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南琅後腰抵着盥洗臺邊緣, 長睫輕顫着,眸光有些混亂,眼珠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直到姜初瑾停下動作退開, 那片水霧才在暧昧和躁動中散去了些許。
她喉嚨淺淺動了下, 眸子半垂盯着姜初瑾因為親吻而嫣紅的嘴唇, 腦海裏那根弦又被什麽輕輕撥了下。
南琅沒做掙紮,攥緊盥洗臺邊緣的五指松開, 摟住姜初瑾細瘦的腰,順從着渴望再次吻了上去——
過了大概兩分多鐘, 她們鼻息才漸漸平穩下來, 安靜親了會兒後便退開。南琅轉個身扒拉着衣領去照鏡子, 看見自己鎖骨上方的皮膚多了個清晰的紅印。
紅印是有姓名的, 在情侶之間它叫做草莓印。
南琅神色微頓,指了指說:“這是你的報複嗎?”
姜初瑾很輕地笑了一聲,說:“是。”
南琅側眸看着她,姜初瑾面不改色和她對視, 仿佛篤定了她不會生氣。果然, 南琅翹了翹唇角,“你這種報複方式我還挺喜歡的。”
姜初瑾彎了彎唇,“喜歡就好。”
南琅确實挺滿意的, 頂着草莓印和姜初瑾一塊吃晚飯,期間姜初瑾手機消息提示音不停的響,吵得人心煩。
手機放在沙發上的外套口袋裏, 離南琅最近,姜初瑾順勢說:“你幫我拿出來看一眼。”
南琅拿出手機, 問:“姜醫生,密碼是什麽?”
“我的生日, 931201。”
南琅解鎖屏幕後,點進微信APP裏。她眼尾稍揚,又開始作了,“別家都是以女朋友生日為密碼的。”
“那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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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感覺你有點不情願的樣子?”
“沒有,”姜初瑾失笑一聲,脾氣很好地說:“你喜歡什麽就做,我手機你也可以随便看的。”
南琅對她的百依百順有些訝異,但也挺十分受用,她甜滋滋地說:“一會兒再改吧,先看消息。”
姜初瑾點了點頭,又去吃那個糯米飯團了。
微信消息很多,大部分是不同的人發來的,通過備注判斷應該是醫院的同事。南琅點進付早的對話框。
付早:放假通知下來了
付早:這次是四天,四天啊!!
付早:我還不用留在醫院值班哈哈哈
免打擾的群裏聊的也都是新年放假通知,南琅把手機放在一旁,說:“在說新年放假什麽的,付早說放四天,從29到大年初二。”
姜初瑾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片刻後,她想起什麽似的,說:“我過年要回家一趟。”
“呆多久?”
“四天。”姜初瑾說。
姜初瑾去年新年假期也是都在家裏過的,她大學畢業以後工作繁忙,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回去也只是匆匆呆了一晚便走了,只有新年算是比較長的一次。
南琅哦了一聲,對這個決定并不意外,還挺支持的,“那你回去多看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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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初瑾家距離北市不近,高鐵要兩個小時才能到。她收拾行李的時候南琅就坐在旁邊,偶爾遞遞東西幫幫忙,大多時候就默不吭聲,托着腮看她。
姜初瑾被她眼神看的有些毛,擡眼,“怎麽了,總看着我?”
“天道有輪回,”南琅搖了搖頭,老神在在地說:“上次聖誕節姜醫生也是這麽看我的吧。”
“不用太想我,”姜初瑾說:“我很快就回來了。”
“四天而已,誰說很想了。說不定我那點思念都沒冒出頭,你就回來了,”南琅順手遞給她一個脖枕,挑了挑眉,“姜醫生,時間是過的很快的。”
姜初瑾冷冷笑了一聲,直到上高鐵都沒再搭理她。
南琅笑眯眯地目送她進站,待姜初瑾人影徹底消失後,轉頭叫上周葉和其他小姐妹直奔北市最出名的酒吧街。和冰山談戀愛才一個月,她感覺自己就被冰氣傳染了,躁動的靈魂仿佛靜寂了,沒抽煙沒喝酒沒浪沒蹦迪,距離入禪參佛只剩披個袈裟了。
南琅回家化了個鬼裏鬼氣的大濃妝,換了套吊帶戰服,便去參加什麽千人電音趴了。所有人舉着酒瓶蹦着跳着搖着,五光十色的燈光落在她們臉上,迷醉且狂歡。
周葉在勁爆吵鬧的DJ聲浪裏扯着嗓子吼,生怕南琅聽不見,“你這她媽什麽情況啊?你家那位姜醫生呢?!”
“走了,”南琅也同樣大着嗓門,回她:“過年回家去了。”
“那你這是……”
“自由了!”南琅灌下一口酒,伸出四根手指,“一共可以自由四天,珍惜這段日子吧!”
