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章
第068章 第 68 章
林黛玉沒好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我們女孩兒家說話,二叔偷聽什麽。”
林涵就道,“現下男女有什麽區別, 你要是嬌滴滴地藏在深閨,也省下我許多差事。”
可惜他自來是說不過林黛玉的,只見他這嬌滴滴的侄女搖了搖手裏的扇子, 幽幽地嘆了口氣,“這與男女有什麽關系, 可見二叔還是不服老,一把年紀了往女孩兒堆裏鑽。”
到底給他留了點面子, 沒拿讀書一事嘲諷他。
金瑤碧略有些難堪,覺得林涵譏諷她不通詩書,便拉了吳歲歲道, “咱們去找小黑虎練練手, 閑着也是閑着。”
吳歲歲應了一聲, 很是歡快,嘴裏不住地問, “那二位殿下誰更厲害些?有時候吧, 我總盼着手起刀落, 可惜家裏看得緊, 不許我學這個。”
兩人說說笑笑出去了, 林家叔侄皆收斂了笑意, 林涵道, “我們林家也不是什麽破落戶, 如今這樣子倒顯得咱們太巴結了。”
林黛玉疑惑地問他, 裝得很是自然,“咱們巴結什麽了?不過是我悶得慌了, 偷摸出來散散心罷了。”
林涵失笑,“你啊,狡猾得很。”
林黛玉卻道,“天下哪裏再尋我這樣風光霁月的人。我知道二叔在擔心什麽,可你放眼看看,已不是今上一家獨大的時候了。我幼年時常疑惑,怎生皇帝說什麽,下頭人便做什麽,若是無人聽他的呢?對百姓來說,只要日子好過,桌上有吃食,誰做皇帝和他們又有什麽關系?”
“左不過是為了名為了利。”林涵見她五月裏就拿着扇子,實在是看不過眼,禁不住又嘴快道,“身子不好就莫要裝模作樣了,一會子風扇得大了,再把你自個兒扇走了。”
林黛玉這時候便不肯讓他了,“若是把我扇回姑蘇豈不是更妙,好叫沈姐姐也知道咱們二叔這等豔福。”
林涵吃癟,只得住嘴不提。
“就咱們兩個人,莫提什麽大事,只說說二叔你到底怎麽想的。”林黛玉不知該替誰着急,“沈姐姐等了你這麽些年,你又自暴自棄了這麽些年,難不成就算了?”
“從家世論,西寧王府是從前朝就興旺起來的,說一句世家也不為過,林家都比不得。日後她便是西寧王,我哪裏敢怎麽想。”林涵替自己斟了半杯茶,“至于沈蘭心,你父親都要收她做義女,你張口閉口都要利用她的身世,我是更不敢怎麽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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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一驚,随後溫言道,“那會子我正是最憤恨的時候,難免激進,也不過這樣一說罷了,我何曾真的害了她?好二叔,饒了我這遭吧。”
說到最後已是有幾分撒嬌,小女兒态惹人愛得很。
林涵道,“早知還不如髒兮兮一張臉來得方便,你是不知道這位小郡主……”
他湊近幾分,悄聲道,“先前我與她出門,恰是落雨天,與人有了幾分争執,本是小事,後來我的人報于我知道,與我們争執的幾人都叫套麻袋打斷了腿,除了她,又有誰能做。”
林黛玉不知說什麽好,“可能是怕當面打斷腿吓着你,所以收斂了?二叔要是心有疑慮,不妨去問問。叫我說,你就是什麽都藏在心裏,沒長嘴。”
林涵無語,重點是他長沒長嘴嗎?
兩人閑話了半天,外頭來叫吃午飯了。
林黛玉眼睛一亮,登時顧不上她二叔,不管他長沒長,反正自己是長了嘴的。
長了嘴就是要吃飯的。
金瑤碧方才陪着吳歲歲玩了半天,二人都熱得一身汗,已是換過衣服,金瑤碧戴了那對謝師禮,果然是精致又富貴,連着徽和長公主都贊了幾句,“是玉兒那裏騙來的好東西吧,瞧着就是南邊兒的刀工。”
吳歲歲忙道,“長公主,這是我給郡主的拜師禮,挑得還不錯吧?”
