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南琅出了那個令人頭疼的房間之後, 回到原位置已經看不到姜初瑾的人影了。她四處張望了下,然後在手機點了兩下,把手機放在耳邊。
那邊響了幾聲, 然後是一個機械甜妹的女聲:“你好, 你撥打的電話現在正在通話中……”
南琅挂斷, 又撥了幾次,還是在通話中。
她低頭咕哝了一句:“跟誰聊的那麽歡啊。”
聊的正歡的姜初瑾此刻沒走遠, 她就坐在停在酒吧外面的車上,落下半截車窗吹着涼涼的夜風, 聽着電話那頭的女人說話。
女人聲音不再聲嘶力竭, 她明顯冷靜下來, 但聲音裏仍有掩飾不住的哭腔。她喊了一聲:“初瑾。”
姜初瑾淡淡道:“以言學姐。”
“怎麽才兩個月沒見, 就和我生疏了。”徐以言說。
姜初瑾垂下長睫,沉默。
“算了,不談這些了。今天剛回國,來酒吧放縱一把沒想到就碰見你了。”徐以言嗓音低沉, 不過兩句話的工夫就将微弱的哭腔藏了下去, 恍惚間又回到了往日冷漠沉穩的模樣。
姜初瑾微微晃神,她忽然不能将電話裏的徐以言和剛才洗手間隔壁狼狽難堪的瘋子聯系在一起了。
那好像不是她認識的學姐,她從未見過那一面。
像是把高高在上的神明生生拽入了污穢的地獄。
“不過你怎麽會出現在同性戀酒吧, 難不成真彎了?”徐以言的下一句話把姜初瑾拉回了神,她舔了下唇角,輕輕嗯了聲。
“啊?這是什麽意思, 承認了?”徐以言開玩笑說:“哪家姑娘這麽厲害,能把鐵直的冰山給掰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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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初瑾眸光聚焦在車窗外的通明的燈火, 沉默着沒有出聲。良久,她将視線移到酒吧門口, 回答:“南琅。”
“南琅,”她重複一遍:“這個人你認識。”
這話一落,兩端又同時陷入了靜默裏。姜初瑾聽着那頭不太平穩的呼吸聲,眼睫再次垂下,然後聽着那頭問:“你喜歡她?”
“對,”姜初瑾應的很幹脆,說:“你剛才不是都看見了麽。”
徐以言五指緊了緊,南琅這兩個字對她來說就是刺激源,即便她已經毫無形象發洩了一通,然而神經還是會為這兩個字條件反射。她已經在南琅面前丢臉過一次,不能再在姜初瑾面前失了體面。
于是她調整下情緒,不鹹不淡地說:“蠻好的。”
姜初瑾嗯了一聲。
徐以言明顯不想在繼續這個話題,她說:“好不容易回國一趟,還沒去過清雅堂呢,明天你有空麽,學姐請你吃飯。”
“不用,”姜初瑾看了眼手表時間,說:“我來招待吧,不好意思讓學姐破費。”
“都行,那明天見。”徐以言說。
“明天見。”姜初瑾說。
或許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這會兒姜初瑾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靜,只是有點難受,一點點而已。然而這份難受在看見南琅四五個未接來電後倏地放大,像是被鏽鈍的針狠狠紮了一下。
那種感覺就像,她剛把一個人推入了深淵,然後又對你笑着伸出了手,你不知道她的下一步是讓你墜入還是拉你遠離。
每一步都像是踩着空。
姜初瑾把原本半截的車窗盡數落下,夜風争先恐後的鑽入車裏,像是也能将她的愁緒擠走個幹淨。
她很輕的閉了下眼,靠着座位癱了半晌,才回撥過去:“喂。”
那頭南琅接的很快:“姜醫生,你回家了?”
