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068章 第 68 章
驚愕過後, 俞慎微嬌媚含羞地垂眸,有點不知所措,“你……這樣是不是不合規矩?”
李幀第一次見面前人小女兒家嬌态, 若東風拂過的燦燦桃花,和平素沉穩幹練判若兩人。
他笑了笑,拉着她回道:“拜堂要應着吉時, 掀蓋頭沒有此說法。待會兒我出去, 你這般在房中也方便些。”
俞慎微點了點頭。
恰時高晖在外面調侃:“姐夫, 你不出來敬親朋喜酒, 莫不是想大姐替你?”
李幀安慰俞慎微兩句起身準備出去,俞慎微拉住他, 囑咐道:“酒多傷身, 莫喝太多。”
李幀回頭笑道:“我知曉,醉了豈不誤春宵?”
俞慎微耳根一熱,下意識松開李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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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幀開門見到高晖靠在門牆邊, 低聲道:“待會兒幫我擋着點。”
“放心吧!我和大哥、長生哥都商量好了, 絕不會讓你多喝一口酒。我們三個喝醉,也不能讓你醉了。”
“好弟弟。”
三人說到做到, 一圈親朋賓客敬下來, 李幀的确沒什麽醉意, 裝醉避着, 最後被俞慎言和高晖裝模作樣攙扶着回新房。将人推進門, 兄弟二人轉身又去攔要鬧新房的人。
當親朋賓客漸漸散去, 高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終于能歇會兒了。”
俞慎言道:“你酒量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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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晖從兄長的語氣中聽出不悅, 含糊掩飾道:“可能……生來便好吧!”忙岔開話題,“大哥, 剛剛表哥似乎有話和你說。我去看思兒在幹什麽,半天沒見人。”
俞慎言看出他的心思,教育道:“以後少飲酒。”
“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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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帳暖,一夜溫存。
次日俞慎微醒來時,紅燭已燼,李幀不在側,房中似乎被收拾過。拉開門,日頭已經升起來,李幀正和幼弟在院中葡萄架下逗鄰居家的狗。
“你晨讀完了?”俞慎微走過去問。
“嗯!姐夫陪我一起。”俞慎思道,現在家裏又多一個人盯着他學業,別說他不會偷懶,就是想偷懶也沒機會。
俞慎微望向李幀,腦海中浮現昨夜的事,心跳加快一拍,轉身朝竈房去。
李幀起身跟過去。
敬茶時,俞綸夫婦沒有過多囑咐,兩人不是不經世事的少年人,道理都懂得,只叮囑他們小兩口以後相依相扶,相互體諒,莫負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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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家人在村裏呆了幾日,處理完事情便回縣城,俞慎言也要啓程回京。
這次與瞿家同行,先到安州府,俞慎言北上入京,瞿永銘從安州府直接去外任之地。
城外分別時,盧氏拉着俞慎言的手不願撒,千叮咛萬囑咐在京中事事小心。在書院求學時,雖然也遠離家,一年還能回來一兩次。如今到京中任官,不僅回來不易,還在高明進的眼皮下,她左右不放心。
兒行千裏母擔憂。
俞慎微勸了盧氏許久,盧氏才狠下心松開兒子的手,扭頭哭成淚人。
俞慎言走向李幀,李幀知道他要說什麽,先開了口,“你不必擔憂家中,我會照顧好爹娘,照顧好你大姐和小晖、思兒。你只身在京,一定要顧及自己安危。臨別有句話贈你:不銳不傲,不露不暴。”
