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繼續聽下去吧
第007章 繼續聽下去吧
衆所周知,武裝偵探社的社長是個随身揣着小魚幹的貓控。
同樣衆所周知的是,幾乎所有的貓都離這位福澤先生敬而遠之。
而更加衆所周知的是,老虎怎麽着也能算是貓科。
所以這件事也就逐漸變的合理起來了……才怪咧!
“只是這樣的話,大叔才不可能主動要求把那只笨蛋老虎留下來的!”
“啊呀呀,亂步先生,別那麽生氣啦。”
一只拿着零食袋子的手伸過來,貼心地放在正氣成一團的黑發少年面前。同樣湊過來的還有一張笑盈盈的臉。
“社長的意思也不是直接讓敦君加入,如果想要成為我們當中一員的話,還是要經過入社考驗才行。這個還需要我們自己來準備。”
被稱作亂步的少年沒有回話,只是氣鼓鼓地看着面前的這張臉,伸手把零食搶了過來,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裏。
如同一只變圓的河豚。
“好了好了,亂步先生,我道歉。”
站在他對面的風衣男子咳嗽一聲,雙手高高舉起,做出投降的姿勢:“我承認我在這方面做了一點小手腳。”
“比如說昨晚特意給社長打電話提了我對這些事的看法,比如今天中午把敦君過去在孤兒院生活的資料交給了春野绮羅子小姐,比如故意把敦君安排去國木田家……不過主要是因為小老虎真的很争氣啦。”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臉上也露出相當感慨的表情:“雖然有着相當悲慘的過去,還擁有這種不受控制的異能,但沒有任何傷人的記錄,也沒有什麽報複社會的想法,反而把錯誤都歸結為自己。而且在相處過一晚後,就連超級暴躁的國木田先生聊到他時,語氣都變得克制起來了。嗚哇,真是了不起。本來我還以為他會提出更加強烈的反對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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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步——全名是江戶川亂步,武裝偵探社的核心,也是裏面唯一偵探——看上去更生氣了,本來一直眯着的眼睛都睜了開來。
那是一對綠得像貓眼石的眼睛。也确實有點像是貓眼,圓溜溜的,睜大的時候不會給人多生氣的感覺,反而會讓人覺得挺可愛。
“笨蛋!”他憤憤不平地喊起來,“我才不需要你解釋呢!作為世界第一的名偵探,你說的這些東西我當然早就看出來了!”
“不愧是亂步先生,一切都看在眼中!”
太宰治面不改色地說道。
“問題是,這種賠禮道歉也太沒有誠意了!”
江戶川亂步的話被打斷了一下,然後繼續氣乎乎地強調道,只不過氣勢比之前要弱了很多:
“完全不是面對名偵探時應有的态度!至少也得拿……也得拿一大袋草莓大福或者五罐子金平糖才對!”
這麽多甜食的話,社長會直接沒收的吧?
太宰治咳嗽一聲,格外真誠地點點頭。
名偵探終于滿意了,昂起腦袋,抱着零食往後面一歪,就像是一只融化的貓,就這麽随随便便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說說你特意找我談的事情吧,太宰。”
他說。
結束了讨論後,巨大的會議室變得空空蕩蕩起來,只剩下了他們兩個。其中亂步還是被太宰治拽住留下來的。
太宰治點了點頭,他的目光看向通風口,思考的神色在那對鳶色的眼眸中浮現:
“是關于貓的。”
他字斟句酌地補充:“橫濱的貓。”
“亂步先生,您覺得他們也是一群擁有智慧的生命嗎?”
江戶川亂步莫名其妙地看着太宰治,就像是他問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要我說的話,”他一點也不客氣地說,“比好多笨蛋人類都要聰明。”
得到來自名偵探的肯定後,太宰治的眉毛反而皺了起來:“既然亂步先生都這麽說了,看來不是我的錯覺。不過,既然如此……”
他用一種游移不定的語氣詢問道:“就像是人類中會誕生異能者,貓中會不會也存在着擁有特殊能力的貓?”
