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更
一顆銀色的子彈撕開夜色, 正中維克的背心。
維克往前沖了一下, 和月雙雙倒在了地面上。
解除桎梏的瞬間,月大口大口的呼吸,伏在地上劇烈的咳嗽, 她餘光掠過維克脊背上的傷口, 隐約有銀色的烈焰在窦道內持續燃燒,試圖生長的新鮮血肉被火焰燒化,血汩汩的流淌出來。
銀色子彈,讓血族傷口無法愈合的特殊武器——當年軍械部的偉大發明。
“有搜查局的人!”維克被七八雙手攙扶着爬起來, 忍着被灼燒的疼痛咬牙低吼:“快走!”
“那她呢!”有人指着月。
“得扔一個誘餌給搜查局,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維克道:“別管她,走!”
逃得還真快……
月苦笑, 她扶着牆踉跄着爬起來,聽見四面八方傳來一些嘈雜淩亂的腳步聲,有的遠有的近,大概隔了一條到若幹條街道不等, 想來這次真的是搜查局。
她正要逃走, 忽的止步。
她的手機還留在羽馳的屍體旁邊,現在逃走就太刻意了。
她猶豫了片刻, 跌跌撞撞的跑回現場,看見有密集的人影從一個方向急掠而來,她二話不說,捂着眼睛發出一聲尖叫。
“人在那邊!”
為首的男人大喝一聲,整只武裝隊伍包圍過來, 月透過指縫看見了許久不見的容彥,她神思電轉,撲到地上把手機往懷裏一裹,仰頭直挺挺的倒下去。
“小姑娘!”容彥吼了一聲,一步上前将月撈住,打橫抱起來,四下警員戒備,子彈紛紛上膛卻莫敢擅自發射,月軟趴趴的倚在容彥懷裏,雙目緊閉。
煙味兒,汗味兒,唯獨沒有硝煙味兒。
那顆子彈不是容彥發射的。
那是誰?
月被送到了市立醫院。
當急診科醫生給容彥開了長長的一條檢查單的時候,月才意識到自己從狼窩跳進了虎穴。
“我不做檢查!”她拿着病號被把自己裹成個粽子,在床上滾來滾去的躲避護士的追捕:“我不做檢查!!”
“哎喲喂。”容彥頭都大了,站在床邊兒耐着性子好言好語:“小姑娘,紮針不疼的,就像蚊子叮了一下,一秒鐘就搞定了。”
“我不!我就不!”月寧死不從。
“你別不信啊,真不疼。”容彥說:“不信我挨一針給你看。”說完他把袖子卷了起來,對護士道:“你紮我。”
護士:“我針一次性的。”
容彥:“……”
容隊覺得自己非常不适合言傳身教,還是暴力作業比較适合他,他把兩邊袖子都捋了起來,撲過去掀月的被子。
“放手!!”月土撥鼠式尖叫。
“給我做檢查去!”容彥大吼:“我外勤都不出了把你送醫院來你不做檢查我抽你啊!”
被子争奪戰猛男容彥最終獲勝,月盤腿坐在光禿禿的病床上,憤怒的盯着容彥看了兩秒,嘴巴一癟嚎啕大哭:“你兇我嗚嗚嗚嗚嗚嗚——”
容彥:“……”
怎麽說哭就哭了呢?
“我兇嗎?”容隊指着自己的鼻子扭頭問護士。
“請問你是患者的監護人嗎?”護士面無表情。
“不是。”
護士:“……那你給我出去。”
容隊悻悻然退出了病房,臨走前不忘把被子丢回床上。
他一腦門官司的去外頭抽煙,同時給駱曌回了個電話。
“我調了全市的街道監控數據,發現一共十六個地方的監控數據出現持續性空白,就對這十六條街進行了排查。”容彥的神情肅穆了下去,低聲說:“運氣很好,查到第二條街就發現了目标。”
“很好容隊。”駱曌的聲音發緊:“你現在在哪兒?”
“市立醫院急診。”容彥說:“救了一個啓明中學的女學生,叫白丞月,估計是路過,感覺被吓得不輕。”
駱曌吓得方向盤差點打歪了:“你說她在醫院?!”
“嗯。”容彥說:“脾氣大呢,檢查一個都不肯做。”
駱曌幾乎要背過氣去,忙道:“行了我知道了,我現在過來,辛苦容隊了。”
他挂掉電話,急匆匆的沖上了高架。
見了鬼了,容彥居然把月送到醫院去了。
人類的那些醫療檢查,随便做一個小女王都得露餡兒。
容彥抽完了一根煙,想起那丫頭片子的言行舉止,那叫一個糟心。
他又不是監護人,操那麽多心做什麽?愛咋咋地。
他把煙屁股按在垃圾桶上,半天又嘆了一口氣。
就因為不是監護人才更糟心。
正煩着,遠遠的過來一個人。
黑褲襯衣大外套,長手長腳,朗月清風,騎着個大杠二八老破驢,龍頭上挂了個不鏽鋼的保溫桶。
這家夥,如果不是穿的那麽帥氣,簡直像是從拓木時代的改革文藝畫報裏走出來的老村官。
容彥眯了一會兒眼睛,感覺糟心值達到了巅峰。
靠,傅微。
傅微把那叮呤咣啷的老破驢停在草坪邊上,疾步走過來,沖容彥打了個招呼。
容彥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監護人,你怎麽監護的?小女朋友都被人騙到小巷子裏去了,要不是我及時趕到,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麽無法挽回的事。”
“對不起,我下次注意。”傅微走到跟前,拎了個塑料袋給容彥:“以示感謝。”
“什麽東西?”容彥納悶的接過,傅微沒跟他多話就徑直和他擦肩而過,往病房的方向去了。
“哎傅微,我告訴你我現在是搜查局的編內人員了,你這個算是賄賂高級政府官員,我是不會輕易被你腐化——靠!波霸奶茶!”容彥大叫:“你他媽能不能走點心!你當你哄小姑娘呢!!”