俞慎言默念一遍,沉思須臾,點頭應下,“我知曉了,家裏全拜托姐夫照顧。”
另一邊大俞氏也舍不得娘家人,這一別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見。
灑淚揮別後,俞綸夫婦在遠處站了許久,直到車馬都已經瞧不見,還不舍得離開。
準備回城時,見到鐘家馬車駛來。
鐘熠此次高中後回鄉祭祖,之後就留在了臨水縣,連鐘父那邊都沒過去,現在看來也是要直接回京去。
本以為他高中後會完婚,未想到沒有任何動靜。
鐘熠見到俞家人,停車走下來,朝俞綸夫婦施禮,随後望向旁邊的俞慎微夫婦二人,目光在李幀面上略作停留。
春日貢院前見到此人,他覺得幾分面熟。榮恩宴上見到那名新科進士“項格”他才記起來。當年鄉試,在省城俞慎言兄弟倆還打聽過此人,說像一位熟人,原來熟人是面前此人。
的确有幾分像。
項格有一位不幸早逝的弟弟,年紀上與此人也相似,二人又同為萦州人。
太多巧合。
李幀拱手施了一禮,“鐘公子。”
鐘熠回禮,苦笑了下,“恭喜李夫子和俞姑娘喜結連理。”
“多謝鐘公子。”
高晖看他們略顯尴尬,笑呵呵走過去,說道:“鐘哥,聽聞你進了六科,恭喜恭喜,小弟祝你仕途順遂,節節高升。你和我大哥自幼同窗,如今都在京為官,一定要相互幫襯。”
鐘熠笑着點頭,“這是自然,哪裏還需要你提點。”
高晖傻笑道:“是我不懂事了,鐘哥見諒。天不早了,不耽擱鐘哥趕路,将來入京再敘。”
鐘熠應聲,朝衆人辭別。
上了馬車後,他掀開車簾,又朝俞慎微和李幀看去,揮手告別。
馬車行遠,他才放下車簾,下意識想去抓腰間一直帶着的荷包,卻抓了空。他向腰側看了眼,才記起來荷包已經在她成親那日被他取下。
身側小厮看着他神色,暗暗嘆了聲。
短亭處,俞慎思對李幀道:“他應該懷疑你身份。”
李幀不以為意,“懷疑我身份的人多了,懷疑不能作為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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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後,高晖去高宅拿東西,進門見到高明達,忙快步上前去,詢問讓他幫忙在省城買個書肆的事情如何了。
去年高明達答應,夏日他去京城,沒有再盯着此事,不知進度。回來後又忙着研究印刷的事,沒有當面詢問。
高明達沒回答他,而是提到他最近的事。
“聽說你在研究什麽新的印刷術,糟蹋了不少名貴紙墨,掌櫃都過來告狀了。說你再這麽折騰下去,他這掌櫃當不下去了。”
“三叔別聽掌櫃胡說,那怎麽能是糟蹋,實驗總要有消耗。”跟着高明達朝對方院子去,笑嘻嘻的賣乖讨好,“三叔,你最疼侄兒了,你答應侄兒的,不能哄侄兒。侄兒去省城辦書肆,兄弟們到省城讀書的時候也便利許多不是?
三叔,爹這次讓侄兒回來跟着您和大伯學經營,若是再一事無成,回去爹真不饒我了。侄兒求求您,疼疼侄兒行不行?”
高明達立住步子,看着身側一臉乖順讨好的侄兒,收起折扇戳了戳對方胸口問:“你是為了思兒吧?”
“三叔,你還和侄兒計較這個?”高晖一臉委屈,“思兒雖然如今姓俞,可他是侄兒同胞弟弟,我自然是要想着他的。晰哥、晗哥和昉兒亦是侄兒堂兄弟,我也是為了他們。”
最後小聲嘀咕:“三叔,你怎麽還像吃醋似的。”
高明達折扇敲了下他頭教訓:“沒規矩,皮癢了。”
高晖立即嘿嘿笑着從高明達手中接過折扇,打開給高明達扇着,“三叔,侄兒錯了,您到底有沒有托人幫侄兒問啊?”
高明達瞥了眼侄兒繼續朝院子去。
姐弟四人入京後的事情他都聽聞了,二哥還是沒打算放過這幾個孩子。幾個孩子心中對生父都是怨恨的,對他這個三叔豈會有多少情義可言。
他猜不透大哥和二哥為什麽非要毀了這幾個孩子。
既然三個孩子已經過繼,小晖又從商,他還有什麽不放心。
如今小言考中進士,思兒将來也必然有出息。幾個孩子并非是忘恩負義之徒,生養教導之恩他們不會絲毫不念及。只要今後用心對幾個孩子,仕途上生意上能幫就幫一把,骨肉至親,血濃于水,幾個孩子必然不會揪着高家村的事不放。
幾個孩子将來出息,與高家下一輩孩子也能相互扶持,路越走越寬。
如此簡單的道理,他們不是不懂,他不知兩位兄長為何這麽怕幾個孩子有做作為。
他嘆了聲。
高晖追問:“三叔,您幫不幫侄兒呀?”
