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時間過了挺久了, 印象裏似乎是兩年多前。
當時是個夏天,太陽當空,天氣悶熱一片。
小萊子因為胃痛預約了當地很有名望的一家醫院, 去之前還順便買了點東西準備探望某個就在該家醫院住院的朋友。
小萊子排隊找到了自己的主治醫師, 進診斷室後, 發現醫師旁邊還站着個人。戴着口罩,黑頭發, 穿着的白大褂和醫師身上的有點不同,很明顯是個實習模樣的人。
哪怕戴着口罩, 也能看出這人眉眼很漂亮。小萊子自诩記憶力超群, 沒達到過目不忘的本事, 但美女應該是看一眼就能記得的。
但這人, 她總覺得眼熟,但想不起來是誰。
黑發美女看着挺冷的,精致幹淨的眉眼低垂,看着手上拿着的本子, 聽到小萊子進屋的動靜, 也只是淺淺擡了下眼皮,又落了回去。
下一秒,又擡起眼來。
黑發美女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她好半晌, 漆黑深邃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小萊子被她看的渾身發毛,還很納悶。
她生活檢點的很, 從沒有亂七八糟負了心的前任,對待美女态度更是欣賞, 不知道哪裏惹到這位了。
拿了藥出來後,小萊子有點找不到朋友所在的病房, 黑發美女這時候來她身邊,“我帶你去吧。”
她的英文發音很标準,小萊子點頭,“好啊。”
黑發美女帶她來到病房,淡聲說:“冒昧的問一下,裏面是你朋友嗎?”
“是啊,”小萊子随口說:“情況還很嚴重。”
這是個單人病房,黑發美女聞言蹩了下眉尖,透過門上玻璃往裏面病床上看了眼,表情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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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萊子也沒管她,看完朋友出來後,又被這人拉住了。這次她摘了口罩,那張情緒淡淡冷冷的、卻讓人驚豔到一眼淪陷的臉一出現,想不讓人記起都難。
“……我靠。“小萊子小聲罵了句髒話。
南琅呢?南琅呢?!
這不就是你之前說“沒她不行”的人!
她們沒走遠,就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姜初瑾舔了下唇角,似乎是斟酌了很久,才開口,“所以,你們就是住在這個城市裏是嗎?”
沒頭沒尾的,什麽所以,什麽你們?
小萊子:“啊?”
姜初瑾幹脆把話敞開了點,“你和南琅是住在這裏的吧?”
這個國家城市很多,她目前沒去過別的地方,只在這個城市裏找過。
小萊子哦了一聲,“是啊。”
姜初瑾靜了兩秒,說:“可我沒找見她。”
小萊子倏地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暗嘆這兩人緣分太淺,說:“找不見很正常,她出國了,環球旅游去了,現在不知道在哪個國家潇灑呢。”
“兩個月前就走了,也沒發過消息回來,前幾天跟她打電話都沒信號,”小萊子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姜初瑾眼睫動了動,她沉默了好片刻,才重新戴上口罩說:“我知道了。”
她起身,道了聲謝後,又像是喃喃低語似的重複,“我知道了。”
不知怎麽的,小萊子從她離開的背影裏覺出了心酸又心疼,就好像,剛迎來一點曙光,又被更洶湧的陰霾撲滅了。
……
小萊子原封不動地把當年這事兒跟南琅重複了一遍,過去兩年多了,很多細節記不太清,只記得姜初瑾穿白大褂戴口罩的樣子很好看。
長的好看,會寵人,還深情。
怪不得能讓南琅心心念念那麽久呢……
她越說南琅越沉默,唇角懶散笑意一點一點地淡下去,說到最後,人只坐在沙發上不言一語。
這反應明顯是不知道姜初瑾找過她這事,小萊子樂了,準備看看她會怎麽感動、怎麽自責、怎麽痛哭流涕……,結果等了半天,只聽見這人說:“有煙嗎?”
