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十六塊錢
第12章 三十六塊錢
酒店旁的川味小吃店,難得同時進了三張堪稱女娲畢設的臉,店裏的燈光都看起來黯淡了幾分。
“瞧瞧,司湛你一來,這店裏的燈都不如你亮眼了。”
辛莘一臉打趣,撐着下巴仔細瞧司湛那張混血臉,又忍不住加了一句:“身材一定也很好吧。”
沈秋白略顯無語,擡頭看了看頭頂即将壽終正寝的燈泡,拉着兩人換了張桌子,視野一下子就亮堂起來。
身後那桌兩個小姑娘自他們進店就一直盯着,此刻看司湛坐過來,興奮地兩眼放光無聲尖叫,就差互掐人中以表激動之情。
“這裏亮些,你慢慢看,吃什麽?我去點單。”沈秋白正掃視着牆上的菜單,忽然想到什麽,目光移向司湛,“你是不是不能吃辣?這裏都是辣的。”
在漠河錄綜藝吃燒烤的時候,節目組特意沒放什麽辣,為了迎合司湛和吳荃荃的口味。
司湛沒想到他還記着,頗有些受寵若驚,晚上發了兩條消息都石沉大海的沮喪倏然退去:“沒事我不吃,我是想着晚上沈老師沒來吃晚餐,那這頓理應我來請的。”
沈秋白點頭,跟老板要了一碗紅油抄手,又去冰櫃拿了三瓶豆奶,走回來先遞給了司湛。
“謝謝。”司湛接過豆奶,握在手上打量,實話說他之前從未喝過。
“冰的能喝麽?”
那邊沈秋白又在問辛莘,見辛莘點頭後,拿起桌上的起子幫她把瓶蓋開了,插了吸管進去,放到她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的位置。
接着沈秋白把自己那瓶也給開了,用吸管小口小口抿着。
辛莘像是習以為常了沈秋白對自己的照顧,連句謝謝也不說,喝了一大口豆奶後看向發愣的司湛,問他:“怎麽不喝?不喜歡?”
司湛搖搖頭:“我只是第一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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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這是童年回憶啊!”辛莘覺得不可思議,怎麽會有人沒喝過豆奶!
童年回憶?司湛的童年在洛杉矶,喝冰水,可樂和牛奶,再大一些就是冰水、咖啡和茶。他們家是完全西化的生活習慣,但對孩子必須學中文且成績必須全A這件兩件事上卻又保持着華裔的嚴格要求。
“我幫你打開吧,豆奶解辣,可以嘗試下。”沈秋白伸手拿過司湛手上的豆奶,兩個人的手不可遏制地觸碰到了一起。
司湛只覺得手心被指腹輕柔地劃過,留下一點玻璃瓶外水汽的濕潤,癢癢的,涼涼的。擡頭看向對面,沈秋白非常認真地幫自己起開瓶蓋,然後朝自己伸手。
司湛心跳漏了一拍,驚疑地看着他。
沈秋白繼續朝他伸手,面色坦然。
司湛擱在桌面上的兩只手瞬間癢得難耐,蠢蠢欲動。
他是要我放上去麽?可是這裏這麽多人啊!
