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算命先生 一張破黃紙值五十兩銀子!……
第41章 算命先生 一張破黃紙值五十兩銀子!……
天清氣朗, 人清氣爽。
蘇達撐起手臂,輕輕翻轉手腕,身子軟綿的舒展開來, 仿佛一只輕盈地躬身而起的貍奴,慵懶地用姿态驅散疲倦。
奮力緊張的手指盡情張開後,她迷茫的睜開眸子, 這才想起自己還坐在硬邦邦的衾褥上,可渾身叫嚣的舒爽讓她直嘆氣, 她果然不是什麽富貴命, 睡地上都能睡得這麽舒服。
蘇達倏然扭頭,怒瞪讓她一晚上蜷縮在地上的罪魁禍首,眼神犀利的像一把銳利尖刀,卻沒想到竟然擲了個空。陡然緊張的眉眼又瞬間放松,她癱軟地背靠床沿,思忖着再睡一會兒的可能性。
眼睛剛阖上,腦中揮之不去的市稅不停地盤旋飛舞,她輕嘆一口氣。本來昨天因為和蘇時清生悶氣, 把這事都抛之腦後了。如今還是不得不面對。
書這事,阿耶不可能同意賣,也就是說他們沒有免費貨源了。
其次,他們先是交了四十文的一日攤位租借費,還被敲詐了兩百文錢。
如此看來, 商讨要不要繼續擺攤的事情,是現在的重中之重。
蘇達貓腰卷起衾褥, 連三彩枕一起夾卷在裏面,等卷好時豎在地上,扶着泛酸的腰長籲短嘆。
窗外晨風拂動芭蕉葉, 浮動的陰影忽上忽下,在紗窗上打着拍子,忽明忽暗。一陣悠然自得的腳步聲随着明暗節奏緩緩踏來。
她嘴角微翹,把手中衾褥卷随手搭靠床沿,自己則抱臂靠着床柱,視線緊盯門口。
不一會兒,門扇悄然敞開一條縫,縫中閃過一瞬透亮琥珀色。
蘇達輕哼,一下一下地點着腳尖,今日她穿了一雙挂着流蘇絨球的翹頭履,翹頭上的流蘇絨球随着腳尖輕晃,像個接了穗繡球花,煞是可愛。眼睛依舊目不轉睛地望着門處。
修長光潔的指尖從門縫中探入。
她腳尖一頓,臉上笑意收斂,連眨兩下眼睛,水漾杏眼更加明眸善睐,一眨不眨地望着即将要進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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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那件普通的木柄紙扇,可打在他手上總有種說不出來的風流。
那人進來先是瞧了她一眼,見她面上古井無波,睫羽低垂。便走到她跟前想将靠在床沿的衾褥卷,擱進角落中灰撲撲地箱籠中。
剛剛輕彎腰身,一只晃着流蘇的絨球便出現在他眼前,正踩在衾褥卷上,他順着絨球一路向上,直至看到那雙杏眼中映出他的身影,才停下。
望着那張別扭又生氣的俏臉,強壓住上翹的唇角。輕抿一下,才開口,“夫人,怎的還不讓我幹活了?”
流蘇飄忽一瞬,鞋底應聲落地。
“你幹你的活。昨日你醉酒所以逃過一劫,我這人不與醉漢論長短。但你現在可清醒着呢,我們有必要說清楚,你在這個家到底該聽誰的?”
他剔透的琉璃眼閃着堅毅的浮光,略帶血色的薄唇毫不猶豫地輕啓,“聽你的。”
飄忽忽的三個字,就壓下了蘇達即将一點即燃的點點愠怒。
她睫羽忽閃,眼神輕飄一眼蘇時清,便轉身走去桌案邊,“你最好是說真的。若日後在聯合阿耶欺負我,這屋子你再別想踏進一步!更別想趁着醉酒混進來!”
“夫人。昨日……”
蘇達沒好氣的乜斜着他,“我不想聽你狡辯,你只管做好便是。”
說完便自顧自結束話題,揚頭沖着紗窗朝外喊,“暮色,梳頭!”
陰陽來去的浮光正好打在桌案座椅位置,她搬起椅子往旁邊挪了兩寸。暮色動作快,不出片刻就身姿輕盈地從容踏入。
趁着梳頭的功夫,蘇達開始跟蘇時清商量關于市稅的事情,想聽聽他的想法。
“夫君,如今市稅翻倍,我們又沒了貨源。今後該如何辦吶?”
蘇時清後退兩步,身後正是香幾,他拿起去點燃香爐中的熏香,“夫人還想去西市租攤位嗎?”
