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章
第105章 第 105 章
先帝在時, 吳老尚書與陳首輔分作兩派,幾乎就要成黨政之勢頭,好在先帝死得突然, 以至于雙方所做的諸多計劃都只能就此作罷。
陳首輔年輕些,站在朝上派頭也比吳老尚書要好,以群臣之首的姿态進言回複新帝仍舊以封號為年號的想法, “惠內無德,分不求多約曰平, 原是陛下公主時候的封號,如今按制應該另擇年號改元方是。”
新帝道, “昭平二字乃父皇所賜,并無不可,也好時時警醒朕身上重擔, 朕本臨危受命, 心中惶恐, 年號一事不必再提。”
“朕到底該用什麽嘉字,待到朕百年後, 商議谥號的時候交由天下來評說吧。”
群臣拜服, 山呼萬歲, 這一年便在仲春的時候被稱做了昭平元年。
昭平帝統共就一個丈夫一個兒子, 先後封了皇夫與太子, 從前昭平帝的那些個情敵都紛紛贊嘆皇夫運道好, 他當時偏偏瞧中了不得寵的昭平公主, 多少貴女恨得咬牙切齒, 認為他有眼無珠, 結果多年過去人家靠着老婆成了天下最尊貴的男人。
可見一個男人幹得好,不如嫁得好。
甚至還有不少人特意求到東平王府, 打聽皇夫的争寵妙招,期望能和他一樣,能與妻子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話還是許顏進宮時候與昭平帝說起來的,昭平帝笑個仰倒,“所以你看把男人放在女人的位子上,什麽宅鬥争寵都是一樣的。”
許顏點頭稱是,“我那沒用的師兄一家子特意進京了,昨日他父母親自壓着女兒去我娘面前跪地求饒,只求我與他兒子複合,說得倒好像我是那負心薄幸的陳世美一般。”
“你沒有将人趕出去?”昭平帝問道。
“恰好那一位小殿下急着讨好我娘,當即發怒,将人打得抱頭鼠竄,給我娘稀罕得不行,這會子我出來談正事,我娘正忙着給他蒸百花糕,煮酒釀呢。”許顏道,“我知道陛下要笑,要笑便笑,也真真是冤孽。”
“可惜哈爾巴拉身份尊貴,否則你将兩個都收了,倒是新歡舊愛齊全。”昭平帝打趣道,又問她,“顏娘,此番你設計借西平王府除去那人,你想要什麽封賞?”
鞑靼與天/朝規矩不同,自古便是誰的拳頭大誰的刀厲害便是誰做主,天/朝卻重文輕武,以至于今上總覺得自己兵權在手,便可高枕無憂,只看書生鬥嘴便是。
卻沒有想過宮女都能勒死皇帝,別說他的枕邊人聯手了。
許顏索性獻計與昭平帝,将先帝偷天換日,有後宮中人做遮掩,縱使先帝自覺計謀無雙,也禁不住貴妃與柳女史聯手。
皇後早早失寵,除了在門口哭一哭又能發現什麽。
貴妃原是該做皇後的,只因為今上要借皇後的賢良淑德做大旗,只得多年來屈居妃妾,前不久又在東宮折過兩個侄女,眼看着娘家雖是今上的外祖家,卻日漸衰敗,哪有不恨的。
至于柳女史,她最是個滑不溜手的聰明人,兔死狐悲這個道理她再清楚不過,待得今上真的清理完整個朝堂,把女人趕回家生孩子,她這等被罵作□□的女人又會又什麽好下場?
“陛下要是想賞我,給我多多的金銀與姑蘇的一座園子便好,我娘住不慣京城,我們還是想回江南。”許顏笑道,“我已約了柳佩月下月啓程,她去年為東宮采買美人去過一趟江南,如今是魂牽夢萦。”
昭平帝嘆道,“朕并非心胸狹窄之人。”
“心胸狹隘的是我,我擔心陛下看到我,便會想起是我提議您……”許顏将弑父二字虛虛含在口中,“好在我拖了鞑靼下水,金郡主難道不知道是圈套嗎?可她報仇心切,仍舊做了這把刀。陛下這點可以放心,或許日後有人會借這樁舊事攻擊您,可您的手幹幹淨淨,又什麽可以攻擊的呢。”
這件事也唯有深恨先帝又心機深沉的金瑤碧做得成,她素日便是驕縱小女兒态,連帶着先帝也騙過,偏又在草原上長大,骨子裏便沒有對皇家的敬畏。
說到底,人都是一刀子能捅死的,再聰明的人被捅了也要死的,只看誰敢捅,誰捅得準罷了。
到時候真的暴露了,也是金瑤碧做的,鞑靼人亡我之心不死,又和昭平帝有什麽關系?
