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064章 第64章
第64章
宏治七年, 匆匆而過。迎來宏治八年的春。
仲春來臨,夾鐘之月。疏香宮裏,六皇子大公主的周歲宴到來。
皇子公主的周歲宴當然不能小辦。畢竟周歲的拭兒禮, 除舊迎新, 納吉去穢。對于新生兒而言很重要。
特別是拭兒禮,抓周可是每一位稚子一輩子的重大日子。
疏香宮,後殿。
東側殿, 何婉華在跟宮人吩咐一二。這時候的何婉華哪怕覺得可能礙了崔淑妃的眼緣,她還是要盛裝打扮一回。
對于何婉華而言,今個她生的六皇子是主角。她做為皇子生母, 總會得天子和太後等人的寬容。
憑着這幾分的寬容。難得的尋着機會,何婉華還想一搏。
東側殿裏, 何婉華在梳妝。
西側殿裏,孔茂儀也在梳妝。跟盛妝的何婉華不同。
冬日又大病一場的孔茂儀哪怕養好病, 人還是瘦了一大圈。
人過于瘦了, 總不符合天子的審美。太瘦, 于天子而就是難看。
對于孔茂儀來講, 她是嫔妃, 當然一舉一動就得合了天子的心意。
哪怕不争寵,也一定不想惡了天子。畢竟她是大公主的生母, 總盼着大公主多得君父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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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上一些脂粉。”孔茂儀對跟前的大宮女吩咐話道。
“諾。”梳頭的大宮女應下話。
人不夠精神,又不太符合天子審美怎麽辦?當然是用妝容來彌補。
如今的孔茂儀就是用着這麽一個法子。孔茂儀打量着銅鏡裏的自己。
恍然之間,她想到過往。更多的還是想着在娘家時的快樂。
孔氏一族的旁支出身,還是旁支裏的庶女。孔茂儀如果不是有一個當官的爹,她真沒可能參加大選。
參加大選又如何?
當初進宮時, 孔茂儀也是心生期許。可進宮之後,這些期許一再降低。
或許在孔茂儀的心中, 她覺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在一衆的嫔妃裏,孔茂儀不是最精彩的,當然也不會是最落沒的。
想到大公主,想到自己的親生骨肉。孔茂儀又強打起精神來。為着女兒,孔茂儀也得熬下去。
總歸能熬下去的。孔茂儀想着。
憑她有親生骨肉,她就有後半輩子的依靠了。哪怕是公主呢,這也是天子的頭一個女兒。
皇宮,宮廷內苑,丹若宮。
萬蓁蓁在梳妝。這會兒她的頭上插了不少的珠釵。
萬蓁蓁雖然不喜太過于的珠光寶氣,主要是怕脖子受累。可今個不同。
今個是六皇子大公主的周歲宴。萬蓁蓁若不盛妝打扮。到時候露面了,一衆人裏都是盛妝,就獨她一人清心寡欲的。那才叫更惹眼。
随大流嘛,從來就是泯于衆人。真是特立獨行?
