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025章 第 25 章
逢雪環顧四周。
窗戶半開着, 一樹桃花怒放。門倒是緊閉着的,應是沈玉京走時,順手給她合上。
看來小賊應是翻窗進來了。
放雲衣的是床頭雕花屏風鏡臺。抽屜用銅鎖鎖着, 鎖并未被破壞。
逢雪在抽屜裏找了圈,沒有絲毫發現, 便起身走到窗前, 凝神細看了會, 忽而在窗臺角落,發現一片極其細微的刮痕。
白灰被蹭掉了小塊。
逢雪嘴角噙起冷笑, 雙手捏訣。
玄門有追蹤之術,只要對方留下一絲蹤跡氣息, 便能循着氣息前去追查。
手勢幾番變化, 她嘴角的笑容逐漸斂去, 變成苦悶的神色。幾次失敗後,只能放棄,少女咬了下唇,重重哼一聲, 放棄用術法去搜尋小賊蹤跡。
她跳到窗外, 沿着窗臺刮痕,尋找其他的痕跡。
小賊輕功再好, 身法再快, 也會在春日濕潤的泥地裏, 留下自己的腳印。
逢雪找到她和葉蓬舟離去的腳印,卻獨獨找不到小賊留下一絲痕跡。
咦?
逢雪閉目思索片刻,忽然縱身一躍, 跳到屋頂上,借着盈盈月色, 在瓦片中從瓦片中搜尋半晌,拿起了一片指甲大小的黃色鱗片。
她捏着鱗片,在其中感受到一絲淡淡的妖氣,低頭細嗅,鱗片上有淡淡的泥土氣息。
這是片菜花蛇的蛇鱗。偷走她雲衣的,想必是條蛇精。
不過從鱗片氣息來聞,蛇妖妖氣清靈純正,吸食陽光雨露、日月星辰的靈氣修煉,與蔓山君宴上那些吃人的妖怪不同。
修行不易,它為何來惹自己?
逢雪搖了搖頭,想不明白,抽出了扶危劍。長劍“珵”地一聲出鞘,在月光照耀下,如一泓明淨寒水。
在夢中,“降妖”一式,能追蹤妖氣而去。
她攥緊掌心,想起傳授自己劍招的“邪祟”,不免有些猶豫。
擰眉想了片刻,目光掠過後院開得燦爛的桃花,忽而想到了有雙彎彎桃花眼的少年,不由揚唇一笑。
邪祟傳授劍招又怎樣?這一路,她不都與未來的魔尊為伍嗎?
猶如大風蕩開烏雲,她胸中塊壘被盡數吹散,長劍脫手而出。
“降妖!”
想象中萬劍齊發的壯闊場景并未出現,扶危圍繞鱗片轉了圈後,嗖地一聲化作流光往暗處飛去。
逢雪瞪大了雙眼,沒有料想到這種情況。她見扶危劍馬上就要飛走,只好提氣縱躍,追着劍跑。
劍在天上飛,人在地上追。
逢雪忍着傷口的疼,在深夜的屋脊上狂奔,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偷衣的小賊。
快接近飛劍,她踩着檐角往上一躍,雙手攥住劍柄,挂在了劍上面。
夜風在臉上冷冷地拍,逢雪搖搖晃晃地握着劍,被風吹得一臉木然。她思考劍仙模樣,試圖爬上劍身,腳踩飛劍——
看上去比較飄逸一些。
但瞥了眼鋒利的劍刃,和時不時晃一下的劍身,她默默收回自己的想法。管它飄逸不飄逸,像不像劍仙呢,能飛就行。
總比當走地雞好。
扶危追尋妖氣而飛,但也許是妖氣很淡薄,它飛得非常茫然,東晃一下西晃一下,時而俯沖,時而直飛,還要轉一個圈。
饒是逢雪臂力不錯,挂得久了,也有頭暈目眩,手臂酸軟,幾要脫力。她低頭看了眼,地面離自己有幾丈高,摔下去是摔不死。
倒也不擔心脫力了。
她沒來由地想,若是葉蓬舟在這,會不會也畏高?
