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家老小(二修) 就姑且對外宣稱你是……
第25章 一家老小(二修) 就姑且對外宣稱你是……
靜谧陋室內, 一雙黑眸杏眼和琥珀色晶亮的眸子互相盯住不放,企圖從中找尋到不同尋常的味道。
杏眼看出琥珀眸子的堅定,讓他負責的話蘇達只是随口一說, 見他當了真,瞬間就蔫吧了,沉下視線左右游移不定。
待那人剛想開口, 她杏眼掃過去,刀鋒似的眸光銳利打斷, “蘇時清, 你別說。”
蘇時清堅定不移的眸子流露出絲絲委屈,即便聽到她的話,還是抿下嘴又慢悠悠道,“我願意娶你。”
她承認一時間情緒到這,自己有些口不擇言。被強迫、被侮辱、被毀了清白的小娘子們難道是什麽很低賤的東西嗎?她們仍然有追愛、被愛的權利,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可憐。
想到這心硬了起來。
于是起身去衣櫃取身幹淨衣裳,扶在銅環把手上還未拉開,側身回眸道:“謝謝你願意娶我, 不過我不喜歡你。即便我失了清白,我也不會随意嫁人,我嫁的只會是我的意中人。”
話已至此,還有什麽不明白。
蘇時清知道她下了逐客令,可仍舊不依不饒, “可……”
“你一身重傷是我蘇家救的,無處可去是我蘇家收留, 吃我蘇家住我蘇家,”
見他仿佛是腳底生根一樣踟蹰不動地死定在那,又下一劑猛藥, “難不成還想娶了我直接霸占我蘇家?”
說罷,一番沉寂。
仍舊沒聽到腳步聲,蘇達握着銅環手有些泛酸,即使是背過身也能感受到一陣仿佛要把人穿透的炙熱視線盯得她頭皮發麻。
如芒刺背的感覺太難受了,她側過身,看向在房中未挪動一步的蘇時清,努力勾起僵硬的唇角,“還有事嗎?”
卻不想這人聞言便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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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聽到木門響起吱吖聲,她如釋重負般才松一口氣,繼續手中動作。
嘶,好像話說的有點重。
*
等蘇達沐浴完畢,已是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她在屋裏對着銅鏡絞幹頭發,鏡中人睫羽低垂,看不清視線,不知在想些什麽。只是扶着巾帕瘦削玉手微微發顫,已經濕透的巾帕還被心不在焉地絞弄着,昭示此時她心中的不安。
随着一陣如雷貫耳的哭喊聲穿透四格小窗,排山倒海般奔湧而來,蘇達嘴角上翹着輕嘆一口氣,無奈的将巾帕扔到一旁,起身去迎阿耶。
半濕的發尾還在滴答水珠,水漬慢慢洇濕白色上襦肩頸處,即便細看也很難看出來。
人剛出門口,就被一股大力穩住肩膀,只見阿耶眼眶通紅,眼白處布滿紅色血絲,眼皮松散帶着疲态,俊美的面容好像驟然間蒼老了幾分,薄削的嘴唇顫抖許久,愣是沒發出聲音。
駝着背繞着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盯了個遍,腳下步子細碎頻繁轉得蘇達又開始頭腦發昏,她趕緊捉住阿耶的手卻只蹭到袖口,還是一把攥住,防止他再繼續焦躁地轉看下去。
連撫他手臂輕聲安慰,“阿耶,我沒事。”
蘇父哪裏聽得這些,現在哪怕只是蘇達吐露的半個音節,都讓他哀恸難當,情難自抑。他寶貝了十六年的小女娘居然因為自己被人欺淩侮辱,輕賤蹂躏。
想起宋啓沖去禦史臺,告訴他蘇達在福來樓被太子污了清白,他頓時如墜冰窟,偌大的禦史臺頭一次讓人心生膽寒,若不是因為他的高升,蘇達又怎麽會被太子盯上!幹瘦的大手止不住的顫抖,手上的刑法典章倏然墜落,他該死啊!
看着眼前的酥酥,自責溢滿胸腔與憤怒一起掀起滔天巨浪,“是阿耶的錯,都怪阿耶。”
“不怪阿耶,我真的沒事。你別激動,我們慢慢說。”牽着蘇父的绛紫官服就往前廳帶,臨進門時沖着西廂的方向擡高嗓音,“蘇時清,麻煩你燒點熱水,泡壺茶。”
前廳被簡單的收拾一番,白底黑字匾額懸挂在正上方,翹頭案、太師椅和官帽椅都按四方陣擺好。別人家的廳堂必有幾幅雅致對聯,蘇達也央求蘇父寫了幾對挂在匾額下方,看起來還有幾分樣子。
她攙扶着阿耶就強制地往官帽椅上按,試圖讓他冷靜下來,“阿耶,你別急,慢慢聽我說。”
蘇父看向酥酥目光滿是心疼和自責。
“我進入房間後,太子雖然确實有不軌之舉,可我情急之下将他打暈了,所以他并沒成事。您放心。”
聽聞蘇達的話,憋成苦瓜的臉上雖顯出一絲痛快,可仍舊痛心疾首,“打得好。”
叩叩
蘇父聞聲瞬間息了嗓音。
蘇達側目看向走進來的蘇時清,緩緩道來,“阿耶,今日是蘇時清救了我,是他将我帶回來的。”
蘇時清端着食案放到茶幾上,只将視線專注在冒着熱氣的茶壺上,“我看雨越下越大,就自作主張去福來樓接她。是樓裏夥計告訴我蘇達的去向。”
“樓裏夥計?穿的什麽衣裳?”
