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037章 第 37 章
俞慎言趕着車, 俞慎微和幼弟跟着,她又問起剛剛幼弟為何打李郎。
這個李郎性情怪異,總讓她覺得他身上藏着許多秘密, 是個危險的存在。他個頭高大,若是幼弟得罪此人,以後上學散學落單被對方盯上, 難保對方不報複。
俞慎思卻不這麽認為, 自從年後此人回來, 他能瞧出幾分, 此人行為怪異歸怪異,并非心腸歹毒之人。否則不會乖乖應下他的“報複”, 今日還欣然挨他的打, 沒有一絲不滿。
他隐隐覺得李郎像受過心靈重創而變得性情孤僻。
為免俞慎微擔心,他将原委說給大姐聽。
俞慎微蹙眉,點了下他腦袋教育:“這麽點事, 你記這麽久?人家又不是故意擾你, 是重病難忍,豈可怪罪?”
“這是大事!讀書無小事, 爹說的。”搬出俞綸來當盾牌。
俞慎微便不再教訓, 囑咐他以後再遇此事要多體諒些。
俞慎思并非不體諒, 只是想捉弄李郎罷了, 剛剛抽他手的五下都抵不過蘇夫子一戒尺打得重。
俞慎思餘光朝旁邊瞥了眼, 見到馬車上落下一個人影, 回頭見到李郎, 驚了一跳。
“你怎麽神出鬼沒?”什麽時候就跟在後面了?他們姐弟的對話都聽去了?
俞慎微姐弟回頭瞧見李郎, 俱是意外。
“你們落下的,戚婆婆讓我送還。”李郎将手中的書遞過去。
俞慎思見書封面一個卡通小人兒, 是自己的,接過道了句謝,轉身快走兩步追上牛車。
恰時迎面走來一名婦人,招手沖李郎喊:“阿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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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三四十歲年紀,一身鄉裏婦人打扮,俞慎微認出來是去年末見到的那位,當時李郎給了她一個錢袋子,她樂得合不攏嘴。
婦人直奔李郎身前,責怪道:“怎麽兩三個月也不回去一趟,表姑擔心死你了,秋收後你表弟成親……”
姐弟三人走遠,沒聽到後面婦人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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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涼添衣。入秋後,裁縫鋪生意好起來,俞綸堂兄弟二人的裁縫手藝毋庸置疑,前幾個月宣傳,如今在城中大俞裁縫鋪也能叫得上名。鋪子中又經營布料,生意比預想的好。
俞慎微在入秋時去拜訪唐母,唐母給她介紹的那個做繡品生意的胡老板,與唐母沾親帶故。有唐母幫忙說話,生意順利* 許多。胡老板每年春秋兩季跑貨,也想在臨水縣有個固定合作的人。兩人想法一致,便定下這事。
事後俞慎微琢磨着家中裁縫鋪有爹和小叔經營,娘和小嬸幫忙,用不到她。她可以把心思放在繡品上,這裏面的利潤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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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過授衣月,又遇始裘天。今年入冬有些不尋常,剛過立冬天就寒起來,冬月裏就飄起雪,比往年早了半月。莊稼人靠天吃飯,全都讨論明年的收成。俗話說,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着饅頭睡。但凡事過猶不及。
臘月裏雪又少了些。
小年後,裁縫鋪已經沒什麽生意,全家決定回鄉過年。
到大俞村第二天,一位族老領着幾位族人過來,說田地的事。
俞綸以為是如今家裏添丁,田地有變動,卻未想是族人想将田地挂到俞慎言的名下免稅。地還是他們種,每年交他們一定的租子,租子自是低于朝廷田稅。
秀才名下有五十畝良田免稅的特權,俞綸他們一家本來人少地也少,不足十畝。俞慎言的名下空着幾十畝免稅田。俞綸本來想着以後手裏有餘錢買些地,如今族人主動送過來。
這種方式在鄉裏很普遍,不少家中田少的秀才都會讓親族挂名。親族不用向官府繳納田稅,将田稅的一部分以租稅形式交給秀才,親族最後也就成了秀才的佃農。
大盛朝相比前朝土地管控一塊雖好些,卻仍存在許多問題,買賣轉讓是平常之事。這種事每個鄉都有,官府是不管的。
這種不勞而獲的誘-惑,俞綸不可謂不動心。此事關系俞慎言,他詢問俞慎言的意思。
族老和幾位族人商量想讓他們幾人每家分十畝田挂過來。俞慎言知曉族老和幾位族人家中男丁多,所以田地多,田稅自然也多。若是男丁皆是勞力則罷,不是勞力,生活也不容易。
以前他沒有想過這種事,如今族老提及,他自然願意幫一把族人。以後也是要買田的,倒不如将這好處先給族人。與族人和睦,今後遇到什麽困難,族人也能幫襯一二。
他想到俞氏族中的順叔公家。
順叔公大兒子去世,小兒子和他差不多大,下面還有兩個總角孫兒。老的老小的小,生活艱難。若說真的要挂他名下,他倒是願意幫順叔公。只是這種挂名的田,在官府那裏這些田就是他的。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将自己的地轉出去,如此自己沒有保障,只能做佃農。
他出于好心,自不會吞了這田,更不會多收他們租子,甚至可以不收。但從順叔公來看,田地還是握在自己手裏踏實,不見得能信任他。
俞慎言道:“我名下只能分出去三十畝免稅田,叔公和幾位叔伯要勻一勻了。”他想留十畝,若是順叔公以後願意,自己就幫一把;若他不願意,便空着,以後家中買田再填上。
族老和幾位族人見他點頭,當即便商定,那就幾家勻一勻,族老家中有個瘸了腿的兒子,其他幾家讓他挂名十畝,剩下他們商量分了。
年後,順叔公也過來問此事,俞慎言便将那十畝份額給了順叔公。
事後俞慎思詢問舉人名下多少免稅田,才知曉那些鄉紳地主是怎麽來的。前朝後期一大弊病就是土地兼并嚴重,本朝有所控制,百姓才吃得上飽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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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五後,縣城的鋪子陸陸續續開門營生,俞慎微也琢磨收繡品的事。
過年時俞慎微和家裏說,今年準備做繡品生意,他年前打聽過這方面消息,年後準備四處去問問。
俞綸夫婦不同意,畢竟女兒大了,不能總是在外面跑,這個年歲找個好兒郎說親才是正事。俞慎微搪塞道:“待小言鄉試後再說親,若小言高中舉人,娘還擔心我這個舉人的大姐嫁不出去?”