以後雲巅決戰的魔尊……居然也會畏高。
想到這裏,不禁翹起了嘴角。
扶危飛到附近一塊菜地上,晃動幾下,忽而筆直墜下。春日的泥土濕潤,摔着也不疼,只是難免沾染泥土,有點狼狽。
爬起來的時候,她的眼前暗了暗,手足無力,在地上待了一會,才慢慢站起來。
這是戶普通人家,後院開墾出來,種了兩塊菜。
菜地一片新綠,旁邊是一棵大柳樹,柳樹垂着綠絲縧,風中輕盈擺動。
長劍沖向柳樹,仿佛刺到金鐵,發出琤一聲劍鳴。
一條大蛇沖出綠瀑般的柳絲,繃緊的身體仿佛一杆長槍,朝逢雪筆直刺來。
劍刃從大蛇順滑堅硬的蛇鱗滑過,只留下一點白痕。
“降妖!”
劍刃上忽而亮起點點白光,如星輝撒落,劈開硬如金石的蛇鱗。
逢雪手下用力,正欲劈斷大蛇時,身後傳來飒飒風聲。她撤劍回防,長劍一撥,把飛來暗箭挑開。
暗箭刺在柳樹上,陷入樹幹,只剩一截尾羽輕顫。
她回頭看向那棟沒有亮起燈火的房子,眼神暗了暗。
又接連射出幾支飛箭,箭鳴嘶嘶,在飛箭掩護下,受傷的大蛇飛快游入半開的窗裏。逢雪擡手,欲擲出長劍,忽而房子裏響起人聲。
“姑娘請手下留情!”
一個少女匆匆跑了出來,朝逢雪拜了拜,說:“小蛇無禮,冒犯了姑娘,我代它向姑娘道歉。”
逢雪收劍回鞘,背靠柳樹。
垂下的柳枝千絲萬縷,擋住了她的身影。
少女維持俯身拱手拜的姿勢,等好一會,沒有等到回答,不由悄悄擡起頭。剛擡眸,就對上柳枝後那雙寒若天上晨星的眼睛。
她不由打了個激靈,頭低得更下。
半晌,綠瀑後傳來清靈女聲,“你是誰?為何要偷我的東西?”
少女沒想到她說得這麽直接,臉上一熱,低聲道:“姑娘,是我們冒犯了。我是個會些馭蛇之法的養蛇人,來到寧鎮只為求一匹好布,為家母做衣裳。那日在街上看見姑娘的雲衣後,就有些魂不守舍朝思暮想,便大着膽子讓小蛇幫我偷過來。”
逢雪冷笑:“還挺有孝心。你娘知道你送她的衣服是偷來的嗎?”
少女低着眉眼,臉上現出羞慚之色。
逢雪無意探究她的羞愧幾分是真幾分是假,“衣服還我。”
少女連忙點頭,“是是,我把雲衣放在了房間裏,仙姑進來拿……”
一把長劍從柳枝從探出,霜白的劍刃,筆直指向她素白的脖頸。
少女瞪大了眼睛,身體僵硬,不敢再說什麽。
“你是想自己拿過來,還是我殺了你,再進去取?”樹下的人聲音輕而緩,如同清風拂過,玉珠漸落,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帶着層狠絕的殺意。
少女便不敢再使什麽小心眼,轉身小跑進入房子,再出來時,她的手裏捧着赤紅雲衣,身邊卻跟着幾個打扮各異的人。
一個頭纏白巾,臉色黝黑,莊稼漢模樣的中年人走在最前。兩側的,有手拿竹梆子的更夫,有背負長劍頭戴鬥笠的女俠客,也有扛着冰糖葫蘆的市井小販……形形色色、三教九流,都從屋裏湧了出來。
逢雪攥緊長劍,心中冷哼,若是剛才跟她走了進去,怕是馬上就有無數刀刃架在她脖子上了。
妖鬼可怖,人心亦可怖。
尋常時候,她倒不怕這些人。
前世的時候,她也曾殺過不少盜匪強梁。但用完一式降妖後,周身的力氣在瞬間被抽空,她只好倚着柳樹,才能站立不倒,勉強提着劍。
為首的莊稼漢說道:“姑娘,我們并不是壞人。”
逢雪冷哼了聲。
“五湖四海,皆兄弟也。”那人客氣地說:“姑娘劍術了得,可曾聽過這句話?實不相瞞,我們幾人是四海盟的兄弟。”
逢雪:“我管你是四海盟還是四窪地,把我的衣裳還回來。”
“郝大哥,跟這小姑娘廢話這麽多幹嘛?”女俠客說:“反正我們人多,把她綁住,拿着衣裳走就好了。大不了給她錢!”
