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欺君之罪 “我竟還沒有門板重要
第35章 欺君之罪 “我竟還沒有門板重要。”……
如此蘇時清也不急, 優哉游哉閑庭信步一般慢慢往家裏溜達。望着青灰磚牆上一簇簇迎風抖動的常春藤葉,頓時心情舒暢。他擡起折扇挑起一只嫩色的巴掌大葉子,悠悠看着葉底莖上枝杈處又冒出點點新芽, 相信用不了一月,便會層層疊疊郁郁蔥蔥地爬滿整張牆。
他倒是有點好奇被鎖住的朱門內裏的樣子了。
再走幾步就是蘇宅。他仰頭望着寒碜簡陋的門臉,說實話, 但就看整條小巷中的幾戶人家,也屬蘇家最落魄。真的很難想象這是一個三品官員的府邸。也就門簪上龍飛鳳舞的蘇宅二字, 遒勁有力, 筆力不凡。給這普普通通的一進院子平添幾分馨雅。
蘇時清随手推門而入,他快步踏過門廊,繞過影壁,穿過幾步小院,直奔前廳想入後室。擡手開門的瞬間,一道嬌俏嗓音從背後幽幽響起,帶着幾分探尋,“蘇時清?”
他身形一頓, 擡起的指尖僵懸在半空中有些微微發顫。不見暖陽的後廳處,潮濕的空氣中凝結的冷氣仿佛落在他周身,使他脊背發涼。
不是說去看望朋友,怎的比他回來的還早?可哪有功夫細想,迅速調整氣息, 他伸出的手肘立馬收回,修長的指尖在在半空中畫個弧後随着轉身背在後腰, 悠然擡頭,唇角漾起笑意,“怎麽?”
“你一進大門就直奔我房間, ”蘇達向前邁一步,緩緩逼近,聲音也故意壓低,“來做什麽?”
身後步步緊逼的質問,雖然摻雜着玩笑的意味,卻正好擊中他鬼鬼祟祟的心虛。
蘇時清被迫後退半步,可身後便是門板,寬厚的脊背倏然向後砸去,門板“砰”地一聲巨響。
蘇達眼睛瞪得溜圓,一把拂開他。
蘇時清無奈,只得順着她的力裝出被揮拂得踉跄兩下,讓出門的位置。
她眼中果然絲毫未見自己,頭都不轉地只奔門去。擡手從上到下反複查驗,直到确認門板沒問題,才堪堪轉身去看他。
蘇時清嘴角笑意隐去,半垂眸子不去看蘇達,他知道自己這個表情總能勾得蘇達的心軟。
便委屈巴巴地說,“我竟還沒有門板重要。”
蘇達聞言果然眼神閃躲,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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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趁此時機,将後背的手中物件裝作無奈亮出,“我來還不是為了給你個驚喜。”
被油紙包裝完整,牛皮紙繩捆綁利落的紙包直落落的橫在兩人之前。看蘇達晶亮的目光緊盯他手下紙包,他還特地揚了揚。
知道蘇達已經完全被引去了注意,心中忐忑早已化霧散去。挂在繡囊中的令牌此刻就是個燙手山芋,他該好好想想該如何将這順來的令牌還回去。
蘇達看到油紙包上的特別花紋,哪還能不知道是什麽。
擡手接過油包杏眼彎彎,再加上剛剛的蘇時清的诘問,也覺得自己頗沒人情味。
後廳與前廳兩側皆有門,以藏青簾幕遮擋。相較于前廳的“豪華”,後廳只有一櫃子的書冊,一張小桌和兩只鼓墩。
蘇達把油紙包放到小桌上,用眼神示意他坐下,自己則跟手中的牛皮紙繩纏鬥。
也不知道張家鋪子新研究出的包裝是怎麽搞得,如此繁瑣複雜,像蘇達這種急性子如何才能吃上一口熱乎的。
她粉嫩指腹穿過繩結的小耳朵,繞來繞去,繩結絲毫未動。只能試着幾乎微不可見的指甲把扭做一團的結扣中的繩子挑開,可還是無果。
這下沒了辦法,擡眼去看蘇時清,正好與他的視線相撞。只好只将杏眼彎得的如皎潔月牙,求救般地望着他。
蘇時清向來對她有求必應,好笑地接過她手中繩結,耐心講解,“這個繩結非常簡單,它有個特點,越拉越緊,可如若找到副繩,輕輕扯動副繩就可以輕易解開。”
只見他手中并沒什麽花裏胡哨的動作,只是挑起一根不起眼的短繩,輕輕一拽,繩結便随即脫落。
油紙包沒了繩結的束縛,邊角油紙便肆意翹起,糯香混合着桂花香味肆無忌憚地往外溢。
蘇達掀開油紙,一塊塊黏着米粉的白色方塊映入眼簾。上面還星星點點的撒着桂花蜜。就好像冬日初雪後,堆在地上的一層白雪上,飄滿寒風和雪打下的燦金秋葉。
她夾起一塊,視線從糕點移到對面人期待的俊臉上,本就懷有一份歉疚,這一塊自然落不得自己口中。
另一只手籠起有些礙事的大袖,月白色的長袖下,就是堆成小山的廣寒糕。她伸臂向前,攏起的長袖險些剮蹭到糕點。
蔥白指尖捏起的糕點已經送到蘇時清唇邊。
蘇達笑看他,挑了下眉尾。蘇時清望着送到眼前的廣寒糕,又見她笑着挑眉,猶豫兩下又再看她一眼,遲疑輕啓薄唇。
廣寒糕倏然間像利器猛然塞入他口中,耳邊還萦繞着蘇達罵罵咧咧的嬌語,“讓你拿手接着,你居然還蹬鼻子上臉直接張嘴讓我喂你,你是三歲稚童嗎?!”