司湛看了眼周圍,身後那桌的兩個迷妹已經吃完走了,邊上幾桌也沒在看他們。于是他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動了動手指……
“司湛,把吸管遞給我。”
沈秋白見他一直呆坐着,忍不住提醒。
“啊?哦,好的。”司湛回過神,立刻雙手将吸管呈上,不知為什麽顯得有些慌亂。
這畢恭畢敬的姿勢倒讓辛莘樂了,她來回看了看身旁這兩人,笑得頗有深意。
沈秋白把豆奶遞給司湛,自己咬着吸管又吸了幾口,終于等到了抄手上桌。
胖乎乎的抄手浮在紅豔豔的辣椒油上,綴了嫩綠色的香菜和蔥花,香氣四溢,令人食指大動。
沈秋白起身,去拿了個小碗回來,挑了兩只出來,放到辛莘面前,順便把筷子也給架好了。
辛莘拿起筷子便咬了一口,辣的嘶哈嘶哈,喝了口豆奶。
司湛坐在他倆對面,看着這番相當熟稔的互動,咬緊了後槽牙,手指來回撥弄着剛剛撬下來的鋁制瓶蓋,死死盯着沈秋白。
這人真是薄情寡義得很,前一秒撩完自己,後一秒就對別人大獻殷勤。
“你想吃麽?”沈秋白突然擡頭問他。
對面直射而來的目光實在叫人難以忽略,盯得他後背發麻,讓沈秋白怎麽也咬不下去這一口。
司湛瞬間的愣神在他理解來是不好意思開口要吃的。沈秋白再次站起身,又去拿了個小碗過來,從碗裏撥了一只給司湛,同樣準備好了筷子,放到他面前。
“這個我沒吃過的,可能有點辣,你嘗嘗。”
司湛盯着碗裏紅呼呼的抄手,第一反應是擡頭看了辛莘一眼,眼裏的信息相當得意直白:你看,我也有。
辛莘吃着抄手一臉莫名其妙,片刻後顱內靈光一閃,她頓悟了!
睚眦必報的性格讓她計上心頭,不過眨眼的功夫就換了張臉,笑得極其甜美,一只手搭上了沈秋白的胳膊,說道:“哥哥你這麽會照顧人,我覺得有你當男朋友挺不錯的,不然我倆試試吧?”
沈秋白正要一臉嫌棄叫她把沾了辣椒油的手拿開,再罵一句有吃的都堵不住她的嘴,就聽對面傳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司湛被辣到了,甚至嗆出了眼淚。
沈秋白趕緊抽了兩張紙巾走過去,一邊拍司湛的背,一邊把豆奶吸管往他嘴裏一塞,紙巾胡亂抹了一把他嗆出來的眼淚。
這番奶孩子的舉動讓司湛內心大挫,片刻後不知哪個腦回路占了上風,竟覺得這樣被人照顧其實挺不錯。
“喝口豆奶會好些。”沈秋白繼續輕拍他的背,語氣帶着明顯的緊張和擔憂。
司湛強睜開嗆出眼淚的眼睛,視線裏滿是沈秋白焦急的神色,心裏裝的那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往事人品男男女女都被他抛諸腦後。
這人是真的很關心自己啊!
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抓住沈秋白的手臂,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豆奶,緩過那陣後擡頭說了聲“謝謝”。
辛莘則是看着沈秋白這行雲流水的動作,暗自低笑。
司湛的嘴唇被辣得豔紅,薄薄兩片,看起來像是被親腫了。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很大,大拇指和食指就能把自己的胳膊圈起來,棕綠色的眼睛帶着零星笑意,瞳孔幽深。
沈秋白确定他沒事了,才松口氣。
這位頂流要是被自己一只抄手嗆出個好歹,那得賠多少錢?此刻司湛在他眼中都不能算是人,而是大把大把自己無法負擔的鈔票。
他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敲了敲辛莘的腦袋,說了句:“惡意造謠诽謗,我要收錢的。”
辛莘捂着頭剛要說什麽,沈秋白又輕飄飄看了她一眼:“假扮你男朋友,收費十倍。”
“兩位前輩感情很好?”司湛看着兩人毫無暧昧的互動,心下了然,自己剛剛怎麽就沒看出來呢?
辛莘拿手肘怼了怼沈秋白,眼神問他該怎麽回答,沈秋白沒搭理她,埋頭苦吃。辛莘也覺得再裝下去沒意思,收回那張茶藝臉,一臉嫌棄地吐槽。
“他是個財迷,我偶爾有事公司會安排他來接我。真要算起來,應該是快遞員和快遞,外賣員和外賣的關系更恰當一些。”
“那在浮景那天……”司湛忽然想到了那個女人,好像的确和辛莘身形差不多。
辛莘抓到了話裏的重點信息,八卦欲驟起:“浮景那天你也在?怎麽哥哥沒跟我說啊?”
