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藍泡泡
藍泡泡
商圻挂斷電話,手心的泡泡向下滴落。
他看向盆中堆滿泡泡的水,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禾念在他的課本上塗塗畫畫。數學課本的第二頁畫着一個個排列有序的泡泡。他問這是什麽,她歪着頭趴在課桌上,說以前總是夢到海邊和沙灘的邊緣,藍色的海水翻騰出白色的小泡泡。
她說不清為什麽對此着迷。
她歪着頭看他時,眼睛亮晶晶的,像覆着一層水光的紫葡萄。
商圻擡起頭。
不必再想禾念了,像她忘記他一樣将她放下就好。他想到這裏,立刻把手中的內衣褲放回了盆子裏,将手上泡沫沖幹淨就轉過了身。只是停頓了一秒,肩上傳來輕微的刺痛感。
他仰起頭,對着鏡子解開襯衫的紐扣。
肩頭是禾念那會兒咬他時留下的印子,一道不深不淺的牙印。在情事上她其實不喜歡嘴上主動,只喜歡默默地做。受不了時就咬,逮着肩膀咬肩膀,逮着手臂咬手臂,臉上汗涔涔的,哼聲和抱怨的聲音都悶在喉嚨裏。
做完了她躺在他懷裏,也不擅長說肉麻的話,靜着靜着就擡頭。她也不說話,于是他低頭和她對視,從她的目光中确認剛才她的體驗感,然後再撈起她:“再來一次?”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突如其來的回憶讓他徹底僵在了鏡子前。
又是這樣,過去的七年裏,生活中有無數個瞬間可以讓他輕而易舉地想起禾念,而她卻輕松悠然,毫不在意。他沉重地吸了一口氣,帶着怨氣的手又伸進了水中,狠狠地搓了一下她的內衣。
最後一次,就當這是他最後一次想起禾念。
莫征铎剛回國四天,時差還沒倒過來就被人喊來喝酒了。其實也不是喝酒,商圻酒量很好,但消遣的時候一般不會喝酒,頂多就是聊天。莫征铎知道商圻現在日理萬機,所以回國那兩天也沒找他,誰知道他自己找上門來了。
他把車停到會所的停車場裏,接待的人将他迎到了第一間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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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征铎打扮得像只開屏的公孔雀,粉襯衣灰西褲,從停車的時候就吸引了過路人的目光。他跟着服務員走到茶室門口,透過垂下的竹簾向裏看了一眼,商圻果然在裏頭喝茶。
和商圻一塊玩的人有一個特點,就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不能去娛樂性的場所。商圻本人對縱情聲色這件事避而遠之,做他的朋友也得這樣,起碼要潔身自好。莫征铎知道商圻就是為禾念守身如玉,可是這七年商圻不讓任何人在他面前說她的名字,不小心提到也不行。
要不是商圻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地問他海洋公園的事情,他真的以為商圻放下了。
“怎麽着啊?特殊場的票有的是,但是你又不喜歡海洋生物,”莫征铎坐到他的對面,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你好不容易找我一次就為了一張特殊場的票啊?想看鯊魚哪兒沒有,你找個時間休假,我陪你潛水去。”
金鑲玉色塵心去,川迥洞庭好月來。今年新出的君山銀針,茶湯微黃,茶水甘醇甜爽。商圻喜歡喝茶,但莫征铎可沒功夫品茗,對他來說除了酒以外的水只有解渴的唯一作用。
商圻皺着眉看他像大馬猴一樣連喝了好幾碗茶,本就不悅的心情更加糟糕。莫征铎一看他就知道有事,商圻剛和禾念分手的時候,把相冊裏他們的合照撕得粉碎,結果就是當天晚上他和商圻一起用膠水一點點粘起來。
“海洋公園最近幾年的收益怎麽樣?”
莫征铎挑眉:“你有興趣啊?但這是政府牽頭弄的,我們家也就是稍微投資了一點。”
昨天晚上他接到商圻的電話,淩晨三點鐘。
商圻的聲音明明很平靜,但他老是感覺聽起來像瘋了的哮天犬。因為商圻居然要他在門票系統裏把禾念和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拉黑,最好是永久禁止入園。莫征铎倒是也想,但沒辦法。
他們家雖然投資了海洋公園,但他上有精明能幹的大哥,下有謙虛好學的三弟。作為家中不怎麽受重視的老二,他被送去留學鍍金回來以後主要就負責吃喝玩樂,父母應該也不希望他插手家裏的事業。
否則,怎麽會給他起名“莫争奪”呢?
