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謝謝誇獎!”
第8章 第 8 章 “謝謝誇獎!”
長街上最有名的就是張家的糕點鋪子,父女二人買完蘇達最愛吃廣寒糕就繼續溜達回家。
随着這些年張家鋪子的名氣越來越大。廣寒糕的價格是一漲再漲,蘇達颠颠手中剛出鍋還冒着熱乎氣的油紙包,一時沒忍住,迫不及待打開油包咬上半口,松軟細膩的口感還和以前一樣,越嚼桂香越濃郁,不過片刻,便兩塊下了肚。頓時口齒生香。
給錢的時候可把她心疼壞了,分量不增,價格翻倍。這包足足花了50文,但這甜香四溢的味道直往人鼻子裏鑽,勾得她口中涎水肆意分泌。又抓一塊塞入口中,惡狠狠地嚼上兩嚼,恨自己沒錢不能多買上兩包,見手上還有不慎掉落的碎屑,也一股腦全灌進嘴裏。拍拍手,待手上碎渣都都落下去,又拿起一塊遞給阿耶。
“我不愛甜食。”蘇父一臉浩然正氣,頭不轉眼不瞟,拒絕得幹脆利落。
蘇達只能暗搓搓道一句,愛吃不吃。
但總不能讓阿耶餓肚子,于是邊走邊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其他好吃的。此時街上人越發多了起來,突然耳朵尖的蘇達耳朵一動,認真聽上兩息,尋聲望過去果然是阿耶最喜歡的豬蹄凍,可以買回去做個姜豉豬蹄。
心裏想着先買上一提盒,再去和阿耶邀功。
于是整理好面上表情,只故作深沉地道一聲有事。便将蘇父留在原地。
她拔過人群往商販那去趕。
腳上動作不停,心上也念叨着。
這條街的盡頭拐上兩條小巷就到家門口。離得這樣近就用最便宜囊袋捎回去。
卻不想這小販老板十分會做生意,不大的攤位上,居然擺滿了用竹篾編制了捧盒。
晶瑩剔透的豬蹄凍放置在淺竹色盒中煞是好看,不說色香味,光是形這一條就令人食指大動。
略過耳邊熙熙攘攘,看着老板娘的手在攤位上打理着精致捧盒。
蘇達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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蔥白手指不自覺地往夾層內探去,隔着衣服揪着平坦的小荷包。
囊中羞澀真是叫人做什麽都不得勁。
老板娘是個年輕婦人,頭上發髻裹着棉布呈雲朵狀,是最常見的包髻,不尋常之處便是簪一支新鮮透靈白色透粉的木筆花,可見是個心靈手巧又愛漂亮的。
那老板娘瞧她站在攤位前面露愁容,抿嘴一笑,随清亮的聲音傳來,“小郎君,可是想買這豬蹄凍?”
蘇達點頭,“多少錢?”
目光炯炯地盯着豬蹄凍,擡眼渴望地看着老板娘,希望能給出個便宜的價錢。
老板娘看他年紀不大,抿嘴一笑。
看樣子是有戲,蘇達不由得暗喜,眼神都亮了幾分。
正準備聽她報出自己能接受的價格時,一個欠欠地聲音插了進來。
“哎呦哎呦!這不是咱們達達阿姊嗎?”
“我剛在遠處看了許久,就覺得眼熟,這一細看,果然是你!”
說着還撇着眼上下打量一番,“這男裝穿在你身上,真是,啧啧啧。”
“俗不可耐。”
說着還圍着她轉了半圈,側身聞了聞,猛然後退一大步,捂着口鼻臉皺成一團。
“你這是去跳糞坑了?”