那才是出挑着。
萬蓁蓁樂于挑戰一下宏治帝李子徹的心頭底線。一點一點的磨出來跟李郎的相處時光。
可不代表了萬蓁蓁就真想惹了宮廷內苑的後妃們,沒必要,真沒必要。
萬蓁蓁可不想陷進了争寵,又再鬥争,再争寵。彼此暗戰硝煙的鬥一個你死我活。
主要是鬥來鬥去,萬蓁蓁又不會是大贏家。做了局,給旁人來占大便宜,這等大冤頭萬蓁蓁可不想當。
當然了,這是萬蓁蓁的想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雙倍乃至于十倍奉還。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嘛。
對于宮廷內苑的鬥争,萬蓁蓁是明哲保身。
可對于李郎的攻略,萬蓁蓁只想今年占一子,明年得一分。
真不急,萬蓁蓁有耐心的很。
“娘娘,您請瞧瞧。”萬嬷嬷在旁邊問話道。
“……”萬蓁蓁瞧着鏡中的自己,她抿嘴一笑,道:“挺漂亮。真不錯。”
誇一誇自己,萬蓁蓁倒不是厚臉皮。主要是銅鏡照人,天然就帶着一份濾鏡美化。
瞧着鏡中美人,萬蓁蓁當然要好好的誇一誇,自我欣賞一二。
“好了,就這般。”萬蓁蓁起身。
此等時候,萬蓁蓁要準備去昭陽宮了。
雖然今個是六皇子大公主的周歲宴,可舉辦的地點還是在昭陽宮。
因為昭陽宮的賈皇後是諸皇子公主們的嫡母。嫡母在世人眼中,可比着養母生母尊貴。
禮法之下,禮法一體。
昭陽宮很熱鬧,今個熱鬧的不同。不止宗親命婦們參加皇子公主的周歲宴。
便是皇子養母家的女眷、生母家的女眷一樣能進宮。說出去,那也得誇一聲天恩浩蕩。
對于萬蓁蓁而言,這等場合她只是一個觀衆。一名旁觀者。
衆人的目光多在皇子公主身上。或者說崔淑妃也是惹眼人。
至于皇子公主的生母們?這等時候當然也惹眼。可惹眼的程度,總歸是少上一點點。
萬蓁蓁瞧過何婉華、孔茂儀的神色。粗略打量一眼,便是收回目光。
對于萬蓁蓁而言,瞧着眼前的一切,她總有一種恍然若昨昔的感覺。
當年,不,應該是前世的萬蓁蓁。那會兒她還是小嫔妃之時。她生下親兒子李濟世。
親兒子的洗三,萬蓁蓁在坐月子,她沒能參加。可滿月、百日、周歲,萬蓁蓁都是參加的。
前世,那等時候的萬蓁蓁有一種感覺。她就像是一個小喽啰,站在角落裏無人問津。
前世的萬蓁蓁在那會兒還不算得寵。或者說跟高皇貴妃的榮耀一比較,沒誰樂意跟她湊太近。
想着那等如老鼠一般的陰暗時光。萬蓁蓁不願意多想。只要想,她就會覺得心裏像是住着一只老鼠一般的在啃食心肝。
想一想,就會疼。這就是萬蓁蓁的真實感受。
“這般挺好。”萬蓁蓁呢喃四字。
為何挺好?因為這一世的錯過,萬蓁蓁沒有親生的孩子。
想一想,撫育那些禁軍的遺孤,萬蓁蓁真的只是在為着将來謀劃嗎?可能有。
更可能還是萬蓁蓁在彌補一些心靈的缺位。那是心靈上的空缺。
失去了親生的兒子李濟世,這一輩子他們母子無緣份。那麽,萬蓁蓁就想着把這一份母愛給更多,更需要的人。
當好一位養母,萬蓁蓁是認真的。或許有一些功利一點的想法。
可這一份熱忱裏,更多的許就是想填補了,填補了人生的缺位。
想通一些事情,或者說,原來不樂意想通。畢竟人嘛,總是自己騙自己之時,最能成功。
如今的萬蓁蓁反而有一種解脫樊籠的感覺。她想,這般也好。
往後就是理財,就是努力的建造一個圍繞着自己的“生态圈”。爾後,想法子做了活水。
這活水不是為着她自己,而是給那些遺孤們一個家,一份未來的無限可能。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萬蓁蓁沒想着求什麽大因果,她更多的就是想做些什麽。許是,也會留下屬于她個人的印記吧。
“貴妃娘娘。”一個聲音打斷萬蓁蓁的思緒。
“婉嫔。”萬蓁蓁瞧着湊近處,對她溫柔一笑,喚一聲的婉嫔。萬蓁蓁問道:“你可有事?”
