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退縮
齊莠回去的時候,齊管竹正在做飯。
“回來了?”齊管竹骨節分明的手沾着濕露的水珠,透着一股說不出的禁欲味道,挨着菜板回頭,“幫我從冰箱拿個土豆。”
齊莠站在原地幾秒,叫人難以察覺的幾秒鐘停頓,随後他動起來,把冰箱打開,看着挨擠在好幾格裏的蔬菜水果,找了一下才找到土豆。
齊莠把土豆遞過去,手裏還拿了一個蘋果,冰冰涼涼地入口,汁水濺在口腔裏,甜酸的。齊管竹直接湊過來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咔嚓”一聲脆響。
“幹嘛?”齊莠下意識頂一句,喉嚨有些澀,“想吃不會自己拿?”
齊管竹嘴裏含着那塊蘋果,眼睛卻看向他的嘴唇,被蘋果浸潤濕亮的唇,“你手裏的最甜。”
齊莠迅速低下頭,把眼裏模糊的情緒藏起來,蘋果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酸的甜的一并湧在心頭。
鍋裏咕嘟嘟冒熱氣,齊管竹開始削土豆,齊莠一直站着沒走。
“站着幹嘛呢,不嫌嗆?回屋呆着去吧。”
齊莠卻把蘋果遞到齊管竹跟前,有點別扭地,眼神躲閃,“還吃嗎?”
齊管竹逗他:“不是不讓我吃嗎?”
眼看齊莠要收回手,齊管竹按住他手腕,繞過那顆蘋果,輕吻齊莠的嘴唇。
齊莠的眼睛被煙熏成一層霧又低下去,齊管竹以為他不好意思,哄他道:“快出去吧,一會兒飯好了我叫你。”話雖說着卻扳住齊莠的臉親了好幾口才放人走。
家裏的啤酒已經被齊莠喝光了,空瓶估計今早讓齊管竹扔了,茶幾上幹幹淨淨。
齊莠在客廳站了一會兒又轉身進了洗手間,開飯時齊莠從洗手間出來,下巴還滴着水,睫毛上也沾着,落在領口,融進帶溫度的皮膚。
兩個人落座,齊莠始終低着頭,齊管竹察覺到不對勁卻沒有第一時間指出來,他在等,等齊莠主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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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吃到一半,氣氛簡直凝固住,齊莠果真放下筷子說吃飽了。
齊管竹沒像往常那樣勸他多吃,飯桌上安安靜靜,齊莠忍不住擡頭,看到齊管竹那副好像什麽都知道的神情,心裏的火一下子上來了,他恨透他哥冷靜從容的模樣,天塌下來都可以一笑而過的樣子,永遠運籌帷幄的樣子。
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齊莠還坐在上面只不過退出去好遠,胳膊抻直了撐在桌子邊緣,頭低着,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去找她了。”最後他以這句話開頭,聲音顫抖着,“你又騙我。”他沒打算哭,回家前想得好好的,一定一定要狠狠教訓齊管竹,門打開的那一刻,聞到飯香,他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已經把這裏當做家了。
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流,順着鼻尖一點點滴落,酸澀湧進胸膛,齊莠抓着桌邊的手指泛白,“齊管竹我現在分不清你哪一句話是真話了。”他擡了頭,嗚咽聲從喉嚨裏發出來,像受傷的幼鹿,“你什麽都不肯跟我說。”
齊莠原本不想了解那些秘密了,但是現在它們成為橫在他和齊管竹之間的一道牆。
他該如何打破它?
“這也太奇怪了吧!你和媽都是,你們一直避諱的究竟是什麽事啊?!”齊莠擦了把眼淚,嗓子裏擠出聲音,“就不能告訴我嗎,我就沒權利知道?”
齊管竹的臉埋在陰影裏,是齊莠見過許多次卻未曾讀懂的神情。他動了動嘴巴,說出的話卻把齊莠最後一點期望也擊碎了。他總是這樣,不留一絲餘地,對別人是,對自己也是。齊莠還以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個。
齊管竹說:“別問了齊莠。”
齊莠狠狠抽泣一下,多餘的空氣吸進喉腔,他劇烈咳嗽起來,臉頰通紅。齊管竹站起來,往他這邊走過來,他終于擡起頭,“我們是不是分開比較好?”