“這麽爽啊!!”周葉搖着搖着就帶她搖去了卡座,找了個位置坐下,跟她碰了個瓶,“你家姜醫生平時管你管挺寬啊。”
“還好還好,”南琅仰脖又喝了一口,眸子微醺,“不跟你一樣,想找人管都沒人管。”
“別總小瞧我行不行,”周葉從手機裏調出一張照片,傾過身子給她看,“這個怎麽樣,□□,剛上大一,小嘴特別甜,一口一個姐姐的叫,叫的心都酥了。”
南琅眼神複雜:“你難道有什麽巨額家産嗎,她圖什麽呢?”
“還能圖什麽,當然是圖我貌美身材棒,圖我對她好呗。”周葉得意洋洋的收起手機,眉飛色舞地說:“經常邀我去她學校玩呢。”
她說到這一頓,問:“你家姜醫生沒請你過年一起回去啊?”
南琅慢悠悠的晃着酒瓶,說:“沒有。”
“那她一定是不夠愛你,”周葉啧啧了幾聲,挑了挑眉說:“學生妹都邀請我去她老家呢。”
南琅輕嗤一聲,說:“她媽媽不喜歡我,我去她家幹嘛,閑的沒事去找虐嗎?”
“你這是第幾次被女朋友家長嫌棄了,我給你支個招,你要不要去請個娛樂圈的公關,把你這傷風敗俗狐貍精的形象扭轉一下,不然以後誰還跟你談?”
南琅:“懶得。”
“不過也沒必要在意這個事兒,現在都什麽時代了,誰還慣着媽寶男媽寶女啊,不過我看你家那位姜醫生不像是這種人,就算是大不了好聚好散就行了。”周葉說。
南琅微醺的眸子半垂,指尖捏着玻璃瓶輕晃着,過了片刻她眼尾微挑,靠回在沙發上懶洋洋地說:“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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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初瑾推着行李順着擁擠的人流下了高鐵,先給南琅報了聲平安,而後叫了輛出租車回家。
這裏是B市,除北市外第二大經濟地區,改革開放後該地區人均GDP和幸福指數火箭般上漲,一派繁華。
出租車司機根據導航将車停在一個二環內的高檔小區,姜初瑾付錢後推着行李上了八樓,摁密碼開門。
開門後也沒有想象中的熱鬧,反而冷冷清清的一片,偌大的客廳裏只有餘潔華一個人。由于經常看公司文件的緣故,她眼睛早就不好使了,此刻戴着一副細框金絲眼鏡低頭擺弄手裏的東西。
“媽,”姜初瑾打了聲招呼,順便問了句:“在弄什麽呢?”
“春聯,正巧你回來了,幫忙貼在門外吧。”餘潔華說。
姜初瑾點了點頭,把行李放在卧室後,提着一個矮凳子和膠布,把春聯特別平整的貼上了。
餘潔華站在她旁邊,打量了一圈,“得有175了吧,女兒家家的長這麽高挺好的。”
姜初瑾從矮凳子上下來,拍了拍手随意道:“随我爸。”
她說完便有些後悔了,餘光瞥着餘潔華的反應,還以為她會像以往一樣惱怒或者裝沒聽見,誰知她只是點了點頭,“你爸就這點挺好的,長得高遺傳給你了。”
姜初瑾點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餘潔華沒做飯,和好了面擀了餃子皮等她回來一塊捏餃子,姜初瑾洗了遍手套上袖子,便開始幹活了。
她們邊捏餃子邊聊天——
“今天晚上早點睡,明天一塊去看你外公外婆,到時候你二舅三舅都回來。哦,還沒告訴你,你三舅家昨天新添了個兒子,白白胖胖的八斤多。”
姜初瑾笑笑:“起名了嗎?”
“沒有,說等你這個姨姨回來給他取。”
“最近公司怎麽樣?”姜初瑾問。
“還好吧,你外公把餘放安排進董事會了,他海外留學回來,學的就是金融管理。”餘潔華低睫将餃子皮捏緊,漫不經心地說:“有他在我也輕松很多,我再帶他一兩年熟悉公司事務能上手後也就該退休了。”
姜初瑾點點頭:“那挺好的,別太勞累。”
“林家有個小兒子,是餘放國外的同學,最近也回國了,在一家外企做副總,也算是年少有為事業有成。”餘潔華慢悠悠的往餃子皮上裝餡,說:“他明天也要去看你外公外婆,你倆正好見一次面。”
姜初瑾微頓,“見面幹嘛?”
“他比你大兩歲,之前見過你的照片,對你挺有好感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該考慮結婚了。”
她的語氣很淡很輕,像是在讨論最近大白菜多少錢一斤,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強硬。
姜初瑾覺得荒唐,甚至有點想笑,她腦海裏閃過很多反問句,最後還是選擇平靜陳述說:“媽,我有女朋友了,在一起一個月了。”
餘潔華也很平靜,“在一起了可以分,結婚了還能離,但人生的路不能歪,你遲早得直回來。”
“什麽才算是歪路?”姜初瑾這次是真的笑了,她說:“難道和林家那個小兒子在一起不算是走歪路嗎?”
