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039章 第 39 章
嬌杏只和那雙充血的眼睛對上一瞬, 腦中便一片空白。
窗裏的女人揚起血紅嘴角,美麗到凄豔的面孔笑容詭谲。纖纖玉手,十指丹蔻, 噗呲一聲,捅透薄薄一層窗紙。
嬌杏眼睜睜看着指甲越來越近, 快要捅穿她的眼睛, 身體卻動彈不得。
正此時。
“汪汪汪。”
不知何時響起一聲犬吠, 那手忽而頓了頓,嬌杏身上桎梏一松, 連忙轉身就跑,邊跑邊大喊:“有鬼——快來人, 鬧鬼了——”
然而庭院空空, 偌大宅院, 黢黑無聲,無一人出來查看。
嬌杏聽見簌簌笑聲,擡起臉,一個美人頭幽幽飄到她的前方, 在看着她笑。
少女雙腿一軟, 癱坐在地上。
美人頭飄了過來。
她抓起地上一把碎石,朝那顆頭顱擲去。
當空一兜灰塵泥土灑過來, 美人頭躲避不及, 弄得灰頭土臉, 面上詭谲笑意也被惱怒神色代替。
嬌杏趁此機會,翻身一滾,繼續往前跑。
跑得氣喘籲籲, 喉嚨漫起鐵鏽味,花園裏橫伸的花枝劃破了手臂, 粗粝的石頭磨破了腳心。
她想起小的時候,漫山遍野的黃皮子追逐着他們,熟悉的親友一個個倒在血泊裏。祖母把她和哥哥往外一推,大喝:“跑!”
祖母掄起鋤頭,攔住了追來的黃皮子。
嬌杏被哥哥牽着往前逃,卻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老獵人身軀筆直,鋤頭掄圓,砸飛一只黃皮子,但只是片刻,她便被更多的黃皮子撲倒了。鮮血染紅了銀發,她偏過臉,慘白的嘴唇張開,吐出最後一字,“逃——”
“逃啊。”
祖母最後凄厲的喊聲驚雷般在耳畔響起。
仿佛回到少年時,她倉皇往前逃,鞋履掉在地上,裙裾沾染泥土,發髻散亂披落,扒開灌木與荊棘叢,連滾帶爬埋頭逃跑,卻跑到一堵高牆邊。
回過身,那美人頭懸在半空,幽幽望着她。
一顆淚珠順着少女的臉頰滾落。她的嘴皮顫了顫,視線模糊起來,一時是祖母被黃皮撲倒的身影,一時是越來越靠近的美人頭。
“汪汪——”
焦急的犬吠聲又在耳畔響起。
“逃啊!”
祖母好似也在對着她呼喊。
可是祖母,能逃向何方呢?下山以後,伸冤無人聽,敲碎衙門冤鼓,只換來舉村被污蔑為強梁,兄長也含冤入獄。
天地如囚籠。
舉目四望,能逃向何方?
她來到太守府邸,以為有朝一日,得到大人的寵信,就能讓真相示于世間。可原來……原來,大人也是鬼啊。
美人詭異的面孔越來越近,幾乎貼在了她的臉頰上,蒼白僵硬的觸感,讓嬌杏忍不住發抖。
心知無望,她還是忍不住輕聲喊:“救……”
“救救我。”
漫天神佛,青天老爺,無論是誰,快來救救我。
“上達天庭,下達幽冥,五雷助我,雷公顯靈。”
電光一閃,青鋒劃破黑暗,劍尖如游龍,戳向美人頭的眼睛。
嬌杏呆呆睜大雙目,見執劍的少女宛若神兵天降,從高牆跳了下來,長劍疾出,劍影流轉,四下翻飛,把她護得嚴嚴實實。
又有一俊俏少年,懶洋洋蹲在牆上,手指轉動,指揮一把飛刀在空中轉來轉去,割斷幾縷美人的如雲秀發,将美人頭逼得一退再退。
美人頭顱露出一抹厲色,恨恨望了他們一眼,扭頭往回飄。
“小仙姑,她要跑啦。”
少年跳下了高牆,握住變大的飛刀,往前一劈。
大風驟然刮起,廊上挂着的燈籠不停晃動,草木簌簌有聲。美人頭顱被氣浪掀翻,在地上滾了兩圈,精心挽好的發髻淩亂地散下來,珠釵叮當摔在地上。
她怨毒的目光從散落的長發間射出,扭頭便又逃。
少女追了上去,沒跑幾步,她回頭望了眼嬌杏,丢下一件赤紅的外袍,“穿着,別動。”
霞衣輕而綿軟,披在身上,溫暖從四肢漫開,抵禦春夜的寒涼。
嬌杏裹緊了霞衣,立在牆邊,也許是劫後餘生,她的身體不由微微發顫。過了一會,她從懷中摸出一顆犬牙項鏈,把臉貼在犬牙上,輕聲喚:“阿黃、阿黃?”
