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選擇
冷淡的月色沿着窗簾縫隙偷溜進來,照在齊莠的眼睑,悄然喚醒熟睡中的少年。
淩晨兩點十一分,齊莠身旁空無一人。
齊莠伸手摸了摸空下來的床鋪,涼意漫過指尖,他走出卧室,齊管竹坐在靠近陽臺的椅子上,窗外的銀白傾瀉在男人的臉龐,點綴着發絲透出瑩瑩光亮。齊管竹手裏掐着跟燃了一半的煙,從遠處看閃爍着黯淡的橙黃,他舉起煙放在唇邊吸了一口,明滅的火星,煙霧模糊男人的眼眸,蓋上一層渾濁的薄紗。齊管竹微微仰着頭,喉結明顯展露在齊莠眼前。
齊莠從未想過一個人抽煙會是這樣的姿态,頹然又性感。
他走路聲音很輕,齊管竹卻有所感應一般轉過頭。
最後一點煙霧消散在月色裏,齊管竹夾煙的手指微微彎了彎,抖落下細碎的灰,“怎麽起來了?”
齊莠穿過來的襯衫已經被弄髒了,現在穿着齊管竹的短袖,兩個人身量不同,衣服松松垮垮挂在齊莠身上,袖口傻傻支棱起來。齊莠的頭發有些亂,臉上甚至還有枕巾邊角印出的印子,他将視線落在齊管竹的手上,“醒來發現你不在。”
齊管竹拿煙的手指蜷了蜷,輕輕“嗯”了一聲,“想出來抽根煙,一會兒就回去了。”
齊莠坐在牆邊的沙發上,和齊管竹隔着一張茶幾,順手将身旁的玩具熊拿起來放在膝蓋上,捏捏它毛絨柔軟的爪子。
齊管竹突然說:“除夕快樂。”
齊莠愣了下,意識到今天已經是年三十,望着窗外黑洞洞的夜,他幹巴巴回了句:“除夕快樂。”語氣倒是一點聽不出快樂。
“你會抽煙嗎?”齊管竹很快跳轉了話題。
齊莠點頭又搖頭,他能喝酒,煙卻怎麽也抽不慣,無法适應煙氣滾入喉部的刺激感。
“是不是不習慣煙味?”齊管竹說着就要把煙按進煙灰缸裏,齊莠出聲阻止,“別。”
齊管竹的手指頓住了,擡起頭看齊莠,齊莠也在看他。
“不覺得很糟糕嗎?”齊管竹彎了彎眼睛,“又抽煙又喝酒的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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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二十四歲有什麽誤解嗎?”齊莠揮舞一下玩偶的熊掌。
齊管竹搖頭靠回沙發,煙在手裏燃着卻沒有再吸,“沒事的時候……”他還是起身将煙熄滅丢進煙灰缸裏,“一個人的時候我也經常抽很多煙喝很多酒。”
齊莠:“那對身體不好。”
齊管竹看向齊莠。
“以後我監督你,再怎樣也應該适量……”齊莠話還沒說完,齊管竹就靠過來,把他手裏的玩具熊抽走,雙腿岔開夾住齊莠兩條腿,欺上去挨近那兩瓣透出關切話語的唇,停了停,最終還是錯開,将齊莠環起來,嘴唇似有若無蹭在他的頸側。
齊莠往一邊歪歪腦袋,故作嫌棄:“你幹嘛啊,從我身上下去。”
“柚柚。”齊管竹将這兩個字說得黏連,挂着縷縷情絲,“幹嘛對我這麽好?”
齊莠放松下來,妥協一般地,“因為你是我哥啊。”
“不對,你一定對我另有圖謀。”齊管竹輕咬他的脖子,尖銳的犬牙刺在皮膚上留下細微刺痛,“你想從我這麽得到什麽,美色還是錢財?我猜是前者。”
齊莠木着臉,完全不想和齊管竹玩這種幼稚游戲,推了推齊管竹,“你好重,快下去。”
“我全都給你。”齊管竹忽然說,然後捧住齊莠的臉吻下去,唇齒交融,齊莠又看到那張臉上閃現出的晦澀的神情,他想伸手撫平他眼底那抹奇怪的情緒。齊管竹喃喃,“只要我有的,什麽都給你。”
月光斜斜映照拉長兩個人的身影,他們的影子交纏在一塊,相貼、交融,密不可分。
一吻過後齊管竹又問:“真不讨厭煙味?”
齊莠看着被齊管竹撇在一邊無助倒下的玩具熊,不知為何就覺得它和他哥非常像。“我真的不讨厭,你是不是喝酒了?”
