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婚之夜 “《避火圖》?”
第31章 新婚之夜 “《避火圖》?”
“送入洞房!”
随着一聲高喊, 蘇達被牛嬸牽引着踏着滿是祝福的私語聲一步一步往內室走。
正在此時,卻從賓客中傳來一陣小聲的驚呼。
“我剛聽那個大人管那俊朗的年輕人三皇子,真是了得了, 我這輩子還沒見過皇子。”
這聲音一聽就是隔壁的馬叔。
“我的老天爺。”
“三皇子你沒見過嗎,前兩年滁州暴雪,有部分災民來了長安外城, 那時候就是三皇子親自施粥安撫。還給他們解決了住的地方。”
“這是事誰不知道。三皇子都來了,會不會還有其他皇子?”
“你聽說了嗎?太子半月前被人給打了!聽說傷得挺重。肯定不可能來這裏了。”
“蘇大人還能引得太子前來?你也太高看蘇大人了。”
蘇達腳下慢了兩步, 大致聽了兩句便在牛嬸的催促下又恢複之前步調繼續走。
三皇子的到訪實在是讓人始料未及, 蘇達對他唯一的印象還是回長安時的鼎力相助。可按照阿耶的性子,斷不會再與之有接觸才對,怎麽今日反到來了。
還有那太子,真是活該!
思緒紛飛間,腳下不知踩到什麽圓滑的東西,紅色鳳頭鞋向側邊歪去,腳踝密密麻麻針紮似的疼痛引得她猛一口冷氣,身上鳴玉佩組滑向一側, 喜帕上的墜珠也兇狠地砸向她,玉石珍珠互相敲擊碰撞,清脆聲雜亂交織。
若不是身上層層疊疊的衣衫和叮了咣啷的配飾礙手礙腳,她也不至于如此。
Advertisement
好在身側人眼疾手快,她只覺手肘被人托住, 後背被一只大手支撐,側身載倒的身子瞬間就被穩了下來。與此同時被安撫的還有驚魂未定的心悸。
腳下刺痛一陣一陣叫嚣着, 她反手攥緊那人袖手,嗲聲嗲氣,“牛嬸, 我腳疼。”
哪竟想,雙腳瞬間騰空,她的心髒陡然提到嗓子眼,條件反射地憋口氣,墜珠飛甩不知砸向哪裏,紅喜帕又整個糊在她臉上,身子完全僵住,只有眼珠子在随意亂轉。
這怎麽可能是牛嬸!
外面都是賓客,還都是熟人,這人肯定是熟識。
可能開這種玩笑熟識,能有誰呢?
蘇達大着膽子猜測,“蘇時清?……牛嬸呢?”
那人卻不開口,她心中登時打起鼓,頭靠在寬厚的胸膛上,眼珠子又咕嚕一圈,遲疑開口,“宋……啓?”
嗤笑入耳,胸腔的震動惹得蘇達的腦袋嗡嗡作響。
“怪我,攪了你和宋啓的姻緣,”
話鋒一轉,狀做無辜,“可咱們說好兩年後和離,怕是得讓宋啓遠遠地慢慢地候着。”
蘇達只覺他無理取鬧,“你胡說什麽。”
轉眼間,就已經到貼着紅雙囍字的房門。
蘇時清騰不開手,便也不糾結,幹脆利索地一腳踹開房門。
“砰”地一聲響,門扇上的囍字應聲蹁跹而落。
惹得蘇達不滿仰頭,瞋目切齒,“你跟這門有仇嗎?門壞了你修嗎?”
“那自然,蘇家的活計肯定要蘇家人修。”
轉眼間蘇達已經毫無形象地撲爬在床上。
“你不會輕一點!”
蘇時清抱臂站在床前,看着她手腳并用的往起爬,喜帕半掉不掉的挂在鑲滿紅色瑪瑙玉石的金冠上,只露出半張杏眼粉腮的臉,哂笑,“我不會,宋啓肯定會。”
蘇達腳踝的疼痛不減反增,吭哧吭哧極費工夫才繞開痛處半坐起來,怎麽看這人這麽不順眼,“你怎麽回事?宋啓怎麽惹到你了?老提他幹嘛?”