江戶川亂步愣住了,那對綠色的眼睛中似乎出現了茫然的表情。
“——當然,我說的不是敦君啦!”
太宰治突然反應過來,趕緊接了一句上去,把朝着奇怪方向奔去的思路拽了回來:“只是之前遇到過一些相當奇特的貓,現在回想起來,總感覺他們身上發生的東西不能用巧合來形容。”
“哦……”
名偵探這下恢複了正常,甚至開始埋頭吃起了零食:“我就說嘛,他看上去完全就是個笨蛋人類,怎麽都不像是貓。”
“至于貓中會不會有類似人類中的異能者的存在……嘎吱嘎吱……當然是有的啦……啊嗚啊嗚……因為……咕嚕咕嚕。”
名偵探接過太宰治遞過來的波子汽水,喝完之後心滿意足地說出了下半句話:“我就親眼見到過!有‘特殊能力’的貓!”
太宰治這下真的驚訝了:“比如?”
“比如那只被春野小姐叫小咪的貓。”
江戶川亂步指了指春野绮羅子固定喂貓的那個窗臺的位置,語氣相當篤定:“我和大叔第一次解決案件的時候就見過哦。一點都沒變,身上的花紋都是一模一樣的。時間大概是在十一年前吧。當時它出現在了舞臺下慌張的人群中,雖然當時我只瞥了一眼,根本沒有太在意……”
說到這裏時,名偵探也陷入了沉思,就像是注意到了之前被忽視的某個細節。
“不過不管怎麽說。”他打斷了自己的思路,“十一年過去還沒有産生變化,肯定身上有特殊的地方。”
一般野貓的壽命也就十年出頭而已。按照正常貓的壽命來看,那只三花貓已經毫無疑問地走進了老年。但現在它還是沒有半點蒼老的樣子,動作依舊敏捷從容,眼睛也沒有變得渾濁。
太宰治思考了片刻:“這樣啊……”
他突然想到自己昨天在港口黑手黨見過的另外一只貓。
那是只黑貓,大得出奇,據說年紀也不算小了。但昨天他見到對方的時候,看上去和四年前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江戶川亂步看了眼太宰治,繼續專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零食:他知道對方想起了什麽,但對這種東西一點也不關心。如果太宰治不說的話,他就不會問。
反正遇到真正意義上沒法解決的問題,對方還是要來找自己這個最厲害的名偵探的。
“說起來,亂步先生。”
在一片靜默的空氣中,太宰治緩緩地開口:“我一直覺得,雖然我在說服社長方面做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努力,但真正讓社長下定決心接納這只小老虎的,其實是因為聯想到了當初……”
“嗯哼?”
江戶川亂步停下了咀嚼食物的動作,擡起腦袋,似乎明白了什麽,于是立刻振奮起來。
他的聲音幾乎是驕傲:“果然,大叔還是最喜歡我了!”
感覺自己重新奪回了長輩偏愛的名偵探明顯高興了不少,直接抱着零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噠噠噠”地沖出了會議室,明顯是去找社長撒嬌去了。
被獨自留在會議室的太宰治扯了下嘴角,看着重新被關上的門:當年 ,亂步先生該不會真的也是這麽被社長帶回去的吧?
怪不得社長這麽快就下定了決心,果然是撿無家可歸的孩子已經成習慣了。
倒也真是奇怪,為什麽這樣的人在橫濱的貓那裏不太受歡迎,反倒是那只森狐貍——竟然還挺受那群貓喜歡的。
想到那只絕大多數時候都與森鷗外形影不離的碩大黑貓,太宰治雙手抱胸,發自內心地搖了搖頭。
真是有點難以理解的審美。
“阿嚏!”
