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 第身世
◇ 第67章 身世
且不提君清酒故意将君臨微安排在君家下位,借此壓他一頭。
更讓宋宴氣憤的是,君家人刻意将談話聲控制在音量小到宋宴恰好能聽見的範圍內,話裏話外都不忘貶低君臨微:說他是君家棄子,被貶下去的罪人,身份低微,汲汲于營也無法獲得仙洲的認可。
宋宴的臉頓時像十二月的寒霜一樣冰冷。
很明顯,君家這邊刻意為之。明知又如何,數不盡的沖動幾乎讓心底被禁锢的猛獸咆哮躍出。
只是,當他握緊拳頭,戾氣大到幾乎要将手指嵌進血肉中,卻被身邊人及時制止住。
白袍下探出的那雙手覆在因憤怒而暴出的青筋上,宋宴的神志頓時清醒了三分,胸膛燃燒的怒火逐漸式微。
說來奇怪,突如其來的憤怒就像是噴湧岩漿的火山,一發牽動全身,還無法遏制。
宋宴自诩不算冷靜人,但他從小寄人籬下,又有過一段糟糕的記憶,再怎麽也不至于被挑撥到幾乎要動手的程度。
想清楚前因後果後,宋宴羞愧地微微低下頭,嘴唇嚅動着,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
“對不起,師尊,怪我一時沖動。”
差點又給師尊添麻煩了。
此時,宋宴心裏無法遏制的沖動完全轉化為後悔,與可能釀成大錯的後怕。
想到這裏,宋宴悄悄往君臨微身上看了一眼。對方的臉上是一貫的雲淡風輕,波瀾不驚。
明明君臨微才是被惡言中傷的主角,可誰都無法從他臉上的表情窺探出君臨微此刻的心情一二。
另一邊,君清酒旁邊有人原先一直阖着雙眼,現在卻突然睜開,眉目間盡顯疲态。
“他沒中招。”
從聲音不難聽出,這人就是導致宋宴差點失控的罪魁禍首,看得出來,為了牽引宋宴的心神暴動,他頗費了一番靈力。
只是可惜了。
這人往君臨微的方向看了一眼。
其實他挺好奇君臨微是如何破解他的心法的。他倒沒有太多的怨恨,只悔自己技不如人,才會功虧一篑。
想到當時的場景明明就快要成功,眼看着宋宴将出現靈力暴動的現象,君臨微莫名其妙地觸碰了一下宋宴。
下一秒,心法發動失敗的訊息傳回來,數倍靈力盡數反噬在自己身上。
君清酒還沒有作聲譴責,先有後面一人發出小聲驚呼。
“怎麽可能,二師叔修煉的心法可是專門克制妖族。”
語意未盡先被君清酒瞪了一眼,被這名弟子稱作二師叔的人看見君清酒此時臉色不好,連忙喝住他。
“誰教你用這種語氣和家主大人說話的。”
即使這樣仍舊遭受君清酒一記冷哼,“自己下去領罰。”
眼前的弟子頓時失了聲,如同蔫了的莊稼一樣退下去。
同時,君清酒還不忘敲打自己的同宗師弟,“君望遠,管好你的弟子,整日大呼小叫,未免太沒有規矩。”
“謹記家主教誨。”
君望遠,也就是被弟子稱作二師叔的人,他朝君清酒長揖一禮,見君清酒沒有其他吩咐後,才轉身離開。
臨走前,君望遠還能聽見君清酒忿忿的聲音。
“秋後的螞蚱,讓他們再蹦跶一會兒。”
直到離開這處,四下無人時,君望遠才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這一天天的,成何體統。
君家家主打壓從下界上來的小輩,要是傳出去,教君家後人在仙洲如何立足。
想到用分身和他見過面的君臨微,君望遠的心中流過一陣可惜。
憑私心來說,他還是希望君臨微能夠低個頭認錯,不要将場面鬧得太過難看,同是君家的血脈,為何一定要相争呢?
說起來,看着這名從下界上來的後起之秀,君望遠心中有過一陣欣慰。
幾十年來,君家一代代青黃不接,除了幾個老不死的還頂着,小輩們難出如君臨微這般優秀的人物。
更別提他還是從下界——以靈力匮乏著稱的凡間修煉上來的。
沒有動用任何仙洲的資源,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大乘期修為,這樣一來更是可貴。
所以,當君臨微在查自己身世一事被君望遠察覺到時,他将君臨微的分身約出來見面。
……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
君望遠沉聲說道,“我知道的已經全部告訴你了。”
看着君臨微低頭不語的樣子,即使心裏清楚這是君臨微和家主兩人之間的事,但君望遠還是忍不住勸道:
“臨微,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但當時的情況……
或許你恨家主對你所做的處罰過重,但只要你肯回歸君家,我可以保證,你能得到嫡系弟子同等待遇。”
見君臨微仍舊不為所動,君望遠進一步說道。
“回歸君家,你将獲得過往從沒有的修煉資源,和數不盡的天材地寶。
我聽聞,二十年前你就已經是大乘期修為。”
君望遠探了探君臨微如今的修為,發現他閉關出來後境界并沒有往上漲很多,心裏更踏實了一點。
“越是高的境界,越難突破,世家內保存了很多先輩們修煉心得體悟,或許對你突破一事大有裨益。
臨微,你還是太年輕,修士不該和自己的修為過不去的。日後待你的成就超越清酒,哪怕是家主之位,自然也是不在話下。”
想到坐上家主之位的君清酒日益驕縱,君望遠眼神一閃。這可不是一個合格的家主應該做的事。
他想,都說到這個份上,君臨微應該聽懂了自己的言下之意。
君臨微還是沒有松動,哪怕身為長輩的君望遠的态度到了這個地步。