蘇時清無奈苦笑,不過到底是親手喂,自然不能糟蹋。即便鼓鼓囊囊塞了滿嘴,依舊細細咀嚼,不知嚼了多少下才緩緩咽下。
對面的蘇達看得直嘆氣,自嘆不如的嘆。
“看你做什麽從來都是不緊不慢,什麽事都說好,平日大家都說你是溫潤和善,可蘇時清,你真叫我看不明白。”
蘇時清将口中最後一點糕點咽下,才緩緩開口,“看透我作甚,人與人之間還是得有點距離,不都說距離産生美嗎?”
“我現在看娘子,甚美!”
蘇達乜斜他一眼,撿起一塊廣寒糕,狠狠咬了一口,只怕是把廣寒糕當蘇時清了。
“只是娘子為何如此早歸?閨中密友不該相聊勝歡,忘卻歸期嗎?”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就來氣!我連人都沒見到。人嫁入他們秦家可真是老遭罪了,和郎君相隔兩地,鮮少見面。如今人還懷了孩子,卻被變相軟禁在家中,連門都不讓出,人都不讓見!”
“宋輕雪?”
“嗯,下次找機會我再去探望她。這事兒你也幫不上忙。”
蘇達一句話揭過,也不想再多談。
蘇時清自然順着她,可現在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蘇時清,先前你只是借住在我家。如今你都入贅了,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你應該知曉我一直想辦法賺錢的事,我希望你跟我一起。”
蘇時清點頭,“自然。”
“那你有什麽想法嗎?”
說到想法,他餘光瞄向西內室的門板。
“任何事都需要本金吧。”
提到這個蘇達就頭疼。本金,原本是有的。可最近為了婚事置辦家具再加上婚禮的花費。手中的銀錢,所剩無幾。
“那有沒有不需要本金的。”
“那家裏可有什麽閑置不需要的東西?或許……”
那要說家裏最多的,出了阿耶收集的各色印章,就要數阿耶的書了。
阿耶的書!
家裏各處的不算,就連耳房裏還堆積着好幾箱。
蘇達欣喜的望着他,“或許可以!”
*
遠在禦史府的蘇父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正好遇到馬中丞。
既然已經下值,自然也會讨論些刨除煩悶刑法典章和彈劾百官之惡的事。
就比如今日,聖上聽三皇子說了蘇明家中所住是西城的普通一進院子,成親時家中居然連個仆人婢女幫忙都沒有。感念其清正廉明十幾載,居然下令送了兩個婢女給蘇明。
“蘇公,這會兒,你家那個兩個禦賜的婢女應該到家了吧。”
蘇父擺手,“你快別說了,我家裏哪有地方再養仆人!”
“聖上賞賜,人家領的和我們一樣,都是官家俸祿。”
蘇父仍舊頭疼,如今西廂住着蘇時清,只能把作為儲物房的東廂收拾出來。腦中靈光一閃,不對啊!
正經夫妻哪有分房睡的!
他連跟馬中丞再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一身老骨頭急忙就往家的方向跑。
蘇父一邊扶額,一邊撩袍擺,這下頭更疼了。
*
蘇達的計劃被一道尖利的聲音打斷。
兩人出了院子才發現竟然搞出這麽大陣仗。
四五個宦官模樣的小吏已經恭候在院中,為首的一位直到人出來,才發出尖細嗓音,“奴才是奉旨來送人的。”
“既然人已送到,奴才就先走了。”
蘇達望着院中兩位年紀輕輕,姿态窈窕,花容月貌的小娘子震驚在原地。
兩位垂眸立于原地目不斜視,不卑不亢,看着就不是一般女子,
還是蘇時清收起微微驚掉的下巴,送小吏出去。
直到蘇時清送完人回來,她還瞪着大眼,待他湊近時就緊拽着他的袖口不撒手,結結巴巴地小聲道,“聖上……賞了、兩個……侍……妾給、我阿耶?!”
說完自己都有點難以置信,抱着蘇時清的手臂欲哭無淚,“那牛嬸該怎麽辦呀?”
蘇時清腦子想的可不是這些,家裏平白無故多了兩個外人,這人還是聖上禦賜的,那他和蘇達假成親的事……
若是暴露,那不就是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