蹑手蹑腳靠近房間的黑貓突然打了個巨大的噴嚏,渾身的毛都跟着抖了兩下,深處爪子用力地揉了兩下自己的貓鼻子。
“總感覺被念叨了。嗯,肯定是太宰治那個臭小子。”
在噴嚏聲中成功暴露自己的黑貓嘟哝一聲,繼續用力地揉着自己的鼻子,學着穿靴子的貓莫布斯的樣子,人立而起,娴熟地打開房門。
房門內一直響着的“砰砰砰”的聲音在那個噴嚏聲後就消失了,裏面的貓似乎進入了相當警惕的狀态。但黑貓只是浮誇地晃了晃腦袋,伏下身子搖搖擺擺地走了進去,并且熱情洋溢地招呼起來:
“好久不見啊,親愛的洛賓女士。今天下午怎麽不去好好地享受橫濱的陽光了,而是在這裏折磨收音機?”
回應他的是相當不客氣的“喵!”的一聲。
在發出這聲讓對方不至于走太近的警告後,芙蕾因才緩緩放松,放開了這個被自己拍得“砰砰”直響的收音機。
“河馬?你怎麽來了?”她問道,以銳利的目光注視着這只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巨大黑貓。
“這不是怪想念大家的嘛。而且,好吧,我承認,我對之前我在工作上遭到的不公正待遇受夠了!”
河馬行聽到這句話後卻立刻唉聲嘆氣起來。他對玳瑁貓行了一個過于滑稽的禮,擺出一副愁眉苦臉和憤慨至極并存的模樣。倒也奇怪,這兩種表情竟然真的能在一張貓臉上同時存在。
河馬,一個相當古怪的名字。在各種稀奇古怪的貓的名字當中,也是異常奇怪的那種。
貓如其名,河馬是一只相當巨大(誇張一點來說,他真的大得讓人想到河馬)的孟買貓,有着一身綢緞般的光滑純黑色皮毛,優雅的流線型身軀,以及太陽一般金黃色的眼睛。
如果不是尖尖的耳朵,他幾乎能夠被錯認為一只黑化美洲豹。絕對沒有任何人會以為他是一只貓——這種體型實在是有點超出人類對于家貓這一物種的認識了。
“洛賓女士。”巨大的黑貓聲音莊重,且充滿了悲憤的情緒,“雖然我是一只相當有事業心和責任心的貓,但您要知道,天天陪着一個人類在他的辦公室批改文件也太過于浪費我的一表貓才了,這簡直是謀殺!”
“謀殺,您懂嗎?洛賓女士?浪費時間就是慢性自殺,而浪費別的貓的時間就相當于謀殺一只貓的生命!”
他慷慨激昂地說道,眼睛中似乎都沁出了淚花,爪子用力地握住芙蕾因的爪子,似乎把他自己都感動了:“生命,這麽寶貴的東西!每個人和每只貓都想要它,都願意為一條生命——要麽是別人的,要麽是自己的——付出一切!不過這就說遠了,但寶貴的生命是絕對不可能和一堆總是在不斷複制自己的文件在一起度過的!您覺得有道理嗎,嗯?”
芙蕾因撇撇嘴,甩開對方的爪子,簡潔明了地提煉出了關鍵的字句:“懂了,你被你家的人類嫌打擾工作,一腳踢出來了。”
“多麽無恥的污蔑啊!您真是狠狠地傷了我的心!”
黑貓傷感地、不可置信地喊叫道。他的聲音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您要相信,我絕對是專業的,我甚至比那個倒黴人類更早看出來那些文件沒有任何意義。然後他!那個人類!我說的就是森鷗外——他出于不公正的嫉妒心,把我趕走了。多麽可憐,天才總是會遭到嫉妒!是的,不公正的對待,但我相信這一切都會沉冤昭雪的,在這兒我想到一首歌……”
說着說着,他咳嗽一聲,就要忘我地“喵喵”唱起來,但被芙蕾因及時地打斷了。
“唯獨在這件事上,我很能理解森鷗外。你确實不該在那兒。”
玳瑁貓眯着眼睛,給出了一個評價——我敢以講述者的身份發誓,這是這本書寫到這裏以來最精準的評價——她說:
“你不應該在任何地方,除了和拉克賽維一起待在馬戲團。”
河馬不說話了,他盯着芙蕾因,圓溜溜的金色貓眼中露出相當古怪的表情。
“啊,不愧是您,不愧是您。”他嘟哝着說,“多麽準确的評價啊,女王!”
