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青梅竹馬 “是啊
第29章 青梅竹馬 “是啊。我和蘇家是命定緣分……
蘇達一夜未眠, 輾轉反側。
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朝着這麽匪夷所思的方向發展。
自己莫名其妙即将成婚。
新郎官還是西廂房那個在他家蹭吃蹭住的小白臉!
側身肆無忌憚地将身上礙事的衾被踢踩到一邊,可仍舊覺得心頭冒火。
于是摸黑下地想去倒杯水來壓壓火氣。
以往的夜晚都是清夜無塵,月色如銀。可偏偏今夜烏雲遮月, 一絲月光都不見。好像和壞心情串通好了般,讓人平添厭煩。
她無法,只好憑着記憶中鞋子的位置摸索。腳尖試探性地點地幾次, 終于在失去耐心之前點到了鞋。象征性的趿拉上,便伸直胳膊張開手指像個盲人一樣往桌案去尋。
即使對屋內擺設足夠熟悉, 但仍然步履維艱。
在第三次磕碰後, 她終于摸到了平滑的木質臺面,忽嗅墨香傳來,總算到了桌案。順着桌案的邊角繼續摸索,總算在鎮紙旁摸到火絨罐和火石。
掀開蓋子,手持火鐮敲擊火石,擊石聲起,火星迸裂掉進火絨罐裏。“嘭”的一下,白光乍起。
屋內亮起微弱的光, 眼前終于恢複光明,她環着屋子轉了一圈。
倒上滿滿一杯,舉杯閑看,劃過窗邊時眉頭一皺,覺得有些奇怪。等她喝完水定睛再看時, 竟發現小窗上映着個恍惚的人影。
尖叫聲即将沖破咽喉,卻響起了“篤篤”的敲窗聲。
好在她反應夠快, 這個時候能敲她窗的,大概只有跟她一樣睡不着的蘇時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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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下尖叫,她端着火絨罐推開小窗, 撐起支杆。
望着外面的和她一樣穿着裏衣,發絲淩亂的卻滿眼惺忪的男人。
蘇達怏怏不悅,憑什麽她被折磨的毫無睡意,這人一看就是剛睡醒的模樣。
實在不公。
她視線凝在手上搖曳火光默不作聲,抿嘴等他開口。不知他半夜前來所為何事。
“蘇達。我們成親挺好的。”
“?”
“表弟是家人,夫君也是家人。”
“??”
“欺君乃殺頭之罪。萬事往好處想。”
“當沒法反抗的時候,就要學會享受。”
蘇達打斷他,她算是聽明白了。
“行了,不用說了,我懂你意思,說了這麽多,不就想表達自己願意嗎?”
蘇時清搖頭,否定意味明顯。
斟字酌句道,“其實我也不願意,但是我想得開。”
“啪,”支杆取下,支窗倏然落下。
隔絕了那張讨人厭的臉。
真是給他臉了。好賴話全讓他一個人說了。
這下可好,又是徹夜難眠。
第二日,蘇達專聽着門外動靜,等阿耶出門,她立馬跑去西廂找蘇時清。
将人從榻上挖了起來。
“蘇時清,你說得對。”
蘇時清邊打哈欠邊揉眼角,坐起身看着她,身上堆着衾被,還是那副沒睡醒的模樣,“你願意成親了?”
蘇達腳下步履輕盈,臉上的得意勁活脫脫像個獻寶的孩子,“我當然願意,成親又不會掉腦袋。而且,人又不是只能成一次親,聖上又管不了夫妻和離。”
她見蘇時清朦胧的眼眸逐漸清明,臉上又挂起笑,篤定他定然也十分滿意,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地規劃未來之事。“等過個三年五載,我們就以夫妻感情不和,和離。”
看向他,“你覺得怎麽樣?”
“我沒意見。那我們現在就立字據?”
而後話音一轉,“但我有要求。”
從前她也列了條條框框一整張紙,如今蘇時清提,她倒覺得也算合理。
“你說,既然是假成親,可也要綁住你三五年,就算你之後腦子好了想起來了,也不能回家,算補償你的。”
“好,先說定。等我想好就交給你。”
“那等我阿耶回來,我們在商量。”
“好。”
“那此事就先說好,其他等商議後再定奪。”
說着就想往牛嬸家去,可又一想牛嬸心細,萬一看出兩人拿婚事作假,怕是安生不了一日。
人已走到影壁,又遲疑的撤回腳步。
還是好好想想若是真成婚,阿耶說的近日是哪一日?要不要做些準備?該做哪些準備?
還是得去問問牛嬸。
腳尖在青石板上轉了半圈,又朝着朱紅大門去。
手剛扶上門板,驚覺朱紅門板猛地向她拍來。
蘇達為躲避接連後退,這才看清拍門之人。
忍不住高喊出聲,“牛晴朗!那麽大人了,你怎麽一點分寸都沒有。”
她已經退到安全範圍,瞪着滿臉無辜的人叉腰埋怨。
牛晴朗上下打量她一陣,見沒事,又開始嬉皮笑臉,“阿姊。我這不是太想你了嗎?一時情急,你莫怪。”
“牛嬸讓你去學手藝,這是學成歸來了?”