事實并不全是君望遠所說的那樣。
這些天來,自君臨微窺破南柯一夢後,從前淡忘的記憶又逐漸清晰起來。
他在腦海裏将已知的信息整合一遍,大概拼湊出當年的真相。
風光了百年的虞家,因妖族大肆侵入仙洲,幾乎折了九成族人,近年來更是族內人才凋零。
等到虞安禾那一代,有實力的長輩早已仙去,餘下人資質平平,只剩下虞安禾一人挑大梁。
這時侯的虞家,雖有世家之名,但只剩下一個外表好看的空殼子。
沒有足以震懾四方的族人鎮守,便開始有心懷鬼胎之人惦記着虞家繼承人手中的“傳承秘法”。
一時間,虞安禾面臨着的各種追殺層出不窮。
仙洲世家則放任虞安禾遭人追殺,紛紛作壁上觀,冷眼看待。
當然,暗地裏誰也不知道有哪些世家在其中插手過。
某天,外出歷練的君家的旁支弟子君牧川遇見了正被人追殺的虞安禾。
心懷正道大義的君牧川選擇出手救下虞安禾。
……
借助君牧川的庇護,虞安禾過了一段安生日子。
在她數不盡的颠沛流離生涯中,這點寧靜太過珍貴,而當時的君牧川,年輕有為,玉樹俊朗。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兩人在天地的見證下結契,成為彼此不可分割的存在。
沒過多久,君臨微出生了。
“風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瀾之間。”
每當君牧川外出做任務時,閑着無事的虞安禾便尋來紙筆,教君臨微識字。
記憶中年輕時期的母親喜歡在君臨微一筆一畫寫完一個大字後,揉揉他的頭發。
“臨微,要做一個善良的人。”
也許是在虞安禾的口中出現了太多次,只有這句話君臨微印象最深。
只是好景不長,終于一次,有人尾随君牧川,在他的家中發現虞安禾和君臨微兩人。
想到這裏,君臨微眼前浮現出那人的猙獰面目。
君牧川費盡心力遮掩一家人生活的痕跡,虞安禾也将他護得很好,以至于,那是第一次,小時候的君臨微直面他人的惡意。
事情當然不可能将就過去,不可避免地,鬧大了。
長老堂派出代表來到君牧川居住的場所。
他們和君牧川發生了激烈的争吵,小時候的君臨微被母親緊緊捂着耳朵,聽不見任何砸到身上的惡語。
等陌生人全部離開後,他才從父母密切焦急的交談聲中得出信息:
長老們給了君牧川兩個選擇:
一是由君家出面,替虞安禾擺平所有争端,要付出的代價在場人心知肚明。
二則是,君家容不下有異心還會帶來麻煩的弟子。
只是,那時的他還不知道,選擇後者的君牧川又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
後來,君牧川無緣失蹤,君臨微則被迫跟着母親離開原先安穩的小家。
新的住所在回雲谷附近,真正意義上的荒無人煙之地,每日相伴的只有門前的溪流與遠處連綿的高山。
他年少不知事,有時會纏着日愈沉默的母親,眼巴巴地問着父親的下落。
現在想來,童言無忌,最是傷人心。
虞安禾總要獨自愣上一段時間,良久,才開口說道。
“你父親一直陪在我們身邊。”
相對安全地過完一年,虞安禾拿木尺為長了一歲的他量身高,準備裁件新衣服。
書上說,仙洲出生的人,身來具有仙骨,起步就是金丹期,可以用靈力化幻衣,不食五谷。
可虞安禾把他當成最羸弱的凡人養。
小時候的君臨微悔在心裏默默吐槽這一點。
當然,君臨微從來不會将這些說出來。因為,只有做這些事情時,虞安禾緊繃着的臉才會放松。
可為何這樣,老天還是不願意放過已經支離破碎的一家三口。
一日,向來寧靜的回雲谷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記憶裏母親第一次露出歇斯底裏的面容。
虞安禾的一雙美目中布滿紅絲,而站在虞安禾對面的君清酒則與之相反。他表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細看,君清酒的眼底下還流露出一絲垂涎的神色。
兩人交手,五光十色的靈力波動在回雲谷內蔓延。
記憶的餘燼中,虞安禾躺在地上,口吐鮮血,氣息垂危。
不知怎地,君臨微神使鬼差地伸出手,對準掉以輕心正洋洋得意的君清酒,靈力在稚嫩的手掌心內聚集。
每當意圖想起後面的場景,君臨微都忍不住針刺般的頭痛。
他心裏清楚,這是身體先天的保護機制,迫使他打消回想糟糕往事的念頭。
君臨微只能忍着疼痛繼續深想。
可是他不記得後面發生了什麽。
只有周圍被白光覆蓋住,雙眼遭受刺激流下兩行血淚,整個人像是被摔裂的瓷娃娃一樣,千瘡百孔,仿佛整具身體都不屬于他一樣。
哪怕君臨微用盡全力,也無法取得身體的支配權。
唯一還有印象的,是留在耳邊,虞安禾一遍又一遍的叫喊聲。
“臨微,臨微。”
聲音又大又尖,作勢要刺穿他的耳膜。
為什麽,他會覺得這個聲音像針,紮在心上會滴血。
“臨微,臨微!”
……是誰在叫他來着。
……
意識沉湎在一片混沌海中。
等君臨微再次清醒過來,是一個黑衣小小少年,正趴在床前,好奇地盯着他的臉看。
“我叫莫問情,是我師父救了你,那麽,你叫什麽名字?”
黑衣少年歪着頭,雙眼清澈地看向君臨微。
……
【作者有話說】
智齒發炎正逢生理期,真是撞了大運
w(Д)w
靠狂炫消炎藥止住牙痛。
/
接下來恢複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