“汪。”
聽見一聲弱弱的犬吠,她的淚珠才如斷線的珠子滾落,輕輕嗚咽。
……
半晌,逢雪和葉蓬舟回到的牆角。
小侍女裹着霞衣,聽話立在牆角,清瘦臉頰上一雙大眼睛黑而亮,蓄滿淚珠,打量着他們。
逢雪伸出手。
小侍女乖乖把霞衣還給她,跪在地上拜謝他們救命之恩。
逢雪搖頭,“不必客氣。那個鬼,”她擰了下眉,“很奇怪,雷法劈不了她。”
雷法至剛至陽,克制邪祟惡鬼,卻奈何不了那美人頭顱。
美人頭顱飛入內室,逢雪他們本想繼續追擊,可裏面傳來幾聲“救命、有賊人”後,府邸裏的侍衛便追來了。
為了避免反被污為賊子,他們只好先行撤離。
“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逢雪問。
小侍女點頭。
逢雪便牽住了她,帶她翻牆,躍過了高牆。回到貍花巷裏,只往前走了半步,黑暗中便鑽出許多幽綠的光點。
如同熒熒鬼火。
嬌杏吓得身體冰冷,身子發抖,以為又到了什麽鬼魅叢生的墳地上,要和惡鬼妖魔打交道。
冷面的小道人輕輕握了下她的手,安撫:“不必怕,只是一群貍奴。”
一只漆黑的貓兒從深黑巷子裏走出,在他們身上嗅來嗅去。
葉蓬舟伸手去摸它的頭。
這只叫玄将軍的貓兒威風凜凜,油光水滑,當即擡起爪子,給了不識好歹的人一巴掌。
“啪!”
拍完,它又翹起尾巴,在幾人的身上蹭了蹭,蹭上自己的氣味後,朝他們叫一聲。
這才放行。
葉蓬舟笑:“真是一群稱職的小護衛。”
“喵~”小玄貓不和貓群在一起,跟在他們身後颠颠跑。
回到陋巷小院,逢雪把少女安置在屋裏。
屋中衆鬼難得見到一個新人,馬上湊了過來。
“哎喲啊喲,這小姑娘是人還是鬼?”
“嗅嗅,活人味!好香好香,好想舔一口。”
……
嬌杏看不見圍在她身邊的衆鬼,卻覺得四周冰冷徹骨,陰風陣陣。
逢雪把劍往桌上一拍,“滾。”
陰風霎時消散無蹤。
“你還好吧?”逢雪望向面孔蒼白的少女。
葉蓬舟煮好一碗熱湯,端上來給她壓壓驚,“說吧,發生了什麽事?”
嬌杏淚盈盈望向他們,片刻,她跪了下來,“當當當”給兩人磕了幾個響頭,“求高人替我阖村報鼠齧之仇。”
逢雪和葉蓬舟對視一眼。
未曾想,太守府中救下的少女,竟是當年黃皮子屠村時逃走的妹妹。
她心中感慨緣分神奇,扶起嬌杏,大致說了下黃皮子窩已被蕩空,至于那村魂魄……
頓了頓,她輕聲說:“已經得以解脫,輪回轉世了。”
葉蓬舟不着痕跡看了她一眼。
逢雪耳根燒紅,抿緊了嘴角。
所幸嬌杏淚眼朦胧,沒有看破她生澀的謊言。少女飛快跪倒在地,不等逢雪阻攔,又當當當連磕十來個頭,起來時,額頭上腫起饅頭大一個包。
“多謝、多謝兩位仙師!”嬌杏哽咽半晌,攥緊了衣袖。
兩個少年也沒催她,只安靜遞上了幹淨布巾,讓她擦拭面上的淚水。
許久,嬌杏才平靜下來,啞着聲音,講述宅邸見鬼之事。
“宋姨娘是鬼?太守呢?”