俞綸夫婦一想也是這個理兒。小言若高中舉人,女兒的婚事就能往上找一找,不再拘泥村裏的那些兒郎,興許能找個更好的人家。一年半載也等得起。對于俞慎微要出門跑繡品生意,夫妻二人還不放心。
施長生便道:“年後我不去昌隆布莊,我陪姐姐,也能保護姐姐。”
施長生這二年身量長起來,已經和俞綸一般高,有了大人模樣。在昌隆布莊做了兩年夥計,跟着少東家見了不少人事,說話做事愈發成熟。有他陪着俞慎微,夫婦二人放心不少,免不了還是要叮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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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俞慎微和施長生去鄉裏談繡品的事,回城天色已晚,城中燈市已開。上元佳節的燈會,歷來是衙門和城中大戶人家聯手舉辦。街市各處可見衙門和各家的燈展以及游戲項目。
這一日家中長輩都不會拘着兒女,讓他們出來賞燈游玩,其實也是借着賞燈讓兩家兒女相看,所以上元節在寧州府有個別名叫“定情節”。
臨水縣城有兩條穿城而過的小河,照水街前的小河中漂着各式各樣河燈,河邊還有許多人在放,有的祈福,有的則是祈緣。
“姐姐要不要也去放一個?”施長生扯了下俞慎微袖子問,“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大叔和嬸子也就不催這事了。”
俞慎微瞪他一眼,“我瞧你是想早點找到如意娘子吧!”
施長生傻笑道:“姐姐還真說對了。”
“那你去放燈,我回鋪子。”
施長生朝鋪子方向望一眼,今日街道上全是人,雖然已經快到鋪子,他還是不放心,“我送姐姐回鋪子再過來。”
兩個人剛越過石橋,聽到身後撲通一聲,有什麽落水,旁邊一片驚叫。“有人跳河了!”周圍的人都朝河邊湧。
俞慎微二人被人流擠得寸步難行,最後被擠得不得不朝河邊去。河中的人有氣無力撥水,像是會游泳又像不會,像求生又像要認命。
正月裏河水冰冷刺骨,周圍的人不敢輕易下河救人,拿着竹竿往裏遞想将其拖上岸。
落水的人手在那裏劃,就是抓不到竹竿,看得周圍人幹着急。
這邊舉動将官差驚動擠過來,四名官差看着冰冷河水也猶豫了。落水之人朝下沉,官差忙詢問其家人在哪。家人落水,別人不救,自家人倒是救啊!
施長生抓了把俞慎微袖子道:“好像是李郎。”
俞慎微借着河兩岸的燈光仔細瞧,還真的像是李郎。
他在臨水縣城沒親人,哪裏會有人救他。
施長生撥開面前的人,将外面的襖子脫下便撲通紮進河裏。
俞慎微身子一哆嗦,好似自己也紮進冰冷的河水裏去。
見到有人去救,圍觀的人更加緊張,官差奪過竹竿遞給施長生。
将兩人拖上岸,俞慎微忙将襖子遞給他,回頭去看李郎。人已經暈過去。官差對着李郎胸口按了一陣,嗆的水吐出來,人也醒了過來。俞慎微嗅到酒水味道。
“你們是他家人?”官差轉頭問施長生和俞慎微。
“認識。”施長生道。
官差見李郎雖醒,人卻暈暈乎乎,一人一邊将李郎架起來,詢問他家在哪,将人送回去。
戚婆婆的院子有些距離,送回去也就只有戚婆婆照顧。俞慎微見人半死不活樣子,不早點醫治,凍也凍死了,一時心軟,道:“麻煩兩位差爺将人送到旁邊大俞裁縫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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