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朝顏暮色 “娘子,我是暮色
第37章 朝顏暮色 “娘子,我是暮色。”……
清晨的第一縷華光穿透紗窗給地面烙上四格花白的光影, 格窗之外卻沒那麽好運,仍舊是暗色一片。幾縷光暈極力逃出四方格子,想要以微薄之力點亮整個屋子, 可混入之後,是被昏暗吞噬的命運。
直到晨鐘聲起,蘇達被吵得扯起被踹到腳邊的衾被, 從頭到腳牢牢裹住,企圖以此來阻隔那每天按時響徹在整個長安城上空的晨起之鐘。
可盤旋萦繞的鐘聲好像敲在人的耳膜旁, 即使她将衾被包住腦袋, 雙手緊緊捂住耳朵,聲響依舊不斷,餘音繞梁,令人崩潰。
她猛地直起身子,掀開頭上衾被,不悅地睜開眼,眼皮酸澀,室內光線昏暗, 但仍舊能看清楚自己的床前站了個人。
背着光,能看出大致輪廓,身長鶴立只着裏衣,只有發絲染光,看起來衣冠不整。
還在發懵的腦子瞬間驚醒, 杏眼不自覺的瞪大了幾分,微張的嘴巴張得越開, 喉頭抖動,比鐘聲還洪亮的尖叫馬上就要沖破喉嚨。
還好面前人手疾眼快,擡手直接封住那張仿佛能吞拳頭的圓潤檀口。
被倏然間制住的蘇達拼了命地掙紮, 手腳并用猛攻面前人的下半身。
蘇時清也沒想到蘇達竟然如此無理取鬧,如今家裏多了兩個外人,他不過是想提醒她門外有人。可蘇達就像是見鬼了一樣,閉着眼一頓拳打腳踢,根本鉗制不住。
沒有辦法,他只得伸出一腿壓住蘇達雙腿,反腿一勾将雙腿牢牢壓坐在自己的腿窩內,一手幹脆把她扯掉一半的衾被抓緊,沿着她的細腰一圈一圈的網上纏,到達胸口處,還餘下多半衾被,被他兜頭套下,自己也幹脆鑽進鑽進其中。
與捂着蘇達嘴巴的手隔了僅僅半截指骨的距離,輕聲吐氣,“是我。”
黑暗中的除了眼睛外的其他感官都分外清晰。
言畢,就感到手上柔軟輕蹭,濕熱的氣息噴到掌心,憋悶的聲音伴着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掌心蔓延開來。
蘇時清好像沒聽清她說什麽,故意頓了半響,直到手上傳來一陣濡濕和刺痛,他才緩緩松了手。
“娘子,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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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達可沒給他好臉色,“活該,誰讓你捂着我嘴不撒手。”蘇達斜睨他一眼,“咬你還算輕的。沒事做什麽站人床頭。”
兩人自認為沒大動靜的交鋒,殊不知早就驚動站在門外等了許久的朝顏和暮色。無論是屋內床榻的吱呦搖晃聲還是兩人的悶聲低吟,聽得二人面紅耳赤,不自覺離房門遠了兩步。
直到沒有動靜,暮色才和朝顏對視一眼,上前皓腕輕搖,叩叩門,“娘子、姑爺,起身了嗎?”
