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龍池山
銀月如鈎,通泉城西的龍池山上,呼啦啦飛出一群黑鳥,一座幾近荒廢的破舊小廟,檐頭茅草森森,透出一股荒涼之意。
茫茫松林,一棵大樹,慕容雪掃視四周,低聲道:“就在這裏等吧。”
玉禾望了望夜色,笑道:“柳師兄今夜駕臨龍池山,想想也是激動,咱們最耀眼的天才,如今該是怎樣玉樹臨風,風采絕倫……恭喜師姐啊。”
丁靈兒只在一旁偷偷地笑。
慕容雪的臉在黑暗中微微發燙。三年前,是他送她來到這裏,孤獨地執掌紫雲莊,轉身離去的背影,一直長留在她的腦海裏,溫暖而親切。三年了,音訊全無,他,到底去了哪裏?
慕容雪一雙小手輕輕觸摸着領口的徽章,那是一枚小小的銀花,在離開百花山的那一天,成為一名真正的五葉典司時,柳師兄親手給她戴上的。那時,這位全場最矚目的天才,用別人聽不見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對她說:“雪兒,祝賀你。”
那時候的她,羞澀得不敢看他的眼睛,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他拍拍她的肩膀,微笑着說:“沒事。保重!”
他的笑容是那樣的燦爛,教人多少年也不會忘記。
誰也不知道,這三年裏,柳師兄遭遇了什麽,吃了怎樣的苦,竟然毫無音訊。
不管怎麽樣,如今,終于有了他的消息了。
遠遠的,四道人影,飛掠而來。
這些人當然不是柳師兄,三個女子分散開來,全神戒備。
四道人影,也落在了荒廟之前。慕容雪聽到了走來走去的腳步聲。
“人呢?”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回禀星使大人,那胖子,看樣子還沒有到,大人息怒,請稍等片刻。”
“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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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沙啞的聲音很是不滿。慕容雪透過枝葉,遠遠看見,荒廟牆下,幾道身影,一副泛着藍光的兵器,樣子十分古怪。
“呵呵,星使大人,盡管放心,通泉不過是個小小的縣城,星使大人武功蓋世,這幫不入流的凡夫俗子,螢火之光……”
“閉嘴。”
噗通,聽起來好像有人挨了一腳,結結實實跌了一跤。
“駱大,再啰嗦,休怪本使不客氣!”
破廟前終于安靜下來。
良久,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簡直地動山搖,還有粗重如雷的喘息。此人步伐紊亂,氣息粗豪,不似習武之人。
四道黑影朝黑暗裏縮了縮。
夜色裏,露出一個人頭,然後是圓滾滾的身子,然後是閃着銀光的腰帶,一扭一扭,終于完全暴露在月光下。通泉縣丞馮胖子?慕容雪吃了一驚。
馮胖子臉上浮出了誇張的笑容,毫不遲疑,大喝一聲:
“天南地北雙飛客,狼心狗肺是人渣。”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那領頭的星使笑出聲來,罵道:“他奶奶的,這麽惡毒的話,也敢喊!就不怕老子宰了你?小子,有沒有天狼令?”
馮胖子捧出一塊漆黑的令牌,神色唯唯諾諾。星使淩空一抓,令牌飛到手中,仔細驗過,又扔回給馮胖子,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梁大人怎麽說?”
馮胖子又掏出一封信來:“梁大人說,請大人照此計劃,一定不要走漏了風聲。”
星使便罵道:“他奶奶的,姓梁的有沒有腦子!”
那挨了一腳的駱大忍不住,煽風點火道:“不錯,派你這種窩囊廢接頭,難道就不走露風聲了嗎!月黑風高無人,胖子爬坡喘氣,便是傻子也知道,一定有問題。”
星使往前一躍,一把抓住馮胖子的脖子,喝道:“胖子!不說清楚,休想活着離開!”
馮胖子怒道:“暗號也對了,令牌也看了,信也給了,還要為難在下,什麽道理?”
