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因為姜初瑾提前離開的緣故, 加上還碰到了許久未見的前女友,南琅當天晚上興致不太高漲,唱了兩首歌便打算走人了。
她從座位上拿起外套, 還沒走上兩步, 便被周葉擋住了。周葉作為老板非常看不慣她提前下班的做法, 但此刻沒心情計較那麽多,她說:“你前女友來找你了?”
拜洗手間隔音效果太差所賜, 周葉也囫囵聽了一些。她覺得南琅心情差的源頭就是這個前女友,于是說:“什麽名字, 跟白婕說一下, 以後不讓她來了。”
南琅淡瞥了她一眼, 說:“沒必要。”
“她都跟你發瘋了!”周葉說。
“發就發呗, 又不是第一次了。”
陌生人聽見了大概還以為不是第一次發瘋,只有周葉知道不是第一個前女友朝她發瘋了。
周葉嘆了口氣,對這位一貫愛浪拿感情當消遣的閨蜜不知道說些什麽好,當然以她的生活作風沒立場指責什麽, 最後只嘆息般地說:“……你就不能安分點麽?”
“我最近還不夠安分麽?”南琅開玩笑時一向會彎起唇角, 只不過這次沒有。她蹩着眉尖看向剛才姜初瑾坐過的那個位置,現在已經是空蕩蕩的了。
半晌,她說:“我先走了。”
夜幕漆黑, 天空又黑又沉。風從樹葉間婆娑,帶着初冬獨有的凜冽。
南琅指尖在方向盤上輕敲着,想盡力壓住眉眼間的那股煩躁, 然後還是收不住。她只得将開了車窗,風灌進她的耳朵。
南琅終于将往日釣女人的聰明勁用對了地方, 她在冷意和煩躁中想:為什麽姜初瑾會突然回去?
為什麽徐以言一來,她就要走?
她是不是聽見了什麽, 然後在躲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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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已經抓到了些痕跡,但南琅還是把這個猜測壓下去。她不敢順着這個念頭想,只要一想,就會無端端有些心慌。
……好像有什麽東西從指尖裏溜走一樣。
南琅回到家後,第一反應就是和姜初瑾發微信。她話題開的毫無厘頭,但因為往日她們聊天風格便是這樣,所以并不顯突兀。
她發送過去後,拿着手機靜靜的等。心中仿佛存在個古老的時鐘,秒針每動一次便會發出陳舊的咯吱的聲響,咯吱了三聲,姜初瑾回複她了。
還和往常一樣,回複也不覺得生硬。
南琅攥着手機的五指慢慢放松,她心中存着一絲僥幸的想法,姜初瑾是不是沒有聽見,也不知道她曾做過什麽……
有些話心理暗示多了,自己都能逼信自己。南琅就處于這種狀态,只要能讓她找到心安的證據便會捧着不撒手,然後再沒心沒肺的回到以前的狀态。
好像剛才的心慌只是一瞬間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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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琅隔天起的很早,洗漱完化好妝便貼着門聽着對面的動靜,聽到對面門開了,她也把門打開,笑眯眯地說:“好巧。”
姜初瑾明顯怔愣了下,而後也說:“好巧。”
“要去上班嗎?”南琅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姜初瑾神色微頓,仿佛是在糾結着什麽,最後還是說:“不是。”
她是去找徐以言吃飯的。
南琅沉默了幾秒,就在姜初瑾以為她會繼續追問時,結果她只是點了點頭,說:“好。”
姜初瑾走後,南琅盯着她在走廊裏緩緩遠離的背影,眉尖輕皺了下。在她轉身上電梯的那一刻,南琅也轉身回家,門“砰”地關上了。
家裏面積不大,此刻卻顯得很空。她在房間裏來回踱步轉了兩圈,試圖給自己找點事幹,然而發現無事可幹。她悶悶吐出一口氣,最後盤腿在地毯上坐下了。
她拿起遙控器,毫無目地的換着臺。接連換了幾個後,聽在一個音樂節目上。
南琅看着節目上某個人挎着的吉他,忽然想起了昨天姜初瑾跟她說的話:“你彈吉他也很好聽。”
南琅眉梢微挑,終于找到了一點興致。她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勺子慢悠悠攪拌着,重新坐在地毯上,看着那個音樂節目。
直到節目結束後,她才起身,拿着車鑰匙出了門。
南琅開車來了一條繁華熱鬧的商業街,這裏高樓林立,沿邊有許多寫字樓和商業大廈,白天還好,夜晚估計就是另一番紙醉金迷的熱鬧了。
她開車慢慢的走,大概找了半小時,才在一個商場的旁邊看見了吉他班。
吉他班在店鋪的二樓,一樓是理發店。她一進門,就有個染着紅毛的紮小辮理發師湊到她身邊,翹着蘭花指說:“要做什麽發型嗎?辦卡有優惠哦~”
南琅說:“不理頭發,我要去二樓。”
理發師準備了一肚子誇人的話,這下全都被迫咽下去了。于是他蘭花指也不翹了,擡了擡眼皮,冷冷哦了聲。
南琅上二樓前最後看了他一眼,眼神內容很簡單,基本可以用精神病來解釋。她不知道自己把那位理發師都看炸毛了,自顧自上了二樓,根據牆上的提示推開門。
幾乎是在進去的下一刻,有個女老師走到她身邊,說:“您是哪位學生的家長,不好意思呢,我們現在還沒到放學時間。”
“我不是——”南琅說到這環顧了圈教室,瞬間明白老師這麽問的原因。因為這家吉他班的學徒都是學生,最大的也不過十五六,沒有一個成年人!
