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 29 章
當晚, 一條新鮮出爐的微博火速沖上熱搜。
【感謝各位厚愛,能從一個與我毫無相像之處的小說人物身上看到我的影子。
我與這位作者素未謀面,看到熱搜後慕名拜讀其文章,看得出這位作者在動筆前參考過大量文獻, 對娛樂圈的生活也觀察得細致入微, 實屬好文, 只是實話說其人物設定與我本人大相徑庭。
我并不希望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也希望各位多多關注我的演技,更不要再給這位作者帶來困擾。】
發微博的ID:霍泱。
娛樂圈文向來容易被各路粉絲鑒定原型,就算鬧到熱搜上,原型正主們也不會多加理睬。
但霍泱這麽大腕兒都親自出來錘了,看得出感到困擾的不止被鑒定原型的作者。
粉絲們心疼他都這麽忙了還要抽出心思去處理這種屁事,瞬間群情激昂。
【天天鑒鑒鑒, 你網文圈能不能別來沾邊啊, 哥每天拍戲活動已經很忙了,放過他吧。】
【一堆連泱哥超話牌子都沒有的傻逼就擱那說得煞有介事, 現在開心了麽?】
【樹大招風, 合理懷疑這新人作者被紅眼病搞了,甚至不惜砸重金買黑熱搜, 牛的。不過新人作者寫的是好啊,看得出閱歷豐富, 細節足,收藏支持了。】
【紅眼病還是洗洗睡吧,與其在這害這個害那個, 不如好好提升自己的寫作水平, 望周知,就算是把網站所有作者都拉下馬, 你的垃圾文也不會變成金子上榜首。】
【是不是蕭绾幹的,蕭绾和她家淑芬特別愛幹這種事。】
【沒證據咱也不胡亂懷疑任何人,反正既然泱哥哥都發話了,我也只能以他粉絲的名義去為這位新人作者收藏打賞。】
那一晚,白檀終于深切感受到了霍泱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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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需要動動手指,風向立馬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反轉。
他上億的粉絲量也不是說着玩的,哪怕水軍用了AI腳本二十四小時在白檀文下評論區刷負分,霍泱的粉絲聞訊趕來後一人一條評論,輕而易舉将那些負分壓了下去。
評論區霎時間一片歲月靜好,收藏也庫庫暴漲。
順便齊心協力舉報那條鑒定原型的黑熱搜,很快話題廣場被洗得毛都不剩。
一場黑熱搜弄巧成拙,受益人從躲在暗處的蠹蟲變成了白檀。
直接名利雙收,銷售一路坐了火箭,來到了蕭绾的新書之後,緊咬不放。
白檀坐在電腦前,眼中含着熱淚。
是感動的淚水。
身後響起腳步聲,下一秒,頗具重量的身軀壓下來。
“還有人找麻煩麽。”
白檀扭過身子,展開雙臂緊緊抱着他的大寶貝,搖搖頭:
“沒人再說了,你的粉絲好恐怖。”
又補充:“是褒義的恐怖。”
“好好寫完,給讀者一個交代。”霍泱直起身子,吊在他身上的白檀也一并被提起來。
白檀重重點頭。
“謝謝你,霍老師,是你救了我。”
“又叫霍老師。”霍泱蹙起眉,佯怒道。
白檀連忙改口:
“是~我的寶寶。”
霍泱揉揉他的頭發,笑了笑。
嘴裏叫着他人寶寶,其實他自己才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寶寶。
看起總是能把一切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可也有對着噴出的啤酒上蹿下跳的時候,被媽媽背棄後嚎啕大哭的時候,遇到困難手足無措的時候,含着眼淚從他這裏感受着氣息試圖平複心情的時候。
說到底,白檀也還是個需要別人照顧的小孩,所有的堅強不過是在死撐。
霍泱俯下身子,輕吻着他溫柔的眉眼。
真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哭包。
*
翌日一早,白檀龇着一排小牙牙從客廳沖進卧室,四肢展開,以雷霆萬鈞之勢重重落在還在熟睡的霍泱身上,對着他的屁股一通狂拍:
“起床啦!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霍泱被他壓的一聲悶哼,緩緩睜開眼。
他坐起身子反手将白檀攬進懷裏,臉埋進他的頸間:
“幾點了。”
“七點半了,九點要趕去劇組,我煮了早餐,快起來洗漱吃飯。”
霍泱:……
“你煮的早餐?”
