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診療室裏, 一位高中年紀的男生坐在姜初瑾對面,把剛拍好的片子遞給她。
男生神情忐忑:“醫生,我這個嚴不嚴重, 有沒有骨折啊?”
姜初瑾把片子拿到亮處來看, 半晌後說:“沒有骨折, 韌帶有輕微的撕裂損傷,情況不算太嚴重, 回去後拿雲南白藥膏或者冰敷就行。”
“那就好。”男生松了口氣。
姜初瑾薄薄的眼皮擡了擡,瞥了眼他身上的籃球服, “不過這段時間不要劇烈運動, 跑步打籃球這種活動盡量避免, 至少休養兩周才能動。”
“……啊?”男生說:“可是我兩天後還有場籃球賽。”
姜初瑾沒多作勸說, 只是把片子重新遞給他,“可以,如果你想和我在手術臺上見面的話。”
“……”
男生徹底被噎住,老老實實的接過片子, 眼睛卻注意到了別的地方。他不由得分神多看了兩秒, 發現這位醫生姐姐漂亮的右手上,多了個牙印。
牙印顏色有些淡了,牙齒痕跡也淡去了很多, 只剩下兩道淺淺的紅,和周圍白皙皮膚格外不搭。
男生手指捏在片子上一直沒抽走,姜初瑾率先撒了手, 擡眼看他,“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沒有, ”男生指了指她的手,“就是這個……醫生姐姐, 你被什麽東西咬了嗎?”
姜初瑾微頓,還沒出聲。
“如果是人還好,是小貓小狗的話得去打疫苗,這些小動物身上不一定攜帶什麽病毒呢。”男生一臉誠懇建議。
“我知道了,謝謝。”姜初瑾唇角彎出了一點微末的弧度,笑得不是那麽真情實感,“你可以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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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男生咕咕哝哝地走了。
等他走後,診療室一時半會兒沒有病人來。姜初瑾靠在旋轉椅上,習慣性的想右手捏捏眉心,卻因為這個動作拉扯出些微的痛感。
南琅下嘴不輕,再用點力估計能見血,現在四個小時過去了也只是變淺了一點,手指摁住那塊被咬的地方還是會有些痛感。
脾氣真挺大的,姜初瑾想。
姜初瑾覺得自己腦子有點問題,她反倒覺得挺開心的,從第一次在酒吧裏見面她就看出來了,那位穿着兔女郎衣服的服務員不是個善茬。
只是沒想到,這位不是善茬的同志竟然會成為她的女朋友。
兩人戀愛後,南琅貼心又細致,無時無刻不想圍着她轉,仿佛初次見面的印象是個幻覺,只有在某些時刻流露出的或狡黠或輕佻的神情,才會顯出一些原本的本性。
她女朋友沒熟悉前是狐貍,熟悉後是貓。高興了撲過去親你一口,惹她炸毛了就對着你呲哇亂叫一頓兇,牙印便是那個證明。
姜初瑾唇角勾了勾,還挺喜歡她兇自己的。
時間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估計某人已經睡回籠覺醒過來了。姜初瑾對着手機做了通心理建設,才撥去了一個電話。
她原本以為南琅會直接挂斷或者當沒看見,誰知直接接起來了,“姜醫生。”
姜初瑾對着她就有點犯怵,“你醒了?”
“我又不是豬,十點多就醒了。”南琅說。
姜初瑾哦了一聲,問:“吃飯了嗎?”
“吃了,點了外賣。”
姜初瑾又哦了一聲,問:“還生氣嗎?”
“生什麽氣?”