小販笑眯眯地說:“是啊,千金買一布,小姑娘也不算折本啦。”
莊稼漢朝逢雪拱手,“姑娘請見諒,此布珍奇,留在你身邊未免浪費,我們取走它,并非是為一己私欲,而是為了天下大義。”
逢雪毫不客氣嗆道:“我倒沒聽過,哪個天下大義,要先讓人當小偷。”
幾個人口中說着話,身子卻在輕盈移動,形成合圍之勢。
逢雪能聽出他們是練家子,功夫不弱,再加上使蛇少女馭使大蛇的功夫,若是一擁而上,怕不好對付。
但他們似沒有殺意,只是真心實意想要拿走雲衣,去做個為了“天下大義”的大事。
這時候,若是低下頭,主動獻上雲衣,也許還能被拉入四海盟,成為一個義士,或者虛與委蛇,先拿到報酬,等力氣恢複,再想方設法把雲衣奪回。
逢雪偏偏冷笑一聲,“賊就是賊,還說得這麽冠冕堂皇。我偏不願意給呢?”
俠客沒好氣地說:“敬酒不吃吃罰酒,大哥,我們直接把她打暈算了。”
馭蛇少女提醒:“她的劍術厲害得很,靈姐姐小心點!”
逢雪哼了聲,只覺自己是個漏氣的口袋,手足酸軟,強撐起的力氣也在飛快流逝。她勉力舉起長劍,劍尖微顫,“要來就快一點,一起上,別磨磨唧唧的。”
幾個人圍成的圈子逐漸縮小,只是畏懼她的劍術,才沒有出手,若是他們挑開柳枝,定會發現她只是強弩之末,在虛張聲勢罷了。
莊稼漢打量着柳枝探出來的半截劍刃,皺起了眉。
劍尖如冷電劈開綠瀑,他看清了長劍的全貌,驚訝道:“扶危劍?”
逢雪手中劍一頓。
莊稼漢招手讓其他人收起武器,熱切地看着逢雪,也不畏懼她伸出的劍刃,徑直走過來,說:“你怎麽拿着扶危劍?小姑娘,你是風娘子的傳人嗎?”
逢雪重新靠住樹,休息片刻,反問:“風娘子?”
莊稼漢:“你不認識風娘子,那是如何拿到劍的?”
逢雪抿了下嘴角,說:“同門所贈。”
“同門?”莊稼漢詫異道:“姑娘師出何處?”
“青溟。”
周圍響起數聲驚呼,“竟是青溟山的仙姑,難怪年紀輕輕,就如此厲害,能傷到雲妹的蛇兒。”
知道她來自青溟山後,這些人對她的态度霎時變得恭敬許多。為首的漢子拱手一拜,雙手捧起雲衣奉還,致歉道:“是我們情急之下冒犯了仙姑,還請您原諒。”
接過雲衣,逢雪把衣袍攏在懷裏,忍不住諷刺,“不要你們的天下大義了?”
漢子苦笑,“仙姑拿着它,降妖除魔時更有用,更不算浪費,至于我們的大義,唉,再想辦法搜羅其他寶貝就是了!”
逢雪聽後,忍不住有些想笑,這些人行事準則實在是奇怪又荒誕,可他們還很認真。
“仙姑,能同我說說,贈你扶危劍的同門是誰嗎?”
