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傷口
相框裏的相片是齊莠十八歲生日時照的,照片裏的少年穿着一身休閑服一條腿支着地半坐在椅子上,手裏還拿着半杯深紅色飲品,襯得手指更白,臉上映着霓虹燈光,笑容肆意又張揚。齊莠上相,就是随意抓拍也不會很難看,只是這張照片完全沒突出他眼睛上的優勢,那些燈光蓋過他,太多絢爛的色彩蓋住他。
齊莠不知道齊管竹為什麽要拿他的照片,當初他過生日齊管竹都沒有回來,只是在微信上給齊莠打了五千塊錢。齊莠當時氣死了,沒收那錢,手機甩在一邊繼續和朋友喝酒,把臉喝的紅撲撲地,腦袋一點一點就差磕在吧臺上,也怪自己不争氣,幹嘛那麽在意齊管竹。
現在他坐在床邊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等到齊管竹洗漱出來,他沒控制住立刻看過去。齊莠永遠不懂掩藏自己的情緒。
“怎麽不躺下?”齊管竹問他。
齊莠朝他伸出手:“照片。”
齊管竹把門一關,坐在齊莠旁邊:“不是我說,那照片誰給你照的?這難看。”
齊莠忍住罵人的沖動,“你管不着,快把照片還我。”
齊管竹卻掏出手機打開相冊,齊莠視力好,一眼看到齊管竹打開一個以“小兔崽子”為命名的圖集,腦袋又是一陣轟鳴。
他想奪過來,被齊管竹按住手腕躲開了。齊管竹将最新一張照片點開給他看,邊在他眼前晃邊說:“還是我照的好看吧?”照片裏的齊莠閉着眼睛睫毛鴉黑遮下,嘴巴微張隐約可見粉紅的軟舌,是張毫無防備的睡顏,透着幹淨的氣息。顯然是趁齊莠睡着後偷拍的。
“你偷拍我?”齊莠渾身的毛都炸開了,音量提高,看照片裏暖橙色的燈光就知道是醉酒那一晚,“齊管竹你腦子有問題吧?!”
齊管竹按下息屏鍵,手機随意扔在床上,按住齊莠的肩膀笑盈盈将人推在床上,“我是腦子有問題。”随即自己也倒下,壓在齊莠身上,雙手環繞住齊莠的脊背,“那也是你先招惹我的。”
齊莠停止掙紮。
齊管竹越環越緊,像要把他活活勒死,齊莠感覺疼的同時他也在疼。很快他松開了,側過腦袋蹭着齊莠的脖頸。
“齊管竹你多大的人了撒什麽嬌?”齊莠推了推他的腦袋。
齊管竹低低笑起來,聲音震蕩在齊莠耳邊,留下酥麻一片。
“小沒良心的。”不等他回神,齊管竹起身開始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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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又是哪一出?”齊莠眼看他把襯衣褪下露出精壯的腹肌,随後又站起來解腰帶。
“脫衣服睡覺啊。”齊管竹理所應當答道。
“家裏沒有你能穿的衣服。”
“沒關系,我習慣裸睡。”
“……我不習慣。”
“那你穿着呗。”
齊莠耐着性子:“我是說我不習慣你裸睡。”
“為什麽?”齊管竹已經把褲子脫下來,內褲裏是尚未蘇醒就很可觀的一團,“咱倆誰沒見過誰?”
齊莠想發飙,狠狠瞪着他:“你剛才又再發什麽瘋?”
“嗯?”齊管竹掀開被子往裏面躺。
“你剛剛發什麽瘋,幹嘛突然抱我?”
“你都說是發瘋了,瘋子可什麽都幹的出來。”齊管竹換了個姿勢,側躺着看齊莠。
齊莠開始鑽牛角尖:“那什麽叫我先招惹你的?”