嬌杏搖頭,“我只望了眼,太守好像在床上躺着,肚子打開了,身上好多血,怕已遭到不測。”
逢雪冷笑,“可未必,說不定那鬼吃一頓後,還會把他肚子縫起來呢。”
葉蓬舟轉動飛刀,笑吟吟補充,“一頓飽哪有頓頓飽快活,也是個懂事的鬼。”
逢雪問:“你只見你家姨娘是鬼,沒有看見什麽黃皮子嗎?”
嬌杏搖了搖頭,“我在太守府做工好幾年,沒聽說過黃皮子的事。”
逢雪蹙眉,“奇怪了……”
難道黃太奶奶不在此處?
“小仙姑,”葉蓬舟抱着小玄貓,坐在窗上,說道:“這叫兔子不吃窩邊草。”
逢雪登時明白過來,随處都有黃皮子鬧兇作祟的慘案,偏偏靈石城這麽“幹淨”,應是怕高人找上門,端了老巢,故意為之。
黃太奶奶就在城中。
摸了摸腦袋,摸不着頭腦,她輕嘆一聲,心想,靈石城沒有鎮厄司嗎?鎮厄司那群人吃幹飯的嘛。
就算只為天子辦事,但鬧鬼鬧到太守府邸裏,出手解決一下又如何?
心中千思萬緒,逢雪把嬌杏安置在自己床上,勒令衆鬼不許進屋吓人,才坐在了堂屋窗前,靜靜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葉蓬舟拉了把椅子,倒坐着,下巴靠着椅背,丢給她一粒剝好的炒花生。
逢雪張嘴接住,嚼了幾下,說道:“我還是想不通,那個女鬼為何不懼雷法呢?”
就算她本領不濟,雷法使得不好,可她丢出的,是一張山上帶下來的雷符。
斷不可能出錯的。
葉蓬舟眼珠子轉了轉,“都說廉州城城隍靈驗,心懷蒼生,我們不若直接去城隍廟裏,問一問他?”
逢雪下意識反駁,“城隍爺管一州陰司之事,怎會來見我們兩個小民?”
葉蓬舟折扇一轉,在她額頭輕敲一下,“小仙姑啊小仙姑,你可不是什麽小民,你是天下第一仙山的仙師,是人間第一真仙的徒弟,就算是城隍,怎麽敢不給你面子?”
逢雪蹙了下眉頭,“胡說八道……”
“不如去試試?”
“試試就試試!還有,”少女妙目一轉,“不許敲我的腦袋。”
葉蓬舟眉眼彎彎,合起折扇,客客氣氣朝她一揖,“遵小仙姑的令。”
逢雪扭過臉,“哼,什麽令不令……”
葉蓬舟卻想到什麽,折扇掩住嘴角,露出雙笑彎的眼,笑道:“小仙姑啊小仙姑,你們玄門召天官天将時,總是要喊個急急如律令,若日後小仙姑飛升成了仙,我喊個小仙姑急急如律令,你可會下凡來見我?”
逢雪瞪他一眼,“胡說八道,別說我成不了仙,就算成了仙,也自有自己的封號。”
什麽太乙救苦天君,金光雷部真君。
總之,要信徒誠心念誦真仙名號,最好燒香誦念,才有可能上達天聽。
葉蓬舟輕輕抓了下她的袖子,“我不管,我就要喊小仙姑急急如律令。”
逢雪拽出袖子,惱怒道:“你不守規矩!”
“不守規矩就不守規矩,不敬神明便不神明。”他朝逢雪眨了眨眼睛,“只要我喊一聲,小仙姑便會來見我吧?”
逢雪面無表情,“我和你可不一樣,我是個守規矩的人!”
倒也沒有多糾結,兩人想到便去做了,擔心惡鬼來找嬌杏麻煩,便差遣衆鬼守家,又在家門口貼符,布了個簡單的法陣。
走時,龍虎鬥剛剛開始。
一群鬼擠在院子裏看戲,熱熱鬧鬧,撿起地上碎紙屑小石子當瓜子磕。
見他們出門,趙鐵牛還很有眼色為他們開門,“您二位走好,放心,我們一定保護好小姑娘!”
