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烽火狼煙
第三十六章 烽火狼煙
其他三路都在遭遇匈奴大部隊或者追逐匈奴殘兵的時候, 李儀仍然沒有遇到任何匈奴部隊。
他心裏憋着一口氣,脾氣越來越大,連李海都不怎麽敢招惹他。沒有人比李儀更迫切地希望遇到匈奴,進行一場戰鬥, 用實績證明自己。
如果這一趟無功而返, 難道要繼續回去當一個郡守嗎?或者被陛下問罪卸職, 連郡守都當不上。
李家的榮光已經黯淡很久,他祖上曾有過赫赫威名, 但如今卻只剩幾句笑談。如果是在夏王朝, 或者大越開國期間,他的能力足以封侯。但即使是現在,他也經歷了很多的戰争, 挨了很多次打,這一生一直在戰鬥中,未曾停歇。
憑什麽,連趙平安那樣的人都能當上北将軍, 他卻無法得到任何獎賞。
這是李儀在整個越雲帝統治期間的感受到的深刻的痛苦與憤怒。
他自诩比大越的大部分将領更加優秀,但無論如何,無論經歷過多少戰争,打過多少次勝仗, 在民間也常有傳說,越雲帝就是看不到他——他的職位生涯就是不斷地從一個郡去往另一個郡,接手爛攤子,好不容易處理完了,越雲帝就讓他馬不停蹄地去下一個郡。
他實在不願意将自己的失敗算在運氣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頭上, 但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解釋呢。因此他戰鬥的風格越來越激烈,多次以身犯險, 在生死磨煉之中,無論是對軍隊的掌控能力還是個人的實力都越來越強。
他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但他已經快五十了,半邊身體埋在土裏,就算他還能打,這幅傷痕累累的身體又能扛多久呢。
越雲帝時期的冷遇,已經消磨了他的野心,盡管在夜裏會時常感到憤怒和不甘。但也許這就是命吧,他無法得到賞識,不受人喜歡,他看着整個大越的将軍們越來越弱,許多如趙平安這樣的人失去了志氣,如慕容安這樣的老将逐漸退出戰場,就連文官也是一群老臣與其背後的勢力不斷糾纏,再沒有提出過強而有力的政論。
大越如今,稱得上是無能者當道!
……那霍屹雖然也有能力,還不是和他一樣當個郡守。
李儀就這樣滿腹牢騷,不甘又忍耐地過了大半輩子,正當他以為自己一輩子就要這麽下去的時候,大越也就這麽渾渾噩噩下去,周鎮偊登基了。
新帝有一個令他瘋狂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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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前方有一座小城,隸屬龜茲國。”李海捧着地圖驅馬過來,說:“龜茲國很小,是匈奴的附屬國之一,不過幾十年前,他們還臣服于大越。”
李海還有句話沒說,龜茲國離大越已經很遠了,而且與李儀原本的路線相差甚遠,天知道他們怎麽過來的。
這些小國家見風使舵是很正常的,他們沒有戰鬥能力,自然誰強就聽誰的。大越強就跟大越混,匈奴打過來大越罩不住了,就跟匈奴混,夾雜在兩個帝國之間的弱小王國,哪有選擇的權力呢。
抱大腿也是一種生存方式,當棋子總比當棋盤要強。
李儀在大漠走了這麽久,終于見到了活人,他心裏一激動,下令道:“沖!”
騎兵攻城并不容易,但李儀作戰經驗極其豐富,打過防守,也打過進攻,去過西南剿匪,東海抓寇,攻打這麽個小城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半個時辰後,李儀就站在了城主府裏,原來的城主被壓到他面前,面色灰敗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萎靡地跪下來。
城主的內心是崩潰的。
當一座城池與暴力強大的游牧民族離得很近,其結局顯而易見。而城主心裏唯一的安慰,就是匈奴只會劫掠殺人,并不會想占領某個城池。匈奴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只有在草原上他們才是王者,所以城主每年拿一些錢供奉給匈奴,匈奴打起來會稍微輕點。
很多年前,龜茲國還是大越的附屬國,他們也曾經給大越上書求救,但當時大越并沒有給他們回複,也沒有派兵幫忙抵禦匈奴,龜茲國無奈之下只能向匈奴投誠——以匈奴的兇殘程度,再慢一點,龜茲就滅國了。
幾十年過去,城主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見到大越的軍隊,而且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誠心地講,龜茲這樣的小國,是更願意依附于大越的。大越講禮儀,講道德,行事說話規矩很多,只要尊敬大越,再給點供奉,就能相安無事——大越要的那點供奉只是個形式問題,他們自認為地大物博,最看重的其實是一種願意服從的态度。
大越甚至開通了商路,他們用本地的一些特産,就可以換到大越的絲綢瓷器和食物。
匈奴就是一個純粹的,野蠻的,貪婪無度的強盜。
城主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李儀在上方大喝一聲,城主便趴地上了。
“爾等小國,昔日尊我大越,自稱為臣,如今卻屈居匈奴之下!”李儀拍着桌子,怒目圓瞪:“背信棄義!小人行徑!”