白檀笑着一歪頭:
“有什麽不妥麽。”
霍泱眉尾一挑:“沒有,我感激不盡。”
他打量着白檀,視線從他臉上一路下滑至他的小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說起來,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可能吧。”
白檀不介意別人說他的外貌,他從讀書那會兒就有很多女生追求,他唯一的自信便來自外貌。
他掀起睡衣,露出稍微有點凸出的小肚子:
“因為別人都說,愛人如養花,心情好胃口就好,是我們霍老師把我養得白白胖胖。”
霍泱重重嘆了口氣,抓過人咬着他的耳垂:
“我說過吧,我不喜歡你叫我霍老師。”
“不要繼續拖延時間了,起床洗漱吃飯。”
來到十一月後,天氣明顯冷了下來。
白檀為霍泱挑了件稍厚實的黑色襯衫幫他穿好,整理着領口,嘴裏絮絮叨叨:
“我今天想和霍老師請一天假,不知霍老師會不會大發慈悲答應我。”
“霍老師不答應。”霍泱仰着頭,方便白檀幫他整理領子,“能對你的無理要求照單全收的只有老公。”
白檀撇撇嘴,不知想到什麽,又笑了。
他踮起腳尖湊到霍泱耳邊,輕聲道:
“求你了,答應我吧,今晚獎勵你。”
霍泱最招架不住這一招:
“好~大恩不言謝,但你請假做什麽。”
白檀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視線飄向一邊:
“最近被黑熱搜一事鬧得夜不能眠,還總是心跳加速,我想去做個全身檢查,重點查查心髒彩超。”
“我陪你。”霍泱道。
白檀搖搖頭:
“不行,你請假,郭導會罵我。而且我還等着你好好工作賺錢給我買衣服珠寶別墅飛機小島。”
“要求有點多。”霍泱笑笑,微微俯身與白檀保持平視,認真道,“好,你的體檢結果第一時間告訴我好不好。”
“好好好,查一項就告訴你一項。”
白檀在入職前做過一次體檢,但那次體檢很粗糙,只重點查了傳染病,其他都是随意帶過。
等司機過來接了霍泱去劇組,白檀才把家裏收拾好之後前往醫院。
……
霍泱剛到劇組,正在整理設備的工作人員好奇問道:
“咦,霍老師,真稀奇,你的小助理怎麽沒跟你一起來。”
霍泱覺得沒必要和他解釋太多,簡單一個“嗯”字算是回答。
楊越阡正在看臺本,聽到二人談話,迅速擡起頭。
他看到霍泱空蕩蕩的身後,沒由來地笑了下。
他也看到了霍泱昨晚發布的聲明,也因為弄巧成拙讓白檀吃了紅利郁悶過,但今天看到霍泱只身前來,明白了:
霍泱就是那種性格啊,永遠溫柔,哪怕被小助理背叛也會好聚好散。
楊越阡放下臺本,避開工作人員的視線跟着霍泱去了休息室。
霍泱剛摸出手機想給白檀發消息問他到醫院沒,一聲“霍老師”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擡頭淡淡掃了一眼,看見了眼底含笑的楊越阡扒着門框,含情脈脈望着他。
霍泱沒興趣搭理他,低下頭繼續發消息。
“霍老師,我很高興您終于想通了。您也不用擔心,想給您做助理的都能排到巴黎,我相信很快就有新的盡職盡責的助理來幫您。”
霍泱頭也不擡,語氣平淡:
“你好像很開心。”
楊越阡蕭容收斂了些,幹笑一聲:
“當然,這種人留在身邊就是個定時炸.彈,說不定哪天就會殃及到劇組其他人,我也是為大家着想,他走了大家也都會松一口氣的。”
“是麽。”霍泱冷哧一聲,短信發送過去。
“你這種為他人着想的美好品德讓人敬佩,你為了大家不惜砸重金把我的助理買上黑熱搜,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
楊越阡臉上的笑容因為這句話徹底消失。
話是好話,但聽着很刺耳。
“我……我沒買熱搜啊,您是不是誤會了。”他試圖狡辯。