“瞧貴妃娘娘一直唇畔含笑,許是娘娘有喜事。臣妾就是想湊近些,來讨一點喜氣。”婉嫔客氣的說道。
“今個的主角是六皇子大公主。本宮還是來沾喜意的。”萬蓁蓁一指旁邊不遠處的崔淑妃。
萬蓁蓁笑道:“婉嫔,你是把主角兒落下。瞧瞧,今個不止六皇子大公主得喜,淑妃妹妹,何婉華、孔茂儀亦然。”
“真要沾喜氣,你可問錯主兒。”萬蓁蓁用挪移大法,這話頭又轉回今個的主角身上。
對于結交崔淑妃等人?婉嫔不樂意。或者說怕誤會。
甭看婉嫔不得寵,可婉嫔也得着一些消息。崔淑妃得意了。昭陽宮、金粟宮關注的很。
一直站在昭陽宮的立場上,也得着賈皇後的關照。
婉嫔的立場不能更改,那就得站穩立場。疏香宮于婉嫔而言,她是親近不得。
宮廷內苑,婉嫔能親近,還不會惹了賈皇後不悅的高位嫔妃。數來數去就萬貴妃一人。
在宮廷內苑,婉嫔也是寂寥的很。她是真想接近了萬貴妃。誰讓萬貴妃得寵。
哪怕不得萬貴妃的接納,好歹與萬貴妃混一個臉熟,婉嫔也是巴不得。
奈何婉嫔的想法很好。就是萬貴妃一如既往的不樂意親近宮廷內苑的嫔妃們。
在一衆的嫔妃裏,萬貴妃的處事态度,那就是沒态度。從來對誰都是不親近,不拒絕。
可偏偏這一幅态度貌似是天子樂于見到的。
崔淑妃沒坐上淑妃的妃位前,那也是巴結過丹若宮。
那會兒得了天子的許可。奈何等着淑妃上位後,又是抱養了皇子公主。
不管是因為宮廷內苑的一些流言,還是天子的暗示。總之疏香宮與丹若宮就是疏遠了。
對于那些流言?
婉嫔當然有耳聞。誰傳出來的,也沒一個準确的說法。
可關于流言嘛,都說萬貴妃在陛下跟前拒絕抱養皇子。如此,這六皇子才會讓崔淑妃抱養成功。
有人就說些難聽的,說崔淑妃是撿着萬貴妃不要的當了寶貝。
當然這話,也是小道流言。沒人敢光明正大的講。
皇子多尊貴,哪能被人非議。就婉嫔的想法,這一定是謠言。
要是能抱養皇子,誰會舍得拒絕?擱婉嫔的身上。要是天子許她抱養皇嗣,莫說皇子,便是一位公主,婉嫔都一定會叩謝天恩浩蕩。
可事實就是婉嫔在天子的心頭地位不夠。沒可能抱養了皇嗣。
當初她的位份夠,可天子呢,寧願晉封崔氏為淑妃。也不願意給婉嫔一個機會。
再瞧一眼萬貴妃,在婉嫔心中,她跟萬貴妃是一般人。
她憑着和親公主的名頭才得天子許一個嫔位。萬貴妃被造謠傳着說多得聖寵。再得聖寵又如何?天子不許諾貴妃一個皇嗣。
婉嫔既是可憐自己,又是可憐貴妃。貴妃的聖寵有幾許?