星使松開手,随手便是一掌,迎面襲來。
馮胖子只得出掌招架,嘭的一聲,接了那星使一掌。慕容雪一驚,心道,這胖子原來是有武功的,一直以來,還真沒看出來。
“胖子,這又怎麽解釋?你拿着天狼令,何必如此做作!”
馮胖子皺着眉頭道:“在下人前素來不會武功,這裏離城近,遇上熟人可不好了。今日荒郊野外,不便久留。他日若有機緣,再各位朋友接風洗塵,一醉方休!”
星使道:“算你小子識相。”
馮胖子一拱手,轉身便走,星使忽然喝到:“且慢……”
“星使大人,還有什麽吩咐?”
“桀桀,胖子,你不是說,自己素來不會武功的嗎?”
“那又如何?”
“姓梁的,總該是知道的罷?”
“不錯。梁大人知道。”
星使板着臉,便伸出手來:“把那令牌給我。”
馮胖子全然未料到還會節外生枝:“閣下什麽意思?”
駱大忍不住笑道:“胖子,你既然不會武功,這東西就不該在你身上。天狼令何等重要,交給我們比還給姓梁的,自然要妥當得多。你可明白?”
馮胖子想了想:“原來是這樣,橫豎是你們的東西,還給你們便是。”
那星使一把抓過天狼令,道:“這裏沒事了,走吧!”
馮胖子哎了一聲,恢複了唯唯諾諾,慌慌張張去了。倒把慕容雪看得是暗暗心驚,這個死胖子,實在隐藏得太深了,決計不是什麽好鳥。
荒廟四周一時平靜了下來。
玉禾與丁靈兒從樹林裏出來,慕容雪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馮胖子鬼鬼祟祟,通泉縣衙的水,可是夠深的。”
丁靈兒感嘆道:“原來雪兒師姐在通泉,竟然有這麽多麻煩事情等着。我還以為,只是綢緞莊的生意,沒什麽好操心的呢。”
玉禾笑道:“傻丫頭,若只是個生意,又怎麽用得着咱們百花山的人?通泉這地方,又怎麽會把雪兒師姐派了過來?”
丁靈兒點點頭。
玉禾打了個哈欠,道:“師姐……柳師兄怎地還不來?”
慕容雪心裏咯噔一下,擡頭看了看天,月亮過了中天,已經偏西了。
柳師兄素來重諾,怎麽還沒有到?
玉禾見她愁眉不展,又安慰道:“師姐放心吧,以柳師兄的身手和機智,斷然不會有什麽問題的。我們和師妹陪你,再等等便是。”
三人再次躍上那棵大樹,隐蔽起來。
晚風輕拂,松林波濤滾滾,通泉城只剩下點點燈火,在山腳黑乎乎一片,家家戶戶都進入了夢鄉。
百步之外,李子升長身玉立,手持長劍站在密林裏。剛才,他離她們,只有二十步。如果發生了意外,他會第一時間拔出劍來,不顧一切地沖出去。
但是她們,沒有意外。意外的是,柳峰沒有來。
柳峰可能,永遠不會來了。
李子升覺得,在這個等柳峰的節骨眼上,這姑娘滿心期待,也是人之常情,自己實在沒必要跑出去,自讨沒趣,煞風景。
唉,這姑娘要打斷我的腿。
唉,那個姑娘給老子吃有春藥的羊腿……李子升想起潼川府客棧裏的遭遇,簡直是心有餘悸。還好,本公子現在,想去哪去哪。
紅江大會,殿下十分重視,過幾天,少不得要去了。聽說邪玉山,居然要把比武招親,擺到那個荒灘上去,真是莫名其妙!
這樣一來,豈不是又要撞上結香那臭丫頭?
真是冤家路窄!慕容姑娘這裏,還是等事情完了,再見一面吧。
想見的姑娘不能見,想躲的姑娘躲不開。唉,我李子升黴運當頭,流年不利。
——好在,李铮和李鈞,這兩個小子,這兩天也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