霍泱關了手機站起身,随手從桌上拿過臺本,漫不經心翻着:
“你故意引我看到白檀的素材本,又在網上将這事添油加醋來暗示我。如果你把小聰明用到正事,不至于現在還是個十八線。”
轟隆——
楊越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霍泱說他是個……十八線。
十八線。
這個詞從誰嘴裏說出來都不意外,可他是霍泱。
那個在他籍籍無名受盡欺辱時溫柔幫助他的男人。
楊越阡嘴巴止不住顫抖,因為這個詞,心裏最後一道防線徹底崩塌。
霍泱走到他身邊,看也不看他:
“看在我們還要共事的份上,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繼續騷擾白檀,我不能保證會做出什麽來。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其實沒什麽耐心。”
冷冰冰的話語落下,霍泱筆直而過,擦過肩頭撞得楊越阡一個踉跄。
楊越阡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大顆大顆的眼淚簌簌落下。
他為了摘下“十八線”的帽子不惜蟄伏在惡心的豬頭男身下,吃着他肮髒的口水,只為了有朝一日能有資格站在霍泱身邊。
他漲粉千萬,以為自己終于能夠光明正大和霍泱站在一起拍照,可霍泱卻說……
他依然是那個卑微的十八線,這輩子都不配。
那麽霍泱曾經對他的溫柔又是什麽。
在霍泱說出這番話之後,楊越阡終于明白了。
他對他的謙謙有禮、出手相助,是為了塑造完美人設,這樣,才能在白檀心裏留下好印象。
如果沒有白檀,他甚至都不會多看自己一眼。
楊越阡含着眼淚回過頭,怔怔望着霍泱離開的方向。
*
另一邊。
白檀打了車到了醫院門口,才發現自己找錯了門,這裏是住院部,門診樓在背面。
幾百米,走過去吧。
“行行好啊老板,給點錢讓我吃飯吧……”
白檀走半道,忽然看到一個花白胡子衣衫褴褛的老頭舉個搪瓷破碗,朝着路人乞讨。
他雖然善良,但也知道這年頭騙子多。
可看起來是個沒有工作能力的老人,要不要給他點錢讓他填飽肚子。
白檀糾結着,又看了眼那要飯老頭。
身體猛地一怔。
等等,這老頭看着很眼熟啊。
他走過去,那老頭立馬抱着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
“老板施舍我點吧,我都好幾天沒吃飯了,讓我買個饅頭吧善良的老板……”
白檀猶豫半天,緩緩道:
“大師……?是你?”
老頭看過去,一下就認出來了。
雖然他騙過……接過的客人不計其數,可這小夥子這張臉是他一介臉盲患者也難得記憶深刻的容顏。
“大師,您怎麽淪落到這般田地了?”白檀蹲下身子,拉着恩人的手。
之所以私心裏将他當成恩人,也是因為這大師在他迷茫之際的一個“泱”字,讓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堅定了信念,所以他現在和霍泱在一起過得很幸福。
老頭曾經也是風光一時,現在這樣也是有點尴尬。
但在活命面前,臉面尊嚴都不重要了。
“嗐我其實,其實就是個騙子,你有沒有錢啊,或者給我買倆饅頭?”
白檀不信,搖搖頭:
“大師當初開了天眼,連我的夢境都一清二楚,您一定是不忍世人之苦,決定代人受過,所以才故意裝扮成這樣在街頭要飯對不對。”
大師瞥了他一眼。這人怎麽還誰說都不信呢。
“我哪知道你做什麽夢,那個說法就唬人。比如我說你命裏和水有緣,你就會不自覺聯想自己家門口的河,拿過的游泳冠軍或者在水中死裏逃生,所以才會覺得我神機妙算。”
白檀怔了怔。
他還是不死心,繼續追問:
“可您說我和名字裏有泱字的人是命定情緣,您算得特別準,我愛人名字裏真的有個泱字。”