蘇達強忍着翻白眼的沖動,心念着不與狗計較,才扯起唇角,杏眼微睜,“可能糞坑圍着我轉吧。”
“你!”他咬牙切齒地握緊拳,“啪”得打開折扇,沖着蘇達笑得僵硬。
此處沒占到便宜,他還有後招。
扇面半遮俊臉,越過蘇達,看向她身後的攤位。
又得意起來。
“向來精打細算的達達阿姊,怎麽站小髒攤面前這麽久?”說罷皺着鼻子掃一眼攤面,啧啧出聲,“買這東西還要猶豫嗎?”
突然湊近,在耳邊嘲諷,“怎麽?心疼錢吶?”
蘇達最終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正想好好理論一番,那明媚老板娘卻搶先一步開口,語氣沖得很,“哪裏來的富貴郎君?既然開不上我這小攤,就離遠了去,免得擋了我的客人。”
“你叫我走,我就走啊?也不看看我是誰?!”
蘇達學着的他欠嗖嗖的語氣,“哎呦呦,王家小郎君仗勢欺人的樣子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咱們王家……”一只大手直接捂去了她接下來的話。
看面前王二虎慌張的樣子,她一陣暗爽。
王家,翰林之家,滿門清貴。一門幾代皆是翰林院學士,随着近十年翰林院的權利增疊,這一家的地位也随之水漲船高。
王家最重名聲,自是不可能讓自家子孫辱了門楣。若今日王二虎真報出家門,恐怕一會兒回家就是一頓家法。
老板娘也十分聰慧,一點即通。
“王家?莫不是那個郁金巷的王家?”
“不是不是不是,你別瞎說。”
王二虎手指着那老板娘抖個不停,另一手的扇面已經完全貼在臉上,只露出一副驚恐的眼睛。
蘇達睨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細細挑起攤上豬蹄凍,“這豬蹄凍王家郎君肯定是瞧不上眼,也就是我們平常人家摳摳搜搜地偶爾吃上幾次。不若這樣吧。你今日就買來當接濟我們這等貧苦百姓,送去延祚坊,給大家分食了。”
“我定然會去你府上将這等善事好好轉達。”
王二虎豈會不知蘇達的意思,若是他今日不照她說的做,定會去王家告狀。
可也無可奈何,此時的他就像霜打的茄子,卻還忍不住嘴硬。
“卑鄙!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你獨占了兩個!”
“謝謝誇獎!”
心疼的掏出荷包,看也不看直接遞過去。眼不見心不煩。
今日正是月初,他才從賬房領了月例。這下倒好,後半個月怕是要縮衣減食了。
荷包癟了,但是氣勢不能輸,于是揚着聲調大氣開口,“老板娘,我全包了,這些都送去延祚坊分給下去。”
老板娘看着王小郎君充大頭的樣子,着實好笑,手上慢着找錢,嘴裏也不忘說着讨巧話。
“王小郎君真是人俊心善,我替那些窮苦百姓謝謝您了。”
蘇達連忙叫停,“等等等,給我包出一份來,我也挺窮苦的。”
老板娘笑着挑出一份剛切好的先遞給她。
蘇達拎起一份免費的豬蹄凍,心下開懷不少,覺得王二虎都面善了幾分,“要不去和我爹問候一聲?”
王二虎剛還趾高氣揚的氣焰立即被一句話澆滅,他面露難色,斟字酌句道,“還是以後罷,我挑個日子再上門拜訪蘇伯伯。”
擠過人流小跑着就走了,生怕蘇達真把蘇父喊來,真是來的快去得快。
從小便是如此。
蘇達回神轉身時,面上一雙比豆腐還細滑比蔥白還直溜的柔夷,正捧着一盒豬蹄凍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再送你一份。”
“這不是有一份了?”
蘇達提了提手中物。
“你這份是王小郎君買的,我這份是我送你。不是你,我今日的豬蹄凍也不會這麽快賣完。”手上捧地豬蹄凍又湊近一分,“快接着,我手酸。”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謝過娘子了。”
“好說,喜歡再來!”
“一定!”
