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幽蘭

第33章 ，李大将軍沒事麽

什麽人？慕容雪一縱身，便跳上了牆頭。遠遠見一個白衣的公子，在幾道牆外的屋頂上，沖着她笑。冬夜的月色朦胧，姑娘的淚眼婆娑，這有些尴尬的時分，來了一個極其讓人尴尬的人。

手搖折扇的李子升。

嬉皮笑臉的李子升。

李子升笑道：“雪兒姑娘，世上單親媽媽本就不易，何況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絕情不絕情，如何對一個小孩子講得？”

慕容雪芳心大亂，看着院子裏兩個半大的孩子，看着四芳四劍，看着一步步過來，立在牆頭嬉皮笑臉的李子升，手足無措。

四芳四劍抽出寶劍，齊刷刷地躍上了牆頭，怒道：“什麽人！”

梅劍看清楚了來人，吃了一驚：“李……李将軍？”

慕容雪嘆息一聲，揮了揮手：“你們退下吧。”

秋芳道：“小姐，這花花公子……”

慕容雪道：“這人讨厭是讨厭……也不是壞人。再者，你們八個一起上，也未必打得過他。”四芳四劍聞言，只得退了回去，秋芳狠狠瞪了李子升一眼，鼻子裏哼了一聲。

李子升點點頭，笑道：“雪兒姑娘，別來無恙啊！”

“無恙你個鬼！”

慕容雪覺得此間說話，多有不便，便朝院外的黃桷樹飛去。李子升當然是牛皮糖一樣，粘了過來。慕容雪嗤笑道:“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難道今日……還要再做一次了斷？而且寒冬臘月，你扇什麽扇子，不嫌冷得慌麽？”

李子升搖着扇子笑道：“雪兒姑娘可憐子升，千裏迢迢風馳電掣而來，不瞞你說，這會兒熱血沸騰，激動得流汗哩！”

慕容雪便下起了逐客令：“本姑娘今日心煩，沒工夫和你啰嗦。”

李子升便止了笑，道：“雪兒姑娘就不好奇，子升怎麽到了這裏麽？”

慕容雪道:“你愛去哪去哪。本姑娘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

李子升皺着眉頭道：“雪兒姑娘，就這樣拒人千裏之外麽？……清江屯很快就要不太平了，子升哪裏忍心，看着你在這裏受苦呢。”

慕容雪無可奈何，嘆了一口氣：“唉，你這人……清江屯怎麽了，有話就說！”

李子升接着笑道：“雪兒姑娘原本是個冰雪聰明的人，為何和一個娃娃嘔起氣來？唉，這緣深緣淺，真是命運造化啊，你為何總不肯，分出那麽一點點真心，拿來牽挂牽挂子升呢？便是嘔我的氣，也好。”

慕容雪在夜色裏羞紅了臉，嗔道：“呸，你這人，能不能莊重點！……有沒有正事？沒事本姑娘走了！”

李子升笑道：“看來雪兒姑娘還是希望我們之間，有些正事的。”

慕容雪便氣直跳腳，一口氣岔了，皺着眉頭輕輕咳嗽起來。

李子升滿臉關切：“這隆冬臘月馬上就到了，雪兒姑娘要好生保重啊。”

慕容雪啐道：“有你在，本姑娘氣也氣死了，無法保重！”

慕容雪真不想理睬李子升，可李子升總有話讓她不得不接茬，想到這一點，便決定來個不言不語。

李子升乃道：“雪兒姑娘，你要提防，清江屯這個年估計不好過。子升總是心裏放不下，才過來看看你……雖然當日你在通泉，不告訴我去哪，子升難道就找不着你麽？這天下雖大，有緣總是能相見的。”

慕容雪聽在心裏，沒有吱聲，确實是懶得去問了。

李子升睜大了眼睛道：“我總是擔心你輕敵。我來就是要提醒你……清江屯的敵人，陰險狡詐，狠辣無比，切記切記。”