老頭都無語了。
“泱?什麽泱?誰是泱?我什麽時候說過。”
“你說過,還說了好幾遍泱呢。”
老頭仔細一回想,半晌,恍然大悟。
他一拍大腿:
“什麽命定情緣,我是說你身後那群人,是央視的記者來曝光我了。”
白檀使勁搖頭,他絕對不信,固執道:
“不可能的,您一定說的是泱。”
老頭重重嘆了口氣,不想搭理白檀了。
這人簡直有病!他幹脆轉過身繼續舉着搪瓷破碗對着過路人“行行好啊老板”。
白檀看了他許久,從錢夾裏抽出二百塊放老頭碗裏,道:
“大師,不管您是不是騙子,我都堅信名字裏帶泱的人就是我的命定情緣。”
說完,擡腿離去。
老頭望着他的背影,思忖着。
良久,老頭擡手掐指一算,花白的眉毛漸漸蹙起。
所有的路人都聽到了街邊要飯老頭如雷震耳的一聲嘆息。
*
醫院裏。
白檀做完了第一項心電圖。
心跳有點快,超過120。
醫生詢問過他的職業後說他可能是最近有點焦慮,軀體化之後導致心率過速,給他開了點降壓藥,說讓他每天早上吃半片,先吃一周。
白檀給霍泱發了消息:
【做完第一項檢查心電圖,一切正常。[可愛]】
霍泱可能在忙着拍戲,過了好久才回:
【報告單拍給我看看好不好。】
白檀扯了個謊:
【既然沒問題我就随手丢了,拿東西太多好累贅。[嘆氣]】
霍泱:
【那就辛苦我的寶寶,接下來所有檢查項目的報告單拍完照之後再扔,好不好。】
白檀呡緊嘴唇,發了個“好”。
他知道霍泱拍戲很忙,心率過速也不是什麽大事,不想讓他擔心。
做了心髒彩超也沒問題,白檀繼續挂了B超檢查泌尿生殖系等項目。
廣播叫號後,白檀進了房間,娴熟地躺在檢查床上掀開上衣,由醫生在他腹部塗了耦合劑。
冰涼涼的,滑溜溜的。
超聲探頭在他小腹上緩慢滑動着,白檀覺得有些困了,又怕在人家床上睡着,眼神便開始亂看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兩位醫生閑聊着,忽然,正在觀察影像的醫生住了嘴。
“你過來看!”她語氣幾分驚愕,一把抓過另一位醫生。
兩人不約而同瞪大了眼,嘴巴張得老大,像是在白檀體內發現了什麽外星生物一般。
“你快過去讓診臺找陳主任過來!”
其中一位醫生風風火火奪門而出,白檀一顆脆弱的小心髒旋即飄到半空。
他知道這些醫生這麽多年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了,早就變得人淡如菊,看到什麽都是處驚不變之态。
在他們臉上看到驚愕的表情,白檀有點不敢細想。
他下意識想往上起跟着看看超聲影像,又沒有醫生的允許便不敢起,只能被釘在檢查床上心急如焚。
“醫生……出什麽問題了麽。”
話音剛落下,房門被人推開,兩名醫生小跑過來。
一位看起來有些年紀和經驗的女醫生坐在儀器前,眉頭緊鎖。
漫長的煎熬過去,女醫生沉思片刻,遞過來紙巾讓白檀擦掉耦合劑:
“您跟我來辦公室細說。”
白檀不知道是天冷還是耦合劑太涼,擦拭時他的手有點抖,掌心一片冰涼。
他檢查的可是男性泌尿生殖系統啊……
辦公室裏。
陳主任握着鋼筆,沉思着,似乎不知道該怎麽找一個切入點。
過了快一個世紀,就在白檀在心中喊到第十遍“殺了我給個痛快吧”,陳主任眉間舒展開,語氣很溫柔:
“白先生,我想先問一下,您在過去二十四年裏,來過月事麽。”
白檀緩緩坐直身子:……???
他指指自己:“醫生,我的男性特征不夠明顯麽。”
這些人到底怎麽回事,說他做胎夢就罷了,問他來沒來月事簡直離天下之大譜!
陳主任緊繃的身體忽然放松了,輕聲道:
“我和您直說了吧,我們通過超聲影像在您體內發現了子宮樣組和卵巢,一套非常完整的女性生殖系統。”
白檀剛才蹙着眉問醫生他的男性特征不夠明顯的模樣,徹底僵在了臉上。
所有的思考能力好似一點點被剝離了。
女性……生殖系統?