“我把你吵醒了。”姜初瑾說。
南琅那頭頓了幾秒,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揣摩她的話,半晌後才随意地說:“姜醫生脾氣還挺好。”
“……”
“我咬你一口都沒罵我。”
“我不會罵人。”姜初瑾說。
“是,你只會凍人。”南琅一手拿着手機,另一只手木簽叉起個奶油草莓送進嘴裏,嚼巴了兩下嘴裏鼓鼓囊囊地說:“行吧,我也不是知錯不改的人。”
“嗯?”姜初瑾沒懂她這意思。
“以後也可以讓你咬回來。”
……
感謝偉大的互聯網技術,姜初瑾手裏多了個牙印這件事被大廳小賈護士看到後,不出半刻鐘幾乎全醫院醫生都有所耳聞了。
姜初瑾加了幾個醫院同事的群,但大部分都是閑聊,她将這些群設置了消息免打擾,因此沒能第一時間了解到群裏關于自己的八卦。
直到付早中午找她去食堂吃飯,提了一嘴後才反應過來。
醫生大多三點一線的生活,工作枯燥且無聊,每天面對的除了病人便是醫生同事。有時候人悶久了,總會自己找點樂子。
姜初瑾的牙印便是今天的樂子。
她拿着飯盒進了食堂,不多時便有四五道視線唰唰地直勾勾地朝她看過來,然後再假裝若無其事的扭過頭。
混雜着特別小聲的談論——
“真的哎,真的是被咬了。”
“啧啧這世道,咱都別忘了啊,以前姜醫生讓人碰一下手都不行的!”
“談戀愛的女人吶,都是會變得。”
“她女朋友也挺野,這難道就是情趣?”
“實不相瞞,我有點羨慕了,誰不喜歡被美女咬?”
……
姜初瑾拿着飯盒在食堂找位置坐,路過那一桌時朝那人瞥了一眼,最後一個說話的人忙舉起飲料擋住半邊臉,讪笑着賠罪:“我們開玩笑呢姜醫生,別太在意啊,主要……主要還是高陽山這孫子起的頭。”
高陽山一口米飯噎在喉嚨裏,“我可什麽都沒幹啊!”
那一桌人都笑起來。
姜初瑾淺淺彎了下唇,找到位置坐下後,付早順勢坐在她對面。她的耐心在付早新一輪八卦後終于沒忍住,擡了擡眼皮,“你怎麽也這麽八卦?”
“我也不想啊,你這也太顯眼了。”付早拆開一次性筷子,說:“那我說點別的,沒多久就是新年了吧,這次醫院能給我們放幾天假?”
“不知道。”姜初瑾說。
“去年是三天,今年能有五天我就燒香拜佛了。對了,你今年還是回家吧,回家還得費勁去搶高鐵票。”
姜初瑾嗯了一聲,漫不經心地挑着胡蘿蔔絲。
付早愣了一下,說:“你不是不挑食嗎?”
“習慣了。”姜初瑾頓了兩秒後才說。
姜初瑾下班後去找了配鑰匙的師傅,因為沒有原鑰匙,師傅需要親去一趟看看鎖芯才能配。她帶師傅回家,走廊上遇見了正要出門上班的南琅。
“配鑰匙麽,怎麽不配個密碼鎖?”南琅瞅了一眼,說:“省的以後丢來丢去的很麻煩。”
姜初瑾嗯了一聲,“以後配。”
她看了南琅一眼,皺了皺眉心:“要去上班嗎?穿的太少了。”
“這樣穿好看。”
“回去換件羽絨服出來。”姜初瑾說。
南琅與她眼神僵持了幾秒,最終敗在冰山的目光下,老老實實的回去換了件黑色長款羽絨服。她瞅了一眼,說:“最多這樣了,我不想裹成粽子。”
姜初瑾低身幫她拉好拉鏈,“暖和就好。”
配鑰匙的師傅對着鎖芯作了個模型,拿出自帶的工具包配了把和原先一模一樣的鑰匙。師傅幹這一行似乎很多年了,手法熟練,時間沒超過十分鐘。
姜初瑾付了錢拿過鑰匙後沒進家門,對南琅說:“走吧。”
“走?去哪?”
