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意纏綿
意纏綿
吳茜找來的老太太深藏不露,一碗水一支香就把事情辦成了。禾念沒等到晚上身上就舒服了許多,雖然體溫還沒有一下子退到正常水平,但感覺到似乎有一股濁氣從身上剝離,身體驀然輕快了。
禾念的床挺大,禾苗趴在一邊玩ipad。禾念現在精神足了,用腳踢了踢低着頭的禾苗,探頭去看她在做什麽。禾苗正在聚精會神地剪視頻,畫面上同框的是一對很養眼的演員。
禾念不追星,對這些事情不了解,不禁問道:“這個男的和這個女生是情侶啊?”
禾苗沒擡頭,指尖在屏幕上飛速滑動:“嗯,他們離成為情侶就差認識了。”
“……”
禾念嘆了口氣,還沒追究禾苗見利忘姐的事情,枕着鴨子玩偶坐起來。
“苗苗,你說實話,商圻和你說什麽了?”
禾苗本來就有些心虛,但一想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商圻隔三差五就收買她監督禾念有沒有好好吃飯。她放下手中的平板,讨好似的躺到禾念身邊,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姐,真沒說什麽。他就是想過來還一下你的裙子,要不是他的電話號碼沒變,我都以為是詐騙電話呢。”
禾念原本想和她算賬,聞言不禁怔了怔。
她看向禾苗手機上的通話記錄,屏幕上顯示着一串熟悉的號碼。
分手以後,她很快就換掉了自己的號碼,沒想到七年過去,他的號碼居然沒有改變。禾念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總覺着像吃了一顆軟膩膩的酸梅糖果一樣不舒服。她将手機還給禾苗,沒再說話,轉頭打開了葉鳴焉給她帶來的書。
禾苗見她突然不說話,自己也沉默了一會兒。
禾念從來就不肯說她到底為什麽打算和商圻分手,從世俗的标準看,商圻是那種再合适不過的人。家境很好,人又英俊肯上進,并且極度專一,禾苗以為他們一定能走到最後。
不過事與願違。
“姐,你知道葉鳴焉那小子對你有意思吧?”她翻了個身,拉了拉禾念的手,“葉鳴焉人真的挺好的,你是不是因為年齡有顧慮,他只比你小三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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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念知道她眼睛轱辘一轉就是要提葉鳴焉的事情。
認識葉鳴焉的時間也不短了,她并不是遲鈍到極點的傻瓜,會察覺不出他對她産生的好感。但她在太過熱情的人面前總會稍微産生想遠離的沖動,因為不知道自己能否回應對方的感情,盲目地接受又可能會讓她心生愧疚,因此除愛情以外的其他性質的關系中她都不喜歡和對方靠得太近。
禾念将自己的精神和肉體看作一座城堡,只有遠離可能帶來傷害的東西才能保持建築的完好。
像葉鳴焉這樣一腔熱情的男大學生,她還真有些吃不消。
雖然不能否認對方的魅力。
禾苗知道禾念不說話代表着什麽意思,她在心底默默地為葉鳴焉嘆了口氣。停頓了一秒,她又緊跟着問。
“那商圻呢?”
小說裏的久別重逢往往預示着一段新故事的展開,她不清楚禾念的态度,卻隐約感覺到商圻的打算——誰會給差點老死不相往來的前女友送一件沒什麽價值的裙子,除非他有報複的計劃。
但是商圻應該不會這麽無聊吧?