“福來樓統一的。”
蘇達聞言擰起秀眉,心中疑惑,她平時人緣一般,只和幾個閑漢交好。閑漢沒有統一制衣,只有樓裏的跑堂夥計才有,可樓裏夥計才不會冒着被扣工錢的風險來給蘇時清報信,真是奇怪。她邊思索邊提起冒着熱氣的茶壺,另一手又連續翻起三個茶杯。
“好孩子,謝謝你救了酥酥,請受老夫一拜。”蘇父借着官帽椅的扶手撐起憔悴的身子,眼看就要拜下去,還好蘇時清眼疾手快,及時攔住他下彎的腰身。
“蘇伯伯折煞我,你們救下我又肯收留我,于我來說已經是再造之恩。”
蘇達想起之前的話,現在只覺頭皮發麻。
蘇時清将蘇父扶穩坐上太師椅,又雙手奉上一杯熱茶便轉身往廳外走。
自進門起,他眼睛就沒往蘇達那撇一眼。
現在蘇達坐如針紮,她本不是刻薄的人,只是遭遇此事情緒有些失控才一時失言。
心裏便想着該如何補救。
看他一步步往外走,蘇達焦躁不安,猛然脫口。
“不需要回避,你今日救了我,從今以後我們便以家人之禮相待,不會再随意使喚你了。”随着蘇達說的話,他的腳步越放越慢。
直到蘇達話畢,他才停下腳步。
蘇達端過一杯熱茶遞給他,還小聲附上一句,是我亂說話,對不起。
蘇父雖看在眼裏,倒沒發現兩人之間的異常。
見酥酥種種表現,看來她得救及未被非禮一事非虛,心裏才漸漸好受一些。可太子之事定要做出決斷,萬不能再讓酥酥受到牽連。
一杯熱茶下肚,心中寒氣也被驅散幾分,蘇達指尖劃過光滑堅硬杯壁,斂眉看向蘇父,“那太子與我說想要結親,許我太子妃之位。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父正襟危坐,握着茶杯汲取暖意。雨後風寒,緊忙趕回來後才發現手腳涼得失了知覺,酥酥幾次碰觸都被避開,就是怕她擔心。
溫熱源源不斷傳來,“此事就說來話長了。如今聖上身體大不如前,東宮之位就顯得尤為重要。雖然儲君早已定下,可朝中勢力各懷心思,皇後一族支持太子。你宋丞相及背後文官所站乃是聖上最喜愛的十二皇子。五皇子的母妃是虢國公獨孫女,虢國公雖已經年邁,可其子今年又領兵西征,屢建戰功,在軍中聲望不可撼動。不少人都盯着這個位置,等着太子出錯被廢。”
“那他還搞這麽一出,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皇後背後氏族雖然明面上支持太子,可他只是被抱養過來的皇子而已,又怎麽抵得過她懷胎十月生下的親子。若是太子被廢,倒是可以給她的十皇子騰位置。”
“果真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太子倒是四面楚歌,步履維艱。”
“你說他為何要拉攏我”
蘇達了然,是了,太子就如同逆水孤舟,他需要背靠大船。
“他并不搬石頭砸自己腳,而是在找助他穩固地位的石基。”
“太子殿下自開蒙起,就在一衆皇子中脫穎而出,常被太傅誇獎勤奮好學,又乖巧懂事。雖然張貴妃行巫蠱之術被打入冷宮,遭聖上厭棄。聖上也并未恨屋及烏,只是父子之間不甚親昵。”
幾人聞言一片靜谧,都陷入沉思之中。
蘇時清率先打破沉靜,“既然如此,他只需老老實實繼續扮乖讓人挑不出錯處就好,今日行事反而埋下禍端,于自己不利呢?”
“真蹊跷啊。”蘇達回想當時情景,貌似是她從窗邊吹風回來後,太子就像喝多了一樣躺在地上。現在想想,确實很不對勁。又想起自己無端而起的燥熱難耐,渾身發軟,她靈機一動,“可能被下藥了。”
見兩人齊齊看向她,蘇達急忙起身解釋,“那酒中可能被下了藥。我兩都喝過,我确實察覺身體有些異樣。”
既然有線索,那就得趁熱打鐵,蘇父之前的痛徹骨髓此刻點燃一身熱血,“好,我現在就派人去查,這件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若那太子真懷有歹意,我脫下這身官服不要,也定參得他無緣大統!”
蘇達:“阿耶可以去查查福來樓的後廚張管事,就是他将酒水交付給我送去太子那的。”
“你們先休息,我要晚些歸來。”說着就緊忙綽起直腳璞頭邊走邊戴,望一眼已經隐落高大城牆的太陽,還是步履如飛,一刻不停地往外走。
蘇時清也緊跟其後,蘇達看着他慌亂的背影滿是疑惑,阿耶出去辦事,他去幹嘛?
短短片刻,就見他氣喘籲籲地又跑回到她面前,澄澈的眸子裏只有她,長臂一揮伸到兩人中間,白皙且厚實的手掌上是一張疊整齊的巾帕,“把頭發絞幹,別着涼。”
蘇達笑着接過,心道:這算是握手言和?
于是半開玩笑,“身份代入的挺快嘛!一家人就是要互相關心。看你比我還小,就姑且對外宣稱你是我的遠方表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