城主委屈地說:“可是五十年前,匈奴入侵,上任國王上書請求援助,大越也沒有出兵啊……”
李儀一時說不出話來,那時候越雲帝都還沒有登基,大越的基本國策仍然是修生養息。龜茲國王的信他們收到了,但沒敢去打。
李海安撫地拍了拍爹的肩膀,說:“将軍,我來和他說吧。”
他将城主扶起來,安慰了幾句,城主的臉色逐漸緩和下來,他們離開城主府,大約半個時辰,李海才回來。
李儀問:“你和他說什麽了,怎麽比我破城的時間還久。”
“他會為我們接下來的行軍提供糧食和路線,并且将上書給龜茲國王,勸他與大越合作,共抗匈奴。”
李儀有些驚奇:“你怎麽做到的?”
“我只是告訴他,大越回來了。”李海淡定地說。
他們離開的時候,将大越的玄旗重新立在城外。
玄旗之上,是一個金戈鐵馬般的“越”字。
城主站在低矮的城牆上看他們載着物資離開,心裏又苦又酸又無力。
越人說過“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對他來說,也可以說“寧為大越人,不做龜茲王”吧。
弱小的王國,如同細腳伶仃的嬰兒,旁邊是兩個彪形大漢在打架,僅僅只是餘波的影響,就足以摧毀他們。
此時,從大漠上方俯視,可以看到大越的四支軍隊已經完全脫離了原本的計劃,路線逐漸詭異起來。
霍屹帶領的軍隊從西河邊郡出發,跟着呼衍拔牙繞了一圈,夜襲匈奴營地之後,大部隊由霍屹帶領前往龍城。九千騎兵戰鬥了整整一天,攻破龍城,殺敵四千,俘虜一千,以及牛羊駿馬數萬。大破龍城之後,霍屹壓着俘虜和戰利品往回走,預計半個月就可以回到大越。
除了意料之外的龍城,霍屹的路線一直十分準确,沒有任何偏移。
相比之下,李儀的路線看上去就極為扭曲了。他自己不知道,其實不知不覺中一直在朝偏左的方向走,結果越走越偏,在大漠上走出了一條奇異的路線,且沒有遇到任何匈奴兵。直到遇到龜茲的小城,李儀(主要在李海的幫助下)修正了路線,一路攻破了很多小國,将大越的玄旗盡數插在這些遙遠的領土上。直到實在拿不出玄旗了,李儀才掉頭往回走。如果這次沒有迷路的話,差不多一個月就能回大越。
而前進路線最為瘋狂的,還是秋鴻光帶領的一千先鋒營。
在霍屹給定的期限之後,秋鴻光追上了呼衍拔牙,但與此同時,也遇到了一支三千人的匈奴軍隊。
以一千敵三千,秋鴻光并沒有準備逃跑,他甚至極為興奮。匈奴冶煉的箭矢比大越沉重且鋒利,且帶有特殊的标記作用。大越擁有更堅實的盔甲,秋鴻光利用雙方的差異,在夜晚偷襲了這支軍營,利用光火與巨大的聲響放跑了他們的馬,近戰的情況下,有盔甲的大越騎兵更占便宜。
就這樣,他硬生生打穿了這支軍隊,匈奴在夜色之中沒有組織起有效的反擊,竟然逃跑了。
秋鴻光心裏還想,看來不是每個匈奴将領都和呼衍拔牙一樣厲害嘛,如果都是那種水平,大越得每個将領都是霍屹才有的打。
秋鴻光殺了近一千匈奴,又清算了自己這邊的損失,大越折損了六百多騎兵。
實力相近是什麽情況,就是雙方兵力差不多,打了半天,損失差不多。
以一千敵三千,對方逃跑了,雖然損失也很大,但這完全是值得誇耀的功績。
算一算時間,他應該回去了。
但秋鴻光心裏有一個更加瘋狂的想法,他總覺得自己還能繼續往前打。
秋鴻光沒有留下俘虜,也對那些牛羊不感興趣,他看着自己僅剩的三百多人,這些人經過一場慘烈的戰鬥,卻顯得極為興奮,眼神中的兇光如同野狼一般。
有什麽樣的将,就有什麽樣的兵。
眼前是廣袤無垠的大漠,要繼續往前,還是往回走,和霍将軍會合?
秋鴻光陷入糾結之中。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