逢雪掃了他一眼,“你先說關于這把劍的事。”
漢子眼中露出懷念的神色,慢慢道:“我只認識這把劍以前的主人,哈哈,在我郝大還年輕的時候,也曾是個江湖游俠,有幸見識過風娘子的劍術。”
……
扶危劍之前的主人,是一位劍術高超的江湖俠女。
俠女姓名不祥,但她性情飒爽,劍術如風,大家便喚她風娘子。
聽說她原來是位江南的大家閨秀,殺了自己的丈夫跑出來,又有人說,她是江南官家小姐,父親被奸臣所害,為了替父報仇習成一流劍術,為父報仇後,帶着仇人頭顱提劍上馬,浪跡江湖。
但無論哪種傳言裏,風娘子都是來自江南的富家千金。
她的長相靈秀,身材小巧,白皙粉紅的面上,有雙水蒙蒙的秀麗雙眸,說話也軟,吐詞總不經意流瀉出水鄉的柔軟迷濛,又像是自幼讀過書的,知書達理,心有錦繡。
看着分明是個溫柔體貼的水鄉小姐,俠女的性情卻風風火火,嫉惡如仇,一人一劍縱馬走天涯,殺賊寇、斬貪官,甚至能擊退幾個攔路的小妖。
後來,她認識幾位俠士,一起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很是肆意潇灑。
郝大說到此處,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嘴角,露出幾分懷念之色,“風娘子,她也上了青溟山嗎?”
逢雪搖頭,“贈劍的同門,與我年紀差不多。”
但是,風扶柳也姓風,說不定有些血緣關系。
郝大:“那便不是了。我認識風娘子時,她就比你大一輪了。”他笑了笑,“以前風娘子同我說過,扶危劍是有靈之劍 ,如它的名字一般,只選擇扶危濟世的俠士為主人。”
逢雪微擰眉頭。
她早就知道,扶危劍與其他劍不相同,頗有靈性。在夢中,長劍幾次嗡鳴示警。
兵刃有靈性,這并不是稀罕事。不獨獨兵器,但凡随身佩戴之物,只要沾染上了人氣,便有可能誕生靈性。
玉護主的說法也是由此而生。
兵刃常年被人攜帶,又經常飲血,就算有靈,兇煞之氣也太過。鋒芒太甚,若不能滌去其上戾氣,還有可能會噬主。
郝大重重點頭,“昔日,風娘子也想要将扶危煉成飛劍,去當一當所謂的劍仙。可惜啊,我們俱是凡人,當不成什麽仙了。”
逢雪說道:“誰能說得清仙緣?說不定她此刻已成為劍仙了呢。”
郝大笑笑,“贈劍的那人沒和仙姑說過嗎?劍在人在,既然扶危劍已不在風娘子手裏,她必然也不在世上了。”
逢雪默了片刻,“節哀。”
郝大也沒露出什麽傷懷的表情,只說:“這麽多年沒聽過她的消息,我也早猜到了……之前冒犯了小仙姑,是我們的不該,唉,還是請仙姑原諒。”
逢雪:“你們的大義,非要用偷嗎?”
郝大無奈嘆氣,“小仙姑在山上苦修,不明白如今的世道。小賊在市井,大盜在朝堂,我們雖是一些三教九流微不足道之人,但也有一顆拳拳報國之心。”
逢雪默不作聲搜索着前世關于四海盟的記憶,沒有說什麽。
郝大對偷了她的衣裳很歉疚,便拿出一個匣子,讓她随意挑選。
匣中裝滿珠寶金銀。
逢雪掃了眼,“是你們偷來的吧?”
郝大嘿嘿笑了幾聲,“偷貪官奸商的錢,怎麽能叫作偷呢?仙姑,這些俗物,你盡管選,你看這串東海的珊瑚珠怎麽樣?”
逢雪搖頭,“我還不缺錢,就不要了,拿到衣裳我就走了,以後別偷到青溟山的人身上。”
青溟山的弟子大多也沒什麽好偷的。
郝大笑着附和,送逢雪走了幾步,忽而似想起什麽,“小仙姑,你可知飛劍淬煉之法?”