齊管竹“唔”一聲停頓住,伸手勾住齊莠的脖子用力一拉,齊莠瞬間跪趴在他面前,兩人面貼面離得極盡,“就是字面意思。不過……我倒是想操你很久了。”
齊莠用力掙動一下沒掙開,“齊管竹你是不是不清醒,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知道啊。”
“我是你弟,”齊莠不知道自己現在表情如何,他想一定不好看,胸口發悶,哽着嗓子繼續,“你親弟。”
“我知道啊。”齊管竹說完還湊上前親吻齊莠的唇,被齊莠一扭頭躲開了只吻到嘴角。他無所謂地笑笑,“我知道,你和我流着一樣的血液,你是我弟。”說着手往下探,摸到齊莠軟着的性器,“還知道你想讓我操你,想我把你弄哭,把精液射進你屁股裏。”
齊莠手肘往外一頂掙開束縛,直起身語氣生硬:“齊管竹你嘴太髒了。”
“你要哭了?”齊管竹松開手問。
“我沒有。”
“真的?”齊管竹沒在笑了,從他開始說那些齊莠完全不想聽的話的時候就沒有在笑。
“齊管竹你他媽非要這樣嗎?”齊莠擡起頭果真沒有哭,但眼睛裏有血絲,眼神鋒利地像要活剮了齊管竹。這一刻他挺恨齊管竹的,或許他早就恨他了,只是強迫自己裝傻,安慰自己那是他哥,是血濃于水的親人,不管齊管竹做什麽都不會真正傷害他。
“你看我這個做哥哥的簡直爛透了,總是惹你哭。”齊管竹坐起來湊近齊莠,想捧住他的臉,結果被齊莠“啪”地一下打飛。齊管竹再次固執湊過去,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
齊莠想要下床,齊管竹又開口,“這就對了。”
齊莠回過頭,又看到齊管竹那副表情,陰霾和傷口一并展露出來,好像受委屈的那個人不是齊莠而是他。
“這就對了。”齊管竹半邊臉掩在陰影裏,“離我遠點就對了。”
……
事情是從哪裏開始不對的?
某一天清晨睜開眼一切都變得不同了。最初是他撞見哥哥和母親在廚房争吵,他走過去最先叫了聲“哥?”
母親立刻掩面背對兄弟倆,他好奇地往那邊探頭。十八歲的齊管竹已經比十三歲的齊莠高出很多,他把手按在弟弟腦袋上,深呼出一口氣露出一點笑問:“你今天怎麽起這麽早?”
齊莠的注意力被轉移過去,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句廢話,啞然看着他哥:“……睡夠了醒了就起來了。”
之後齊管竹住宿,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有一天學校親自打電話給蔣璐。
還是周末,齊莠在家寫作業,聽到客廳座機響放下筆去看。走過去還沒等他問,蔣璐挂了電話緊跟着眼淚唰唰掉下來,喉嚨裏發出嗚咽聲,修剪的纖長亮麗的指甲蹭上眼窩。
“媽?”
“哎,”蔣璐應了一聲,強扯出一絲笑容,“柚柚在家看家吧,媽媽得去躺你哥他們學校。”
齊莠說:“我也去。”
蔣璐拗不過他,又怕在家浪費太多時間,幹脆帶他一塊過去。
“我哥怎麽了?”路上齊莠問。
蔣璐望着出租車外匆匆晃過的人群和樹木沒有回答。
齊莠不再說話,也看向蔣璐那邊的車窗,看一瞬而過的種種事物殘影。
他們到達學校,蔣璐直奔辦公室,高跟鞋在空蕩的走廊裏回響出聲,齊莠跟過去,被等在辦公室門口的女教師攔住了,說陪他在外面等。
“老師,我哥怎麽了?”辦公室不斷傳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又完全聽不清,齊莠不由有些着急。
那老師猶豫一下,本來沒打算回答,齊莠又說:“我叫齊莠,齊管竹是我哥哥。”
女教師“哎呀”一聲,“怎麽給你起這個名啊?”她看了看門,又看看齊莠,“你哥哥和別人打架了。”
“打架?”齊莠更加着急,“他被人打了?”