小萊子說:“有啊。”
這反應有點無趣,她嘆了口氣,去卧室裏拿煙。
回來客廳後見南琅在陽臺那邊打電話,背着她,臉上看不到什麽表情,電話挂斷後,南琅轉過身來,眉梢輕挑了下,“不用了,我不抽了。”
“你耍我呢?”小萊子懵了。
“不是,她一會兒要來,”南琅把手機随便擱茶幾上,“聞不慣這味兒。”
在見南琅這件事情上,姜初瑾總是行動的很快,沒過十五分鐘就到了,南琅在大門口等了她一會兒,然後把人接回屋裏。
這期間,小萊子特地把運動服換下了,一副禮貌好客的模樣,見到姜初瑾就要去抱她,“好久不見,姜醫生,你還記得我是誰吧,我是——”
話沒說完,南琅把姜初瑾往後拉了兩步,“別動手動腳的。”
擁抱在這個國家裏是個很常見的打招呼方式,小萊子頓了頓,改成握手,“——我是萊娜,你和南琅一樣,叫我小萊子就行。”
姜初瑾也還記得她,握了握,“好久不見。”
小萊子熱情奔放的程度不比南琅少,她從冰箱裏拿出點水果招待,然後拽了個矮凳坐兩人對面,星星眼看着。
說來也是奇怪,她分別單獨見過兩人,卻唯獨沒見過兩人在一起的樣子。
姜初瑾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又不好意思在別人家裏跟南琅太親昵,只好找些其他東西轉移轉移注意力。
誰知還真有——
一只小白狗蹦着跳着以異常熟練的猛撲姿勢鑽進她懷裏,舌頭直接往她臉上舔。
“……”
狗很通人性,明顯還記得她,不管不顧地舔了好幾下,南琅在一旁看熱鬧似的,“正好,兩個南寶見面了。”
這句話讓姜初瑾想起了什麽,薄薄的眼皮動了動。
“行了,別盯了,臉上都被你盯出個洞了,”南琅沒好氣地白了小萊子一眼,人往沙發上靠了靠,特懶散的說:“平常能說會道的功夫到哪去了。”
小萊子這才大夢初醒似的找話題聊聊天,姜初瑾雖然表面冷淡,但每一句話都會認真的聽,然後給出簡短的回話。
南琅最會跟她一唱一和了,基本不會讓場子冷下來,這次有些不一樣,似乎是有點心不在焉,聊着聊着總會側頭看着姜初瑾,然後出神。
小萊子去倒垃圾的時候,這人又在看,姜初瑾忍無可忍,掌心把她的臉轉到了一邊,“有什麽好看的。”
“你長的漂亮,”南琅又把臉專項她那邊,笑眯眯地說:“我喜歡看你。”
姜初瑾對她的情話幾乎都快免疫了,“是嗎?”
“是呀,”南琅往她身邊靠了靠,幾乎都和她貼在一塊了,壓低聲音說:“我就特別喜歡你。”
事實證明,南琅的情話還是很管用的,姜初瑾撇開眼,別別扭扭的哦了一聲。
“我覺得我以前太虧待你了,對你太不好了,做的事太不是人了,”南琅垂頭,拿過她的一只手,“所以你聽膩了也沒關系,我以後要每天向你表一次白,證明我有多愛你,順便忏悔我的罪孽。”
姜初瑾以一種看病人的眼神看着她。
“真的,姜醫生,我以前還沾沾自喜,我們複合的有點快,現在才發現原來是你太喜歡我了,不然沒辦法這麽快原諒我,我檢讨的還是不夠深刻。”南琅不知想到了什麽,猛地撒開了她手,兩人距離也被拉開,“這樣吧,姜醫生,我們分手幾個月,我再追你一次,我讓你重新看看我的誠意。”
姜初瑾這次不是看病人了,而是看一個傻x。
她就差沒脫口而出“你要不要去腦科醫院檢查一下?”
想了想,又忍住了,把南寶放下去,朝她招了招手,等人又湊過來後說:“怎麽了?”
“沒什麽,”南琅沒憋住,眼眶紅了一圈,“就是發現你太愛我了。”
“我什麽時候……你是怎麽發現……”兩種問法似乎都不太對,姜初瑾深吸了口氣,很有耐心地問:“發生什麽事了,有人跟你說了什麽嗎?”