逢雪側過臉望着他。
“昔日風娘子為了煉劍,走南闖北,用了十多年搜尋淬煉飛劍之法,煉劍倒是不難,只要找個合适的時辰将長劍和材料投入爐中就行,但是材料屬實不好搜集。”
郝大看着是個樸實的莊稼漢,記性卻極佳,絲毫不差地将那幾項材料說出。
一是飲過萬人血的寒鐵,取金;
二是千年古樹的一段木心,取木;
三是高山之巅一捧不化雪,四是地心之中一朵紅蓮火,五是無情衆生裏一塊有情的靈石。
……
比起這五樣,其他零零散散的東西,倒不算罕見了。
“除了這幾樣,還要有一顆有修為的妖怪內丹做引,一位惡道人的魂魄開刃,從此飛劍斬妖斬魂,無往不利。”郝大說着,笑容泛起苦澀,“只是若非劍仙,哪裏能殺死有內丹的妖,怎麽能抓到無惡不作的邪修士?要弄到其中一項,就已經很是兇險艱難,若要集全,真是千難萬難啊。”
逢雪記住了幾項材料,但也沒有太抱以希望。按照郝大的話,風娘子搜尋十年,也只找到一捧不化雪,其他東西連蹤跡都不曾尋覓到。
她的時間遠沒有十年。
郝大送至門口,朝她拱手,“我一直替風妹保存着不化雪,既然小仙姑此刻拿着扶危,何時想要不化雪,便可以來四海盟找我。”
逢雪點頭,同他們告別,執劍走了幾步,她眉頭一跳,想起了自己在哪兒聽說過四海盟了。
那時她還在山上,偶然聽見長孫荷月與同門大聲聊天,語氣激動而憤怒。
說的是,反賊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有一夥不知死活的反賊,膽大包天,居然敢以獻寶之名進京行刺天子。
天子旁邊多少高人,豈會被他們幾個江湖人所傷?
他們還沒靠近,就被亂刀砍成了數截,死前倒不曾露出懼色,大聲高呼“替天行道,以我為始,從今後,五湖四海皆兄弟也”。
“一群肮髒的下九流,髒死了,怎麽敢來髒我父皇的眼?”
小公主嬌脆的聲音再次在耳畔響起。
逢雪慢慢轉過身,說:“要實現你們的大義……會死人的吧?”
郝大愣了愣,笑道:“世上幹什麽事不會死人?我們這些人,刀口舔血的事幹多了,最不怕的就是個死。”
逢雪“哦”了一聲,摸着劍柄,低聲說:“以卵擊石,并不可取。”
四海盟衆人訝異地看着她。郝大也有幾分懷疑,自己分明沒說什麽,可少女雙眸清澈,似是洞悉一切。
郝大臉色一白,“青溟山的仙師能勘測天命,小仙姑,你是算到什麽了嗎?”
逢雪此刻也只好裝出仙風道骨的模樣,高深莫測地說:“我看諸位,都有血光之災,怕是,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風,動身無所托,百事不亨通啊。”
四海盟幾人面色頓時慘白如雪,面面相觑。
死,他們是不怕的。但聽仙姑的意思,就算是死了,也未必能達成目的。
郝大木然立了片刻,才問道:“小仙姑以為如何?”
逢雪看着他,笑了下:“我哪算得出這麽多?我只知道,時運不好的時候,就別強求了。慢慢等,說不定能枯木逢春呢。”
幾人彎下腰,長身一拜,“多謝仙姑指點!”
逢雪朝他們拱拱手,轉身離開。
她無意幹涉別人的選擇,以卵擊石也好、螳臂當車也罷,就算所有人看來是不自量力的愚蠢行為,她也只會佩服對方的勇氣。
畢竟,這種事她自己也沒少做。
方才忍不住多說幾句,不過是為了報答他們慷慨告知煉劍之法而已。
煉飛劍的材料,她也有一樣。
她摩挲着懷中桃木牌,木質細膩,觸摸時,手感溫潤,如同在撫摸一好玉。清氣萦繞其上,好似有春日暖風拂過身體,讓人頓覺心曠神怡,疲憊消散。
千年桃木的木心,一直在她的身邊。
回到張家宅院,萬籁俱寂,衆人沉在安然睡鄉之中。逢雪沒有敲門,與春夜清涼夜風一起,悄然翻牆而過,穿過重疊錯落的樹影花牆,無聲往自己睡的廂房行去。
她的窗前樹下,有幾個鬼祟的影子在攢動。
逢雪心中好笑,想到,今日莫不是走了賊運?小賊來了又來,真把她這當自己家了是吧。
她悄悄地走近,站在那幾個小賊背後,打量半晌,眉慢慢擰起。
這幾個小賊,看起來怎麽這麽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