慕容雪擡頭看那天邊冷冷的月色，心道，這些我當然切記，還用得着你說？

李子升合起扇子，嘆了口氣道：“你總是這樣防備我，反抗我……唉，你倒是點個頭啊，你點個頭好不好？其實子升來清江屯好些日子了，今晚還順手，幫你料理了幾顆釘子。”

慕容雪只得問道：“什麽釘子？”

李子升道：“這幾顆黃桷樹，夜裏有黑衣人鬼鬼祟祟。”

慕容雪怒道：“別以為你穿了白衣服，就不鬼鬼祟祟了。”

李子升苦笑道：“我是說真的。明日子升有事，就要回渝州了，有些東西……想着今夜叫你去看看，順便給姑娘提個醒。”

慕容雪怒道：“看什麽？平白扯那麽多廢話！”

李子升笑道：“雪兒姑娘雷霆大怒之際，子升上來就……半夜拉你看死屍，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

慕容雪回過神來，道：“本姑娘現在沒心情，你明早來不行麽？”

李子升笑道：“大晚上你把個孩子罵得直哭，聲聞百裏，還以為怎麽回事呢。真是天雷滾滾啊，雪兒姑娘什麽時候有了孩子，做了娘的？子升一時驚駭，魂飛魄散，再也睡不着，總要弄個清楚……誰想到，到現在也沒弄清楚。唉，我怎地這樣無用？”

慕容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什麽人啊，這麽荒唐的事也敢想……那是我師弟。”

李子升笑道：“我說也是，哪有這麽快做娘的，孩子都十多歲了。”

慕容雪忍住笑，便問：“你說……要帶我去看死屍？”

李子升道：“不錯，這事還是交代一下比較好……不過有些遠。你去不去？把兩個娃娃安頓好再說罷？”

慕容雪點點頭，不聲不響回到院中。

李子升這一鬧，她的氣也消了，靜下心來，對林楠道：“林師弟，從明日起，每日考核。只要你能達到我的要求，師姐可以不管你跟誰學，跟誰玩。”

林楠抹了抹眼淚，破涕為笑，點了點頭。

這麽快就沒事了？海心淩也笑笑，吹了吹冰涼的小手，頂着冷冷的白月光，踩着小徑卵石，回家睡覺去了。

李子升便領着慕容雪，快速向東山疾奔而去。在那密林深處，茅草叢中，慕容雪見到了四具屍首，打扮和通泉縣衙那晚的刺客一模一樣，仔細看來，領口也是用金線繡着星星。

慕容雪便問：“這是怎麽回事？”

李子升道：“今夜這四人，在黃桷樹上鬼鬼祟祟，正巧被我撞見。算他們倒黴，反被我引到這裏來，一個個滅了。”

慕容雪道：“正巧被你撞見？真的是正巧？”

李子升尴尬道：“我也只是……想到那邊來看看你。”

慕容怒道：“難不成你每晚都在黃桷樹上偷看？”

李子升道：“一兩次……是有的，每日偷看，那也不至于，我……”

慕容雪冷冷道：“你二話不說，就把人殺了，什麽線索也沒有，讓我看這些死屍有什麽用？為什麽不點了穴道放在這裏？”

李子升吃了一驚，心道，她……怎麽如此有經驗？嘴上卻說：“我總算是關心你，沒有……哄你罷。”

慕容雪苦笑道：“哄不哄我有什麽打緊的？重要的是清江屯的安危。李大将軍，你成天裏游手好閑，難道全然沒事做的麽？”

李子升十分尴尬，道：“也不是游手好閑，我們東川博買務也有些事……清江屯與子升何幹，倒是姑娘的安危，我更在意。”

慕容雪看了李子升一眼，心想這人來清江屯幾日，也并未叨擾自己，若無此事只怕也不會現身，一時百感交集，咬着牙壓下心中升起的感激和溫暖，故意冷冷道：“如今我知道了。也不用你再這麽好心，好自為之。”言罷，身形一晃，卻是遠遠地去了。

慕容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李子升呆呆地站在地上，不是個滋味，走出幾步，又回來，拔劍砍了些樹枝，在月光下摸索着把屍首掩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