“不是去上班麽?”姜初瑾低眸看了她一眼。
南琅想不通為什麽這人非要和自己一塊上班,可能有點黏人吧,她被這個想法很好的取悅到了,牽過女人的手一塊進電梯。
電梯裏有對中年夫妻和一個小孩,姜初瑾似乎有點害羞,手腕輕微掙了掙,南琅牽的更緊了。
“不讓我牽以後都不牽了。”她特別兇的小聲威脅。
姜初瑾老老實實沒再動了。
這天酒吧顧客出奇地多,卡座區幾乎坐滿了位置,就連吧臺也是。白婕搖着調酒壺一個人忙的不行。
她見到南琅進來,下意識喊了一聲,随後又注意到跟在她身後的漂亮女人。拜南琅經常“姜醫生姜醫生”的喊,酒吧裏大多工作人員都認識了姜初瑾。
白婕:“南姐你上班還帶女朋友來啊,太犯規了吧,這不是戳我們單身狗的心麽。”
南琅唇角翹了翹,“我不是故意的,她非要跟來的。”
白婕還未出聲,周葉不知從哪個方向冒出來,輕嗤了一聲,說:“聽她胡扯吧,肯定是她把剛下班的姜醫生生拉硬拽過來的,她平常多黏人你不知道嗎?”
白婕想了想,說:“也是。”
南琅把酒杯重重一擱,手臂壓在周葉肩膀上,眯着眼說:“你不說話能死?”
周葉笑了一聲,連忙告饒。姜初瑾目光在她們兩人身上停留了幾秒,輕蹩了下眉心,不動聲色把南琅拉開了。
“沒有座位了。”姜初瑾說。
白婕趕忙放下調酒壺,在一衆擠擠攘攘的顧客裏給她找出來個空的高腳凳,示意姜初瑾坐在這裏,然後低下身翻找了一番,拿出那個粉水杯說:“姜醫生喝飲料還是熱水?”
姜初瑾覺得自己像個被照顧的小孩,默了兩秒,“熱水就可以,謝謝。”
“好嘞。”
酒吧面積小,活動空間窄,但卻一點不冷。四五臺空調分布在各個角落嗡嗡運轉,熱風混着音樂聲浪只撲人臉頰,有些人鬓角熱的滲出了汗。
南琅脫掉羽絨服,裏面只剩一件黑色V領毛衣和寬松牛仔褲。她把毛衣袖子稍向上抻了抻,露出清瘦的手臂線條。
姜初瑾後背閑閑靠着吧臺,嘴裏含着水杯的吸管,眼皮輕擡,定睛看着舞臺上的女人。
和她張揚恣意的外表不同,南琅唱的大多是情歌或者慢歌,很有共情力的那種。她張口唱第一句時,你便已經被帶入那個氛圍裏了。
鑒于南琅經常遲到早退、對工作格外不負責任的情況,周葉顧及到酒吧生意,又找了幾個酒吧駐唱。
姜初瑾發現,前面幾個駐唱人氣都不太高,只有南琅唱歌時底下觀衆才會齊齊将看向她,目光安靜而熱烈。
她輕蹩了下眉心,本能的有些不悅,在南琅眸光只看向她時,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姜初瑾彎唇低低笑了一聲。
你們只能看。
而她已經是我的了。
有其他駐唱在,南琅唱了兩三首意思意思便下臺了。她放下話筒,一蹦一跳地來到姜初瑾跟前,姜初瑾把水杯遞給她,“渴嗎?”
