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說話
不說話
商圻沒說話,神情卻和緩了許多。
他靠在凳子邊看禾念,沉默着打量她兩秒,繼續開口:“但是你的回答其實也在暗示自己可能會在有男朋友的時候再愛上其他人。”
?
禾念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她雙手撐在床的邊緣,仰起頭看他:“選你也不行,不選你也不行。你要我強調多少遍我不是因為別人才和你分手?”
“所以是為什麽?”他看着她,及時地提出了追問。
禾念的聲音驀然止住。
差點被他套到話。她開始不作回答,從床上揪起被子:“你還有別的事嗎?我明天還有工作,今晚要早睡,你沒別的事就先走吧。”
禾念轉移話題時的語氣往往生硬,只用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的心虛和隐瞞。商圻的目光掃過她的房間,在看到外置衣架上挂着的幾件小衣服時眉頭忽然皺起來。一種可怕且荒謬的念頭從腦海中浮現,他看向走到桌邊喝水的禾念,語氣一輕。
“七年前,你懷孕了嗎?”
非常離奇的猜測。
禾念猛地嗆了一下,咳嗽着将嘴中的水咽下,回頭看他,眼神中滿是驚愕。
如果商圻的精神狀态一直是這麽危險,那她确實難辭其咎。
“……我不會在意外懷孕以後躲起來帶球跑,只會問你要錢。你把你手機裏的某小說app删了行嗎?”
禾念頭痛地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衣架,抿了抿唇:“這幾件小衣服是禾苗那些娃娃的衣服,比我的衣服都貴。我只會在自己身上花錢,不會在孩子身上花錢。”
商圻沒再說話,冷靜了幾秒才想到這種可能确實沒有。在一起時他們的措施做得很好,而且禾念也不是會因為這種事躲起來的性格。他最近的精神狀态是有些不好,要想辦法調理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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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聽到商圻嘴中再冒出什麽離奇的猜測,嘆了口氣坐回床邊,終于擡起眼看他。
“其實我想分手不是因為一些具體的事情。如果非要說,有一點是你那會兒整天都待在實驗室,我經常見不到你。時間久了,就會覺得自己這戀愛談的沒意思。”禾念眨眨眼,因為說謊,目光又些發飄,“當然,我不是怪你——”
商圻扶在凳子上的手指微微一動,像是有些吃驚她會突然開口說起“真正”的理由。
禾念繼續編謊話。
“而且我們吵架的時候,你老是想和我講道理。我不想聽,我只想讓你親親我抱抱我哄哄我,”禾念語氣一松,盯向腳上的拖鞋,指尖搓撚着自己的發尾,“所以我總會有種你其實對我很冷漠的感覺。”
商圻指節微屈,身體僵硬了幾秒,随後看向她搓撚發尾的動作。在确定這個動作以後,他雙手抱臂,凝視着面前表演的人。
“禾念,你說我只愛講道理的指控應該不是指高三畢業典禮那晚你沒通知我一起聚會就在KTV醉的不省人事——被我說了幾句,你就幾天不理人這件事吧?”
商圻想到這裏,擡手揉了揉眉心。
他走近了,站在她的床前低身,聲音有些無奈地一低:“就吵過幾次架,哪次沒哄你了?”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讓人心裏像蓋上一層毛茸茸的毯子。但她仍舊因為說謊,心虛的不敢與他對視,只能沉默幾秒後緊緊地抿起唇,側頭道:“哦。我不想再讨論這個問題,你還是先走吧,我明天真的有工作。”
見禾念再度逃避的态度,他站起身,冷冷應了一聲。随後走到桌前,順手将桌上那顆疑似從趙如許帶來的果籃中拿出來的梨子握到手裏,轉身向外走去:“那就不打擾了。禾念,再見。”
臨走還順走她一個梨。
她低着頭輕聲罵他,送他出門。
商圻的車停在樓下,本以為這個點沒什麽人了,但剛走到車邊就看到一個正走過來的人影。趙如許手裏拿着一個新的環保垃圾袋,似乎是剛剛倒完垃圾,正在等待什麽一樣。晚上小區的垃圾桶一般都是滿的,很少會有人這個時間出來倒垃圾。
如果是等人的話,那等的只有可能是他了。
商圻走到車邊,沒有上車,倚着車門淡淡看了他一眼。
趙如許心領神會地走上前,還是那副滿面春風的模樣。商圻猜測可能是有些話不方便在樓道裏說,所以他才會在他的車附近等候。他其實不難猜趙如許會說什麽,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因為禾念的事情對峙。
但對方開口的第一句話還是讓他有幾絲意外。