齊管竹低下頭,“一點點。”
但是沒有醉。
齊莠與那雙深邃明亮的眼眸對視,甚至覺得齊管竹比他還清醒。
“我很久沒做過飯了,一直在點外賣。”齊管竹撥開擋在齊莠眼前的散亂的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順便一說,泡面已經吃膩了。”
“嗯,我聽着呢。”齊莠細數道,“喝酒、抽煙、不做飯……除此之外還有嗎?”
齊管竹說:“我再想想。”
“可是屋子不是很幹淨嗎?除了那堆不疊就塞進衣櫃裏的衣服,我看你房間收拾的還不錯。”齊莠說,“別把自己想成一無是處的邋遢老男人好吧?”
齊管竹笑起來,坐到齊莠旁邊,輕輕點了點他的手指,“從家裏回來那天收拾的。”
齊莠頓住回看齊管竹。
“想到萬一你哪天來……”齊管竹一歪腦袋,“我怎麽也得收拾一下。”
齊莠啞然。
“所以你看,我本質上就是個邋遢的老男人。”
“所以你到底對二十四歲有什麽誤解呢?”齊莠搶着說道,“而且你真的好幼稚啊齊管竹,又是偷拍我又是拿我照片,哦對了你還有我房間的鑰匙對吧?現在又告訴我為了我特意收拾了房間……”他的眼神閃爍,“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故意的,想把我永遠綁在身邊,太有心機了吧。”靜了靜,齊莠終于繃不住說,“你不用這樣啊,你對自己要求也太高了吧,怎麽可能什麽都做的很好……”
“以前就可以。”齊管竹說,“我以前就能做得很好。”
“我以前還很聽話呢。”齊莠越過齊管竹夠到那只玩具熊,把它拖進自己懷裏,“我們不是都變了很多嗎?齊管竹,別那麽迫不及待把你認為糟糕的自己剖析給我看。你是在勸退我嗎?”齊莠将熊塞進齊管竹懷裏,直直看進他哥眼睛裏。“順帶一提,我覺得你抽煙還挺帥的。”說完有點不好意思,齊莠挪開目光,看向齊管竹懷裏的玩偶。
齊管竹把玩具熊藏在背後,齊莠擡起頭。“你哥還沒一只熊好看嗎?”齊管竹故意用幼稚的腔調說話,悄然岔開話題。
齊莠回答的幹脆:“沒有。”
“不可能。”齊管竹捧住齊莠的臉,“你再好好看看。”
齊莠安靜下來,在齊管竹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倒影,還是少年模樣的自己。他多少能察覺到,齊管竹在告訴他,自己是多糟糕的一個人,多麽不值得被喜歡,他把所有缺點都暴露在齊莠面前,等待着他做出選擇。
“我在努力長大了。”他說,或者是嘆道,“你不要再用這種方式把我往外推……哥哥。”
齊莠伸手環住齊管竹的脖子,挨近男人。
這就是他的選擇。
……
早上齊莠再次被齊管竹勒醒,男人把他包裹的嚴嚴實實,雙臂牢牢禁锢住他。他好不容易夠到手機,看了眼時間,頭都大了,“齊管竹你是人麽你,你把我鬧鐘關了?現在都快十一點了,你給我起來!”
“噓。”齊管竹嘴貼在他耳邊,聲帶震動發出沙啞低沉的嗓音,“柚柚,哥哥太困了。”
“活該!深更半夜躲外面喝酒抽煙,跟我玩深沉,怎麽不困死你?”
齊管竹“唔”了一聲,把頭埋進齊莠胸膛使勁蹭,把自己蹭醒了擡起頭:“我怎麽有你這麽惡毒的弟弟?”
齊莠:“從我身上滾下去。”
“昨天那麽可愛,在我懷裏還哭哼哼叫‘哥哥’,今天怎麽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齊管竹扯了扯他的臉頰,松開手讓齊莠爬出去。
“你做夢了吧。”齊莠快速閃出房間,不給齊管竹欺負他的機會。
等他洗漱完,發現齊管竹還躺在床上,伸腳踢了踢齊管竹,“你,給我起來。”
齊管竹一把捉住他的腳腕,在白皙的腳面落下一吻。齊莠一驚,腿迅速向後撤,瞪大眼睛。齊管竹卻悠然自在,甚至拍拍旁邊位置。溫度在臉上蔓延,齊莠轉頭沖到客廳又沖回來,把玩具熊丢在齊管竹身上,“那麽想睡覺,它陪你睡。”
“不要。”齊管竹接都沒接,任由布偶掉在床上,他坐起來背上還有昨天齊莠留下的新鮮抓痕,手撐着下巴,頭向齊莠這邊一歪,聲音含着笑意,“我現在可不要這個,我要你。”尾音卻落得很輕,分不清是玩笑還是認真。
作者有話說:我們崽崽在努力長大了!我舉雙手說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