“沒事,我看看你的腳。”伸手就去碰她半懸空的腳踝。
蘇達見狀警惕地微微後撤,哪有人伸手就要看人腳的道理,他們可不是真夫妻。
蘇時清的手中一空,他倒也不在意,只是将手收回背在身後,“即是如此,我就先出去接待賓客。夫人休息一會,牛嬸馬上就來。”
見他要走,蘇達可是求之不得。不知為何,今日總覺得蘇時清跟以往有些不太一樣,說話陰陽怪氣不說,還動手動腳。
可忙了一天,現下又腿腳不便。
在他默然轉身後,染了蔻丹的纖白玉一把手拽住他的繡着雲紋的朱湛衣擺,蘇時清眉峰一動,側身看那個阻他出去的罪魁禍首。
只見她滿臉堆笑,喜帕被攥在手裏,一看就是情急之下剛扯下來的,頭上的發絲有些許淩亂,發間珠釵移了位置。
但杏眼中映着他的身影熠熠生輝,顧盼流光,朱唇點點瑩潤閃亮。
蘇達讨好地看向他,與剛剛态度截然不同,不好意思道,“我……肚子餓了,你幫我把炕桌搬來,謝謝。”
半響後,
喜房的門被帶上前,蘇達還興沖沖朝門口嚷,“我想吃廣寒糕,奈花索粉、桂花糖藕、巨勝奴、冰雪冷元子……。”
長身鶴立的紅衣身形只停頓一瞬,就默不作聲地走了出去。
蘇達趴在空蕩蕩的炕桌唉聲嘆氣,也不知道他記沒記住自己要吃的。
腳上的疼痛依然在持續,她把腳從炕桌底撤出,蹬掉鞋子,卻在褪下棉質足衣時犯了難。
足衣緊繃在腳腕處,嚴絲合縫,連根針都插不進去。她又掀起足衣,想在試試,可針紮的痛感夾雜的麻意還是讓她無奈地仰躺在床上。
蘇達望着頂上的紅色床幔,只覺身下有點奇怪,揮着手臂胡亂摸索,好像還真另有乾坤。
手伸進繡着鴛鴦戲水的紅綢錦被裏,她抓抓攏攏,片刻後才捧出。
滿得要溢出指縫的桂圓、花生、紅棗、蓮子零零散散地掉落下來,她看到頓時一喜,忙不疊地退到床的角落。雙手拽起錦被兩角,猛然一抖,翻向一邊。
一床的幹果驟然現身,蘇達拖着一只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全撿到炕桌上。
等牛嬸進屋的時候,見到床上的蘇達只覺眼前發黑。
誰家好娘子在新婚夜,夫君還在外面應酬賓客,自己就在床上擺上炕桌一個人吃得不亦樂乎。
鞋子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喜帕也被胡亂扔在床沿,眼看就要掉地上了。
牛嬸瞳孔猛然一縮,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箭步上前拽着喜帕的珠墜擡手上揚,接是接到了,可喜帕卻直直向床上砸去。
好在只是兩層綢布,四周墜的珍珠稍微帶些重量,但還不至于受傷。
蘇達捂着滿是珠翠喜冠的頭裝樣子,賣慘裝可憐。黝黑的眸子接連眨巴好幾下,愣沒擠出一點眼淚。
牛嬸看着她半響只覺好笑,可視線觸及其他地方頓時怒火中燒。
滿桌滿床的幹果皮洋洋灑灑就像鋪了一床雜色的被子。火紅的鴛鴦被讓蘇達堆在角落攢成一團,腳上足衣半褪,大喇喇地擺在炕桌旁,臉上胭脂全被蹭到喜帕上,嘴上口脂早就着幹果一口一口全吃進肚子裏。
哪有一點新娘子的樣子!
牛嬸不由得嘆氣,剛想教訓她兩句。
對面的小祖宗就可憐巴巴指着自己的腳踝,撇了撇嘴。
“牛嬸,我腳崴了,好疼。”
嘴巴張張合合,再氣的話也說不出口。只得去拿剪刀,藥油。
本以為只是小傷,可将足衣撕開時,還是将牛嬸心裏一驚,倒吸一口冷氣。
傷處青紫還泛紅,腫得比饅頭還高半寸。
見蘇達疼得直發顫,她就舍不得說狠話了,只能柔聲安慰,“酥酥,牛嬸先幫你用藥油揉一揉,忍着點,有些疼。”
蘇達拖着顫音輕輕嗯了一聲。
然後就是殺豬般地叫喊,簡直要震翻屋頂。
院中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衆人開懷痛飲,談天論地,喧喧嚷嚷間把蘇達喊叫聲完全蓋過。
等牛嬸給她揉完,蘇達已經香汗淋漓,淚眼婆娑。
牛嬸見她這幅可憐樣子,才想起自己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拿起落在門口的提梁盒擱在炕桌上,掀開蓋子放置一旁。
提盒十分精美,镂刻着夜游山水圖,也讓人忍不住期待裏面裝的東西。
蘇達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提盒,心裏忍不住陣陣竊喜,牛嬸竟然還為自己準備了吃食,雖然現在肚子鼓鼓囊囊已經很飽了,但是如果是她喜歡的廣寒糕,奈花索粉、巨勝奴也是可以勉強吃下的。
她的視線緊随着牛嬸的手,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可半響過後,卻眼皮一耷,“牛嬸,你帶本書過來幹什麽!你看我房裏的書還少嗎?”
牛嬸卻神神秘秘地拿着書坐在床沿,頃身微微湊過來,将包着書的錦布打開,緩緩露出幾個字。
蘇達随着念出聲,“《避火圖》?”
杏眼中滿是不解,大晚上的看什麽圖?救火這種事還用學嗎?拿水澆就是了。先前在徐州時,她和阿耶還真就碰巧遇上過一次走水,她那天打水潑水足足有半個時辰才和大夥一起把火澆滅,可以說是相當熟練了。
她失落地看向牛嬸,抽抽嘴角,“就這?我早就會了,熟練的很。”
語氣極為自信,特別自豪。就好像她小時候練完字的樣子。
牛嬸見她樣子不像害羞作假,便也放了心。看一眼天色不早,又重新染上一根花燭,看蘇達蓋聽話地蓋上喜帕,才滿意的離開。
蘇達亮着腳悠閑自得地坐在床上,這麽一會過去,總覺得肚子又空了不少。雙手貼在肚子上,食指輕點,等着蘇時清帶着吃食的到來。
她視線一撇,正好掃到《避火圖》,反正長夜漫漫,兩人又不是真成親,定是不能睡一起的,到時候大眼瞪小眼也實在無趣,要不就以此打發消遣?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好好教教他該如何避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