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
第069章 第 69 章
擋路的人很是高大, 又背着光瞧不清臉,好在林黛玉雖纖弱,反應也不算慢, 忙側身往邊上一躲,她餘光瞥見侍衛趕了上來,正要松一口氣, 誰曾想那人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如同小雞仔一般拖過來, 而右手則亮出白刃。
“林解元如果不想血灑當場,最好聽我的。”他冷冷地道, 甚至拖着林黛玉轉了身,這樣江湛與侍衛都在他能瞧見的地方,“都別過來, 不然我就割斷她的脖子。”
林黛玉心想自己的脖子還不夠粗, 大約是能輕松割斷的, 她老老實實地沒有動彈,“這位大俠, 有什麽話我們可以好好說。”
江湛牙呲欲裂, “你想要的什麽?”
“自然是這位林解元的性命了。”賊人邊說邊往後退, 後頭便是他剛剛沖出來的小巷。
江湛不知道裏面是否還有同黨, 如何敢能放他過去, 他深吸了幾口氣, 用力一咬舌尖, 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 “你看着不像是誰家的護衛, 我知道有一類人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若是糊塗糊塗接了差事,為了銀子将自己賠進去了,豈不是……”
“啊!”
一聲尖叫打斷了江湛的話。
這條街本就不算荒涼,行人、商鋪、攤販皆有,不遠處的胭脂鋪老板娘瞧見了這裏的動靜,被吓得大叫起來。
他們二人帶的侍衛并不多,如今也來不及清場了,江湛将舌尖咬破好幾處,鎮定道,“那人的價,我出十倍。”
賊人的腳步一頓,“有些價格,不是你能出得起的。”
日頭正盛,林黛玉發間新戴了一支蝴蝶金釵,被陽光一照反射出刺眼的光,江湛忽而心生一計,他緩緩靠近幾步,看似緊張,揪着自己腰上的荷包,全然是一副少年人慌了神的模樣。
林黛玉的目光也落在他的手上。
本不是什麽稀奇的玩意兒,不過是途中瞧見有貨郎自己做的小鏡子可愛,磨得極亮,林黛玉買了好幾塊,挑了一塊墜在繡給江湛的荷包上。
她立時會意,手悄悄探入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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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賊人即将隐入小巷的時候,江湛趁此機會調整角度,将小鏡子的光射.向賊人的眼睛。
賊人被刺得不由眯起雙眼。
不過這一瞬間,變故陡生,林黛玉不知摸出什麽細長物件,狠狠紮在賊人箍住她的手臂上,順勢往下一蹲。
賊人也是反應快,哪怕眼前看不清,立時伸手就要去抓她,只是這時候侍衛的劍已經到了,險些削下他整只手。
江湛撲到二人中間,一把将林黛玉擋在身後。
衆人齊心将賊人拿下,再去小巷探查的時候,裏頭只留下一些繩子麻袋的物件,顯而易見是有同夥的。
侍衛道,“可要去追?”
“不必了,我們在明,他們再暗,別再折幾個兄弟進去。”江湛道,“去找輛馬車來。”
林黛玉大約是最無事的一個人了,她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江湛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腿軟,走不動。”
何止是腿軟,他去拉林黛玉的手都是抖的,這時候緩過神來才發現滿口的血腥氣,說話都不利索了。
林黛玉察覺他的異樣,蹲下身,捏着他的下巴要仔細瞧,卻被他避開了,“只是小傷,回去撒些藥粉就是了。”
“你若是不讓我看,我可要惱了。”林黛玉沒好氣道,“張嘴。”
江湛沒法子,只得叫她看了一回。
林黛玉眉頭緊蹙,“吃飯時候倒沒見你這樣的用功,舌頭咬破了好幾個口子,還這樣的深。只是一個小毛賊,你……”
她本想說不必這樣擔心我,若是來日還有大風大浪,難不成将舌頭咬穿麽。
只是看他素日清澈含笑的杏眼裏還是驚懼難消,反倒覺得自己是個沒心肝的家夥,輕輕嘆了口氣,連何時紅了眼眶也不曉得,只伸手環抱住他的肩膀,學着哄小孩兒的模樣拍拍他的後背,“阿湛,我沒事,往後也不會有事。”
江湛吸吸鼻子,眼睛比她的還要紅,将頭埋在她肩膀上,“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你是不是把鼻涕擦在我衣服上了?”
“……我沒有。”
“哼!”
侍衛們自覺今日護衛不利,也不敢打斷兩位小主子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抱抱,只得一面看住了賊人,一面裝作不經意地用身形擋住他們。
待得湛皇孫緩過來了,侍衛這才敢開口請他們上車,又有人拔下林黛玉刺傷自認的物件,雙手奉上,“屬下問商販借清水洗過了,林姑娘收好吧。”
林黛玉接過來,笑道,“确實得好好收着。”
竟是一柄極其細長鋒利的匕首,只是尺寸似銀針一般,她從袖中取出同樣細長的一截刀鞘,将匕首重新插回去。
江湛拿過來反複地看,“這刀鞘倒是巧妙,是故意做成這玉簪模樣?何時得來的?”
