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疑雲重重 “貼補家用
第27章 疑雲重重 “貼補家用。”
蘇達蒯一勺黏糊糊熱騰騰飄着杏子香氣的真君粥, 一勺下肚,空蕩蕩的肚子立馬熨帖舒服。
“蘇時清,你連續兩天買早飯是不是有事?”
狀似随手一問, 手上也不停,忙不疊又蒯一勺,勺尖懸停在嘴前, 她壓下口水狐疑地看向正咬包子的蘇時清。
“沒事,你還想吃什麽?我明天買。”
看他腮幫子一鼓一鼓, 別說脾氣雖然大了點, 但是這臉倒是越看越順眼,尤其那雙亮的琥珀色眼睛,看起來比一般男子大一些,也更清亮些。
就着美色将粥送進嘴裏,細細品味。
雖然粥裏擱的只是蜜餞杏子,但酸甜可口。蘇達喜甜,吃着甚合口味。
她嘴巴腦子兩不耽誤,越琢磨越不對勁, 語速也越發慢,“總覺得你怪怪的,雖然之前做事麻利。可現在怎麽開始主動攬活?無利不起早。”眉毛猛然上挑,一道銳利的眸光閃過,直擊蘇時清, “說,你有什麽事?!”
面對蘇達的威逼直問, 他眉眼低垂,饴糖色的眸子泛着無辜,“我們是一家人嘛。”擡手又遞給蘇達一個皮薄餡大的肉包子。“這個包子是橋西街李記包子鋪的, 我排了好久。”
不過一月功夫,蘇時清已經把西城周圍街巷串了個遍,好吃的不好吃的,比她這個生長在這兒的還要如數家珍。
蘇達看着包子愣了半響,實在不想髒手,在八仙桌上掃了幾圈,正在她找空碟的時候。
碩大的包子猝不及防地迎面塞進她嘴裏,随後就撒了手。蘇達一時間進退兩難,還好下一瞬就聽見仿佛天籁般的低語。
“咬一口,接着呢。”
唇齒溢香的瞬間,包子“啪”的掉進一只青花瓷碟中。
肉汁頃刻間爆在嘴裏,她第一次嘗到這種口感,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滿手油漬的沖着蘇時清豎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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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模糊勉強能出說的是,“好吃!”
一碗真君粥見底,蘇達後知後覺才想到最重要的問題,“你哪來的錢??”
“我當了個戒指。”說得就好像今天天氣很好一樣随意。
蘇達可沒見過他戴過戒指。
“什麽戒指?”
“醒來後在榻上撿的,不見你們找過,我猜測應該是自己的東西。”
蘇達猛然想到他昏迷時,那只緊握拳頭的右手,就說有東西,果不其然。
漫不經心地試探道,“是個什麽戒指?當了多少?”還此地無銀三慢兩的附上一句,“我可沒有別的意思,怕你被當鋪老板诓騙而已。”
然後漫不經心将臉向一旁,心虛地不去看他眼睛。
蘇時清側着身子,将那鼓鼓囊囊的荷包藏了藏,若無其事道,“不值錢的小玩意,當了三兩銀子。”
“要不這錢給你吧。”他掏出荷包,倒出三兩銀子,“貼補家用。”
蘇達哪好意思拿,雖然視線黏在銀錠子上移不開眼,嘴裏還是說着趕緊讓他收好。
剛要收拾碗筷,就聽到院中門響了。
下一瞬就見阿耶從影壁後大步流星的走進來。阿耶兩日未歸,雖然派人回家傳話,但還是讓人放心不下。
不過兩日不見,他整個人看起來憔悴極了,臉色微微泛日着蠟黃,眼袋處青紫一片,仿佛挨了一拳,一看就知道這兩日都沒睡過好覺,下巴上生出毛絨絨的青色胡茬,身上長袍還是兩日前那套。
見到蘇達的眼尾擠出三道紋路,黝黑的眸子泛起亮光,“酥酥。”
“阿耶,我們剛吃完早飯,你先吃一點,然後休息一會。”
“好。我睡一會。兩個時辰後喊我,太子邀約。”
事關自己,還是忍不住問上一句,“事情查清楚了嗎?”
“還在查,不過目前檢驗過酒水和盛酒的容器,沒毒。”
蘇達陷入疑惑中。
同樣疑惑的還有身處朱雀大街的小六。
“怎麽會呢?”小六夾兩下馬腹快步到宋啓身側,歪頭看向他。
哪知一條馬鞭柄伸過來抵住他的右肩,面無表情,“大晟法例:騎馬過街不得并排,否則籍其馬匹繳紋銀十兩。”
小六這馬可不普通,單就長相來說,也是馬中皎皎,身價破百兩。
他沖着宋啓咬牙斥責,“冷漠、無情。”
又轉頭輕撫駿馬柔亮滑順鬃毛,低聲柔語地碎碎念。馬腹一夾往前走了半個馬身,才抓緊缰繩保持速度。
繼續說,
“酒壺和酒水都檢測過了,确實沒毒,難不成其實是那位見色起意,惡從膽邊生!才對蘇小娘子欲行不軌之事?”