旁人相信貴妃真得聖寵,可婉嫔卻是覺得三思慎思。
人所思,有所想,便是會表現一二。
婉嫔的憐憫之色,萬蓁蓁上一輩子就用在琢磨人心上。于是萬蓁蓁瞧見了。
對于萬蓁蓁而言,她覺得婉嫔莫名其妙。她過得好好的,哪需要旁人的憐憫。
或者說她便是過得不好,也不需要旁人的憐憫。人嘛,一輩子的道路自己選擇。結果如何?那當然是自己擔着。
萬蓁蓁想着這些時,就尋着話打發走婉嫔。萬蓁蓁沒想着跟婉嫔湊一堆。她倆不親近,沒必要在這等場合裏給外人一些遐想。
等着吉時将至。
天子親臨,太後親臨,這一對天家母子是一起到來。
“臣妾恭請陛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婦恭請陛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人先向天子行大禮。爾後,又向太後行大禮,再向皇後行大禮。
可謂是禮甚多。奈何宮廷之內,規矩就是繁多。
天子不多語,倒是恭請太後娘娘安坐。此時此刻,天子表示天家孝道為先。
待小黃門喊話,吉時到。此時就是拭兒禮正式開始。
于萬蓁蓁而言,她既然是看客,那就是默默觀察即可。
六皇子大公主被崔淑妃照顧的妥帖,周歲的娃娃瞧着圓潤可人。
他們這一對兄妹穿着小小小號的皇子吉服,公主吉服。梳妝打扮上,倒沒有隆重。到底是皇子公主年歲還小。
就說那吉服,許多不必要的裝飾,那也是去了。不過是衣服上多繡一些吉慶的紋樣。
拭兒禮,最主要當然是抓周。
這會兒的萬蓁蓁瞧着六皇子抓了一本《孝經》,至于大公主是抓了一本《詩經》。
孝經,世道提倡。人倫之首。
詩經,大家贊譽,不讀詩,無以言。
這六皇子大公主抓着的周歲禮,當然是皆不錯,喻意甚好。
此時的小黃門也唱着祝詞。
“六皇子得《孝經》,孝道為先,賢名遠揚。”
“大公主得《詩經》,鐘靈毓秀,聰慧無雙。”
小黃門唱的祝詞當然是撿着好話講。這等時候參與的一衆人也是誇着話。人人都是尋着吉祥喜慶的話誇。
“母後,您聽聽。皇兒皇女皆是孝順聰慧。多好。”賈皇後在高太後跟前捧一回話道。
“皇後說的對。”高太後附合一回賈皇後的話。
這等時候,高太後樂得贊一回六皇子大公主。
也是此時,天子又開口,當場給六皇子大公主賜名。
六皇子名濟遠。大公主冊封號靜淑。
對此,甭管是六皇子李濟遠和大公主李靜淑的養母崔淑妃,還是皇子公主的生母何婉華、孔茂儀,這三人都是忙起身謝恩。
一場周歲宴,到此,主角換人了。
皇子公主抓周後,當然被送回寝宮去。倒是宮宴,這會兒正式開始。
這等時候的主角就是崔淑妃、何婉華、孔茂儀等人。便是賈皇後也樂得給三人搭臺子。
高太後更是賞了酒,賜與三位嫔妃。
有高太後的示意,三位嫔妃又向天子敬酒。若是往日,天子是不會給這等體面的。
可今日,甭管是崔淑妃敬酒,還是何婉華、孔茂儀敬酒。天子都是飲了一回。也算給三人體面。
這三人敬天子酒,那是插隊了。可這一份體面是太後和皇後給的。旁的人不敢多言。
倒是皇後這會兒也是祝酒一回,天子飲了。
接來是萬蓁蓁這一位貴妃,她遙遙舉杯,也是祝酒一回。
對此,天子亦是飲了。
到了楊惠妃祝酒時,天子同樣飲下酒。
“罷,今日諸嫔妃的盛請,朕都心領了。”話罷,天子再淺淺飲一口,又笑道:“此杯同慶,也不必再一一祝酒。免得飲過甚了。”
到婉嫔這兒,從她開始不必給天子祝酒。這就讓人尴尬了。
婉嫔的心頭很尴尬,對于小嫔妃而言,那就剩下失落了。
宮中酒宴,那當然有歌舞相伴。今個有命婦進宮,于是樂人坊便是獻歌獻舞。
等一場宮宴結束時。
何婉華、孔茂儀又得着昭陽宮的宮人傳話。皇後恩典,許二位嫔妃家的女眷見一見親人。
在昭陽宮的偏殿裏。
何婉華見着生母,孔茂儀也見着嫡母。
對于何婉華而言,見到生母,她很欣喜。千言萬語,一時盡是不知從何說起。倒是喜極而泣。
至于孔茂儀見到嫡母,她們母女是相對無言。
倒是孔茂儀的嫡母先開口。免不得是說些吉祥話。
這些吉祥話落在孔茂儀的耳裏更像是場面話。
對于孔茂儀而言,她更想見生母。可惜,她的生母不是朝廷命婦,沒有特殊的大恩典,也沒法子進宮。
宏治八年,春日,百花時節,揚揚灑灑的過去。
夏日更匆匆。待秋日時,萬蓁蓁瞧着秋菊朵朵開,各有美色,美不勝收。
便這等收獲的好時節,萬蓁蓁瞧着帳本,她更開心。今年的收成真不錯。
“嬷嬷回來了。”萬蓁蓁擱下帳本,她瞧着歸來的萬嬷嬷。
“孔茂儀的情況如何?”萬蓁蓁問道。
“禀貴妃娘娘,孔茂儀的情況不妥當。”萬嬷嬷講一講去疏香宮的見聞。
孔茂儀在秋日又病一場。在萬蓁蓁的心裏,這一位孔茂儀也成了病西施。
對于孔茂儀嘛?