兩個人對視了。
齊莠看到齊管竹瞳孔明顯收縮,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齊莠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把話說完整了:“如果你什麽都不肯說,我什麽也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分開比較好?”他的喉嚨好疼,像含了砂礫每說一個字喉嚨就冒出一股鐵鏽味。
齊管竹搖頭,那模樣看上去竟有些無措。齊莠為自己這一想法感到荒謬,晃神再看,齊管竹緊抿着唇,手落下去了,沒有落在他的頭頂,直接放下去。
他問齊莠,神色克制:“你是認真的?”
“我受夠了。”齊莠喃喃着,揚起頭,模樣有些天真,一雙眼裏閃着星星點點的光,淚珠在眼睛裏滾動,“一直都是我在追着你跑,頭也低了,好話也說盡了,齊管竹你呢?”
不等齊管竹回答,齊莠再次開口:“我大概是恨你的,不聲不響就再沒回過家。”齊莠本來沒打算說,他把那些苦痛吞下去,不想被他哥可憐了,他想要更公平的愛,不想齊管竹因為憐惜而把他擁進懷裏,可是現在他管不了那麽多,“那陣子媽總是哭,半夜她進到我屋子裏趴在我床頭哭,我假裝沒醒,聽她叫你的名字還有爸的名字,我很害怕。”
那些日子齊莠更喜歡在學校呆着,害怕面對母親,也害怕踏進那間房子。從什麽時候起這個家開始支離破碎,明明齊父在世時它是那麽溫馨。
“齊管竹,當時你在哪裏呢?”在他最彷徨無助的時候,哥哥去哪裏了呢?
“我有陣子真的很讨厭你,我覺得媽更喜歡你,我就是個湊數的,她總是拿我和你作比較,不斷要求我做到最好……可是我知道不是,她也沒有更喜歡你,她甚至、甚至不太願意我黏着你。”齊莠恨自己,他連抱怨都忍不住為齊管竹辯解,“我後來想明白這一點……”他不想說,他害怕說,可看着齊管竹的眼睛,他還是一字一句說出來,“可能比起我們,她更愛自己。”
蔣璐太耐不住寂寞,她總要抓住點什麽,最開始是自己的丈夫,後來丈夫死了就變成自己的兒子。
齊莠閉了閉眼睛,眼淚順着臉頰滑落,臉上有溫熱的手掌貼近了,他沒有躲閃。
這是最後一次了,他放任自己貼近那溫暖。齊管竹靠近了,他就把腦袋倚靠在他的胸膛,嗚嗚咽咽。他還是沒能長大,還幼稚的像個孩子,把自己最稚氣的一面袒露在哥哥面前。
“我想我得抓住點什麽,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然後我就一直追着你跑,說盡了你不愛聽的話,做了好多壞事,你沒徹底讨厭我都是難得。”齊莠故作輕松地一笑,帶着顫抖的尾音,“你看,我這不是追到你了嗎?”
齊管竹将齊莠的額發撥開,任由他倚靠着自己,手掌停在少年的臉頰上。
齊莠輕輕說:“可是我可能用錯了方法。”
“後悔了嗎?”齊管竹問,聲音同樣很輕,手掌移到齊莠的頸側,拇指控着那脆弱的喉結。
齊莠沒有察覺,他對齊管竹沒有任何防備。
“我累了。”齊莠閉上酸澀的眼,他倦了,從被蔣璐發現的那刻到現在都是在硬撐,“哥哥,我好累啊。”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叫齊管竹“哥哥”,以這種方式劃清兩個人的界限。
他退縮了。
齊管竹的手勁松了,不再锢着脆弱的脖頸,手指滑進齊莠柔軟的發絲,聲音很輕,“你想好了嗎,已經決定了?”
齊莠有些怔愣,緩緩離開齊管竹,男人的手依舊溫柔撫在他的頭頂,手腕微微克制顫動。
齊莠沒發現,一心想着齊管竹的話。
他怎麽就是長不大呢。齊莠恨死自己這幅懵懂天真的樣子,他早該知道,只有他自己奮不顧身一頭紮進去。
他活該。
“嗯。”齊莠有些報複性地,“做回普通兄弟。”他心裏升起一絲快意,該是這樣的結果,他們都應該明白,親兄弟怎麽能在一起呢。
齊管竹沉默了,而後傾身抵上他的額頭,“那就別哭了。我答應你,你想幹什麽都可以。”
齊莠有一秒的僵硬。
“我不是說過嗎?把我所有的都給你。”齊管竹捧住他的臉頰,揚起來,在唇邊落下一個吻,眼裏是溫柔碎裂的光,“柚柚不想要哥哥了撇下也可以。”
作者有話說:評論,別搞我,沒那麽複雜來着(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