……
城隍廟在靈石城東面。
夜深,廟門已閉,但也難不倒他們兩個。
縱身輕巧一躍,便跳入了廟裏,門口大爐鼎裏,仍有幾點爐香未熄,透着暗紅微光。
門口一副楹聯,“心存邪辟,任爾燒香無點益;身扶正大,見我不拜又何妨。”
看廟的老頭睡在旁邊廂房裏,睡得鼾聲如雷,壓根沒想到有小賊敢來擾城隍爺的好夢。
逢雪推開廟門,坐在裏面的,是位紅衣玉帶的神君。
城隍爺手執象牙笏板,坐在臺上,一副文人的模樣,面白須長,清癯瘦骨,顯得十分和善。
立在他旁邊的判官,身材十分魁梧,青面赤須,不怒而威,一手拿着鐐铐,一手拿着長鞭。
再兩側,則有手執各種刑具的無常,一個個都青面獠牙,面目猙獰,比惡鬼更兇狠。
若是心懷邪念的人走入其中,怕是會吓得雙腿發軟,當場跪下來。
逢雪手裏拿着先前寫好的拜帖,拜帖上寫着自己來自青溟山,師從淩雲真人,因靈石城鬼魅之事,特來求問城隍老爺如此如此。
老老實實從爐裏借了火,把拜帖點燃。
青煙還未升起,神臺的無常忽而雙目圓睜,瞪向他們,“何處來的宵小之輩?!”
聲如洪鐘,震得逢雪耳邊嗡嗡作響,不等她禀明身份,一根哭喪棒當頭打來。
朝葉蓬舟劈了過去。
逢雪拔劍,擋住了這根哭喪棒,白紙纏繞的柳木棒重逾千鈞,壓得她手臂發麻。葉蓬舟冷了神色,拔出鬼哭,縱身一躍,劈向了神臺上的白無常。
白無常甩動鐵鏈,鐐铐朝他飛去。
逢雪把劍一挑,哭喪棒從身側劃開,她退了幾步,仰頭問:“我們只是有事求見城隍爺,無常為何出手傷人?”
無常冷聲喝:“邪魔外道,這兒容不得你!”
逢雪心中一驚,難道自己心懷心廟,被這無常看見了?
不對,她撤劍之後,無常的哭喪棒、鐵鐐铐沒有再找上來,而是紛紛朝葉蓬舟砸了過去。
是因為葉蓬舟身上那張鬼圖嗎?桃花源圖中存着許多魂魄,難免被無常當成了役使人魂的邪魔外道。
然而說出真相,怕是衆魂又要被押走,消散于世間。
逢雪兩廂為難,轉眼之際,便見哭喪棒打在了少年的後背上。他身形踉跄了下,扭身轉動長刀,擋住飛來的鐐铐。
又有哭喪棒迎頭而落。
“當。”
長劍再次往前,擋住哭喪棒,随即往旁一滑,借力挑開木棒。
葉蓬舟擦掉嘴角血跡,“小仙姑,他口中的邪魔外道是我,你別過來。”
逢雪不說話,只轉動手中長劍。
少年這時還在笑,湊近她,笑問:“小仙姑不是守規矩的人嗎?和我這般邪魔外道一起,對廟中神明刀劍相向,莫非就是青溟山的規矩?”
“不是青溟山的規矩。”
逢雪抿了下嘴角,氣惱看他一眼。
“那是誰的規矩?”
哭喪棒當空砸來,鐵索鐐铐如蛇扭動。
“是我的規矩。”
長劍一轉,劍光清越,皎皎如月。
劍試無常!
……
無常是受香火和冊封的地府鬼吏,可不是普通的厲鬼能相比。若不是他對逢雪無意,一心只盯着葉蓬舟,逢雪早就受了些傷。
饒是如此,也難免氣喘籲籲,手足酸疼。
逢雪仰頭看了眼無常,手中拿出一張符,朝葉蓬舟使個眼色。
少年會意,一腳踢翻供桌,惹得無常暴怒,哭喪棒如雨點落下。而他的長刀舞得密不透風,擋住了鐵索與木棒,時不時還說出幾句渎神笑語,把無常惹得怒火中燒。
而逢雪往前一刺,劍刺在無常身上,無法更進一步。
仿佛是刺在了木像上。
她蹙了下眉,而鐵索早已如蛇扭回,撲向了她。
“小仙姑,小心!”葉蓬舟往前一滾,抓住了鐵鏈,呲呲摩擦聲裏,鮮血從指縫滴落。
逢雪趁機轉到無常身後,拍了張符在他背上。
身為被冊封過的鬼吏,一般的術法符咒傷不了無常,但再如何厲害,現在身體終究是一樁輕浮木雕。
泰山符拍在他後背,他當時便失去平衡,栽倒在地,朝着二人怒目而視,“邪魔外道,爾敢在城隍廟中放肆?”