“是不錯,不過可不能只有徒弟給師父的。”徽和長公主拉了金瑤碧笑道,“不是先前得了好玩意兒麽,給了你的好徒弟正好。”
金瑤碧笑嘻嘻道,“知道伊吉心疼這兩個小美人,吃了飯就叫她們去随便挑。昨個兒都是羊肉,想着黛玉是江南人,我讓廚下做了些魚。只是水土不同,想來也是不同的味道。”
江南的河鮮也帶着水鄉特有的秀氣和雅致,林黛玉一時間腦子裏過了無數譬如“龍井蝦仁”“西湖醋魚”“宋嫂魚羹”等等菜,笑道,“因地制宜,若是有機會,回請郡主去瞧瞧桃花流水鳜魚肥。”
今兒的主菜卻是沒有這樣雅致風韻了,是一鍋雜魚,據說是某位廚子的看家絕活。
林黛玉坐過船,也吃過船上所謂的“雜魚”,一般都用個頭不大的魚,它們乖巧地窩在碗裏,一條條被碼得整整齊齊,底下墊了姜片,大火蒸來,只加少許鹽,連滲出的湯汁都是鮮的,半點腥氣也無,筷子伸過去,可以将整面的魚肉從骨頭上揭下來,魚肉嫩得要用抿的,鮮得眉毛都掉下來。
只是如今面前這盆,明顯是不太一樣。
小鲫魚為主,零星的河蝦螺蛳,落單的泥鳅,油裏煸過的魚肉緊實,魚皮帶脆,與記憶裏柔嫩的蒸雜魚截然不同。
雜魚比起單一的紅燒魚,似是混合了盤中所有河鮮的精華一般,有着難以言喻的美妙,舌頭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位做出的貢獻更大。
林黛玉是個吃貨,吃魚的本事也是上佳,夾上一條小魚,從魚皮開始吃,最後吐出細碎的魚骨,從前不太有存在感的魚皮如今吸飽了湯汁,入口柔韌有滋味。
比起江湛的小心翼翼,怕被刺紮到,她吃的既快又優雅,明顯是很喜歡。
好在她善于察言觀色,見着衆人吃得差不多了,便也放下了筷子,“水質不同,晉地的魚總有些土腥氣①,故而加了辣椒,滋味很足。倒不知道這是什麽菜?”
難免有些遺憾,因為這鍋雜魚太大,只顧着吃魚,這會子湯汁涼了,便不好用來拌飯了。
金瑤碧見她比昨兒還喜歡,便叫打賞廚子,順便問問叫什麽。
丫頭去了回來道,“師傅說平日叫這作燴雜魚,市場時有商販将不好賣的小魚小蝦裝成一兜,整兜便宜賣了,他便買來煮了,因此每回的魚也都不一樣。”
廚子生怕這些個主子吃得不好,又怕她們吃着覺得好,讓明兒上一模一樣的,因此先行把話說在了前頭。
“這倒是有意思。”林黛玉覺得有趣得緊,“倒與來時吃得燴菜又異曲同工之妙了,即是一網上來的,便叫這個作‘一網鮮’可好?”
江湛忙替她鼓掌,“我覺着特別好。”
說着又要打賞廚子,“把這名字告訴他,往後也算這菜有個來歷。”
林黛玉在桌子底下拽了他一下,示意他收斂些,反被他反手握住了手,江湛道,“好在是與燴菜異曲同工,也省得我做文章了。”
徽和長公主指了他笑道,“仔細着告訴你母親,這般的一味貪玩躲懶。”
衆人便又都笑了一回。
魚是吃不太飽的,不似肉這樣容易積食,林黛玉向來這樣認為,因此她還有些不足興,朝江湛使了個眼色,“這幾日暖和,我想出門逛逛,也瞧瞧這晉地風光。”
徽和長公主只作沒瞧見他們的眉眼官司,便道,“那就去吧,仔細着些。”
金瑤碧只說教吳歲歲累了,林黛玉又自有護衛,便沒有打發人跟着。
江湛與林黛玉并肩在路上晃悠,不由道,“這位郡主倒是個識趣兒的。”
林黛玉卻不理他,“我記得你說在船上也吃過雜七雜八的一鍋燴,你覺得怎麽樣?那會子沒細說。”
江湛只得将他如何亂走到廚房,如何看到人家煮菜嘴饞說了一遍,又道,“其實也就是吃個新鮮,比不上今天的。不然我怎麽會不與你細說,又或者學了菜譜送給你。”
林黛玉故作認真地琢磨了一會兒,這才點點頭,“也是這個道理,我是說怎麽有你吃過,我沒有吃過的好東西。”
江湛笑盈盈地去捏她的臉,“這是自然,但凡我吃過好吃的,都得叫你也嘗着才是。好在你聰明,尋了托辭出來,我恰好要辦些個事,有他們的人在不方便,好玉兒,你陪我一道吧。”
“作死了,仔細你的爪子,前兒個就給我臉上捏紅了一塊,你這爪子還要是不要?”林黛玉拍開他的手,“陪皇孫辦事是可以,只是要看你出的報酬,我喜歡不喜歡了。”
“二叔給我說了一家刀削面,咱們去嘗嘗?”江湛又去拽她的袖子,沒有一刻停的時候,偏喜歡動手動腳的,待得惹惱了人家,又幾步跑沒了,站在遠處朝她笑。
林黛玉恨恨道,“跑得倒快,瞧我還理不理你。”
嘴上這樣說,可還是拎起裙子快步跟了上去,裙擺翩跹,上頭的蝴蝶跟活了似的,繞着她起舞。
眼見着要追上了,忽然橫道裏插出來一人,擋在林黛玉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