南琅面色複雜,當即就想走。
女老師連忙喊住她:“您是想報名嗎?”
南琅:“……不是。”
她感覺自己在這家吉他班學習簡直就是把自己的尊嚴往地上踩。或許是看出了她的心理活動,女老師拉住她,不放過任何一個顧客:“你別看我們這邊都是學生,但他們水平都很高,有些甚至已經在比賽中拿了獎。之前也有大人過來的,只不過現在生意不景氣,來的都是培養課外興趣的學生罷了。”
“哦。”
“您是想學吉他嗎?”女老師見有希望,再接再厲道:“是想當成興趣學還是要把它練成生活中的技能呢?”
南琅找了個位置坐下,想了想自己來這兒的理由,說:“想逗別人開心學的。”
女老師哦了聲,又問:“之前學過嗎?”
“學過。”
女老師拿了把吉他給她,說:“你先随便彈彈,我聽聽。”
不得不說,這位女老師心理素質的确是高,聽着南琅接近一分鐘的魔音,面色都不帶變化的。只不過在彈完後,把她列為了初學者那一班。
班裏都是半大的小孩,南琅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南琅轉身要去別家,又被女老師拽住了。她憑借自己那個三寸不爛之舌,列出了這個吉他班諸多優點,包括三天速成一首曲子,練習一月可為國争光等等,總之怎麽牛X怎麽來。
南琅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感覺女老師說話溫溫柔柔的不像是騙子,于是交了一千塊錢學徒費呆下了。
她整整在班裏呆了一下午,自己盤腿找了個地方坐下,對着琴譜練的格外認真。至少傍晚回去之後,她已經學會左手切換和弦了。
吉他是班裏的,她給靠着牆邊放好,承諾明天還會來,而後指尖轉着車鑰匙心情極好的下了樓。
然而這份好心情被一通電話粉碎。
電話號碼很陌生,顯示是北市的號碼。南琅還以為是快遞電話,接了起來。
那頭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南琅。”
這聲音南琅本來都忘記在哪個角落了,經過昨晚那人一鬧才有了幾分熟悉感。南琅靠着椅背輕挑了下眉梢,說:“有事嗎?”
“明天想請你吃頓飯可以嗎?”徐以言問。
南琅說:“不可以。”
“這麽絕情的嗎?借口都懶得找。”徐以言沉默了兩秒,語氣有些艱澀。
南琅嗯了一聲,想挂斷電話了:“還有別的事嗎?”
“過幾天有個畫展,以前你不是很喜歡和我看麽,我能不能邀——”
她的話被南琅打斷:“徐以言。”
那頭立刻安靜了。夜幕降臨中,黃昏被擠壓的只剩天邊一輪紅霞。黃昏的光透過車窗折射進來,在車座上劃出一道燦黃色的線,南琅的臉被這道線映的半明半暗。
她說:“我最煩糾纏不清的人了。”
在徐以言昨晚在酒吧裏找她抱怨、找她和好時,南琅當時也可以說些溫和體面的話,就像世上千萬個分手後關系很好還能做朋友的情侶一樣。
但她沒有,南琅明明知道什麽話不傷人,但她偏偏要挑最紮心的那句話來說。因為在她的觀念裏,分手等同從她的世界消失,做不成朋友。
她讨厭分分合合,也讨厭糾纏不清,所以她選擇最直截了當的那個方式,直接往心口上紮一刀,鮮血淋漓了也就知道離開了。
這麽多年都是這麽過來的,所以南琅分手後沒有朋友,只有敵人。她也特別樂意。
但徐以言這人的行為超出了她的想象。
南琅甚至還以為自己昨天的話還不夠紮心,不然這人怎麽還能又一次的湊上來。就在她絞盡腦汁想着該說些什麽傷人的話才好,徐以言開口了:“你還是這麽霸道。”
南琅眼皮擡了擡。
“糾纏不清?你忘了嗎,當初你就是用這個手段追到我的,怎麽現在又說讨厭了?”徐以言很輕地笑了聲,說:“現在輪到我要用了,你卻不讓了。南琅,你還是喜歡欺負人。”
南琅嘴唇張了張,想反駁些什麽時,所有即将出口的話都被徐以言下一句話壓了下去。她說:“你也是這麽欺負她的嗎?”