念在接下來的話身子微微後仰,故意湊近小聲道,“大概也只有春*藥才能讓人面色潮紅,頭昏腦漲身體酸軟無力,又□□橫生吧。”
一直正視前方的宋啓聞言眼皮驟然撐開,“只是關了窗子,會面色潮紅,燥熱難忍嗎?”
小六斬釘截鐵,“當然不會。”再看宋啓認真思忖的樣子,明顯是想到了什麽。
可能因為年紀尚小,小六的好奇心尤其旺盛,見他半天未答,心癢難耐。“頭兒,你到底發現了什麽?”
沒聽見想聽的答案,只聞身側馬踏破風起,宋啓騎着馬像離弦之箭飛了出去,疾風帶起大氅衣擺,獵獵作響正好糊住小六想要詢問的嘴,郁悶至極的小六“呸呸”幾聲,嫌棄地吐出滿嘴灰塵,立即躍馬揚鞭追趕。
邊追邊喊,耳後生風,“頭兒!咱們去哪啊!”
回應他的只有飛沙揚礫和快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看大致方向貌似是福來酒樓,也顧不上其他,只能先追上去。
*
四言茶肆,二樓雅間。
室外八街九陌,車馬骈阗。室內青煙袅袅,清雅絕塵。
“不論蘇大人信與不信,我所言句句屬實。”
“自證之事,我自有辦法,若真涉及太子殿下,那我只能一五一十禀明聖上。”
太子端着茶碗的手有些抖,碗蓋一個不甚竟然滑進茶水之中,熱茶四濺,所過肌膚瞬間泛紅。
蘇禦史本以為太子殿下會嬌氣地丢下茶碗,不過是滾撒茶案會波及他而已,卻沒想,太子另一手趕緊伸過去穩住發抖的手腕,忍着燙傷将茶碗平穩落在案上。擡眼充滿歉意的看向他,“蘇先生可有濺着?”
然後一聲不吭地用大袖将泛紅的手部蓋住,遮擋住了蘇禦史探尋的視線。
“不曾。”蘇禦史和太子本就沒什麽話可說。今日之行,也只是想聽聽他會說什麽。
時間不短,該回了。
他整整衣袖,“今日就先到此,此時我自會查清。禦史臺蘇明為官十幾載,從不徇私枉法,縱曲枉直,當然也不會結黨營私。望殿下珍重。”
這算是徹底絕了太子想拉攏他的念想。
說完就準備起身離開。
太子看着桌上一口未動的茶碗,還是叫住了他,“蘇大人,有件事或許你應該知道。”
他回轉腳步,輕輕作揖,側耳聆聽。
“蘇大人升職之事,早在你回京半月之前便已成定局,不少人知道此事。我聽說蘇大人回京路上遇到山匪,這或許并不是巧合。”
蘇大人面無波瀾,似是早已知曉。真真假假讓人看不真切。“謝太子殿下,下官知曉了。”
長揖已閉,他腳下不停,推門往樓下走去。
只聞“噔噔噔”的下樓腳步聲,太子擡手掀開藍綢大袖,泛紅的虎口位置冒出黃豆粒大小的透明水泡,令人觸目驚心。
候在門外的李公公進來的瞬間,只覺天要塌了。
緊忙去瞧他的手,“殿下!您這手是怎麽回事?我們快回宮,我派人去請孫太醫。”
“不用,燙傷罷了。回宮罷,這件事不要驚動母後。”
李公公看着心疼不已,看他毫不在意地空懸着手臂,深知若不是疼痛難忍,又怎麽會如此。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過,若太子生在尋常百姓家,或許能更快樂一些。
太子母妃出身平民,能夠冊封貴妃全倚仗聖上寵愛。帝王有情卻又無情,喜愛時便恨不得摘星送月,所誕之子一出生便立偉儲君。厭棄時,斷然決絕。後宮三千,沒有人能盛寵不衰,貴妃亦然。她因争寵陷入巫蠱之禍,吊死冷宮。此時,太子不過三歲。
虎毒不食子,太子雖未被牽連,可所有人都知道,聖上不喜太子。後被抱養至皇後慈元殿,也算是過了兩年表面上母慈子孝的幸福時光。可皇後有孕後就像變了個人,此後對他更是不聞不問。
兩人一前一後,前面身着藍綢的英挺身姿冷不防地冒出一句,“宮外的生活,什麽樣?”
可惜聲音太小,紛雜的腳步落在木質樓梯上的聲音太大,李公公沒聽清,只擡頭啊了一聲。
太子回頭沖他淡淡地笑,道一聲,無事。
*
去往福來樓的二人正小心翼翼地查看落在地上的香灰。
小六初生牛犢不怕虎,半蹲在地上,衣擺垂在毛氈上。
仔細查看灑滿毛氈的灰白細末。
宋啓看他湊得太近,唯恐他吸入,遠遠站在一旁喊着,“憋氣。”
果然看他鼻部微微用力,緊閉上嘴,不出幾息就憋得臉紅脖子粗。
樣子委實好笑。
宋啓無奈地搖頭道,“別看了,直接帶回檢查。”
猛地往後踉跄兩大步,跌跌撞撞間只聽“咚”一聲巨響,還是屁股着了地。不過也退到安全範圍,張着嘴像只脫了水的魚對着空氣一頓呼吸,還不忘回應宋啓的命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