傅微當然沒空聽容隊叨逼叨逼,他剛走到急診病房門口,就聽一個護士急道:“106病房的病人逃跑了!”
一下子急診就亂了起來,保全也出動去外面找106病房那個不省心的病人了,傅微面無他色的拉開病房門走進去,順手将門反鎖上了。
106病房裏燈也沒開,幽暗靜谧,床上空蕩蕩的,被子亂七八糟的堆在床尾,窗戶大開,窗簾被冷風吹得浮動,清冷的月光伴着路燈的光少許射入,白霜似的鋪在地板上。
傅微将不鏽鋼的保溫杯放在床頭櫃上,走過去将窗戶關上,鎖好,拉上窗簾,然後信步走到了那架雙開式的衣櫃跟前,屈指叩了叩衣櫃的門。
半晌,門裏傳出悶悶的兩個字:“請進。”
傅微唇角不經意的揚了一下,“刷拉”将門拉開了。
僞裝做跳窗離開的少女此時就抱膝坐在衣櫃裏,縮成小小的一團,仰起臉來瞅着他。
半昏半明的環境下,她的一張面孔雪白晶瑩,眼瞳發亮。
“為什麽裝作逃跑?”傅微蹲下身,和她平視。
月看了他一會兒,低聲道:“我不要做檢查。”頓了頓她補充了一句:“我餓,跑不動。”
傅微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出來吧。”
月乖乖的從衣櫃裏爬了出來。
“什麽東西?”她吸了吸鼻子好奇道:“好香啊。”
“先上床。”傅微說。
月很聽話的爬上病床,眼巴巴的看着床頭櫃上的那個不鏽鋼保溫桶,眼睛都直了。
傅微将保溫桶的蓋兒移開,辛辣的香氣撲面而來,月對着那一汪紅油目瞪口呆道:“毛血旺!你做的啊?”
“嗯。”傅微點頭看,又從一旁的塑料袋裏拿出一杯奶茶:“嫌辣的話還有奶茶。”
“哇!”月被這周到服務感動到無以複加,她接過筷子抱着保溫桶開始大快朵頤。
“小傅,裏真素偶的偶像!”她被辣的大舌頭,稀裏嘩啦的發表感慨:“裏怎麽幾道偶在仄裏!”
傅微猶豫了一下道:“容彥告訴我的。”他搬了張椅子坐到床邊,略帶了些小心翼翼的問道:“鴨血……吃得慣嗎?”
“好,好次!”月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傅微“唔”了一聲。
月狂吸一杯奶茶下去,腦子隐約回來了點,她心想自己深更半夜出現在偏僻的小巷子裏,身邊還有個機車男的屍體,既然是容彥打電話給傅微,那家夥指不定描述成什麽沒眼看的情節,她咬着吸管斟酌着開口:“其實今天……是羽馳把我約到那個小巷子裏的。”
傅微:“嗯。”
“羽馳這個人真的不是什麽好東西吼……”月磕磕巴巴的說:“先約徐雅,後又約我……真是狗改不了那啥!”
傅微:“嗯。”
“我覺得……羽馳幹這種事還挺合理的。”月試探性地說:“就是沒想到……我去了他居然就涼了。”
傅微:“嗯。”
“你怎麽是這個反應啊!”月急了,一拍床板。
傅微愣了愣:“我應該有什麽反應……”他話說了一半,忽然響起了容彥的話。
“小女朋友都被人騙到小巷子裏去了,要不是我及時趕到,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麽無法挽回的事。”
傅微恍然大悟。
他出其不意的伸手,摟住月的腦袋瓜子往胸前一按,拍了拍她的後腦勺,邊拍邊輕聲道:“不怕,沒事了,有我在,羽馳不敢再來了。”
月:“……”
羽馳死的透透的了,再來就見鬼了好不好!
不是,她只是想知道這種說辭的合理性到底有多少……小傅怎麽突然就……這麽感性起來了。
她趴在傅微胸前蒙了一會兒,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摟住了傅微的腰。
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死裏逃生後,她也會出現短暫的倦怠,想什麽都不思考,就這麽安靜的安全的發一會兒呆。
小傅真好。
就在這時,病房反鎖着的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駱曌火急火燎的把頭伸進來大吼道:“我的小寶貝兒啊DADYY來看你——”
當他看見床上溫馨抱抱的兩個人,表情頓時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