淺青的玉石溫潤,被雕作細膩的浪花狀,端的是精致貴重,全然看不出裏頭還藏着這樣一柄小匕首。
“吃完飯郡主不是叫我們去她那兒選好玩的麽,我便挑了這個。”林黛玉道,“還好我想着給你瞧瞧,便收在的袖中,要是沒有帶出來,今日說不得脫身還有些麻煩。”
江湛沒好意思打擊她,便是她沒有紮那一下,他與侍衛也能救下林黛玉,只是他素來将林黛玉看得極重,這樣的念頭轉過,便又覺得不可托大,不能忽略這一紮的功勞。
因而道,“也只有諾敏郡主這樣的出身能做得出這等簪中劍了,要是那些個劣質的玉石,你戴在頭上,一眼便讓人知道它有蹊跷,這支便很好,回頭該好好謝謝他。”
話到最後很有幾分鄭重的味道。
待得府中幾人知道林黛玉遇襲,皆是臉色難看得很,金瑤碧道,“往後再出門,我與你們同去。”
她與哈爾巴拉跟在徽和長公主身邊即是孫輩,* 也是靠譜的護衛,等閑侍衛也拼不過。
林黛玉從捏住江湛下巴發展到小心捏住對方的舌頭,方才她親自給江湛上了藥粉,得叫止了血才許他縮回去。
江湛跟路邊的小狗似地耷拉着舌頭,“乳齒現赫赫更葛了。”
“如此便多謝郡主了。”林黛玉替他做了翻譯,這時候也顧不得是不是借住了,吩咐靜夜道,“這幾日給他做些涼的粥湯來,別再傷上加傷了。”
這如何吃得飽,江湛求饒地看着她,拼命地眨巴着眼。
林黛玉只覺這樣愈發像小狗了,強忍着不去摸他的頭,“我陪你一起吃就是了,莫要胡鬧。”
徽和長公主親自來瞧過一回,叫人給林黛玉熬了安神湯,哈爾巴拉又帶着草原好藥來瞧過,再有自己人不放心,上下抓着檢查。
林黛玉不欲叫江湛知道,借口換衣服,悄悄叫了許顏回房。
等衣衫褪下來,才發現被賊人拽着的手臂已經淤青了好大一片,許顏心疼得替她擦藥,“要不要叫廚房煮幾個雞子來給你滾一滾?”
“師姐只當不知道,叫阿湛知道又要難受了。”林黛玉道,“不打緊的,只是我這人白得很,看起來吓人。”
許顏在她額頭敲了個毛栗子,“小女兒家,啧啧,膩死人。”
林涵連看小兒女的時間都沒有,認命地去審問那賊人,他在外頭浪跡多年,磋磨人問話的功夫是不缺的,只叫先吊起來腳不點地,“你倒是個硬氣的,手都脫臼了也不吱聲。”
那賊人不但硬氣,更是爽氣,“我的家人在他們手裏,如今我被擒,他們大抵也是活不了,你殺了我吧。”
“皇孫救人心切沒瞧出來,我卻是個有眼力的,你根本不是什麽那等拿錢辦事行兇的,想來你不是什麽禁衛便是哪家高門裏的護衛。”林涵淡淡道,“看在你沒真傷到他們兩個的份上,我可以試着救一救你的家人。”
賊人半晌沒有說話,最後道,“我不敢信他們,但也不敢信你。”
林涵走近,仔細端詳着他的眉眼,記憶裏并不曾見過,“你今日本可以直接擰斷玉兒的脖子或者擄走她,你卻再三猶豫,以至于被她掙脫。我說得可有錯?”
“你說得不錯。”賊人閉上眼,“因而我才說,我的家人活不了了,我不是一個人來的,一旦他們回去報信……”
金瑤碧不請自來,還未進門已經隔着窗戶道了一句,“他們報不了信。”
“你……殺了他們?”
“我已經拿西寧王府的令牌,命人封鎖了太原城。”金瑤碧道,她不笑的時候,也有幾分威嚴神色,不知該說是像徽和長公主還是西寧郡王。
“我們有特殊的送信渠道。”
金瑤碧反客為主,沒有理會林涵的意思,“我勸你早些都說出來,早一刻說,我便可早一刻去救你的家人。”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賊人遲疑地問道,“你是西寧王府什麽人?”
“管住嘴,該說的說,不該問的不要問。”
林涵嘆為觀止,從天真嬌俏的少女到眼前的上位者,這個變化不可謂不大,竟不知該說這位諾敏郡主是兩幅面孔還是演技純熟了。
金瑤碧戲谑看他一眼,臉上寫滿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