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陸堅不知從哪兒借了副桌游來,四個人圍了一圈打桌游,打了幾輪下來月始終沒有回來。
手機在傅微手心裏抓着,側翻幾個來回他也沒有要撥電話的意思,只是微微颦着眉,垂眸望着一處發呆。
陸堅又是頭一個把手裏的牌全部打完的,他拿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口,回頭看向傅微。
“擔心小白就打個電話。”他說:“想打就打,別壓抑自己!”
傅微側目看了他一眼。
“我覺得小白挺聽你話的。”陸堅咬着手指甲不乏酸楚的說:“我覺着吧,像她那種女孩子,只有特別喜歡你了才會那麽聽你的話。”
話音剛落,門外忽然響起一陣非比尋常的吵鬧聲,一支武裝的隊伍強硬的破開漫天紙醉金迷,以直搗黃龍的陣仗沖了進來。
“接到舉報,你們這裏涉嫌黃賭毒!”為首的一個男人中氣十足的高聲吆喝:“公安執法,都給我讓一讓!”
狂歡中的男女們被推搡的跌跌撞撞,此起彼伏的尖叫,這種畫面從前只在警匪懸疑電視劇裏見到過,頭一回置身其中,幾個學生都慌張起來,下意識的朝着傅微靠過去。
“黃賭毒!”石進驚悚道:“這裏居然有黃賭毒?是我理解的那種黃賭毒嗎?”
“廢話。”陸堅強作鎮定:“你沒看過《紅色警報》和《刑偵專組》嗎?”
“不會來抓我們吧!”馬慧慧攥着陸堅的袖子小聲尖叫。
“不會的,他們不是抓黃賭毒嗎!我們跟黃賭毒比,那連個零頭都算不上!”陸堅說:“他們不會有空理我們的!”
“可我為什麽覺得……他們朝我們走過來了呢?”徐雅的聲音發顫。
那個領頭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黑發估計是沒空打理,桀骜不馴的支棱着,生的雖然劍眉星目,可眉眼間缭繞的都是戾氣。
他眸光雪亮,在人群中一掃蕩迅速發現了目标,便徑直走了過來。
人群騷動,那男人走到傅微跟前,挑起一邊的眉,瞄了一眼那抱成一團的幾個學生。
“傅微,你可以啊。”他攥着一把低音炮說:“好歹以前也是政府機關人員,知法犯法,不太好吧?”
傅微幹脆往沙發背上一靠,仰起臉來,接受對方居高臨下的目光洗禮。
“我跟邱老板是老相識。”他說:“帶幾個親戚孩子來見見世面,你看,就坐着喝喝蘇打水打打桌游,酒精一點也沒沾。”
容彥板着一張臉:“都離退休了還濫用職權。”
“你不是查黃賭毒麽?”傅微說:“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那是旗號。”容彥冷笑一聲:“知不知道我接到的舉報是什麽?非法收留未成年人。你被人盯上了,傅微。”
傅微不動聲色,輕飄飄看了一眼在人群中擠來擠去,裝模作樣的出警人員們:“你以前查黃賭毒,也不是每擊必中的。”
話音剛落,容彥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狠狠的一勒傅微的脖子,将他勒的跟自己頭靠頭。
“傅微,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惡狠狠道:“就憑你剛才那句話我就能給你逮回局子裏去。”
傅微輕輕笑了一聲。
“我簽了永久離職協議。”他驢頭不對馬嘴的說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會回去的,你可以安心的給市防部提交晉升表。”
容彥愣了幾秒,一雙鷹眼死死的盯着傅微平靜的側顏。
“瞧你這話說的,我能為這個為難你麽?”他口氣稍緩,變臉變得飛快,拍了拍傅微的背:“牽東拉西打太極,這不像你啊。”說完,他瞟了一眼沙發,看見沙發上躺着一件白色的小棉襖。
“難怪啊,改了行就是好。”他意有所指的說:“終身大事都有着落了啊。哪像我們,成天給國家政府當畜生使喚,忙的是沒日沒夜,活該打一輩子光棍。”
傅微怔了怔,回眸看他。
容彥揶揄的笑道:“你也別給我這兒裝糊塗了,不就談了個高中生女朋友麽?我出警的時候都看見了,腿玩年啊,超正點的。”
傅微:“我沒……”他皺起眉,推開了容彥:“少鬼扯。”
傅微難得動怒,容彥兩手高舉,見好就收,挑眉道:“行行行,不開你媳婦兒玩笑。”頓了頓他沉下臉:“但是我警告你,最近市裏評級,你帶你女朋友進夜店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你如果給我鬧事,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傅微目光冷冽的看了他幾秒,淡淡道:“知道了。”
容彥起身,那邊似乎有人喝醉了動手,他便又罵罵咧咧的走過去了。
幾個學生如釋重負的開始大喘氣,陸堅小聲道:“傅微哥,咱們這是過關了嗎?”
傅微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滑開手機,毅然給通訊錄裏的“小白”撥了電話出去。
電話卻一直沒接通。
月真的差點沒忍住把那個妖豔賤、貨機車男給捶土裏去,但是在這種地方鬧事太惹人注目了,總歸不太好。
她一頭熱的從後門沖出去,涼風席面,她才稍稍冷靜下來。
低血糖?她心想,瘦成那副鬼德行,活該低血糖,虧得他還覺得自己多麽盛世美顏呢!