蘇達不禁對這娘子心生好感,知道自己在坑王二虎,還暗暗幫腔,雖說是為了賺錢,那也是個會籠絡人心的好商人。
又送了自己一份,感覺自己真的被籠絡到了。
蘇達抿嘴。
回去之後便将這件事原原本本講給蘇父聽,蘇父聽後,問了她一句,“你怎知,她是為了利益才幫你說話呢?萬一人家只是因為見不得小女郎被欺負呢?”
一時倒把蘇達問住了,她停在原地思慮許久才被蘇父喊回神,若那娘子從頭到尾都只是心存善意想要幫着自己呢?自己這番想法豈不是将她标上重利之嫌。
“酥酥,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你與阿耶出門在外,見識過人性百态,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将人往好處想。”
總覺得阿耶還是在對自己陰陽怪氣三皇子的事耿耿于懷。
“好好好。都聽阿耶的。”
“淨嘴貧。”
她試探,“阿耶,咱們有一年沒見牛嬸了,我們晚上請牛嬸和牛牛來家裏吃飯吧!”
“自然可以。”
摸摸荷包,又試着提議道,“要不,我們去牛嬸家?”在阿耶黝黑的眸光中,蘇達漸漸噤了聲,揚起的嘴角慢慢抿平,眼神閃爍着望向兩側商販、過往行人和最高的那棟二層小樓上,就是不敢再去看阿耶的臉色。
她也只是心疼銀子呀!
去牛嬸家吃飯怎麽了嘛?她好久沒去了。
華燈初上,月圓懸空。
如水月色灑入白牆灰瓦的一進小院內,被昏黃燈火驅散大半。蘇達看着一眼就望到頭的小院,沖着燈火通明的堂內蘇父大喊,“阿耶!快把燈滅掉!咱們一共就五間屋子,也不用都點燈吧。”
蘇父真是納悶兒這女兒從小養成的節儉習慣到底是跟誰學的?
蘇家雖然不富裕,但是因着蘇達是女郎,自然打小就精細養着,每月都會給牛嬸五兩銀子,而且據他所知這五兩銀子無一不用在蘇達身上。因此他每次出去公辦都會帶些外面的新奇玩意給牛嬸娘兩,只是這次東西全落在齊風寨了。
蘇達嫌蘇父慢手慢腳,扔下手中掃帚,噔噔噔從西廂房開始一間房一間房的開始吹油燈,下嘴那叫一個快準狠,就怕哪盞油燈多燃半刻又浪費燈油。一溜煙的功夫,從西廂房跑到正廳,燈已經滅了大半。
這時灑下的銀色才盈滿小院,緩緩流淌。
正當她準備吹滅東廂房的最後一抹光亮時,銅首扣響,她順着小窗向門口望去,青磚影壁後一美麗婦人提着食盒蓮步款款,蘇達哪裏還顧得上眼下油燈,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出去迎那婦人。
晃眼功夫,人已經到美貌夫人跟前。
灑掃院子的蘇父不由得失笑搖頭,這孩子明明都已經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見到牛嬸還是一副稚子模樣。提着掃帚緩緩往牛嬸跟前走。
人還沒站定,就聽院門外震耳欲聾的叫喊聲,手上一個不穩,連人帶掃帚差點摔在地上。
“阿娘!”
怒氣沖沖的少年郎闖進院門,徒留銅首嗡嗡作響。
他一把扯過牛嬸手中提盒,扣住她纖細手腕,一改往日憨厚性子,強硬又執拗,“你跟我回家!”
“牛牛?”
“牛崽子你犯什麽瘋?”
茫無所知的父女二人瞧着突然發瘋的牛牛,不知所措。
他泛紅的眼盯緊二人,确切的說是盯死了蘇父。那眼神說是見到殺父仇人也不過如此。
“我告訴你!我阿娘是不會嫁給你的!你休要拆散我們母子!”
此話一出口。
啪一聲,掃帚瞬間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