“顏娘,朕不會忘記是誰與朕一路同行的。”
“我們自然也記得,那我便再說最後一句,我雖與鞑靼私下往來,但請陛下記住,我端誰的碗,便聽誰的管。”
“你身子遲遲不好,只怕也是焦慮太多的緣故,叫柳女史自己去江南玩吧,她本就是國公府貴女,多年來侍奉先帝妥當,朕賜她郡主爵位。至于你,朕撥兩個溫泉莊子給你贍養母親,你也先養好身子,才好入仕。”
許顏蹙眉,正欲說什麽,卻被昭平帝直接堵回去了,“朕賜你舉人出身,明年恩科必須考。”
許顏:……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于是林府裏捏着糕哀哀嘆氣的便又多一個人,許顏哪能想到一轉眼從龍之功都拿到了,居然還要回去考試。
林黛玉跟着她嘆氣,“師姐,你倒是吃一口啊。”
她是邊嘆邊吃,好歹用了兩塊,許顏是只嘆不吃。
大局已定,吳歲歲終于被吳家放出來了,重獲自由的她是在場最快樂的一個人,她笑眯眯道,“明年正好我和師姐一道考。”
許顏吃糕如吃藥,搖頭道,“我不想考,我想帶銀子回家睡覺。”
總說她想得多,這些個人不就是喜歡她想得多嗎!
林黛玉便道,“看看科舉對人的摧殘有多大,師姐這樣的人都被刺激得失去靈性了。”
林涵實在受不了這屋子姑娘的唉聲嘆氣,忙不疊跑了。
許顏在林府裏消磨半日,便道,“明日不如去我們家吃個飯?英蓮如今手藝也不錯。可憐一直沒找到她親生父母,甄家接了信也不曾來人接。”
林黛玉想起許母那手絕佳的點心,連忙點頭,又道,“明兒個必定去蹭飯,我自打進了京城還未喝過許伯母那樣好的酒釀。”
這話叫吳老太聽到又要給她臉色看,好在吳老太沒聽見,知道她要去吃別人家,說喜得要拜佛,面上卻不是這樣神色,板着臉道,“好端端的家裏不吃,倒要跑出去吃了,不知道能吃出什麽花兒,去備四色點心表禮,姑娘吃得多,別叫人嫌棄。”
靜雪這個徒弟回江南之後,吳老太便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上頭的靜夜又不在了,弄得丫鬟們都害怕跟她說話,也就是林黛玉時不時喜歡到廚房看她做飯,這時候能說上幾句。
林黛玉知道她把靜雪看得很重,只是風頭沒過,也只好多多地安撫老太太,府裏給吳老太預備的衣裳住處本就比尋常富戶的老夫人都要好,林黛玉又特意命人添了許多,
許母還記得這神仙一樣的林姑娘,要不是這個小姑娘到攤子上喝酒釀,許顏哪裏會和林涵師徒相認,又有如今這樣的前程。
想想鄭家那幾個出生畜生跪地謝罪的模樣,真真是讓人痛快。
林黛玉與吳歲歲皆是帶了許多點心補品并夏日能用到的輕薄料子,吳歲歲道,“京城苦夏,家母特特讓我帶來給師姐與伯母裁制夏衣。”
比起柔弱的女兒與林黛玉,吳歲歲顯然是做母親的最喜歡的一類孩子,身形高挑窈窕,面頰紅潤飽滿,連說話都大聲一些。
“來就來了,何必帶這麽多東西。”許母拉着吳歲歲的手喜歡得不行,“怪道說是高門大戶,如何能養得出這樣的好姑娘,姑娘快坐,我們過幾日便要搬到新宅子去了,那裏林木蔥蔥,想來夏日也熱不到哪裏去,到時候請姑娘來吃酒。”
幾人正在讨論一頓吃幾碗飯合适,卻聽到外面傳來大聲的哭求聲,女子尖銳的嗓音直沖雲霄。
“顏娘,是姐姐錯了,擔心你未婚先孕,影響你與阿弟的前程,這才一狠心打掉了你的孩兒,你有氣直管朝我來,何苦不肯原諒父母與我阿弟。”
“我害了你孩兒一條命,今日我便還你一條命,阿寶快求求你舅母,說你會給她做兒子,日後好好孝順她。”
許母聽罷大怒,起身就要出去和她對罵。
許顏卻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娘你且放心,我沒事的,交給我便是了。”
她示意兩個妹子繼續吃她們的點心,自己出去面對鄭家那潑婦。
鄭大姐被父母逼着又跪又求,自覺顏面全失,偏許顏不肯原諒她,而且這麽多年家裏萬貫家財她根本沒碰到一個手指頭,因此便生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鄭大姐分家産的時候想着兒子女兒都一樣,可此刻自己生了個兒子卻想都怪這些個女人不安分,許顏這樣的殘花敗柳憑什麽得到皇帝的青眼。
難不成都是林家那個男人幫她鋪路的?可恨她這樣分析給鄭瑜聽的時候,弟弟卻是勃然大怒。
她不敢對弟弟怎麽樣,只能朝着許顏發作,嗓門越來越大,勢必要把許顏的破爛事兒叫得滿城皆是。
許家此時的宅子不大,只臨時租賃,因此出了廳堂外便是影壁,許顏拉開門闩,淡淡道,“上回我不在,今日你撞在我手裏了,也只能該你自己命不好了。”
“你既說賠我孩子一條命,那我現在就叫人把你兒子摔死在這裏,再灌你一壺絕育藥,自此我們恩怨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