“不僅如此,我還要繼續說下去呢。”
玳瑁貓毫不畏懼地看着河馬,昂首看着這只體型比自己大上數倍的貓:“你這麽一直東拉西扯,就是因為不想告訴我你為什麽突然回來。你想蒙混過關,得了吧,你這只貓。”
“這我可不能告訴你,你得付出點什麽,否則我就太虧了,女士。”
黑貓幾乎要跳起來,像是個巨大的皮球。他的嗓音委屈巴巴:“而且我不同意你最後的一番話,我的說法可是充斥着三段論的古典辯論邏輯呢。當年我在講臺上面演講的時候,那可是亞裏士多德都要為我鼓掌的啊!”
“上次你說的是德摩斯蒂尼。”
“都差不多,差不多!”黑貓毫不介意地說,他的尾巴生動地晃來晃去,充分地表現出了其主人的滿不在乎,“反正在這個世界,他們都不搞演講。”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陷入了沉思中,只有尾巴還在無聊地繼續甩動着。
芙蕾因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篤定地說道:“肯定是港口黑手黨發生了什麽事。”
“您猜吧,反正是不會猜出來的。”黑貓一本正經地說道,“難道我會告訴您這和太宰治先生有關系嗎?不可能的,女王。哦不,等等,我說了什麽啊!”
他略顯浮誇地捂住自己的貓嘴,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似乎對自己突如其來地走漏了消息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确實很假,假到剛成年的小橘貓千晴都能辨認出來的程度。但架不住誘餌太過好用了一點,玳瑁貓整個身子都繃緊了,橄榄綠色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對方。
“你要什麽?”她問。
聲音又輕又快,沒有絲毫的猶豫。好像生怕多思考一秒自己就要後悔了似的。
河馬放下雙爪,有些得意地抖了抖胡子——然後在兩秒鐘後就變成了苦惱的表情。
“呃,我其實沒想好。”黑貓抱怨道,在房間裏左顧右盼,最後幹脆把目光放到了被玳瑁貓保護着的機器上,“那就這個吧!講一講您之前在幹什麽!我才剛剛走進來,就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砰砰砰的聲音。”
“……”
玳瑁貓再次撇了撇嘴,用尾巴尖一指:“用來竊聽人類開會的,現在沒聲了。”
河馬一臉嚴肅和了然地點了點頭。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不情不願地說道:“索麗埃科說,電子設備壞了拍拍就能好。”
“有沒有一種可能。”河馬繼續一臉嚴肅和了然地點了點頭,“它其實本來就沒有壞,只是一個有時效性的道具呢?”
“……夏目沒和我說。”
“我對此保持疑問。”
“……我咬你。”
“啊!”
三分鐘後。
“這是殘忍的專制貓權對貓的新一輪迫害。”黑貓悲傷地捧着自己的尾巴,上面漂亮的黑毛已經少了一大簇,“唉,我要把它命名為36河馬之尾慘案,以此紀念英勇的革命黑貓的尾巴在對抗慘無貓道的暴君時做出的巨大犧牲……”
“呸呸呸!”玳瑁貓嫌棄地吐掉口中的貓毛,“現在快說!”
“哦,事情是這樣的。”
河馬立刻把自己的尾巴嚴嚴實實地藏在屁股下面。他拽了拽脖頸處的毛,假裝那裏有一個花哨的領結,語氣嚴肅起來:“故事還要從昨天晚上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