姜初瑾看了眼酒吧門口,淡淡嗯了聲。
“你怎麽不等我一塊走!”這句話幾近脫口而出,南琅說完就後悔了:“那個……我的意思是,你回去得跟我說一聲,不然我在這裏找你半天了。”
“抱歉。”姜初瑾說。
“沒事。”
沉默了幾秒,就在南琅準備打聲招呼挂斷電話時,姜初瑾忽的說:“別唱太多歌,記得含潤喉片。”
“你不在,我唱給誰聽?”南琅情話信手拈來。
“下次在。”
“真的?”南琅挑了下眉。
“真的,”姜初瑾很認真的點了下頭,點完才發現南琅看不見,她無奈的笑了一下:“下次等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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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堂和它的名字一樣,環境清幽,裝修有格調,許多自诩高端成功人士都喜歡來這個地方吃飯,因此常年生意爆火。
姜初瑾今天沒去上班,提前預訂了個二層包廂,她來後沒多久徐以言也來了。
服務員掀開半竹門簾徐徐而入,将一道道菜端到典雅質樸的紅木圓桌上,那些菜品相很好,每道菜的菜品都透露着“需要花錢才能買到它們”的氣勢。
徐以言開玩笑說:“看看這頓要宰你不少呢。”
她今天化了淡妝,完美遮住了她的黑眼圈和疲憊的神态,唇角的笑意也恰到好處,姜初瑾心嘆化妝真是個神奇的技術,能将人一夜之間變成另外一幅模樣。
姜初瑾:“學姐難得回國一趟,本該就是我請你的,不用客氣。”
徐以言笑笑。
這家飯店很顯著的一個特點就是安靜,縱使顧客太多,也不會影響到包廂顧客半分。服務員潮水般退去後,這份靜就顯出來了。
靜的太明顯,甚至還有些尴尬。
兩人好久沒見了,之前都是通過視頻聯系。
姜初瑾本就不是愛說話的人,她享受在這份靜裏,悠然自得挑起一根浸在骨湯裏的米粉,還未吃,餘光瞥見徐以言朝她走來。
兩人本來坐在圓桌的兩端,隔着一個直徑的距離。
徐以言給她夾了一個軟骨丸:“嘗嘗這個真好吃。”
姜初瑾客氣笑笑:“不用學姐,我自己來就好。”
徐以言笑了下,從善如流坐回去了。
“我怎麽感覺,學妹對我有些敵意呢。”徐以言沉默後出聲。
“學姐想多了。”姜初瑾說。
“我們之前見不到面,只能視頻聊天的時候,你講的話比現在還多。”徐以言又笑了下,不知是自嘲還是什麽。她說:“有必要嗎?”
姜初瑾裝傻:“什麽?”
“南琅,”徐以言盯着她,重複:“有必要嗎?”
姜初瑾眸光動了下,看她的眼神終于不是表面的平靜,而是多了一層微妙的情緒。她眼眸微眯,忽的不想看徐以言這副嘴臉,像是一個自認經歷過血雨洗禮高高在上的勝利者一樣。
姜初瑾:“別提她。”
“為什麽不能提,南琅是我前女友。”徐以言語速很慢的說:“是與我耳鬓厮磨花前月下,甚至喊過我老婆的前女友。”
姜初瑾眸子低垂,慢條斯理的挑着米粉裏的辣椒。
“你這副模樣,跟我當初一模一樣。認定了這個人,哪怕她名聲再不堪,也覺得她是最完美的。”徐以言的語氣像在講經驗之談,看她的眼神也帶着幾分莫名的憐愛:“後來你就知道了,有些人你改變不了,她本性就是惡劣的。”
姜初瑾挑辣椒的動作一頓。
“你知道嗎,我當初在國外讀博的時候,每個月在肯德基兼職打工,然後就認識了她。她從那之後來的特別頻繁,知道了我的電話號碼,知道我的大學專業,知道了我的年齡家世。她那段時間一直纏着我,最後跟着我到了宿舍。”
徐以言說到這自嘲一笑,擡眼看她:“她也是這麽對你的吧。”
姜初瑾不語。
“你是知道我性格的,喜歡男人是喜歡,喜歡女人也是喜歡,沒什麽接受不接受的。我們在一起之後,南琅就搬來我的宿舍住了,我們在那個房間裏……”
她的話被姜初瑾冷冷打斷:“我不想聽這些。”
“不好意思,抱歉。”
姜初瑾和徐以言的長相嚴格來講算是同一類型,高鼻梁眸子狹長,然而也有不同。徐以言相對來講多了幾分男子間的英氣,姜初瑾相對柔和許多,然而她冷聲說話的時候,便多了幾分攻擊性。
或許是從沒見過她這種語氣說話,徐以言微愣,道了聲歉後,繼續道:“我昨天看見你倆在酒吧了,怎麽,她現在是在酒吧工作嗎?”
姜初瑾忽的問:“為什麽分手?”
“這個啊,還是得去問她。”徐以言說:“但源頭是我,當初喝了酒,誤把旁邊的女人當成南琅了,親吻的時候恰好被她撞見了。我們在一起時她對我很好,我不用再兼職,也可以花天酒地的去玩,我當時以為求她幾句她心軟了,然而不是,她鐵了心要分手。”
姜初瑾淡淡道:“那還是你的錯。”
“是,我承認。”徐以言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的笑了:“但是你知道麽,分手幾個月後我才發現,她比我出軌的更早,她膩了和我在一起了,所以抓到我的錯誤後,我懷疑她還是開心的。”
沉默了很久。
“初瑾,我當時也以為自己能和她在一起一輩子,甚至都規劃好了我們的未來,但是……”她說到這喉嚨哽了哽,停頓好幾秒後,艱澀道:“她只是在玩你。”
“她沒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