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紫雲莊
一晃過了四五日,通泉縣衙這些天,因了那紅江洲的大火,自然是亂成一鍋粥。
紫雲莊修竹冉冉,綠蘿幽幽。兩個絕色少女,一白一綠,如仙子般上下翻飛,你追我趕,比試身法,銀鈴般的笑聲蕩漾,教人癡醉。
八個背劍侍女,精神抖擻,站做一排。她們都是少女莊主慕容雪的侍女,分別以“春夏秋冬,梅蘭竹菊”命名的,“春夏秋冬”各帶一個芳字,“梅蘭竹菊”各帶一個劍字。
這番比試,總的來說,白影慕容雪輕功略勝一籌,而綠影玉禾卻有小巧玲珑之便。
兩人略作休息,又執了長劍,比起劍法來。
玉禾消瘦,小巧玲珑,劍法靈巧,綿綿密密,化作劍光一片。
慕容雪點了點頭,笑道:“多年不見,你倒還是這般,善于藏拙!”一伸手摘了一朵小花,抛了過去,霎那間便碎裂而成數百千片,化作一片紅紅綠綠的碎屑,被劍光蕩了出來。
“師妹這劍法,得了師父的真傳。可惜迅捷而不淩厲。”
慕容雪捏了個劍訣,飛身上前,與綠衣女子戰在一起。
只見她手中一柄白虹劍,似穿針引線一般,一針下去,一針又來,如此往複不斷,越來越快。
六十招下來,玉禾磕磕絆絆起來。
“師姐果真厲害,連百花五絕,七彩追雲劍都習會了麽?”
慕容雪放緩劍招,笑道:“還差的遠呢,如今不過第四重。”
“師姐,我要輸啦!”
一聲驚呼,長劍脫手飛出,玉禾往後一躍,落在牆頭。慕容雪一躍而起,長劍搭上飛出的劍,往地上一甩,那劍穩穩插在地上,嗡嗡作響。
“三年不見,師妹進步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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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是做了莊主的人,每日繁忙,修為也是不落,真是天才。”
天才?慕容雪心裏一動,皺着眉頭道:“你這小妮子,天才豈是随便說得的?你也知道,大家眼裏的天才,一直都是柳峰師兄……”
玉禾吐了吐舌頭,便不說話了。慕容雪望着玉禾氣喘籲籲的樣子,鼻尖也沁出微汗來,不禁莞爾,兩女收了佩劍,手挽手進了書房,等着師父秋楓清的到來。
闊大精致的客廳,帷幔高挂,蘭草輕拂,慕容雪潔白的雙手捧過一碗清茶,恭恭敬敬地獻上。這上等的劍南貢茶,乃慕容雪親手泡制,盛在越窯的青瓷盞裏,木蘭沾露香微似,瑤草淩波色不如。
“師父,請用茶。”
主位上座,乃是一位白衣勝雪,容顏如畫的中年女子,正是百花山翠微堂堂主秋楓清。秋楓清接過茶,飲了一口,放在茶幾上,擡起頭來,柔聲道:“雪兒,玉禾,還有靈兒,你們都坐下吧。”
“是,師父。”
衆女應諾一聲,旋即入坐。小師妹丁靈兒是秋楓清的親生女兒,不比旁人,出了名的小大人,深得衆師姐的喜愛。
“雪兒,紅江洲大火的事究竟如何?”
“啓禀師父。這一場大火,渝王府和武安侯府都來人了,實在令人意外,潼川府,洪城令,長江令,遂州團練,清堤鹽鐵司,可說是各有各的算盤,目前局勢不明。通泉縣丞馮亮,這胖子和武安侯府,有些瓜葛。”
秋楓清點了點頭。
“那場火,乃白龍幫所為。現在金沙幫接盤,預計九月初九,重陽節開大會。兩個頭面人物,清江屯宋平,天寧莊毋昭遠。”
秋楓清道:“九月初九,說來也是不遠了。宋平號稱天元霹靂手,名頭倒是不小。不過清江屯是我神農幫屬下,他做這事,招呼也不打,可是有些沒規矩。再說毋家滿門公侯,毋招遠一個讀書寫字的老頭,和舞刀弄槍的宋平,毫無瓜葛,又怎能攜起手來,做紅江洲這事?”
