹娘都沒了。在災難面前,人總是脆弱的。
或者說萬蓁蓁如果不是被萬太監收養,她不進宮,她也活不成的。
對于萬太監留下來的舊人們,萬蓁蓁樂于給出路,也不外乎,便是這一點子情份的原由。
當然,也不可否認的,有了這些人脈,萬蓁蓁在丹若宮的觸角能伸的更長些,更仔細一些。
“親人不在了,親族呢?”李子徹講道。
“……”萬蓁蓁沉默下來。
對于這世道的人而言,這親人,也包括族人的。畢竟這是一個宗族為大的世道。
抱團取暖,總是黎庶百姓的生存之道。若不抱團,面對天災與人禍,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陛下,我的親人們都沒了。至于親族,可能還有人,亦可能沒有人了。”萬蓁蓁嘆息一聲,又道:“可爹娘不在了,尋着親族又如何呢?”
“五服之外,族親不親。”萬蓁蓁這般感慨一回。
“陛下,那一場災禍來臨時,我年歲雖小,也有印象的。”萬蓁蓁嘆息一聲。
至于兄弟姐妹?萬蓁蓁沒有兄弟,她是這一輩子爹娘唯一的孩子。
至于爹娘的收場?
當年求了萬太監,在那等時候,為着怕屍體被再刨出來。
萬蓁蓁的爹娘是被火化的。
對于這世道而言,死而不能土葬,這真叫一個不孝了。
可大災之年,想土葬也難。因為那等時候有瘟疫的。火化了,灰灰了。也不過一捧土罷了。
“爹娘已然安歇,我不忍再驚動亡魂。”萬蓁蓁回道。
“不遷墳,不驚動,做為後人,也當厚待一番,整修一番吧。”李子徹講道。
遷墳,萬蓁蓁不樂意。
或者說在這世道裏,沒誰樂意遷墳了。一般遷墳了,不做一番的水陸大法事,都要被人指了脖子罵不孝順。
“……”萬蓁蓁沉默了。
在帝王目光的打量中,萬蓁蓁開口講道:“爹娘的墳不在大周皇朝的境內,在楚朝。”
萬蓁蓁說了大實話。這才是不遷墳的原由。
因為沒法子光明正大的做一番水陸大法事,不做大法事,如今安撫不了早已經逝去的亡魂?
不安亡魂,便是遷移它鄉,擱在世人眼中,這叫不當人子。
“……”這一回輪到宏治帝李子徹沉默了。
感情一直以來萬蓁蓁不開口,不講了給嫡親長輩修墳添彩一事。那是真有原由的。
真想辦的夠盛大,夠漂亮,那就是大周皇朝的資格不夠啊。畢竟大周皇朝管着大周治下的山河社稷。
那還管不到楚朝的土地上。畢竟,楚朝的江山社稷,那屬于楚朝的趙氏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