萬蓁蓁的印象不怎麽深刻。畢竟前世今生已經改變太多。
前世裏,這一位孔茂儀瞧着活得壽數不錯。至少萬蓁蓁殁了時,這一位孔氏還是活得好好的。
當然前世的孔茂儀可沒有晉位份,這一位就是孔選侍。
前世的孔選侍沒晉位,當然是因為她沒有生下皇嗣。
膝下無嗣,壽數無礙。如今生下大公主,倒是一個大好活人變成了病西施。
多想一想,再琢磨了,這怎麽看,這裏面都有問題。
只是這關系着疏香宮,也輪不到萬蓁蓁當家作主。
疏香宮的主位是淑妃,宮廷內苑的宮權也有當家主母的中宮皇後管轄。
萬蓁蓁只是貴妃,她能指使了丹若宮,把丹若宮管的妥帖,這就是用十分心力。旁的,萬蓁蓁管不了。
萬蓁蓁把自己釘在觀衆的位置上,那麽,她就只能做觀衆。
宮廷內苑,心如明鏡的聰明人多着。萬蓁蓁已經聽得一些小道消息。
可不指她關注着疏香宮,昭陽宮也罷,金粟宮也罷,那是同樣關注的很。
要說這裏面的貓膩沒人發現?萬蓁蓁不相信。
就是泰和宮的天子在疏香宮,那肯定也是擱了眼睛耳朵。只不過一些事情天子不樂意多問。
天子是皇子公主的君父,宏治帝李子徹都保持沉默,萬蓁蓁當然得跟君父站一個立場。
“送過禮,便也罷。疏香宮的事情,我這兒倒不好多理會。沒得讓淑妃誤會了。”萬蓁蓁的态度明顯。
此事到此為止。丹若宮跟往常一樣的态度,那就是不摻合。
對于萬蓁蓁而言,有心力摻合宮廷內苑的明争暗鬥,不如攻略了“李郎”的進度條。
或者說更不如花了心思多理財,多掙財源活水,爾後,救濟更多的禁軍遺孤。
對于這一個世道而言,多種幾顆種子,多投資在孩子身上。那才最好。畢竟無論哪一個世道裏,前前世,前世,又或者今生。
在萬蓁蓁的觀念裏,孩子是希望,種子也會發芽。
那等希望,那等種子,萬一呢,萬一長成參天大樹,那時候就可以庇護一方。
萬蓁蓁覺得前世的自己已經過夠了蠅營狗茍的人生。這一輩子她想過一點光明的人生。
何謂光明,心不染塵埃便是。
如何不染塵埃,當然是多做讓自己歡喜之事。
培養孩子,做好一個好養母,于萬蓁蓁而言就是能讓心靈不蒙塵埃的歡喜之事。
又兩日。
萬蓁蓁得着萬嬷嬷禀明宮外的消息。
“娘娘,那些女子都一一妥當安置好了。”萬嬷嬷禀完話,還是拿出一本名錄遞上。
萬蓁蓁接過來,她瞧過裏面的畫押。有人是簽名按指印。更有人只是按了指印。
對于萬蓁蓁而言,這些需要安置的女子。她們皆是伎子出身。
她們來源也複雜,可源頭全在曲忠一案裏,那些做惡之人名下的伎樓。
若是男丁,編戶即可。再是給一條活路,總歸是有法子的。
可女子呢?這些女子的出身都不算好。名聲,這一輩子也壞了。
可萬蓁蓁救人,總歸要救到底。若不能救到底,倒不如一開始就不救。這世間最可惡的事情可能就是給予人希望,再是打碎它。
不見光明,不知黑暗的惡。
于萬蓁蓁而言,這是一件花了極大心力的事情。那些女子的未來,萬蓁蓁管了,也不過是給一條活路。
便是讓商社帶她們離開順天府,去一些遙遠的地方。一個不會讓人知道她們根腳的地方。
可去這些地方之前呢?