“有一點。”南琅就着她吸管喝了兩口。
“怎麽不彈吉他了?”姜初瑾問。
“本來就沒多喜歡,就是裝——”南琅頓了下,換了種說法,“裝裝樣子做的。”
姜初瑾哦了一聲,眼睫垂下來,小口喝着水。
“你喜歡聽我彈?”南琅忽的問。
“還好,你喜歡彈我就喜歡,你不喜歡彈我也就不喜歡。”
南琅本來都做好再去報個吉他班的準備了,聞言沒忍住親了她一口,“你怎麽這麽會說話,讨人開心。”
姜初瑾擡眼,眸光落在她唇瓣上,定了幾秒才挪開。她看着周圍喧嚣嘈雜的人群,唇角抿起的弧度有幾分不爽。
她放下水杯,抓着南琅的幾根手指把玩,低低輕輕地說:“讨你開心我也會開心。”
……
姜初瑾似乎有點睡眠不足,沒呆太久便困了,南琅也沒多呆,跟周老板打了聲招呼後就領着人走了。
南琅坐在駕駛座上,偏頭看了眼困的睜不開眼的某人,傾身幫她把安全帶系上了。車子駛過以前經常去的那家便利店十二,南琅解開安全帶,副駕駛上的某人睜開了眼。
“去買些東西。”南琅說,“你繼續睡。”
姜初瑾很輕地打了個哈欠,沒再睡了。
南琅去便利店挑了幾個飯團和兩份雞肉飯,老板幫她加熱後,笑呵呵地說:“好久沒見你來了,之前那位醫生也是。”
南琅輕輕挑了下眉梢,“你說的是我女朋友嗎?”
“啊……??”
南琅下巴微揚,指了指車的方向,“她太困了,在車上休息。”
老板順勢看了眼,石化了,“哦…哦哦,原來是這樣啊。”
姜初瑾眼睛是睜開的,但似乎還沉浸在困意裏,眼皮沒什麽精神的耷拉着,走路歪歪斜斜的像個醉鬼。
南琅只得拉住她,确保不會撞到柱子上或者突然摔倒。
直到回家後,姜初瑾靠着沙發休息了會兒,然後去了浴室洗臉。她往臉上捧了兩三次涼水,而後才慢慢清醒過來。
她轉身去拿毛巾擦臉,餘光裏南琅不知何時也進來了,正慢慢悠悠搓着洗面奶的泡沫。南琅唇角微勾,手中泡沫猝不及防往她臉上劃了一道。
姜初瑾:“……”
她再次洗了把臉,然後禮尚往來的朝南琅臉上灑了灑涼水,結果只換來這人特別兇狠的一瞪。
“你幹嘛呢,我剛洗完臉。”南琅說。
“那不是你先開始的麽,”姜初瑾拿毛巾擦着她的臉,毛巾絨軟的布料一寸寸的撫過她的皮膚,“脾氣怎麽這麽大,我這是找了個公主還是祖宗?”
南琅把小臉往前湊了湊,享受着女朋友的擦臉服務,聞言特別嚣張地說:“我脾氣本來就不好,姜醫生你後悔也晚了。”
“啊——”姜初瑾拖長了調子,故作懊悔地說:“真的晚了嗎?你早上咬我的牙印半天才能消呢,我難不成得讓你咬一輩子啊?”
南琅想起這茬事,挑了下眉,“是嗎?”
她把手背往姜初瑾唇邊湊,“我說了,你也可以咬回來的。”
姜初瑾把她臉上水珠擦幹,收起毛巾後才看了手背一眼,白皙圓潤,沒有任何瑕疵。
“舍不得。”姜初瑾把她手背拿下來,溫柔包在掌心裏,低身吻住她的唇。
南琅薄瘦的肩膀輕顫了下,瘦長五指稍彎,攥緊了盥洗臺邊緣,仰頭回應她的吻。
她們氣息交纏,吻的格外溫柔。姜初瑾細細密密的長睫壓下來,像個極有耐心的侵略者,暧昧氣氛升騰,包着南琅的那只手也不停在她手背上摩挲着。
姜初瑾的瞳仁很黑,此刻染上了一點欲色,黑眸仿佛更深了。她的唇瓣向下,停在了細瘦鎖骨。
她的親吻細致而耐心,像對待一道上好的菜肴,一寸一寸的品嘗着。南琅脖頸揚起一道弧度,幹淨漂亮的下颚線條繃得有些緊。
姜初瑾牙齒在鎖骨上不輕不重的啃咬了下,然後又輕輕吮着,不多時留下一個淺淺的紅印。
她終于退開,黑眸盯着白皙皮膚上的紅印,唇角勾了勾,“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