“并且,在子宮內發現了初具輪廓形态的胎兒影像。”陳主任将電腦轉過去,屏幕中是剛傳來的超聲影像,“大概有十五到十六周左右。”
白檀徹底不動了。
渾身的血液開始倒流,直沖大腦,侵占着早已失去思維能力的空殼腦袋。
“是不是,看錯了,誤診了。”他現在能想到的只有這句話,也是他最後的希望。
陳主任遺憾地搖搖頭:
“我們經過多方分析,确定了這個結果。”
“怎麽可能呢……”
“其實這個從醫學上來講也正常,只能說是比較罕見的生殖系統兩性畸形,屬于先天性發育異常,主要原因是您在胚胎時期性分化異常導致,那時候的性腺具有一定可塑性,因此會朝着另一方向分化。”
“如果您沒有□□發育以及體毛減少這些特征,那麽比較幸運是沒有出現□□女性化綜合征的現象,只能說您的身體同時長出了兩種性別的生殖系統。”
陳主任繼續道:
“如果是兩性畸形,可能您的兩套生殖系統都會發育異常,但我看過,您可以正常懷孕,男性生殖也沒問題,反而都發育得很好,算得上是醫學奇跡了。”
白檀“哈”了一聲。
好一個醫學奇跡。
一切好像都有理有據,但又不符合常理。
“這件事您家人知道麽?以前沒做過體檢麽。”
陳主任也很難相信,白檀到了二十四歲才發現這件事,其實有過不少先例,但大多在他們青春期就會被發現。
白檀搖搖頭。
他根本沒聽清醫生到底說了什麽,只是感到無助,又迷茫。
又害怕,又覺得自己……
很惡心。
他怔怔望着屏幕中那個本不可能出現在自己身上的子宮,裏面蜷縮着拳頭大小的胚胎。
依稀能看出他的形狀。
白檀忽然捂住嘴,一把抓過垃圾桶。
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一般。
可他為了體檢一點東西沒吃,最後吐出來的只有一點酸水。
胃液開始逆流,沖擊着身體每一顆細胞。
陳主任輕輕撫拍着白檀的後背,盡量将聲音表現得最溫柔:
“您也不要有壓力,放平心态,其實任何事情存在都一定有它的道理,像是新聞中經常會出現雙胞胎共用一具身體,我們要做的就是接受它,好好成長。”
白檀推開陳主任的手,低着頭。
大腦産生劇烈的痛感,混沌的像是塞滿了亂麻。
“我想做人流,子宮卵巢這些全部手術摘掉。”
這是他混亂的思緒中唯一能想出的解決辦法。
“這些器官能否摘掉,我們還需要請專家來做手術評估,看是否會對您的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影響危害。”陳主任扶了扶眼鏡。
“至于人流,一般懷孕三個月後我們就不建議打胎了,此時胎兒較大,骨骼形成,容易造成大出血、器官裂傷、穿孔、感染等,對您的身體影響很大。”
“而在懷孕二十八周之後,依據法律規定,除非死胎、畸形或者其他不可抗力因素,國家是不允許堕胎的。所以這件事我們只能給出建議,具體決定還得看您自己。”
“我要打掉。”
陳主任苦口婆心,白檀只有簡單四個字的回應。
他活了二十四年,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性別,普世觀也一直向他灌輸女性才能孕育生子的思想,今天告訴他不僅有子宮,還有孩子,怎麽接受。
确切說,怎麽接受這種違背了自然規律、畸形又惡心的自己。
打掉吧,摘掉吧,哪怕損傷不可逆,只要沒有這些東西他就可以裝作無事發生。
白檀不禁又想:
是不是媽媽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不想要他,覺得他很惡心很變态。
媽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想要自己的孩子,這很合理。
“白先生,您不要把事情想得* 太可怕,其實這也是正常的。至于您是否選擇人流,我們都尊重您的決定。我建議您這段時間可以出去走走看看風景,或許會産生其他感悟。”
白檀忽然抓住她的手,像是哀求一般:
“我要打掉,但你不能告訴別人,你幫我找靠譜的人流醫生,她也不能告訴別人,求求你。”
陳主任拍拍他的手: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很能理解白檀的心情,就算她是醫生,如果這件事放她身上她也會惶然無措也會害怕。
……
白檀站在醫院門口,擡起頭。
晚秋的陽光難得明媚,光耀萬丈,刺的他睜不開眼。
耳朵裏好像有無數個小人在說話,聲音密密麻麻,揮之不去。
門診外,剛打完疫苗的小朋友躲在爸爸懷裏嗚嗚哭泣,爸爸用外套裹住小小的她,柔聲安慰着。
白檀視線僵硬着移動到父女二人身上。
這個時候,白檀才短暫地想到,他肚子裏的小孩的爸爸,是霍泱。
手機響了聲。
是陳主任發來的消息:
【白先生,我已經幫您找了很有經驗的醫生,您下周一早點過來,挂個別的號就行,我會帶您去找那位醫生。這期間要保持心情愉快,營養、睡眠都要跟得上。】
白檀緩緩翕了眼。
希望時間過得快一些,周一早點到來。
他就可以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