“出差的時候偶然碰到了,僅此而已,”禾念語氣淡淡的,伸出指頭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有功夫操心你姐,不如想一下剩下那幾門考試怎麽辦。去,趕緊背書去。”
禾念身體恢複後第二天就打算去上班,這兩天吳茜和禾自山貌似在談一筆不小的訂單,每天晚上都要參加酒局。這個行業早些年大部分生意都是酒桌上談成的,這幾年生意不好做,如果多喝一口酒就能多賺一點,許多老板也是自己親身上陣。
這種場合吳茜和禾自山一般不會帶禾念去,酒桌上的人喝多了,什麽話都有可能冒出來。有些所謂的酒桌文化也是以消遣女性為主,在女人面前裝場面和拿女人逗樂子在他們看來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所以這種性質的酒局吳茜不會帶禾念一起去。
發燒的這兩天她沒過問公司裏的事情,還是問禾苗才知道前幾個月投标的一個項目進入了中标候選,對現在的公司來說毫無疑問是一個大單。
禾念上半年忙着別的事情,沒有仔細了解相關的事情,都是吳茜和禾自山在處理。她只聽說是一家剛上市的生物科技公司有一個項目在招标,當時她還好奇為什麽會用國內的設備,一般這種類型和規模的公司用的污水處理設備都是進口貨。
現在能進入中标候選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周邊省市同類型的競争對手并不少。
禾念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吳茜和禾自山現在都不在。她走到辦公桌前,看向壓在電腦底下的投标書。她對設備相關的專業性太強的東西懂得不多,一眼鎖定了招标公司的名稱。
無圻生物科技。
她被窗外的風吹得打了個冷顫。
四達無境,通于無圻。許多年前的校園裏,她偶然問起身邊的人如果以後創業的話,公司的名字要叫什麽。身旁的人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她又在胡思亂想。
禾念戳一下他的手臂,擡起他的手掌,指腹點上他的掌心:“無圻,這兩個字怎麽樣?四達無境,通于無圻。”
鋪天蓋地湧來的記憶如同潮水,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窗邊撥通電話。這個號碼已經有許多年沒有按下過,所以她的手指有些顫抖。電話幾乎是被瞬間接通的,那邊的人沉默着,似乎知道她是誰,等待着她開口說第一句話。
她面向窗外蓬勃的樹木。
“商圻,我們見一面。”
禾念考慮到自己的情緒,沒有選擇安靜的咖啡館之類的場所,而是選擇了随時能大聲說話的公園。傍晚這個時間點有一些鍛煉身體的老太太在跳舞,禾念在路燈下的長椅坐下,擡頭望向走來的人。
商圻的走過來的影子和樹影重疊在一起,被樹冠的陰影吞沒。
她看向他的臉:“我們家的公司能進入你公司項目的中标候選,我想知道原因。我說清楚一點,我不希望這是你出于什麽目的和我父母開的一場玩笑。”
假如商圻是在耍他們玩呢?退一萬步講,假設他有其他目的呢——
商圻的眉頭微微皺起來,短暫的停頓後,他同樣側頭,面無表情地看向禾念的臉。
“禾念,你之前沒有這麽自以為是,”他靠向長椅的靠背,聲音像流水一樣淌出來,“和新男朋友談戀愛才變成這樣的嗎?”
禾念的喉嚨仿佛被他一句話堵住,她猶如被點燃的火藥桶,挺直了腰背看着他:“這和我的新男友有什麽關系?商圻,你從來不懂怎麽尊重一個與你無關的陌生男人。我在問你項目的事情,你聽清楚了嗎?”
路燈下搖晃的葉影在她的臉上滑動,商圻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移動一分。
“首先,藥廠需要的設備有專門的項目組負責招标,我不可能過問公司的每一個部門和每一個項目,所以我對你父母的公司能進入中标候選的事情并不知情。其次,最後中标與否,一切事情都是按合法合規的流程辦。即使最後你們中标,我也不會因為和你的恩怨授意項目組負責人毀标。禾念,這是違法的。”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停了一下,似乎冷笑了一聲:“禾念,你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樣的人,還是你太把自己當回事——認為我會為七年前的事情報複你?”
禾念也說不清楚。
或許是當時分手時實在太難堪,她做得太絕情,所以潛意識覺得商圻這種不好惹的人一定會報複,所以觸發了她本能的反應。她挺直的腰背微微一彎,在聽到這番回答以後冷靜了幾秒:“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咬緊了牙關。
“如果你認為我是這種人,當初還能和我交往,”商圻的語氣一停,笑容裏帶了幾分嘲諷,“那還真是辛苦你忍這麽久了。”
禾念盡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但胸膛的起伏看着仍然像是在顫抖。她看着他,在同時站起身來,聲音不自覺地提高:“是,我忍得很辛苦,這個說法你滿意了嗎?商圻,的确是我把自己太當回事了。你高風亮節,你胸懷寬廣,你大度,我謝謝你原諒我七年前把你甩掉的錯誤。”
她一口氣将這句話說完,從長椅上拿起自己的包。最近的倒黴事太多,讓她的情緒一下子開始不受控制,她不想再繼續說些難聽的話,拿着包轉身向外走去。商圻幾乎是在兩三步內就追上了她,禾念的手腕被牢牢地扼住,高她兩頭的人只用一只手就鉗制住了她的兩只手腕。
禾念掙紮了一下,被卡着手腕貼上他的身體。
“禾念,被冤枉的人沒生氣,你先開始生氣了。”
商圻在她頭頂上笑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怒極反笑,聲音仍然冷冷的。這裏超出了路燈照射的範圍,花壇和樹木附近都黑黢黢的沒有一點光亮。禾念往外抽着自己的手臂,猛地想起七年前的那個夜晚,他也是這樣握着她的手。
進入和撞擊的動作堪稱兇狠,她懷疑自己要死了。
他貼在她滿是汗水和淚水的臉頰邊,一字一句地問道:“念念,還分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