高明達已經走到自己院門前,從高晖手中奪回折扇,說道:“已經托人置辦了一處,讓你晰哥去看過,他說還不錯,比文韬書肆略大一些。你若是得空可以自己去省城看看合不合适。”
“多謝三叔。”
“別謝太早,這書肆是為叔自己掏腰包買下來,你別想占這便宜。今後賺錢了把銀子還為叔。”
高晖哈哈大笑,“侄兒賺了錢,肯定少不了給三叔的孝敬。不過……賠了,三叔也只能跟着虧了。”
高明達冷笑,“為叔是借你銀子,不是與你搭夥,虧了,你沿街乞讨也得把銀子還為叔。”
“三叔,你太狠了。我還是你親侄兒嗎?”
“你不是我親侄兒,我還要收你利息呢!”高明達用扇子遮了下頭頂太陽道,“快回去想怎麽掙錢還為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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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書肆定下來,高晖心裏落下一塊石頭。
離開臨水縣,他就能稍稍脫離叔伯的視線。
回到自己院子取了東西便回書肆,走到前院見幾個小厮在搬箱子,看着很沉,還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對方也看到了他,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高晖笑着走到管事身邊吩咐幾句。
回到宅外樹蔭下,在馬車內等了片刻,小厮出門來。看到馬車內悠閑坐着的人,又是一個白眼,鑽進車內。
高晖看對方熱得臉紅撲撲,額上汗珠滾落,給他打扇子,笑問:“你還沒走呢?我以為你上個月就離開高宅了。怎麽?幹上瘾了?給你多少工錢?”
小厮抹了把汗,瞅他一眼道:“幹到這個月底才能拿到這三個月的工錢,否則我早走了。”
高晖哈哈笑道:“辛苦,辛苦。”用力給對方扇風,“你早和我說,我補給你。”
“現在補我也可以,三個月三兩三錢銀子,拿錢我立馬走人。”說着伸出手讨工錢。
高晖瞥一眼對方的手,手掌寬大,略顯粗糙,掌心紋路清晰,長有新繭。是長幹活卻有不幹重活的手,新繭子估計也是來高宅磨出來的。
“我現在沒有。不如你再考慮下,到我書肆我給你雙倍工錢。”
小厮冷笑瞅着他,“你的書肆是不是太苛刻招不到夥計,所以才死盯着我。”
“我看上你了。”高晖挑着眉頭挑逗道。
小厮嫌棄得将身子朝後仰躲開,“別亂說話,我可沒有龍陽之好。”
高晖也不再與他說笑,詢問剛剛搬得那些東西什麽,看着是朝高明通的院子去。
小厮道:“聽說是從南邊運來的錦緞,大老爺準備将其給令尊送去。”
這些年高明通借着高明進的便利,的确斂了不少好東西,卻也将多數送進了京城。送的多是字畫玉器古玩,或者是綢緞和其他日常所用,金銀銀票之類倒是沒有瞧見。
高晖沉思了下,讓車夫趕車。
小厮道:“你這麽将我帶走,工錢要補給我。”
“少不了你的。”然後很認真的和對方說,“我最遲月底要去省城,以後可能要在省城經營書肆,你真不考慮到我書肆來?真給你雙倍工錢。”
小厮靠在車壁上,琢磨了一陣道:“十倍。”
“你獅子大開口。”
小厮冷笑道:“我值這個價。”
高晖不屑,“你憑啥這麽自信?”
“憑你身邊都是高家的人,沒幾個人可靠;憑你我認識多年,你把我底細查得清清楚楚知道我可以信任;憑你不是只想我去書肆當夥計;也憑我了解你,知道你心中所想,會支持你。”
高晖冷呵一聲,跷着二郎腿搖着扇子打量面前人,不自覺咬上自己的手指,半晌後,冷笑道:“我沒看錯人,成交!”