牛嬸安排牛晴朗跟城東一個聲名在外的老木匠學木工,本就同在長安城,按道理不該近一個月才回家一次。就因為老木匠脾氣各路的很,立下規矩,學成歸家。
這可苦了牛晴朗。
他撓頭,笑得憨傻,“還沒。師傅讓我回來看看。”
視線轉向蘇達身側,“這人是誰?”
蘇達随着他的視線望去,也吓了一跳,這人怎麽走路悄無聲息!
接着就聽那人恭順守禮地作揖,聲音似五月細雨,溫潤輕緩,“阿弟,我是你阿姊的未婚夫婿。蘇時清。”
從一聲阿弟叫出口,牛晴朗看蘇時清的眼神明顯變了,直到這句話說完,表情變換那叫一個精彩。
蘇達頭一次見他表情那麽豐富。比他誤會蘇父那回還誇張。
由不滿到狐疑再透露出那絲絲的難以置信,以至于眸光輕轉,怒目而視地竟然連坐蘇達,眼神中叫嚣着快給我解釋清楚!
真不知誰給他勇氣。
蘇達可從不慣着他,一聲地獄低喃,“牛晴朗。”
牛晴朗條件反射地捂住耳朵,剛剛還張牙舞爪的人立即委屈巴巴地望着她,祈求意味明顯,“別打~”
見蘇達放下手,他才敢大着膽子補上一句。
“我才一個月不在,你怎麽就多了個從沒聽說過的未婚夫啊?!”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她和牛晴朗兩人聞言,極其同步的眼皮猛跳。
看着沖她擠眉弄眼,小幅湊過來的牛晴朗,在她耳邊輕輕嘆氣,“阿姊,你怎麽找了個這樣的?”
牛晴朗從小就在讀書上沒有天份,開始牛嬸只覺得是他太貪玩,所以沒少拿竹竿抽他。随着時間推移和竹竿的折損量,她終于認清了孩子不适合讀書的事實。便也不再強求,就等着他再稍微大些,送去學門手藝。以後能養活自己就足夠了。
故以,他打小就讨厭沒事就吟詩作賦的酸儒生。
說實話,蘇達也覺得有些過了。她緩緩移到蘇時清身側,伸手捅了他兩下,幽幽道,“過于做作。”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聲音從門外傳來,三人齊刷刷看去。
一只烏皮靴率先踏入,緊接着是長腿窄腰寬肩潘安貌。一身玄色紅絲暗紋缺胯袍,暗紋袍擺搖曳。腰間蹀躞帶別金柄橫刀,龍眉鳳目上戴同色璞頭抹額。
正是南衙十六衛的裝扮。
“宋啓!”
“阿兄!”
還有聲音小得忽略不計的 “做作。”
蘇達兩人驚喜出聲。
宋啓健步如飛走到她面前。
“酥酥,好久不見。”
蘇達還沉浸在舊友重逢的喜悅勁兒中。
正欲開口,就被身側人搶先一步打斷。
“宋郎君。”
宋啓這才朝蘇時清看去。
彬彬有禮道,“這位郎君是?”
蘇達看他裝模作樣的極不習慣。宋啓,三大世家之一,其姐是當朝貴妃,三叔是左相。阿耶雖官職不高,但也是五品。從小就是小霸王,拿鼻孔看人的主,随着年齡增長雖然收斂很多,但仍然改不了刻在骨子裏驕傲。
“在下蘇時清,是蘇達的未婚夫婿。”
蘇達聞言又捅他一下,老強調未婚夫幹什麽!後續事情都還沒理出頭緒,被問地漏洞百出可怎麽是好。
“哦?酥酥何時有了這麽一位儀表堂堂的未婚夫?”宋啓臉上挂着輕笑,還自動往蘇達身側靠一步。兩人并肩面相蘇時清,仿佛他才是那個局外人。
蘇時清但笑不語,輕輕朝蘇達撇去。
蘇達接到他的目光,以為他答不上來,會意地勾起唇角,示意他別擔心。實際上唯恐露餡心慌急了,只能替他回答。
“這是我的遠方表弟,前些日子受傷借住在我家。”面上微笑不斷,腦中飛速運轉,心裏已經把蘇時清罵了千百遍。
什麽都沒準備好,在那應承什麽!
還不是要我幫你收拾爛攤子!
“前些時日,他向我傾訴,說是一見傾心,特地懇求阿耶說要娶我。”
她今日趕巧穿了一件大袖上襦,袖寬能遮面。
蘇達掩面輕晃雙肩,做嬌羞扭捏狀。心裏卻想着該如何教訓蘇時清。
牛晴朗震驚地腿腳一軟,向後倒去,好在身後就是影壁,他借着凹凸不平的影壁撐穩身子,聽她繼續說。
“阿耶和我都被他的情真意切打動,于是就同意了,不過不是我嫁,是他入贅蘇家。”
男子入贅,在外極不好聽。若非一窮二白走投無路,都不會有男子選擇。
“呵,姓氏都不用改呢。”宋啓聽完臉色有些不好看,但嘴角依舊上翹,口中話讓蘇達怎麽都覺得怪怪的。
陰陽怪氣的。
感覺好像生氣了。
空氣中都彌漫着緊張。
若是以前,會看眼色的人早就轉移話題了。
可蘇時清這時還偏偏插上一句。
“是啊。我和蘇家是命定緣分。”
蘇達和牛晴朗面面相觑,有些不敢說話,因為此刻的宋啓臉比鍋底還黑,堅持上翹的嘴角也終于在這一刻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