“當年沒能進Adrian教授的課題組是我一直以來的遺憾,不知道為什麽,他很委婉地拒絕了我。沒想到你能進去,看來我還是沒有你優秀,”趙如許在夜幕之下看向他的臉,“你後來在《Molecular Cell》上發的那篇關于發現mitophagy新的抑制因子和調控機制的論文我也看過……”
他的話沒有說完,被适時的打斷。
商圻眉頭微皺,漠然地看着他:“你想說什麽?長話短說。”
他對除禾念以外的陌生人一直都保持疏離而禮貌的态度,一般不會這麽輕易地打斷別人的話,尤其是認識的人。但看到趙如許的煩躁程度讓他現在沒有多少耐心去聽他到底想說什麽,從高中起,他就已經對趙如許整天出現在禾念身邊這件事感到十分不耐煩。
何況他很有可能和他們分手的原因有關。
趙如許臉上沒有被打斷後的尴尬和不适,他團起手中的環保袋,依舊微微一笑:“商圻,我想知道你為什麽不繼續做科研呢?我原先以為你會繼續深造的。”
商圻對待他的耐心已經比之前稍有提高,他身形一動,聲音依舊冷淡:“這和你好像沒關系。”
“是我和我沒關系,我只是好奇,”趙如許又走近一步,“因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機能繼續深造,我對你的選擇感到意外而已。也可能是有些嫉妒——有這麽好的機會,你居然選擇提前畢業以後就回國。”
商圻聽到這裏,已經察覺到他話中實際的含義和隐藏的情緒。
他的語氣停頓了一秒,面無表情地看着微笑的趙如許,聲音冷漠又利落:“如果我說當初是我父母花錢才能讓我進入課題組會讓你好受一點,那你就這樣認為好了。”
情緒和心思被直截了當地倒出,趙如許臉上有轉瞬即逝的不自在。他挑了挑眉:“你就當是同行的牢騷吧,畢竟有些人想得到機會都很困難。而好不容易得到機會,就算沒日沒夜的做實驗也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夜風吹拂,商圻擡眼瞥了一眼樓上那盞熄滅的燈,耐心終于耗竭。
“第一,關于沒做到的事你最先應該反思的是自己的智力和行為。第二,你并不是在讀博第一天才知道科研辛苦。你是一個做科研的人,卻還覺得付出十分的努力就必須得到十分的收獲和結果。這個圈子裏埋頭做科研的博士生比你辛苦和努力的人永遠大有人在,你以為這麽多課題組只有你一個學生做實驗到深夜嗎?”
商圻打開車門,側頭看向他的臉:“你這樣的心态不要做科研了,還是在小區門口擺攤賣早點比較合适。”
這番話讓趙如許的目光瞬間陰冷下來,他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視着他的背影。短暫的沉默以後,他又忽然笑了一聲:“也是,就連禾念當初都選擇了你。”
商圻準備上車動作停住,他的手扶住車門,轉過身看向他。
“不過人也不是什麽事都能順利,商圻,你說是吧?”趙如許忽然又走近一步,平靜地和他對視,“你了解禾念,如果你不知道禾念為什麽和你分手,那你就不可能再和她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趙如許笑了一下,又展眉,似乎十分惋惜:“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為什麽和你分手了。”
商圻轉過了身。
他的臉上終于出現了除了漠然以外的情緒,趙如許欣賞着他臉上的神情。
商圻沒有立刻說話,他看了他幾秒,伸出的手十分迅捷,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領。他上前一步,揪着趙如許衣領的指節向上頂起壓到脖頸,幾乎快阻斷了他口部的呼吸。趙如許的臉漲得通紅,冷笑着和他對視。
他低頭看着他,語氣冷靜:“趙如許,我再說一遍,我對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沒有興趣,也沒義務聽你講你做科研的故事。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如果再勾搭禾念,我會讓你知道後果。”
商圻話音落下,猛地松開了手。
趙如許喘了一會兒,低頭整理着自己的衣領。看到商圻臉上終于變化的神情,他不由得冷笑一聲:“商圻,論先來後到也是我先認識禾念的。我們從小就認識,你——你算什麽?”
趙如許的聲音不大,神态仍是一貫的斯文。
商圻像是覺得這句話好笑,他擡眼看他,點頭:“我算正常人。”
“作為一個正常人,我起碼不會因為跑qPCR出了問題就和同門把八聯管以及移液槍當作武器互毆,以至于差點被踢出課題組導致無法正常畢業,”商圻唇角一動,笑容帶上幾絲嘲諷,“你以為實驗室是瘋狂動物城嗎?”
趙如許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商圻沒再理他,上車以後發動了車子,一腳油門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