那一瞬間,所有言語交戰的鋒芒和激湧的情緒都消逝下去,唯有這句話不停的嗡嗡作響。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南琅眼睫顫了下,五指陡然收緊。
有一瞬間,她幾乎不能理解“欺負”這個詞了。欺負誰?姜初瑾嗎?她什麽時候欺負過姜初瑾?
她遇見姜初瑾之後從始至終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嗎?南琅扪心自問,沒有。她只是在追一個人……而已。
可那之後呢?
之後或許會像徐以言或者任何一個前女友一樣,在一起沒多久煩了倦了,然後再說些戳心窩的話逼迫對方離開。
好像總是這樣,循環往複,只不過對象換了一個又一個。
但她和姜初瑾還沒到那一步。
就算到了,和徐以言有什麽關系?她憑什麽高高在上的說話,被自己甩過很驕傲嗎?
南琅思緒像個纏成一團的毛線,終于在這裏找到突破口慢慢把它理順,實際也不過才幾秒鐘的時間。她冷冷笑了一聲,一字一句地說:“你有這個資格問嗎?”
說完,也沒等對方回複,她徑自挂了電話,拉黑號碼。
事實證明,和前任說話總容易令人心情煩躁,南琅就處于煩躁的頂端。她眉頭蹩的很緊,一路将車開的飛快,回到家後想找根煙來抽。
她拿出煙叼在嘴裏,打火機還未點燃,門被輕緩的敲了三聲。
如果放在以往,她大概能聽出外面是誰,但這會兒被徐以言那通電話影響,智商也跟着下降了許多。
以至于姜初瑾一眼就看到了她蹩緊的眉頭和指尖裏夾的煙。
姜初瑾目光在煙上定了幾秒,南琅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手往後面藏了藏。姜醫生不喜歡煙味,她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
“姜醫生怎麽來了?”南琅問。
姜初瑾默了兩秒,不答反問:“不開心?”
“沒有。”南琅說。
又沉默了一會兒,姜初瑾眸光動了下,說:“我能進去嗎?”
“當然可以。”南琅側身讓她進來。
關上門後,南琅把指尖裏的煙随手丢進垃圾桶,轉頭從茶幾抽屜裏拿了根棒棒糖出來,撕開糖紙含進嘴裏。
糖是草莓味的,甜的發膩。南琅拍了拍沙發,示意姜初瑾坐在這裏,問道:“姜醫生怎麽來了?”
姜初瑾坐在她旁邊,薄唇抿着,似是也在想這個答案。半晌,她放棄似的說:“聽見你回來的聲音了。”
南琅拖腔帶調的哦了聲,笑了:“姜醫生這麽想見我?”
姜初瑾這次看向她的臉,仿若也在确定着什麽,嗯了聲。
兩人對視了一眼,又同時移開了視線。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南琅感覺心安定了許多,仿若在遇到她的那一刻,所有混雜而矛盾的煩躁想法都不見了。
那個練成吉他和弦的好心情重新冒出了一點頭。
南琅笑了笑,但身體還懶着不想動,只好打開電視充當背景音,不然氣氛總是安靜着太奇怪了。
她随手點開了一個電影,上面放的是愛情片。
電影标榜的是愛情片,但半個小時下來走的全是劇情。南琅盤腿坐在沙發上,和姜初瑾邊看邊聊,聊到最後甚至都忘了這個電影的主題。
直到最後一幕是男女主的親吻,南琅才倏地從劇情中回過神。
男女主吻了大概有一分鐘,畫面唯美,還配有浪漫好聽的音樂。兩人不約而同止住話頭,南琅咬碎了嘴裏那個糖,甜膩膩的滋味從口腔裏蔓延。
吻完,電影結束,放起演員表。
似乎還沉浸在剛才那個氛圍裏,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有窗簾偶爾被風鼓起一角。
南琅餘光看向姜初瑾的薄唇,忽的問:“姜醫生談過戀愛嗎?”
過了大約有兩秒鐘,姜初瑾低低地回:“沒有。”
南琅笑了,身體一點一點朝她靠近,直到手觸到了她的手,問:“那姜醫生嘗過親吻的滋味嗎?”
姜初瑾長睫垂下,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她盯着兩人觸碰的手,眸光動了下,說:“沒有。”
話音一落,有長達一秒的沉默。南琅視線從她的眼下滑至唇上,然後湊過去準确無誤的親了一口。
“現在嘗到了。”
她眼眸彎起:“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