“你錢多了燒屁股是怎麽着?就為了不讓你前女友進不了海洋公園就打算收購,你瘋了吧,”莫征铎一下子被氣笑了,雖然知道商圻不會真的這樣做,但還是覺得好笑,“說說,那男的什麽來頭,你這麽在意。”
商圻沒說話,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茶。
莫征铎撐起手:“這麽的吧,我去。我去勾引禾念,讓她和那個男的分手,保管能成功。”
商圻的目光微微一動,注視着他,終于開口:“你敢。”
“那你想怎麽着,問你那男的是誰你又不說,你讓兄弟怎麽幫你。什麽人能讓你這麽在意啊,和那個……趙什麽來着,趙如許?對,和他比怎麽樣,那男的和他一樣嗎?”
那倒不一樣,商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趙如許寡廉鮮恥,葉鳴焉詭計多端。
“你想辦法讓他們在海底環游區域分開,”商圻手指點了點桌面,停頓了一秒,“後面的事情我自己來。”
莫征铎點頭:“成。”
他又向前:“但是先說好啊,我這次真不幫你打小三了。七年前那次我和你去找趙如許,那人轉頭就找我哥告狀了。”
商圻皺了皺眉,似乎是對這個說法感到不滿:“我什麽時候動過手?”
“啊,對了,你們分手了,”莫征铎重新抓了一下重點,“現在你才是小三,不好意思。”
禾念昨天下午回來以後連睡了八九個小時才緩過來,下午要去接禾雲,中午就随便對付了幾口。吳茜不在家,她和禾苗一直都是寧願餓着也不吃老太太做的飯,正好商圻煎的牛肋條和鳕魚還剩了幾塊,她和禾苗又煲了臘腸飯,中午就吃了這些。
禾雲是禾念大伯的女兒。
托老太婆的福,大伯和伯母結婚二十年吵了無數次,終于決定離婚放過彼此。禾雲是某政法大學研究生畢業,以前在北京一家還算不錯的律所工作,前兩年忽然躺平,辭職以後跑到母親老家那邊搞蔬菜大棚。
這兩年沒少賺,雖然辛苦,但好在收到了回報。
這次來是去隔壁城市旅游,順道看看禾念。
三姐妹以前有時間的時候就湊在一起說老太婆的壞話,禾苗在家閑着,索性自告奮勇去機場接禾雲,讓禾念早點收拾去和葉鳴焉見面。
禾念不太放心,但禾苗堅持要自己去。她讓禾苗開車,自己就坐公交去找了葉鳴焉。到他家附近時,葉鳴焉正在公交站牌下等她。他一米八九的身高,穿着黑色的短袖和長褲,站在藍色的站牌下顯得幹淨又清爽。
見禾念下車,他摘下耳機,招了招手,在看到她穿的裙子時冷不丁就紅了臉。
禾念穿了一件杏色吊帶長裙,露出的脖頸纖長。他目光不知道往哪裏放,往上一掃就是她白皙的肩頭和頸上精致的小串珠項鏈。他低着頭打了招呼,又擡起頭看墨藍色的天空:“禾念,裙子真好看。”
禾念也沒意識到他這次沒叫她姐姐,一邊看手機一邊點頭:“謝謝誇獎,禾苗買的。”
莫征铎被一腳急剎車搞得差點飛出去。
他抓着安全帶,看了看公交車站牌前的兩個人,再看向旁邊駕駛位上臉色冰冷的商圻:“行了,哥。又沒牽手,就聊兩句。你不是說你早就把禾念放下了,沒必要生氣哈——你先把腳從油門上挪開行嗎,我沒得罪你。”
商圻死死盯着不遠處的兩個人,看起來快将牙咬碎了。
莫征铎想過對方是不錯的男人,但沒想到對方只是一個大學生,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商圻為什麽會着急。年輕的大學生水靈,誰也喜歡。他眯着眼把葉鳴焉遠遠地觀察了一遍,對商圻的判斷做出了質疑:“他?詭計多端?感覺毛還沒長全呢。”
商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輕輕動了動。
莫征铎見狀趕緊閉嘴,同時不忘抓緊安全帶:“好。對付這種詭計多端的大學生,還得我出馬。你前面停車,我去和禾念打個招呼,把他倆隔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