沈秋白面無表情地咽下最後一口抄手,喝了口豆奶:“別亂叫哥哥,你只是外賣和快遞。喝得爛醉喊我去接你是什麽光榮的事麽?要昭告天下?”
司湛忽然扶額笑出了聲,醍醐灌頂茅塞頓開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那人真是辛莘,而不是他沈秋白又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工作需要亦或是一朝被蛇咬後強行扭轉的取向。
這麽說來,在沈秋白這裏具備特殊待遇——指的是沒有像柯澤一樣立馬被遺忘,且符合他的擇偶标準——指性別為男,又被他耐心照顧——指沈秋白求生欲作祟的下意識舉動,的适齡青年,只有自己!
這頓飯最後是司湛買的單。
沈秋白習慣性掏出手機掃碼,卻被司湛按下,一臉嚴肅說自己來。
沈秋白二話不說收回手機,客氣地說了句:“破費了。”
在這種地方争着買單實在是……
36塊錢。
司湛掃碼支付的手都透着難以置信的顫抖。
他沒想到自己請沈秋白吃的第一頓飯居然只要36塊錢,不到7美元,自己平時一杯咖啡都不止這個價。怪他自己,全程沒去看牆上的标價,一門心思緊盯着眼前兩人。
左手腕上那塊縱航者在日光燈下閃着金錢的光芒,三十多萬的身價在司湛此刻看來極其嘲諷。
司家二十多年的家訓在他腦子裏跑馬燈又過了一遍,沒有一條是教他第一次請未來可能(可能性未知)伴侶吃飯時只花36塊錢。這事夠得上全家通報批評,然後把他釘上恥辱柱,逢年過節親朋聚會便會拿出來鞭撻一番。
門口的兩人朝他招手。
司湛暗暗告訴自己還有補救機會,而後乖乖跟上,和他們一起回了酒店。
這幾天片場異常熱鬧。
司湛的到來給整個劇組注入了一股新奇勁兒。劉橋致力于給司湛立謙遜有禮好學的人設,經常請演員或是全劇組吃東西。
拖司湛的福,沈秋白這幾日拿了兩杯奶茶一杯咖啡兩份小蛋糕一盒水果,除了水果給他當正餐吃了,別的全都堆到辛莘車上,分給了辛莘的助理和司機,辛莘也如法炮制。
這就導致助理小朱在短時間內肉眼可見圓潤起來,趁着午餐給他倆準備餐食的時間,這個紮馬尾的小姑娘撅着嘴抱怨兩句。
“寶貝,食物丢了是浪費,你吃了是健康,我胖了你要扣錢。你算算這個賬,你是不是還賺了?”辛莘的歪理,聽着還挺有道理。小朱癟癟嘴,站起來給他倆打傘。
沈秋白塞了一口橙子進嘴,見小姑娘更不開心了,于是出言安慰道:“小朱,你現在看起來很可愛,更适合你。”
小姑娘聽後立刻雨過天晴,有些羞澀地說“謝謝沈哥”,開心地傘面都不自覺轉了兩個圈。
真誠贊美真是維護世界和平最不費勁的有效措施。
吃完飯後,辛莘擡眼看向小朱忙碌的背影,說道:“你說這話,算不算欺騙人小姑娘?”
“不,我認真的。而且适當的正向反饋有利于調動員工工作積極性。”沈秋白翻着手機,頭也不擡,“我在幫你維護員工穩定性。”
辛莘對他豎了個大拇指,繼而問道:“下午拍什麽,我有空檔,去看你。”
沈秋白神色如常:“拍劇本裏唯一一場19禁。”
辛莘了然,戲谑道:“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