萬蓁蓁能做的,不過是讓醫女檢查她們的身體。是否健康?
若健康,當然可以謀未來。若不健康呢?萬蓁蓁可能又要給另外的一條活路。
方方面面,事情從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更難。當然了,這一樁事情,萬蓁蓁沒瞞了宏治帝。還從帝王那裏要來一點辦事的費用。
甭管萬蓁蓁如何媚惑帝王,又或者哀哀相求。總歸從帝王的腰包裏掏出來銀錢。
如今萬嬷嬷禀上來的事情,便是這些女子都一一安頓妥善。
身體健康的,她們一一有了一個家庭,一份未來。
萬蓁蓁做的不多,不過許她們每一人一份很薄很薄的嫁妝。
民間而言,不過是四季衣裳罷了,一床被子。如此,便足矣。
這花費于貴妃而言是不多。真正花消的大頭在路途上的花銷。至于讓這些女子學一點手藝,好歹學會做家常的飯食,補一個衣裳啥的。
這些不算大功夫。反正有手就行。
“嬷嬷,今年給商社的分紅添一些吧。我想,大家夥都受累了。”萬蓁蓁有一點于心不忍,她是一句吩咐,可下面人卻是跑斷腿的忙碌。
讓人多辦事,當然就得給好處。至少萬蓁蓁認為她是恩怨分明之輩。不會想着讓馬兒跑,還不讓馬兒多吃草料。
“貴妃娘娘,這恩典好給,可往後一旦成慣例,奴婢覺得就不好了。太靡費。不若您給賜賞,只此一回的特例。”萬嬷嬷建議道。
“……”萬蓁蓁沉默片刻。
想一想商社的薪水在這一個世道裏,也好像确實不低了。頭一等的體面收入。
再多給,萬蓁蓁不心疼自己的小金庫,她是想着來年若能多收養禁軍遺孤,多一人,便是多一份希望。
“罷,就依嬷嬷的意思。”萬蓁蓁想了想後,還是贊同萬嬷嬷的建議。
“也是我思慮不周。嬷嬷,往後你再有好的建議,盡管提,多為我查漏補缺了。”萬蓁蓁笑道。
“貴妃娘娘,是您會體貼人。您就是太心善。您是奴婢的主子。您有吩咐,奴婢一定鬥膽建議了。”萬嬷嬷忙回話道。
對于萬嬷嬷,萬蓁蓁的印象太好。
在萬蓁蓁的心裏,丹若宮缺誰,都不能缺了萬嬷嬷。有萬嬷嬷,萬蓁蓁太省心省事。
“嬷嬷,您是謙虛了。要我講,我這身邊就是離不得你。缺了你,我覺着哪兒都不得勁了。”萬蓁蓁笑道。
“貴妃娘娘,您這般誇,奴婢聽着心頭澎湃。您誇得太過了。”萬嬷嬷趕緊表态。
于萬嬷嬷而言,能在貴妃跟前當差,她也歡喜。主要是貴妃真給權利,真放手。
萬嬷嬷挺喜歡這般忙碌一點的時光。畢竟當差管事,更是管人。那等做成事,就會有的成就感嘛,真就讓人喜歡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