“多謝二少爺了。”
“你改口倒是挺快。”
“你想我再喊你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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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言離開後,俞慎思也回了蘇夫子的私塾。
去京城前前後後一年,剛回去蘇夫子便丢給他一份考卷,考察他學問。見他進步很大,知曉這一年必是日日勤學,沒有懈怠,頗為欣慰。
高昉和宗承玉這一年來進步也不小。
今年的院試定在八月,他們三人也只有一個月的時間,蘇夫子對于他和高昉的院試倒是放心,認為能過,對于宗承玉的院試沒有太大信心。
宗承玉對自己也沒自信,但兩位同窗都要去參加院試,他不想自己落下,即便落榜也陪着同窗一起考一回。
這也是最後一回了。
院試後,兩位同窗便要去省城考排雲書院,他無論過不過院試,排雲書院也都是他不敢想的。今後他們的路也就越走越遠了。
正如自己長兄和其他幾家的兄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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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晖在七月中旬去了省城,八月份院試俞慎思欲自己帶着小厮過去,盧氏千萬個不放心。施長生最近一邊忙着繡品的事,一邊忙着他自己的親事,最後只能讓李幀陪他去府城。
俞慎思歉意道:“新婚燕爾,讓你陪着我去考院試,實在慚愧。”
李幀坐在書房前廊下看繡品的單子,擡眼朝他看一眼,笑道:“你考個院案首安慰我一下。”
俞慎思想起府案首蕭臻,此人必然也參加今年院試。自己這一年多勤奮不辍,對方肯定也日日苦讀。還有上次長案上其他的考生,前年和今年府試案首以及長案前面的考生,其他準備今年參加院試的童生。
太多優秀的考生,院案首哪有那麽容易,難度垂直上升。
還是把自己的吉慶納福袋帶着,那裏面裝滿了喜氣,多沾沾會元文氣,也許自己考場中文思泉湧,下筆如有神助。
李幀看完單子,詢問:“聽說這種計數方法是你想到的。”
俞慎思伸頭看了眼表格和阿拉伯數字,點頭問:“如何?是不是便捷許多?”
“嗯。”
俞慎思忽然想到一事,詢問:“你當初童試分別考得什麽名次?”
李幀沒答他,而是問他:“今早給你布置的功課都完成了?”
“還差一篇文章。”
李幀戳了下他腦袋教訓:“明日就要啓程了,你準備路上寫呢?半個時辰後拿來讓我瞧,寫得不好,要重寫。”
俞慎思見他不想提往事,識趣地不再問,起身離開,嘀咕道:“讓你覺得好,我都能考春闱了。”
瞧小少年不服氣,李幀笑着拿起旁邊賬冊繼續翻看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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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到半個時辰,俞慎思便将文章拿給李幀瞧,李幀一邊言語批評一邊在文章上勾勾寫寫,最後一篇文章墨字沒有朱字多。
俞慎思略有不滿,“姐夫,不用這麽嚴苛吧?我覺得還是有可圈可點之處。我只是去考院試,你這……我都以為自己要去考鄉試了!蘇夫子都沒你苛刻。”
李幀放下文章,問:“我的批評之語可有哪句是批錯的?”
那倒沒有,俞慎思搖搖頭。批評之語直擊問題關鍵,就是用詞太犀利。他現在感受到高晖當初為什麽崩潰了。擱誰誰不崩潰。
“那便是了。”李幀将文章遞還給他。
他看得眼花,猶豫了幾息,試探地問:“這……要不要重寫?”
李幀頓了頓,笑道:“那就重寫吧。”
俞慎思拍了下自己嘴巴,多這一句嘴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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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九院試,從客棧去考院的路上,宗承玉向同窗二人道:“齊小三今年春縣試和府試都過來,如今和齊小二一起來參加院試。”
俞慎思鼓勵道:“那我們得好好考,可莫他上了榜,咱們落榜,那真是前面都白歡喜了。”
“嗯!”三個少年碰了下拳頭。
在考院門前,三人剛下馬車就見到齊家兄弟,二人直直朝這邊走來,宗承玉小聲問:“昉哥、思弟,你們什麽時候和他們幹過架嗎?我怎麽瞧着他們要過來和我們幹架。”
俞慎思道:“看着……不像。”因為二人的目光從他們三人身上轉向了旁邊李幀、高晗和宗承武三人身上。
齊家兄弟走到三人跟前,齊齊施了一禮:“李夫子。”
俞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