她正惱怒,一擡眸,忽的看見一群穿着流裏流氣的男人簇擁着一個女人嬉鬧着走了過來。
那女人畫了個大煙熏妝,上面穿了一件貂絨,下面居然穿着一件反季的漁網襪,貂絨外套欲脫不脫,露出裏面的真絲吊帶來,香豔逼人。
周圍那群男人也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在那女人裸露的身體部分上下其手,一群人鬧哄哄的走到月跟前,後門口有一截臺階,那女人被推搡着爬臺階,她腳下步伐紊亂,被粗魯的推了兩下,恨天高一絆,就直挺挺的朝着地上摔過去。
那群男人随着女人的尖叫而愈發鬧哄,五六雙手沖着她的胸襲過去,月看不下去了,她抓住那女人纖細的手臂,用力一撈,将那女人拉向自己。
那女人腳下磕絆了兩下,終于一腦門抵在月的肩頭,爛泥似的穩住了,月将她肩頭的衣服拉拉好遮住肩帶,低眸細看對方的臉,不由得吃了一驚。
蘇蓉?!
蘇蓉顯然是喝大了,粉底都遮不住臉上的紅暈,她打了個酒隔,酒氣混着口氣渾濁的噴出來,讓月一陣皺眉。
月也不知道出于什麽樣的心理,掰過蘇蓉的脖子檢查了一圈,沒有看到預想中的齒痕,不禁松了口氣,随後隐隐惱怒起來。
蘇蓉不是機車男的女朋友嗎?女朋友被一群男人輕薄,機車男在幹嘛?
在像公孔雀一樣到處求偶!
這機車男不光自戀,還特麽的渣!簡直不可原諒。
那幾個男人嬉笑調戲了月兩句,沒得到回應,頓時失去了興趣,伸手要來拉回蘇蓉,月試圖推開他們的手,蘇蓉卻“哇”的一聲撲到牆角去吐了,月不得不退開,她覺得自己是多管閑事,可是又做不到視而不見。
說到底,跟某些人比起來,蘇蓉還是弱勢群體。
蘇蓉吐完稍稍清醒了些,撩起頭發回頭,目光凝滞在月身上。
“白丞月。”她喃喃道:“怎麽又是你?”
月不想回答她的傻帽問題,耐着性子去拉她的手臂:“走。”
“你放手!”蘇蓉用力掙了一下:“我不走!”
月冷笑起來:“你不走是要看你那位男朋友當衆表演孔雀開屏嗎?”
她一句話戳中了蘇蓉的痛處,蘇蓉的肩膀抖了一下。
“要你管!”她尖叫:“他有女人,我也有男人!誰怕誰啊!我,我陪他們玩。我就不信羽馳不來找我!”
月覺得自己是理解不了蘇蓉的腦回路了,這怕不是談戀愛談的腦子也丢了。但是真的放任不管蘇蓉大概真的會被這群男人吃的渣都不剩,她只好強行的去扯蘇蓉的手腕。
她的行為成功的惹惱了蘇蓉的狐朋狗友們,那群男人七手八腳的上來拉扯,甚者覺得麻煩,幹脆拉開酒吧後門把月往小包廂裏推。
月的耐心在一點一點被耗盡,正在她猶豫着要不要動用武力的時候,她的餘光瞥見一個男人從口袋裏摸出一塊灰撲撲的帕子,堵在一個棕色小瓶的瓶口傾倒了一下,随後從側過繞過她的脖頸就捂了過來。
手法熟練得很。
月的眉心一跳,驟然暴怒,她松開了蘇蓉,旋身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借對方的手臂為軸,一把将對方掄了出去。
人類于她而言說像蝼蟻不為過,那家夥隕石一樣砸倒了一片他的同夥,那群本就酒精上腦的好鬥分子瞬間被點爆,抄起了地上的幾個空酒瓶,咆哮着朝着月撲過來:“哥幾個今天非把你扒了不可!”
月将蘇蓉拉着矮身躲過,“哐啷”一聲,酒瓶砸在牆上,鋒利的碎片四下飛濺,蘇蓉東倒西歪重心不穩,最後幹脆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從側門走出來幾個穿着警服的公安人員,似乎是聽到了打鬥聲,朝後門看過來,月心底一沉,心知不能做出太越軌的行為,否則會引起人類的注意,而此時一個酒瓶迎頭掼過來,月當機立斷,背身擋在了蘇蓉跟前。
她渾身緊繃,閉上眼預備挨這一下,釣魚執法把這群人送進拘留所也是值得的,只聽“哐啷”一聲巨響,有稀稀拉拉的碎玻璃落下來,伶仃的擦過她的後頸,留下細細的血痕,随後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
月感到一陣涼飕飕的刺痛,很短暫,心中大駭,她猛地轉過頭,只見傅微站在那兒,橫臂接下了那一酒瓶子,白色的襯衫上暈開一片凄豔血色,他卻宛如無知無覺,一拳杵進對方的腹部。
對方“嘔”一聲,差點沒把肝兒給吐出來。
傅微變了,他的斯文書卷氣消失得一幹二淨,動作生風,拳拳入肉,那些個混混在他手下絲毫沒有還手的機會,弱的像批泥人。
月冷不丁想起那天晚上他把那個污血種越肩掼在地上的場景。
彼時的傅微兇的不像個人。
傅微把一個試圖玩兒奇襲的小流氓踹在地上,皮鞋碾在對方胸口,把對方踩的直噴血沫,他面色冷硬,大有要直接把對方踩死的架勢。容彥才堪堪從酒吧的側門擠出來,看到這妥妥可以把治安評定拉到及格線以下的暴虐場面,他臉都扭曲了,大吼一聲:“都他媽給我住手。”然後三步并作兩步的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