“我是你媽,我不會害你。”餘潔華沉聲說。
姜初瑾回來之前就知道,她這一趟不會那麽順,為了戀愛這件事吵架是遲早的,但沒想到這場架會來的這麽快。
她不緊不慢的捏着餃子皮,正想反駁些什麽,口袋手機鈴聲響起來。她拿起來一看,備注是爸。
姜初瑾朝餘潔華看了眼,擦了擦手上的面粉接起,“喂。”
“小瑾,我是爸爸,今年要不要來爸爸家過年啊,你秦阿姨廚藝很好的,特意學了你喜歡吃的菜。”姜保文笑呵呵地說:“去年你就沒來,今年怎麽着也得來一趟吧。”
“不用了爸,”姜初瑾彎了彎唇,“我已經回到B市了,你那邊車票很難搶的,估計去不了了,有空再去吧。”
姜保文哦了一聲,語氣低落下來:“那行吧,新年快樂,爸爸給你發了個大紅包,你記得收啊。”
姜初瑾笑着嗯了一聲,挂了。
“你爸打來的?”
“是,”姜初瑾把手機放回口袋裏,說:“讓我去他家吃飯。”
餘潔華嗤了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他能安什麽好心,在這裝樣子給你看呢,誰稀罕他的紅包!”
餘潔華和姜保文是個俗套的千金女和鳳凰男的故事,他們大學時期相戀,姜保文農民家庭窮困落魄,當年是入贅到餘家的,但他們生的女兒還是姓了姜。
餘家世代經商,算不上商界大佬但也可以稱得上富裕。入贅男飛上枝頭變鳳凰,大腦退化到只被荷爾蒙和性激素支配着,出軌風流債不斷。
就像現在,即便他們離了婚、姜保文年齡将近花甲,可他的眼光還是一點沒變,挑的都是十八.九歲小嫩模,剛才電話裏他說的秦阿姨,實際年齡比姜初瑾還要小。
姜初瑾重新拿起一張餃子皮,忽的說:“媽,其實你也不需要質疑我的眼光。”
餘潔華擡眼,還未說話。
“因為你的眼光——”姜初瑾又出聲了,語速緩慢清晰,“——也不過如此。”
這頓餃子吃的格外寡淡,無形的低氣壓淡淡籠罩下來,明明餃子餡很豐盛配料很足,卻怎麽也吃不出個滋味來。
或許是真被那句話紮到了,餘潔華一直沒有吭聲,沉默着吃着餃子。她的眉心輕皺着,淡而細致的妝容也沒掩住那逐漸明顯的老态。
她可能是在默默反省,也可能是在回味自己雞飛狗跳的前半生,但姜初瑾知道,她不會是在後悔剛才說的話。
她的驕傲和強勢是浸在骨子裏的,只要她打定了主意,誰也別想改變。
姜初瑾有些愁,不知道明天怎麽躲過和林家男人刻意安排的見面,她回到卧室裏拿出手機,新年期間高鐵票早就售罄一空了,她于是直接買了第二天回北市的機票。
她迫不及待想見南琅了,想跟她見面想抱抱親親她,哪怕什麽都不做呆一塊也能心情變好。
姜初瑾看了眼時間,在聊天框裏給南琅發消息:幹什麽呢?
那頭沒回。
她又連續發了幾條,那頭依舊沒回。
姜初瑾很輕地蹩了下眉心,直接撥去了一個電話,那頭一直沒接,自動挂斷了。
姜初瑾心突的跳了下。
她沒有南琅朋友的聯系方式,在通訊錄裏翻找半天唯一和南琅有點關系就是那個剃着短毛大花臂的酒吧前臺。
她跟白婕聯系了下,白婕又去問了問周葉,周葉說她們浪夠了就回家了,現在沒看見消息估計喝醉了在睡覺。
姜初瑾心又落回了實處。
晚上十一點鐘,她洗好澡跟南琅發了句晚安後便睡覺了。一直睡到了深夜四點鐘,她被一通電話吵醒。
“你好?”她沒看備注,嗓音裏帶着沉在睡意中的啞。
“姜初瑾。”
對面是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蹦出來的。
姜初瑾脊背蹭的坐直了,“南琅。”
在一起之後,不,可以算是兩人自打認識,南琅似乎沒叫過她的全名,這好像是第一次。
“怎麽了嗎?”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錯事。
“限你二十分鐘內,不,十五分鐘之內立馬來火車站接人,如果十五分鐘後我沒看見你人,你就等着完蛋寡一輩子吧。”
南琅幾乎是吼着說完的,吼完啪叽把電話撂了。
深夜四點,火車站明亮如晝,窗外則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濃夜色,深冬的冷風呼嘯而過。
坐了六個多小時的硬座火車,南琅現在渾身都像是散架了,拼都很難拼起來的那種。她慢慢在一個角落裏蹲下了,臉埋在掌心裏。
可真是遭了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