“進來吧。”
得到準許,兩人這才一前一後入內。
朝顏雙手端着裝滿清水的銅盆,見娘子和姑爺都在床前。想到剛剛那番臉紅耳熱的動靜,臉上不自覺挂了笑,果然是新婚夫妻,見不得一點節制。
“娘子,淨面。”說着端着銅盆便站在娘子面前,等她動作。
可娘子看看她,又瞅瞅她身後的暮色,手上卻沒動。
靜谧的空氣仿佛在悄悄凝結,慣會看人眼色的朝顏,難免不多想。
難不成是想要暮色伺候?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嗎?還沒等她自省完,眼看娘子又看向了姑爺,面上透着尴尬,遲遲不肯動手。
朝顏看着娘子也十分心慌,她和暮色是罪臣之女,籍沒為奴婢,一個即将送去教坊司學習歌舞,一個送去司農寺侍農。
大晟奴婢,是人非人,是畜非畜。
她和姐姐心已麻木,不論官奴私奴,都是最下等的存在,再無翻身可能。可從昨日一進小院之後,再到把她們擱置西廂。她兩受寵若驚,還以為是家主想将兩人收房,才會有如此待遇。
可蘇禦史只是看了兩人一眼,說了兩句規矩,就背手離開。
很是和氣。
當時兩人就想,若能長久在這,或許也是個不錯的安身之所。
她瞥一眼手持巾帕恭敬立在一旁暮色,才堪堪穩下心神。
銅盆和滿盆清水的重量壓得她手腕發酸,娘子躲避的目光也壓得她喘不過氣,手不自覺輕輕顫抖,銅盆中的水面漾起清波,她大着膽子希望娘子能接下她的侍奉。
手上頂着重量,又顫顫巍巍擡高一分,“娘子,水溫剛好,”
細膩柔嫩的肌膚入水,她心中才放下壓得人要背過氣去的大石。
等娘子洗完,她端着銅盆後退一步,給暮色讓位置。
暮色雙手遞上純白巾帕,娘子卻一手輕巧接過,随意擦了兩下,就又遞回給她。
“ 娘子稍等。”
她與朝顏一齊并肩齊出,挨得近了,才小聲叮囑,“你去照顧姑爺淨面。我去取刷牙子和牙粉。”
兩人齊齊擡腳,裙邊掠過門檻,邁出屋門。
蘇達眼瞅着倆人背影不見,這才揉搓着快落枕的肩頸,“我就不是被伺候的命,活該我窮,”她大喇喇坐在床邊,又揉了揉快僵硬的手腕,“為什麽會這麽不自在。”
蘇時清去衣櫃中挑了一件圓領袍,直接套在裏衣外。“你是主,她們是仆。可不要本末倒置。”
蘇達正琢磨他這句話呢,兩人又端水拿着牙粉來了。
她只覺得心累,從來沒這麽累過。
看那個叫朝顏的婢女把剛剛給她那一套又端去蘇時清面前,而暮色就來到她身邊,手持木柄伸到她嘴前。
蘇達愣了一瞬,望着眼前整齊排滿兩行空洞的刷牙子,咽了咽口水。
這麽私密的事情,她真的張不開口讓別人來伺候。
而蘇時清那邊就閑适得多,又想起他剛剛的話。
她擺擺手,暮色立即會意地後退兩步。
蘇達瞬間醍醐灌頂,她實在太怕假成親之事敗露,給家裏招來滅頂之災。才會杯弓蛇影,鶴唳風聲,在這兩個奴婢面前過于謹慎,給自己強加禁锢。
她需要做的,只是在這兩人面前表現恩愛就可以,其他的一律做自己就好。
想到這就一下子釋然了,于是找個了舒服的坐姿,背靠在床柱上,“朝顏,暮色。既然你們來了我們家,我就說一說蘇家的規矩。”
“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家沒條件養奴婢,說實話,我們也不需要人伺候。不過你們已經來了,我就只說兩點,一、只做家主安排的事情。不需要自作主張,多管閑事。二、既然進了家門,就是我們家的人,說話做事時刻謹記。”
一陣穿堂風過,芭蕉葉輕晃兩下打像支窗的支木。
朝顏、暮色二人齊齊福身,伴着清爽輕風,緩緩答是。
蘇達頓感暢快,穿堂風混着自頭頂習來的搖扇風真是舒爽極了,她仰頭正好那人也看她,琥珀色的眸子裏滿是溫柔。扇風流動吹散耳邊碎發,那人好像擡手置她臉旁。她心中一動,慌亂轉頭,“朝顏,把牙粉拿來。”
暮色緩緩起身,眼角流淌着笑意,開口提醒她,“娘子,我是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