“沒有,”南琅瞅了她一眼,覺得她事事都順從的模樣此刻怪讨厭的,脾氣又上來了,“你為什麽這麽喜歡我,你當初就不應該輕易的接受我,你的原則呢,你凍人的本事呢?我都不值得你這麽喜歡!”
姜初瑾聽着有些好笑,“那你想讓我怎麽做?”
“你應該,要我像唐僧西天取經一樣,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取得真經後,才肯重新考慮我,”南琅飛速抹了把眼睛,還點點頭說:“你就應該這樣,你不能沒有原則。”
姜初瑾笑了,“八十一難後你都老了,老了我跟誰談戀愛。”
“我老了也是一枝花!”南琅憤憤的瞪了她一眼,滿臉都是不爽,嘴角已經先癟下來了。
小萊子倒垃圾回來後,就看見這人盤在沙發上,臉埋進姜初瑾手臂裏開始哭,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嘩啦啦的眼淚不要錢的往下淌,濕了半邊袖。
姜初瑾邊給她遞紙巾,唇角偷偷翹起來笑。
……?
怎麽回事?
倒垃圾前還好好的,回來就成這樣了。
但該說不說,有點好笑。
自從認識這人起,小萊子就沒見她哭過,一次也沒有。南琅雖說脾氣大愛惹事,但骨子裏還是硬氣又驕傲的,騷氣的話一籮筐,眼淚經常見不着幾滴。
南琅曾經說過,她不會哭,如果真哭了,那一定是出現了什麽事情,将她從頭到腳的都擊垮了。
小萊子想了想,最近出現什麽事情的話,也就知道姜初瑾曾經找過她那一件了。
啧。
原來是真的會感動到痛哭流涕啊……
這個成語放在南琅身上,陌生之外還帶着前所未有的好笑,小萊子作為她的損友之一,頭一反應就是把她這模樣拍下來,以供日後欣賞。
然後咳了咳嗓子,走上前去,假模假樣安慰一番,“多大點事啊,別哭了。”
南琅:“……”
有些時候吧,情緒洶湧的時候止都止不住,哭爽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好像出了一頓糗。
也不是好像,面前這倆人憋笑都快憋出內傷了。
南琅抿了抿唇,有點小尴尬,她強裝着鎮定把姜初瑾手臂放開,擦眼淚的紙巾都扔進垃圾桶裏,然後拽着姜初瑾匆匆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離開前,把南寶也帶走了。
姜初瑾推着南琅來之前的自行車,南寶放進車筐裏,小狗兩只爪子扒拉着車筐邊緣,眼睛咕嚕嚕的轉。
“還在笑是嗎?”南琅忽然說。
姜初瑾唇角收斂一點,“沒有,沒在笑。”
南琅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鼻尖還通紅着,淺藍色眼珠還帶着些潮,表情看着沒多少殺傷力。
沒多少殺傷力的看了半晌後,眉梢一挑,“某些人,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背後呢,還會做這些小動作。”
不知道她又作什麽妖,姜初瑾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當初主動提分手甩了人家就算了,還把手機號換了,像是要跟過去徹底告別了。誰成想呢,還偷偷來這裏找過我,甚至還找到小萊子,是不是啊?”南琅勾了勾唇角,指尖一下一下的戳着她的胸口,“某人?”
“……”
姜初瑾終于知道她為啥哭的稀裏嘩啦了。
很久前的事情被提及,這下輪到姜初瑾不自在了,她推着自行車往前走,說:“無中生有。”
“撒謊,小萊子都一五一十跟我說了,”南琅湊到她身邊,拽了拽她的衣擺,笑眯眯地說:“姜醫生你就全招了吧,為什麽分手了還過來找我?”
姜初瑾瞥了她一眼,唇齒間吐出仨字,“犯病了。”
“瞎說,你能不能誠實點,”南琅這次單手摟住她腰,貼近她耳邊,表面詢問實則威脅的語氣說:“再問你一遍,為什麽分手了還來找我,是不是太想我了,你就說是不是吧。”
她說話間還帶着淺淺的鼻音,像根羽毛似的不停在耳邊撓啊撓,一陣癢。姜初瑾稍偏了偏頭,無奈的淺笑了下,“是,太想你了。”
她對上南琅的眼,“想你想得都快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