“哪兒能啊……那小子猴精,仨對他一個愣是沒占到一點便宜,而且是他先挑釁的別人。”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女教師頓了頓,“你就別擔心了,這事留給大人解決,其他三個學生都是外省的,父母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估計一會兒你就能去看你哥了,他現在從醫務室躺着裝死呢。”
果然沒一會兒蔣璐從辦公室出來,一面倒退一面鞠躬道歉,牽住齊莠的手,她問旁邊的女教師,“不好意思,請問您知道醫務室怎麽走嗎?”
兩人到達醫務室時齊管竹已經坐起來了,坐在病床旁邊的圓椅上,歪頭靠着牆壁不知看向哪裏。
蔣璐一下松開齊莠跑過去,齊莠卻沒有了向前的勇氣。他遠遠看着齊管竹,突然覺得很陌生,齊管竹一直是個很溫柔的哥哥,家裏任何東西都以弟弟優先,齊莠偶爾調皮惹事,他教育一番後就自己背鍋,就連和朋友出去玩,都會問齊莠要不要跟着去。齊莠也很聽話,知道自己跟過去其他哥哥姐姐不自在,每次都乖乖搖頭,然後齊管竹就會說:“那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可是現在的齊管竹眼角嘴邊都是淤青,指骨更是滲出血,血跡還沒有擦幹橫在手背上,眼睛像沒睡醒一樣半阖着,聽到聲響眼睛淡淡掃過前方,那對瞳仁裏什麽也不裝,裏面空無一物。
蔣璐站在他面前哭,問他為什麽打架,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她推了齊管竹幾下,大兒子都無動于衷。最終蔣璐手指顫抖碰到他嘴角的傷口,齊管竹眼角跳動撇過頭忍疼沒吭聲。她再也看不下去,躲到一旁掩面大哭。
齊莠鼓起一點勇氣往前走,一步步走到他哥面前。有陰影籠罩下來,齊管竹擡起頭眼神淩厲充滿攻擊性,看到是齊莠,他那野獸般滿是防備和荊棘的神情才緩和下來,“是柚……齊莠啊。”
“哥。”
“嗯?”
齊莠擡起手,冰涼的手指碰到他哥溫熱的臉頰,蜻蜓點水地一下過後就再也不敢碰,他咬住嘴唇淚珠就掉下來,掉在那張還帶着點嬰兒肥的臉頰上,“疼嗎?”
眼淚模糊眼前齊管竹的臉,齊莠只感覺到齊管竹比他大上一圈的手掌裹住他的手指,按在自己臉頰上、那些輕重不一的傷口上。齊管竹低下頭将腦袋搭在他肩上,眼睫蹭着他的脖頸。
齊莠感到脖子上的濕意,眼淚更多湧出來,抽泣起來。他想齊管竹一定很疼。
“噓,柚柚不哭,哥哥錯了,是不是把你吓着了?”齊管竹擡起頭用手輕柔拭擦他臉上的眼淚,“對不起,哥哥錯了,對不起……”
齊莠搖着頭用袖子擦掉眼淚,“哥哥你疼嗎?”他是真的很心疼,雙手捧住齊管竹的臉,“你為什麽打架啊?”
齊管竹頓住了,面對眼前一派稚氣的弟弟,手指縮了縮躲開那道懵懂天真的目光。
“傷口有點疼。”齊管竹說,“別問了好嗎齊莠?”
如果能重回到那天齊莠一定不會答應,他一定要刨根問底,要問清楚,就算冒着被讨厭的危險也要讓齊管竹說明白。
可是他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他那時候還很聽齊管竹和蔣璐的話。
他點頭說:“好。”親手将自己和齊管竹的距離扯開。
作者有話說:哥哥弟弟我都愛嗚嗚嗚