慕容雪道:“這事疑點重重,徒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益州近來如何?”
“回禀師父,青城山茶農之亂,已然不可收拾。姚典司信上說對我們,影響不大。”
秋楓清柳眉輕鎖,想了想,道:“畢竟是起了戰火,雪兒,你這就跟姚典司回信,就說我說的,叫錦江府的夥計們仔細些,人命要緊。”
慕容雪點頭領命,話還未落,便聽門外的侍女們喊了起來:
“什麽人,鬼鬼祟祟做什麽!”
慕容雪吃了一驚,與玉禾提了劍朝外沖。
剛到門外,“嗖”地一箭迎面射來,慕容雪一把抓在手裏,順眼看去,只見桂花樹上一個人影,一閃而逝,倒有些像李子升那臭小子。
侍女舉着劍,又朝桂花樹追去,玉禾便道:“回來,別追啦!早跑遠了。”
慕容雪握着那箭,心道,這箭的勁道,可是尋常得很,與臭小子的功夫并不相當。舉起細看,箭頭之處卻有個記號,便把那箭頭擰了下來,果不其然,有一張紙條。
慕容雪取出紙條,也不知道這信是自己的,還是給師父的,便交給秋楓清。
秋楓清凝神靜氣,小心翼翼展了開來。
一張很有些水漬的紙條,皺巴巴十分醜陋,上面寫着:龍池山頂,五日後,月上中天,等君來。落款是個柳字,然後是某年月日,掐指一算,便是今夜了——這信來得還真是急。
秋楓清不明所以,道:“龍池山在哪裏?叫為師去,所為何事?”
慕容雪一張俏臉,羞得通紅,道:“在,在通泉城西,是叫雪兒去……”
神色扭捏之極,秋楓清心下便明白了八九分:“這柳,便是你柳峰師兄?”
慕容雪聲細如蚊道:“是。”
秋楓清微微一笑,道:“你這丫頭,害羞作甚?這……也算是好事。”
玉禾卻氣鼓鼓道:“師姐,可憐你朝思暮想,這麽多年未見,他來都來了,哪能避而不見,還約到龍池山去的?這個柳峰,真是太沒規矩了!”
丁靈兒道:“我不信,柳師兄竟舍得……朝師姐射一箭?明知射不中,那也不能!”
慕容雪苦笑道:“方才那箭頭輕飄飄,是木頭做的,箭尖也圓乎乎。”
玉禾和丁靈兒便都哦了一聲,玉禾仍是不依不饒,道:“師父在這裏,他也敢不來拜見?真是豈有此理。”
慕容雪尴尬道:“那人,也不是柳師兄……”
玉禾和丁靈兒便都吃了一驚。
“那他……又是誰?”
慕容雪一張臉羞得通紅,道:“不要管他,一個,一個胡亂送花,死纏爛打的……無恥之徒罷了。”
玉禾奇道:“送信也是正事……為什麽不堂堂正正進來?這可令人費解。”
慕容雪的臉便又紅了起來,低低道:“他,他要是來,我會打斷他的腿……”
玉禾與丁靈兒面面相觑起來,笑了起來。
“這人,還懂得箭頭用木頭做哩。”
“嘿嘿,師姐,那人功夫可是厲害得緊,師姐當真能打斷他的腿麽?”
“好啦好啦,玉禾師姐,你說什麽大實話呀!”
秋楓清坐在那裏,自然是洞若觀火的,忍住笑意,咳嗽兩聲:“好啦好啦,你們幾個,不要東拉西扯。既然約了龍池山相見,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柳峰興許有什麽苦衷,見了面,也好說個清楚。”言罷,搖了搖頭,面帶微笑,自行去了。
玉禾得了自由,眨了眨眼睛。
“師姐你說,見面的時候,這家夥又跑出來射一箭……可咋辦哩?”
丁靈兒道:“人家是個男子,能有你玉禾師姐這般無聊麽?”
“這可不是無聊。有道是,二虎相争必有一傷。”
“什麽二虎相争必有一傷?”
“兩個公老虎,争一個母老虎,你說是不是必有一傷?”
丁靈兒笑得直不起腰來。
慕容雪大窘:“作怪的小妮子,信不信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