“若是按之前的市稅,倒是可以重新再來。可如今……”暮色遞來一把小鏡,她伸手接過,又緩緩道,“我是不想了。我們初初接觸,手中銀錢不多。還是慎重為妙,及時止損的好。”
拿遠小鏡,左右擺頭,見兩側垂下的小髻甚為滿意,又聽他說,“我們再另謀出路。”
“說得輕巧。”蘇達輕嘆一口氣,想起最近種種,總覺得時乖運舛,不禁想去求神拜佛,去去黴運。
于是轉身斜靠在椅背,望向暮色,“暮色,你知道長安哪個寺廟、道觀香火好,更靈驗?我許久未歸,這麽多年待在長安的時間加一起也超不過五年。其實還有三年是忘得快差不多的幼時。”
只見暮色拿着梳篦的手滞在空中,神色無辜又無力地望着她,“娘子,我是官奴,還沒逛過長安城呢。”
蘇達只思忖半瞬,就睫羽猛擡,杏眼亮晶晶的望着暮色,又轉向蘇時清,笑道,“既然這樣,我們便一起去打聽打聽。順便逛逛長安城。”
*
一行四人雖說是逛街,但也并未閑晃,而是直奔西盛門。這裏寺廟、道觀聚集,随随便便繞上一圈,就能逛他六七間。
西盛門裏街的南面就是重建過後的上清宮,往西則是橫山院,西盛門外過兩條街便是舊盛門,醴泉寺就在其中。附近還有一間觀音院。上清宮的背面是開寶寺,離這不遠處還有天清寺。
蘇達一行人先去的上清宮,幾人在裏面轉了一圈,經過中庭古柏挂上許願牌,進殿內參拜過太上玄元黃帝又将自己的疑惑抛給神官,便走去下一間。如此往複,佛道皆拜了個遍。
反正她從不信奉這些,能拜一個是一個,一個不嫌少,六個也不嫌多。但若是這次真能轉運賺到錢,她一定回來捐上幾錢香火,認真還願。
出了天清寺的寺門,又一條小巷,巷子不深,但是卻總有人時不時地往裏進。蘇達瞄了好幾眼,見出來的人個個面色紅潤,容光煥發,她頓感驚奇,便拉着幾個人一齊往裏走。
走了五六步,就見到一張寫着“測字算命,不準不要錢”的招牌白布,綁在從巷底院中偷偷爬出的粗壯枝幹上。
僅攀爬出的幾根枝杈上就長滿茂盛繁葉,将小巷上的一小片天空徹底籠罩。使小巷內涼快的同時又平白添了幾分神秘,偶有翠鳥飛過,掀開兩片蓋得嚴實的葉片,神聖光亮猛然射入,清脆的鳥鳴又給幽幽小巷增加了一點生機。
蘇達戳戳身側的蘇時清,示意他去看,不由得誇道,“這地方選得好。”
朝顏笑着拽着暮色的袖口,“真涼快。”
被暮色輕掃一眼,就老老實實地站去一旁,不再說話。
小巷內靜谧深深,只有算命先生的聲音,“小娘子,你從你的手相來看,手指短圓,不缺吃穿。”
蘇達聞言看了看坐在卦攤前穿金戴銀的小娘子,撇撇嘴。揪一下蘇時清的側腰,區區鼻子,比了個口型,“這我也會。”
又聽那略帶滄桑的聲音,“我觀你財運線前粗後細,怕是幼時苦過,這兩年嫁人才過上好日子。”
小娘子聽完聲音激動地反握住老先生的手,“老先生!我剛問的問題該怎麽解決?”
那老先生伸手深沉的捋一下胡子,揪住胡子尾端,身子前傾,語氣沉重,“小娘子,你若是想求子,倒也不是不行。我這裏還真有一道靈符,你盡可一試。”
“真這麽靈?”朝顏輕輕出聲。
蘇達聞聲望向她,比了一個手指停在唇前。
朝顏立即領會,緊忙抿嘴,暮色皺眉撇她一眼,似是不滿。
又聽滄桑聲音忍不住重重咳了兩下,蘇達扶着蘇時清的手臂墊着腳去看,只見那小娘子将鼓鼓囊囊一個荷包倒在卦攤上,金燦燦的碎金塊争先恐後地落在規整的八卦圖面上。
老先生一雙大手顫顫巍巍的蓋在碎金塊上,盡管如此,還是有一小部分攏不進手底。他手抖得極為厲害。
蘇達心跳的極為厲害,怎麽玩意這麽賺錢
她又掃一遍這個普普通通又極有意思的小巷。
一塊小板搭在半腿高的大石頭上,板上蓋了一塊八卦圖的破布。還有一個系在樹枝上的破爛招牌,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禁陷入沉思。
不用交商稅,也不需要貨源,甚至連牛車都不用租。只一張嘴在那,錢就自己往荷包裏蹦!
越想越覺得這樁不會賠本的買賣實在妙極,又去看那算命先生。
老先生把手下滿當當的碎金塊全部推回小娘子身前,嘴中念叨,“小娘子,這實在太多了。”
蘇達心想:這人還怪好的,算他有良心。
然後就見他中指與食指輕輕一夾,兩指間卡着塊中等大小的金塊,“這足夠了。”又把一張畫着稀奇古怪符文的黃符貼在攤面上。
蘇達:一張破黃紙值五十兩銀子!
本以為這場荒誕的交易就此結束。
卻見那小娘子把金子又推了回去,撿起符就跑,一陣風似的從他們幾人跟前飛掠而過,好像後面有惡狗再追。
蘇達頭一次見到嫌錢硌手,扔了就跑的。
她暈暈乎乎地坐到攤位前,那算命先生斜睨她一眼,警惕地雙臂撈過滿滿一攤案的碎金子,長臂一揮全掃胸前,蘇達擡眉去看,下面竟然接着個粗布口袋。
好家夥!
過了許久,久到算命先生收好了一兜子的錢,用麻繩捆得結結實實。蘇達也終于整理好了思緒,她擡頭杏眼彎彎地望着算命先生開口。
“老先生,我想求本生意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