葉蓬舟一路被哭喪棒追着錘,如今看他撲在地上,忍不住上前笑道:“喲,那如今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無常怎麽不站起來說話?”
“你——”
無常扭動身體,受制于身體木像雕成,後背泰山符一時掙脫不得。
逢雪按照山上學得規矩,朝他客氣一拜,說道:“剛剛我們遞上了拜帖,我師承青溟山,淩雲真人,因城中有妖鬼作亂,才來拜見城隍爺。”
無常一怔,狐疑看着她,“淩雲真人的徒弟?怎麽會同邪魔外道擠在一起?”
逢雪咬了下唇,違心地說:“他不是邪魔外道。只是我們前幾日救下一村被黃皮子啃咬的殘魂,身上沾了許多鬼氣和妖氣。”
無常半信半疑。
逢雪又遞上淩雲真人給她的木牌。
看見桃木牌,無常才點頭,确信了她的身份,畢竟萬年桃木的木牌,世上一共只有那麽幾塊。
“既是真人的徒弟,想必不會與妖魔為伍。”
說罷,瞥了眼旁邊少年,“不妨先把符咒掀了,讓我起身。”
逢雪客客氣氣地說:“怕無常再出手,并不敢掀開泰山符。”
無常:“你——哼,罷了,城隍事務忙碌,有什麽事快問我!”
逢雪便說出太守府邸中鬧鬼,那鬼生得奇特,連雷符都奈何不了她。
無常道:“你說的那個鬼,我們一直是知道的。她是死而還魂的厲鬼,身上有陰司的黑旗,是奉命來陽世讨債而來。太守遇見她,是他活該遭的報應,我們并不能把她怎麽樣,也勸你莫要摻和這樁事了。”
逢雪點點頭,“多謝提醒。那無常有沒有聽過黃仙作祟之類的事呢?”
無常想了想,竟也不知道黃仙之事,“并未看見有什麽黃皮子。”
逢雪皺了下眉。
葉蓬舟笑了聲,“黃太奶奶藏得可真夠深的。”
逢雪點頭,“若無常有黃皮子的消息,可否告訴我們,我們就住在……”
無常打斷了她,“我知道你們住在哪,我們曾見過。”
逢雪微微一怔。
“前夜我去貍花巷裏收一個壽元已到的魂魄,和你見過。”
逢雪:“你是……那條大蛇?”
葉蓬舟摸了摸不停流血的傷口,“啧”一聲,“見過下手還這麽狠啊?”
無常冷哼一聲,“在外面尚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誰讓你帶着一身的妖鬼之氣來到廟裏?若被城隍發現,我豈不是要被問罪?”
逢雪腹诽:原來打這麽一遭,是怕被問罪……
“壽元已到,是那位貓婆婆嗎?”
無常:“正是。”
“一個普通人,連鬼吏都收不走她的魂魄?”
“唉,她養的那些貓兒,機緣巧合,被她養得有了靈性。仙師也知曉,貓應白虎,陰力強大,司地府,我們冥宮主人座下的,也是一只大貓呢。那群貓不肯放她離開,我們也奈何不得,只好天天輪換着去抓她,抓了十幾年了。”
他嘆了口氣,又道:“仙師能否把那些貓騙走?只消片刻,我們就能進屋把婦人魂魄拘走了。”
逢雪:……
她拉住葉蓬舟,轉身就走。
無常在地上趴着,嘟囔:“真是個奇怪的仙師,青溟山竟養出這樣一個人。”他忽然想起一事,“仙師,勞煩把我後背的符給掀了。”
那少女走到門邊,雙目如星,很誠懇地回:“怕無常出手,并不敢掀開泰山符”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